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顿时无语,本来要去抚摸乘黄脑袋的手转而就在他脑门上重重打了一巴掌,“臭大黄!”
“喵——”被打痛了,乘黄呲牙咧嘴地叫了一声,而后甩了甩头,看着叶浅,不屑地撇了撇嘴,“哼,是你一直在唉声叹气,打扰了本神享受美食的心情!”
“哦,那对不起……”叶浅此时明显没有同乘黄斗嘴的心情。
“这么没诚意的道歉,本神选择不接受!”
叶浅没再去理会张牙舞爪的乘黄,转过头,继续托腮看着夜空,叹了口气,问道:“大黄,你说师父为什么教我医术又不让我救人?我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她想了一下午也没有想清楚,这些年来,在叶浅的心中一直觉得清音善良慈悲的,所以她并不奇怪清音为什么会突然决定教她医术,而令她奇怪不解的是,清音在让她承诺不随意救人时的语气,那是叶浅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冷漠,那一刻,甚至让她生出一种又敬又怕、想逃离又忍不住想去靠近的奇怪感觉。
见叶浅依旧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乘黄也没了吵闹斗嘴的兴趣,耳朵向前,瞳孔稍稍张大,银色的胡须下垂,漫不经心回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我……”叶浅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坦言道:“我不敢!”
“那你问我有个屁用!我又不是老不死的,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等等……”乘黄伸向碗里枣子的毛茸茸爪子突然停下,瞪圆眼睛看向叶浅,“你是说,他要教你医术?”
“是,是啊!你是不是也觉得师父很矛盾,很奇怪?”
“是很奇怪啊!”乘黄缓了缓,仰着头吼道:“他竟然教你医术!”
叶浅被乘黄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天啊!这还是我认识的老不死的吗?”乘黄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竟然还会替人考虑?!”
“什么意思?”
“笨蛋啊!他那是怕你医术不精,又不自量力,如果哪个倒霉的不幸因你而死,就你这性格,不得痛苦内疚一辈子?”乘黄贼兮兮地笑了两声,幸灾乐祸道:“当然了,你这一辈子比别人长了那么一点,就两千年而已。”
“你是说……”叶浅指了指那片隐于夜色中的细竹,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狠狠地在自己脑袋上砸了几下,“叶浅你真是笨死了,笨死了!”她怎么可以不明缘由地就去怪师父,说师父‘冷漠’?
“别打了!本来就够傻的,再打就更傻了!”乘黄捂嘴打了个哈欠,难得地一本正经道:“老不死的肯教你医术,那教的自然不是简单的医术。这世间的生老病死自有规律,如果任由你肆意干扰,那就乱了套了!在你眼里是救了几人性命没错,但你不知道的是,可能因这几个人会害了另外几人。”看着叶浅一脸懵懂的样子,乘黄没耐心地挥了挥爪子,“好了,好了,说了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也是不会明白的!”
“所以师父既要保护我,也不想因为我破坏了生老病死该有的规律,才要我承诺不随便救人?”叶浅抿了抿唇,感觉起初压在胸口的石头缓缓落下了,可又有了新的烦恼,“大黄,我是不是不该执着地去学医术?这样师父就不会为难了。”
“你自己学着玩就好,何必那么较真,要去救人呢?”乘黄摇了摇尾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语气说道:“小叶子,你真的是被惯坏了,才敢这么无所忌惮!不过只看过几本医书,就敢为人诊病?知道吗?有所敬畏,才能行有所止。在我们神兽的意识里,生命是最值得敬畏的存在,这份敬畏刻入骨髓,融进血液。能力越大,这份敬畏之心就越重,但那不是害怕,而是大爱。”
难得听到乘黄这么正经的一番话,看起来倒是有了几分神兽的气质,叶浅微微笑了笑,“敬畏之心吗?师父也说过这样的话。”
“老不死的跟你说这个?”
“是啊,师父说……”听叶浅大致复述了清音白日里同她说过的话,乘黄突然大笑起来,一脸神秘道:“哈哈哈!我想我知道老不死的身份了!”
“什么身份?”
“之前我怀疑过老不死的是堕神,但是身为堕神即使伪装再好,也万不可能同你说出那番话,所以,他应该是仙上仙!”乘黄的瞳子瞪得圆圆的,洋洋自得,话语中满是兴奋。
神仙,妖魔什么的,叶浅在遇到花月锦之前,不过都是在故事中听说过,至于人界以外的世界她不甚了解,满是疑惑地问道:“仙上仙?”
“对,本神怎么早没想到呢!仙界风水好出个仙上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白民之国虽然属于仙界,但早已隐居蓝海沙漠数千年,消息闭塞也有可能。”
看着乘黄自说自话的模样,叶浅迅速消化了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师父是神仙?”
乘黄仰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吼道:“本神不是都说过了吗?神已不在六界之中,哈哈哈……老不死的绝对是比仙厉害的仙上仙,也是这世间除了神兽外,最接近于神的存在,这么说来,他能收拾得了饕餮就合理了!”终于发现了清音隐藏已久的秘密,此刻,乘黄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恨不得绕着院子跑上几圈,一下子收获了一年的小鱼干也不过如此。
对比乘黄的兴奋,叶浅倒是表现得兴趣缺缺,因为在她心里清音一直都是神仙般的存在,“哦,这样啊,然后呢?”
“然后?哈哈哈……然后就是等本神恢复了真身,就……”话音突然收住,乘黄神秘兮兮地望向叶浅,“小叶子,如果你发现了碎片,一定要先告诉我,知道吗?”
“为什么?”
“我不贪心的,只要一片就够了!”
对上乘黄虔诚无比的眼神,叶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没办法告诉乘黄清音要寻找碎片的目的,也不愿意让他失望,眨了眨眼睛,别开乘黄的目光,起身,就向房间走去,“大黄,我明日要去鄢香山采药,你要不要同去?”
见叶浅没有回答自己,反倒是起身离开,乘黄歪着头有些疑惑,又听到叶浅说要去鄢香山,憋了一个多月没出门的他早就顾不得要碎片了,连忙答应道:“去,必须要去!”
采第四十章 采药()
鄢香山与郢都城距离较远,一来一回至少需要两个多时辰,叶浅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回来,所以临睡前便将第二日需要带去山中的东西准备妥当。隔日一早,天空刚刚洒下第一缕阳光,她便急匆匆地跑去屈宅替郑姜诊脉。
经昨日那一番折腾,本已上了年纪的郑姜身体着实吃不消,苍老的面容愈发憔悴,平躺在床榻上,分明是暑日,她额头上也沁着汗珠,可却仍旧盖着厚实的被子。
叶浅坐在榻边诊着脉,又细细观察着郑姜的形容,时不时地问她几句诸如‘有没有经常失眠多梦’‘是不是常常会感觉头晕目眩’这样的话,几番问询后,所有的症状确实都与清音所说的吻合。
诊完脉后,叶浅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塌边,微笑着安抚郑姜道:“老夫人,吃上几服药,然后平日里多注意些,就没什么大碍了。”
“唉!年纪大了,常有些毛病,早就习惯了。”郑姜满眼慈爱地看着叶浅,恰好此时宋玉走进屋中,她便招呼宋玉过来,扶自己坐起,继续道:“真是麻烦莫愁了,一大早就来看我这老人家。”
莫愁?叶浅怔了怔,看了眼为郑姜整理被子的宋玉,才想起之前说的谎话,有些窘迫地呵呵笑了两声,“不麻烦的。”
宋玉今日身着蓝色大袖袍服,衣襟盘曲而下,腰带左侧悬挂雕刻芷兰的玉佩,乌黑绵长的青丝垂在身后,显得格外风流潇洒。见叶浅看他,宋玉礼貌地浅笑着,微微颔首,又关切地去问郑姜道:“祖母,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多亏了莫愁医术高明。”
“老夫人谬赞了,我只是略知一二,哪里算得上高明。”见郑姜依旧慈爱地看着她,又一口一个‘莫愁’唤着,叶浅越发羞愧,想戳穿自己的谎言,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哦,对了,您要是觉得没有胃口的话,可以让下人做些荷叶粥来。”又闲话片刻后,叶浅才起身道:“老夫人好好休息,我还要去山中采药,就先告辞了。”
“好,好,你看我这一说上话就忘记时间了。”郑姜慈祥地笑着,“不过,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独去山中,太危险了。”转头看着静立在一旁的宋玉,嘱咐道:“玉儿,你陪莫愁同去,可得把人给我照顾好了,出了事情看祖母不拿你是问。”
宋玉点了点头,温润一笑,“是,马车已经备好了。”
“不用麻烦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话音刚落,皆是微微一怔后,宋玉淡淡瞥了眼叶浅,立即恢复从容,叶浅倒是有些尴尬,连忙微红着脸解释道:“没关系的,我经常一个人去山中采药。”
“这怎么能行!”郑姜皱着眉头打断叶浅的话,神色担忧道:“之前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又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去?”
“这个……”
宋玉见叶浅面露难色,略一迟疑,浅笑着接话道:“我今日本也是闲来无事,权当作去山中赏景散心,况且若不陪你走上这一遭,只怕祖母是放心不下的。”
叶浅见实在推辞不过,也只得点头应下,“那……就麻烦了。”
注视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走出房间,郑姜情不自禁地露出欣慰的笑,苍老憔悴的面容看起来倒是精神了几分。
屈宅门口果然停了辆马车,另有奴仆牵着一匹马立在马车旁候着。宋玉出了门,径直走向那匹铁青色的高头大马,从奴仆手中接过缰绳后,伸手摸了摸马鬃,回头看向边走着边四处张望的叶浅,好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朗声提醒道:“现在出发,快一些的话,天黑前也许还能赶回来!”
“嗯,好。”叶浅漫不经心地应着,小步走向马车,紧锁着眉头,视线依旧没离开雅趣门口。心下暗忖,这要是乘马车去天黑前是一定赶不回来的,大黄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他,小白她可是驾驭不了的!不过她离开雅趣时,大黄还在闷头睡大觉,不会还没醒吧?臭大黄,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
就在叶浅心中愤愤地埋怨着乘黄时,从雅趣的朱红色大门内冲出一匹纯白色的骏马,迈着欢快地步子向宋玉和叶浅所在的方向奔来。仔细一看,那马背上竟然还蹲坐着一只身形圆滚的棕黄色虎斑猫。
“小叶子,本神来啦!喵——”
一匹发了疯狂奔的马,还有一只喵喵直叫的大肥猫,眼前景象着实令人瞠目,不过宋玉倒还算镇定自若,转身,将叶浅挡在身后,微皱着眉头,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拉车的枣红马被白马这么一冲,受了惊吓,开始像没头苍蝇似地原地打转,车夫死命拉着缰绳与之抗衡,场面着实是混乱。
叶浅自然是不害怕,还兴奋地挥手回应着乘黄,“大黄!小白!”
白色骏马高昂着头,经过宋玉身侧时,突然嘶鸣一声,一打弯,急停在叶浅面前,还撒娇似地把脑袋伸向叶浅。
叶浅莹然一笑,梨涡轻陷,伸手轻轻地,动作熟练地抚摸着白马,“小白乖!”拉过缰绳,看向微微有些愕然的宋玉,“我们骑马去,能快一些。”
“你会骑马?”
叶浅眨了眨眼睛,反问道:“这,很奇怪吗?”
“没有,只是有些意外。”
“哦。”叶浅点了点头,也没多想,踩着马镫轻盈地翻身上马,心情愉悦地拍了拍坐在她身前的乘黄的圆脑袋,“出发啦!”乘黄歪着头靠在叶浅怀里,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白马便迈着优雅地步子向郢都城的城门口方向走去。
马车夫终于令枣红马安静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没怎么回过神儿来,看了眼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叶浅,又不知所措地转头望向宋玉,“小君子,你看这……”
目视着前方那渐行渐远的单薄背影,宋玉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转瞬即逝,“马车不用了,你先回去吧!”说罢,轻拂衣摆,翻身上马,追着叶浅而去。
清晨的山林,淡淡的薄雾尚未全部散尽,远远看去像是神女舞动的轻纱,又好似诗意蜃景。晨曦柔和地洒在树木、绿草间,时有清脆鸟鸣此起彼伏,衬着山谷愈发静谧。山坡上芳草萋萋,一丛丛、一簇簇不知名的野花开得热闹,阳光下,闪动七彩光辉。
上山的路不便于骑马,宋玉就将两匹马拴在了山下的草丛边,然后提着竹篓陪同叶浅上山。乘黄懒得爬山,又因如今法力恢复的不错,不用寸步不离叶浅,就在山中设了结界,然后他悠闲舒服地躺在大石上晒太阳,睡懒觉。
叶浅四处搜寻着她要找的药草,太过专注以至于完全忽略掉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宋玉倒也是不介意,默默地跟在叶浅身后,在她采挖到草药时,及时将竹篓递过去。
全神贯注地做一件事情,时间自然过得很快。一个多时辰后,阳光刺穿云块,彷佛根根金线,纵横交错,整个山体彻底暴露在炎炎烈日下,叶浅也是又累又热,直起腰,用袖子轻轻拭了拭额头的薄汗,转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宋玉,衣衫整洁不见丝毫狼狈,依旧少年如玉,提着个丑陋的竹篓却还能俊逸潇洒,果然长得好看的人怎样都好看!再低头看看自己,长裙上沾着草梗子,还有些琉璃苣和鹤虱,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叶浅垂头叹了口气,指着不远处树下的一块大石,说道:“累了吧?我们去那边坐会儿。”没等宋玉回应,她率先走了过去,坐在石头上,开始敲着肩膀,揉着腿。
看着叶浅那般不拘小节的模样,宋玉微微皱着眉头,提步走了过去,俯身将竹篓放在叶浅腿边,自顾自地走到另一侧隐没在杂草丛里的石头,刚要清理杂草,就听叶浅大喊了一声,“别动!”
宋玉怔住,转头看着叶浅,眉头越皱越深,直到在她眼底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狡黠笑意时,他温润儒雅的面容终于是绷不住了,直视着叶浅,恼羞成怒道:“你究竟要怎样!”从郢都城出来,她就好像在故意找他不痛快。
“我要怎样啊?”叶浅长长叹了口气,无辜道:“真是不识好人心!”指了指宋玉方才要触碰的野草,解释道:“那是蝎子草,其茎叶上的蜇毛有毒性,人一旦碰上就如蜂蛰般疼痛难忍。”
宋玉瞥了眼那平平无奇的野草,又看向叶浅,一脸疑惑,显然不怎么相信她的话。
叶浅自然看得清楚,无所谓道:“不信啊……那你可以试试呀!”继续揉着退,漫不经心说着:“山里人有时也称田七为蝎子草,但两者却是大大不同的,田七是治心疾的良药,蝎子草却是可以治蛇毒的。”
“同我说这些做什么?”宋玉目中流露赞叹之色,嘴上却不服气。
叶浅也不介意,微微含笑地摇了摇头,叹气道:“真是个别扭的孩子!”略一沉吟,彷佛回忆起什么,她睫毛轻颤,低声说了句:“算来,我弟弟今年也该这般年纪了。”她六岁那年被抛进深山里,那一年她也是新添了幼弟,如今确实该与宋玉同龄,有那么恍惚的一瞬间,叶浅甚至觉得她的弟弟如今应当也如眼前的少年这般俊俏吧!
记忆一闪,稍纵即逝,叶浅默然片刻,摇了摇头,弯腰将腿边的竹篓挪到了另一侧,抬眸,问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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