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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莉莉丝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已经决定不再管欧文的死活了，其他的话都是徒劳。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她不断安慰自己。和欧文不过是萍水相逢，谁会为了认识不到一星期的人去拼命。
少女的心里不敢去深想的，是由此及己的恐惧。要是有一天自己落到如此田地，也不会，有人来救自己吧……
她喉头像是塞着一团棉花，喘不过气，又觉得心烦意乱。
“我建议你出去走走。”罗伊平静地看着她，“适当的放松有助于改善糟糕的心情。”
“你是在关心我吗？”莉莉丝苦笑着调侃了一句。
“不，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当我什么都没说。”
少女依言走出房间，旅店里已经平静了下来。人们三五成群，谈论着刚才的震撼一幕。
“真是没想到，那家伙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居然是黑法师。”
“啧，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越是和善的人，说不准心就越毒。”
“谁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啊。”
“妈妈，之前那个叔叔是坏人？”
……
流言就像长着翅膀的飞鸟，不过短短几十分钟，莉莉丝已经不认识他们口中的那个欧文了。她心里无奈气愤，但连这点气愤，都不能带在脸上。
“唉，这可怎么办啊。”旅店伙计的声音传入少女耳中。
“怎么了？”莉莉丝看到那个小伙子站在欧文住的那间房前，一脸愁容。
“莉莉丝小姐，日安。”小伙子周到地和莉莉丝打过招呼，“老板吩咐我来房间里看看，检查东西损坏得怎么样，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带着点畏惧，更多的，是无法掩饰的厌恶，“这是黑法师住过的，我可不想进去……”
最后一句话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莉莉丝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就像伙计厌恶的不是欧文，而是自己。
“原来是这样。”莉莉丝勉强笑了笑，“这样吧，我替你进去看看，你就在门外等着。”
“这样不太好吧……”伙计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殷勤地答应了，“真是太谢谢您了，莉莉丝小姐。您恐怕不知道，我是诺多人，以前住在圣城，实在是不想和这些黑老鼠扯上关系。”
莉莉丝胡乱点了点头，其实根本没有听见伙计在说什么。她心里乱得很，走进欧文的房间。屋子里乱糟糟的，都是被骑士团翻找过的痕迹。
“马克！”老板在楼下大声叫喊，“你小子溜到哪里去了，快点过来招呼客人！”
“这个黑心鬼，不是你打发我上来的吗？”伙计马克嘀咕了一句，他顾不得莉莉丝还在房间里，老板脾气火爆，绝对不能无视他眼下的命令，“莉莉丝小姐，我先下楼了，您要是看过了，就把门关上吧，谢谢了。”
“唔。”莉莉丝随口应了一声，她环视了整间屋子一周，眼尖地发现了墙角似乎有个夹缝。
骑士团来去匆匆，当时的主要目标是证明欧文黑法师的身份，竟然没有发现这个夹缝。莉莉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夹缝外的伪装揭开，里面是一个包袱，鼓鼓囊囊。包袱的材料似布非布，似皮非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莉莉丝。”多萝西飞进来，“你在这里干什么？嗯？”它一眼看到莉莉丝手里的包袱，“这是什么？”
“应该是欧文的东西，我在夹缝里找到的。”
“噢？”多萝西顿时两眼放光，“说不定是好东西，快给我！”
“你要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拿走。”
“这是欧文的东西……”莉莉丝有些犹豫。
“欧文都进审判室了，难道你要给他送过去。”多萝西不由分说地抢过包袱，它小小的身体摇摇摆摆，吃力地用两只翅膀捧着包袱，一副要歪倒的样子。看莉莉丝一眼瞥过来，立刻把包袱塞进了空间戒指。
“嘁。”莉莉丝对它这副贪心小气的模样很是无语。
他们几人的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就等着晚上出城。从欧文被抓走后到天黑，这段时间是变数最大的时候。但他们不能立刻就走，教廷抓人后，会留人在这里监视。只有趁夜溜走，才是目前最安全的办法。
很快，天便黑了下来。
皮诺城的夜晚热闹非凡，莱马商路上大部分的城市都是这样。南来北往的商队、佣兵、冒险者，莉莉丝甚至还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矮人。
奇怪的是，原本这些三五成群的人开始慢慢往同一个方向汇聚，他们面上的神情透着微妙的兴奋，又夹杂着畏惧和厌恶。
“这位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大家都往一个方向走？”莉莉丝心中不安，忙拉住一个路人问道。
“你不知道？”路人难掩激动，“下午被抓的那个黑法师，要被执行火刑了！”
火刑！
莉莉丝心里一突：“在哪里？”话一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还隐隐带着颤抖。
“就在市政广场，所以大家都往那边走嘛。”
人群中到处充斥着类似的字眼：
“是火刑吧？”
“烧死那个邪恶的黑法师！”
“咱们皮诺诚上次执行火刑还是在去年吧。”
“黑法师真可恶，怎么烧都烧不完。”
……
少女眼前一阵眩晕，她茫然地放开路人的胳膊，身体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转身朝市政广场的方向走。
“出城。”罗伊一把拽住莉莉丝，他的手冰冷而坚定，平静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对，出城……不能再留下来了。”
欧文被执行火刑，要么就是审判室没在他身上榨出什么情报，要么就是他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立刻被抛弃。
被罗伊拉着，莉莉丝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往城外走。皮诺城内仿佛陷入了一场狂欢，人人都去赶赴盛宴。在被信仰笼罩的心灵中，没有人会觉得看一个人被活活烧死，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黑法师都是有罪的吗？莉莉丝头一次生出这样的疑问。
其他人她不知道，欧文也无法保证。但她自己，是无罪的。
哪怕是想谋害自己性命的利尔恩，她也不曾下过杀手。这样的自己，又为什么必须得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像只老鼠一样永远潜伏在阴暗中。
教廷的《圣灵书》上说，黑暗子民是带有原罪的。可笑，谁又不是爹生娘养，为什么一生下来就必须得去死！
天色愈加黑暗了，涌动的乌云翻卷不休。隐约有雷声传来，初春的夜里，风竟然开始刺骨。
离皮诺城越远，那些灯火和人声也就渐渐消失。莉莉丝紧了紧身上的长袍，她忍不住回头看去，黑夜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野兽。再望向前方，依然没有一丁点光明。
“有点不对。”罗伊忽然停住脚步，他凭借超常的智慧思索着，“太安静了，这周围太安静了。”
莉莉丝猛然反应过来，的确太安静了。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风呜呜的呼啸。现在，连这一点呼啸声都消失了。凝滞的黑暗中，正昭示着有什么危险即将到来。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脖子上的吊坠，那石头冰冰凉凉，如同莉莉丝现在的心情。
突然，有什么动了。就在那片静止的黑暗中，仿佛粘稠的浆液开始慢慢搅动。一个个人影浮凸出来，他们腰悬长剑，头戴圣盔，亮白色的甲片好像蒙上了一层浓雾，显得晦暗难明。
“骑，士，团！”多萝西咬牙切齿，“那个家伙果然出卖了我们！”
“还想逃到哪里去？”低沉熟悉的男声响起，正是下午抓捕欧文的那个领头骑士。
“逃？”前所未有地愤怒充斥了莉莉丝的声音，“既然逃不掉，那就拼命！”
☆、第9章 拼命
“暗之束缚！”
浓郁的死气快速腾起，莉莉丝脑中不停，几道黑色的风刃疾射而出——正是她进阶魔法师时构建的魔法“黑刃”。她精神力出众，连续瞬发几道魔法，并不感到吃力。
黑色的藤蔓一路生长，就要缠上那名领头的骑士时，他冷冷一哼，长剑闪电般削出，破魔的金光流星般划过，一剑就将“暗之束缚”的效力湮灭。
其余四个骑士纷纷出手，他们之中并没有魔法师，身上却带有牧师加持过的护符。黑刃破空而来，却只刺伤了其中两人的胳膊。
莉莉丝瞳孔一缩，藤蔓不再纠缠敌方，开始向她围拢——她是魔法师，不擅长近战，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防御自身。
与此同时，她唇间吐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咒语，右手在空中一抓，两块墓碑凭空从土里冒了出来。
“居然能够施放亡灵召唤术？”
这与三阶死灵法师可以驱使的死灵仆役不同，在战斗中短暂地召唤出亡灵，是初阶死灵法师就能掌握的魔法。只是这个魔法极为消耗精神力，一般的初阶死灵法师根本承受不起。
两只僵尸从墓碑里爬了出来，摇摇摆摆地朝骑士们走去。它们看似步履蹒跚，实际速度并不缓慢，挡在了莉莉丝前面，开始发动攻击。
莉莉丝本可以召唤更灵活机动的幽灵，但她天生怕鬼，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僵尸来御敌。
多萝西也动了，它双翅扇动，一阵毒雾飞洒而下。顿时，就有一个骑士倒地不起。
“你还有这一手？”莉莉丝不由惊讶。
多萝西很是得意：“那当然，我可是传奇魔法师的魔宠。”
可惜这点攻击远远不够，莉莉丝毕竟只是初阶魔法师，实战经验也不足。这几个骑士都是初阶的武士，尤其是那个领头的，已经是二阶了。
虽然同等级较量中，魔法师的实力总是强一些，但一对五，莉莉丝明显开始吃不消。
黑色藤蔓越退越后，白甲骑士们也越逼越近。莉莉丝能够保护的范围渐渐变小，一个骑士眼尖地看到站在莉莉丝侧后方的罗伊。
这个男人的身上没有任何魔法波动，显然就是情报里说的普通冒险者。
他趁着莉莉丝自顾不暇，挥起一剑斩向罗伊。
“糟糕！”莉莉丝心念电转，想要回身去救，已经是来不及了。
眼看那道厉芒落在罗伊头顶，青年的长袍内忽然闪出一道耀眼的蓝色幽光，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怎么回事？”心灵连线里的多萝西顿时愣住了。
蓝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盛。化成一个人形的光球后，顶上的一点猛然暴起，凝出一道蓝芒，轰一声将攻击罗伊的骑士震飞了出去。
随后，道道蓝芒暴起，嗖嗖嗖宛如疾飞的流星，径直朝骑士们冲去！
“圣灵壁障！”
领头的骑士右手掌住心脏的位置，立刻发动了教廷派发的护符。
这是魔导师位阶的光系法师加持在护符上的魔法。金光骤起，无形的空气猛然扭动了一下，一面金色的光壁飞速展开。
蓝芒被光壁阻挡，只见金蓝两道光芒激烈角力，喀拉拉几声脆响，光壁马上就要碎裂！
领头的骑士大惊失色，连魔导师级的魔法都无法抗衡……他厉喝一声：“走！”
“不能让他们走掉！”罗伊的声音冷淡依旧，他似乎没注意到莉莉丝和多萝西讶异的眼神，口中的咒语古怪冗长，“骨链。”
他身旁的树枝立刻化成几条鬼气森森的骨链，一把抓向逃窜的骑士们。
“啊！”白骨深深扎进领头骑士的后背，他惨呼一声，颓然倒在了地上。
一阵毒雾飘然洒下，半空中的多萝西冷冷地看着骑士们一个个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就是要趁你病，要你命！
这一下兔起鹘落，不过短短几分钟，局势完全翻转。
黑色的藤蔓缓缓消失，莉莉丝傻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应该是个死灵法师。”
这特么不是废话吗！
莉莉丝现在晕晕乎乎的，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貌似成了一场杀人事件里的帮凶，她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罗伊的衣领：“你特么到底是什么人！？”
“事实上，如果你怀疑我的身份的话，以我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轻松杀掉你。”罗伊的目光落在莉莉丝抓住自己衣领的手上，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又抬起头，“不过我没有攻击的欲。望，至于原因，暂时还没考虑清楚。”
“你丫别转移话题！”
不能说是恐惧和后怕，莉莉丝的心情更类似于被愚弄后的气愤，她咬牙切齿：“失忆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从不说谎话。”
“你不是说自己是普通人吗？怎么突然就成了死灵法师！”
“身为一个魔法师，你应该能看出来，之前的我没有任何魔力。”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莉莉丝更加恼火，“我是初阶魔法师，你呢？你有三阶魔法师的实力！你要是想隐瞒，我怎么可能看的出来！”
“罗伊没有骗你，之前他的确没有任何魔力。”多萝西忽然开口，“我感兴趣的是那道蓝光，可以击碎魔导师级的‘圣灵壁障’，啧。”乌鸦小姐咂了咂嘴，“不简单啊。”
莉莉丝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一击绝不是罗伊可以发出的，难道这家伙身上藏着什么高级的魔法物品？
她问眼神示意罗伊把东西拿出来，罗伊又看了一眼莉莉丝的手，一张脸上面无表情。
“哼。”莉莉丝瞪了他一眼，总算松开了罗伊的衣领。
罗伊施施然从长袍里拿出一枚戒指：“这枚戒指一直放在我的口袋里，那个骑士挥剑砍我的时候，戒指突然变热了一下，然后就发出了那道蓝光。”
莉莉丝把戒指拿在手里，说是戒指也不妥当，应该是一枚指环。环身光滑冰凉，呈现人骨的森森白色。她试着把精神力注入其中，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挡住了——显然是有人给指环下了禁制。
这家伙的身份绝对不简单，莉莉丝心里打鼓，下意识地离罗伊远了一点。
“魔法呢？你突然有了魔力，难道也是这枚指环的作用？”
“我也不知道。”罗伊的脸上这时候才露。出一点困惑，“我只感觉自己应该可以施放魔法，脑海里自然就浮现出了咒语、模型……”
“你的记忆呢？”多萝西眯着小眼睛，神情很是微妙。
“没有恢复。”
“我说，这家伙不会真是什么逃家的贵族少爷吧？西大陆那边的。”莉莉丝在心灵连线里问多萝西。
“是不是贵族少爷不知道，不过肯定是个实力还不错的死灵法师。”多萝西沉吟，“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记忆和力量都没有了。至于那枚指环嘛，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有可能是师长给的。如果是自己的，说明这家伙的实力远远不止现在的程度，至少也是魔导师位阶，只不过还没恢复。如果是师长给的，那他肯定来头不小。”
“来头不小？”莉莉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刚才她好像还冲罗伊爆过粗口……“我们还是别跟他一路了吧。”莉莉丝的小心肝一颤一颤的，“这种来路不明的人……”以前是个软柿子还好捏，眼看要变成硬骨头，她可不敢欺负。
“你懂什么。”多萝西很鄙视莉莉丝，“要是有人来替罗伊撑腰，肯定早来了。现在还没有动静，要么就是没人知道他出了意外，要么就是没什么后台。没有后台，就说明这家伙的实力有待恢复。”乌鸦小姐嘿嘿笑了两声，“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有这么个不可限量的护卫在，你还怕危险来的时候没人当炮灰？”
莉莉丝大惊：“我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你还想要人家当炮灰。咱们三个之后再一路，肯定就是他反客为主了，杀了我们都说不定。”
“我自然有办法。”
莉莉丝在多萝西黑漆漆的脸上看到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只见它笑眯眯地转向罗伊：“罗伊，我刚才和莉莉丝讨论了一下，你应该是一名死灵法师，因为某种意外而失去了记忆。既然你本来就会死灵魔法，还打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