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南门这边,除了守在宫墙上面的人,是武艺低劣的火器手之外。第二层第三层都是室女司的人把守,一闻红姑穗姑相继高呼招降,立即有十几名少女随声附和,高举兵刃跑了过来。
红姑诸人正在大喜,侧里忽有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喝道:“贱人瞻敢扒外!”声到人到,一枝乌油油铁杖横扫过来。
红姑轻轻一跃,避开来杖,认得来人是室女司副监巫全贞,冷笑一声道:“巫婆子!须知我不怕你!快点随众姐妹降了,有你好处!”
巫全贞怒喝一声:“贱婢先接我三招!”挥杖如风,又横扫过来。
红姑骂一声:“不诚抬举!”璇光铗往杖上一削,“卡嚓”一声,那铁杖已被削成两截;杖尾那半截横里飞去,几乎打着远在十丈外的穗姑。
穗姑正要认清新降的姐姐,好待区处,忽感到侧里风声,忙用剑一挡,“当!”一声,竟震得剑尖晃了一晃,猛一回头,却见一条身影由红姑那边飞来,立即喝一声:“往那里走?”身形纵起就是一剑。
那飞纵过来的,正是巫全贞被红姑削断她的兵刃,急忙逃命,这时被穗姑一拦,登时怒喝一声:“你敢欺我?”将手上半截断杖向穗姑打来。
那知穗姑此时大非迥昔,喝一声:“去你的!”剑尖一抖,点正了巫全贞右腕,痛得“哎呀”一声,连这半截短杖丢了,一个飞纵,逸出七八丈,仍被王紫霜纵步追上,粉臂一伸,抓住她后颈皮顺手一摔,把她摔得五内崩裂,登时死去。
室女司诸少女眼见一个武艺高强的副监竟受不了一摔,无不大惊失色,群呼愿降。
王紫霜喝一声:“既是愿降,回头杀贼!”诸女闻言,那敢不轰然齐应?
在这时候,同欢殿那边火舌已起,王紫霜素来好胜,呼一声:“红姐照顾她们!”急急飞奔玄秘阁,将要到达的时候,猛看到一条少女的身形扑上曙光楼,只见她接连几剑,砍落悬在楼顶的八面红旗,还没有跃回地面,立见几名魔党也上了楼顶,那少女双剑舞成一团银光,异常勇猛,王紫霜恐那少女有失,急飞纵过去,一看那人,不由得喜道:“闵丫头!原来是你!”
原来那人正是曾经为了抢夺于志敏,而和王紫霜在杨柳树打过一场的闵小玲,这时听王紫霜亲热地称她为“闵丫头”芳心大慰,吃吃一笑道:“是我又怎的?”
王紫霜手起一剑、把一名魔党劈成两半,绿虹剑一挥,铓尾过处,两名魔党又倒了下来。敢情她因和红花婆婆谈得投机,所以这时对于闵小玲的挺撞不觉得如何重要,边打边呼道:“少说废话,快杀绝这魔崽子,好去玄秘阁会师!”
闵小玲“哦——”一声道:“你何不早说?”双剑一紧,把一名抽身要走的魔党斩成三段,一个“大鹏双展翼”又同时点中了两名魔党的肋下。
其余魔党见这两名貌美心狠的少女,举手投足间就杀死六名同伴,真惊得屎尿齐流,由十几丈高的楼顶滚落,身形刚达地面,正遇上天山二老、郭良和博迦等侠义赶到,一阵乱杀,半个也活不了,并还攻进楼中,乘机放火。
这时,魔宫的房屋已是间间起火,处处冒烟,惟有玄秘阁周围,没有火舌浓烟,甚至于杀声也听不到半点。
王紫霜见曙光楼的魔党俱已滚落,天山二老一行侠义赶到楼下,纵有少许魔酋,也难抵挡侠义进攻,立即朝闵小玲说一声:“闵丫头跟我走!”脚尖微动,人已腾起。
闵小玲虽因她尽是丫头丫头地叫,而在心里感到不大舒服,到底因为心有成竹,也一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由曙光楼到达玄秘阁并不太远,眨眼间,二女同时到达,只见一大群侠义男女虽已把玄秘阁围得水泄不通,但一个个竟忘了身在险地,兵刀下垂,如醉如痴地仰观阁上,连到红姑等人也不例外。
王紫霜暗道:“他们看些什么?”走近红姑身旁举目一望,不由得羞个脸红耳赤。
原来这座玄秘阁的门窗墙壁,俱是透明的水晶砌就,此时正有一大群赤裸裸的狗男女在捉对儿婆娑起舞,老蚌含珠,怒蛙昂首,已是不堪入目;另有几对狗男女斜倚云床,或作老汉推车,或作观音坐莲,浪语淫辞,竟达户外。
王紫霜那等深厚的功力,在一瞥间,也觉得怦怦心动,回头一看闵小玲,已见她睁大眼睛,喜孜孜地凝视殿内,再看红姑诸人,个个都是同样的神情。到底她功力深湛,灵明未失,知道这玄秘阁厉害,大喝一声,由各人头上一掠而前,绿虹剑银霜剑同时朝那晶壁劈去。
那些晶壁虽坚,却挡不住两剑齐落,哗啦一声,已被劈倒不少。
但王紫霜因为要劈晶壁,双眼自然前视,这一看,又见淫戏更加真切,而且晶壁倒后,淫声更是清晰,她本是过来人,竟也被那宇宙间至妙的声色吸引,心里面起了一种遐思,双剑也缓缓垂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机中,身后忽然起了一声霹雳,接着听到于志敏大喝道:“这是人魔幻景,你们快跟我攻进去!”
各人正在神思恍惚中,被那声霹霹震醒,同时惊呼起来,王紫霜猛一回头,于志敏已道:“霜妹怎地不吹箫?害我要以毒攻毒!”
王紫霜因被那幻象吸引,想起来已自脸红,此时再被个郎诘责,不禁犯性叱道:“谁知道?”
于志敏一听爱侣口气,心说:“不好!”忙道:“我们就攻进去罢!”却闻身后“噗!”声笑,回头一看,却是那闵小玲正在抿嘴低头,脸上的肌肉,远在抽搐未止,又笑道:“刚才上曙光楼和魔欺交手的人,想必是闵姑娘了?”
闵小玲本是笑得好好地,这时却扳起脸孔道:“谁要你问?”
于志敏又碰了一个钉子,心说:“不好!看来是时逢赤口(注,。赤口主口舌,小六士卦上有这安说)。不然,就是这干人全着了魔!”喝一声:“我们就杀!”一个反身扑向晶壁,金霞白霓一阵乱劈,一口气攻进了三层晶壁,却又抽出魔笛一挥,一声霹雳,震得那些人魔幻影无影无踪,晶壁又倒了一层。
闵小玲先前听到于志敏说:“我们就杀!”还道是要找她来杀,吓得后跃一步,嗣后知道他说杀魔党,眼看王紫霜已由于志敏攻破的晶壁进阁,也急忙随后跃进,那知刚进达第二层晶壁,就被那声霹雳吓得她往后一缩,恰巧和跟在她后面的红姑撞个满怀。
红姑“噗哧”一笑道:“闵姑娘当心哪!”
闵小玲回头瞥见这少女正是在杨柳树那夜,被眉己由她怀中夺走于志敏那人,不禁嫩脸一红道:“没把姐姐撞伤吧?”
红姑轻轻摇一摇头,说一声:“不要紧。”接着道:“我们快跟进去!”
经过了这一下子的耽搁,穗姑、阿菩、阿莎、阿萄也都到达,一同进达里层,却见这十五六丈宽广的大厅上,金壁辉煌,宫灯高挂,遍地铺设磁砖,几乎是滑不留步,仔细一看,仍认出有多少烧焦的痕迹,红姑当然知是前个晚上,于志敏造成的结果。
这时于志敏和王紫霜一时还找不到赤身魔女躲在什么地方,因为这座广殿除了正中央立有一个圆筒形的大镜,和顶上高悬十几盏琉璃宫灯之外,简直是空无所有。
忽然间,地底下传来一声磐响,正中央那面圆筒形的大镜倏地向上一起,露出一个两丈左右的圆形地窟,四五对赤裸裸的壮男壮女各持兵刃由窟下纵出。广厅后墙同时向左右敞开,现出一座两丈来宽的大门,赤身魔女和另外一位满脸胡须,身躯高大的魔头并肩走出,她两人身后各自跟有十来个赤裸裸的男女,携手抱腰,边走边扭,那股淫相骚劲,确令人不敢迫视。
这时候,阁外杀声又复大震,于志敏回头一瞥,原来是数以百计的魔党,却由地道走出阁外,把尚未入阁的僧侣、侠义、土著,反包围起来,并和中原诸侠混战。看眼前的态势,如果不先把阁内诸魔毁灭,诸侠也必难取胜。
但是,王紫霜和诸女一见任可夫和诸魔赤裸而出,个个羞得后缩思逃。
于志敏固知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忙一挥魔笛,发出霹雳一声,震得群魔面面相觑,然后大喝道:“你们仗以撑腰的魔头,已被小爷杀了,这里除了任可夫,劳斯民两人之外,一律准你们投降……”
话声未了,男子队中当先那老人一跃而前,只见他双手往背上一搭,一对薄如指甲的宝刀,已持在手上,桀桀一阵怪笑……。
于志敏一看他那付尊容,生怕羞了诸女,喝一声:“霜妹!你们对付那班女的,这边让我一个人来!”魔笛往腰间一插,白霓短剑拔在左手,一招“玉龙吐珠”直取怪笑中的魔头;右手金霞剑一招“铁炼拦江”,直如黄绫卷地分取那魔头身后的几名老者。
红姑到底是在魔宫打混过一段时候,对于赤身裸体早就司空见惯,这时虽羞,比起王紫霜、闵小玲诸女略为镇定,一眼认出那怪笑的魔头,正是总教副教主劳斯民,犹恐夫婿不识,致被他漏网逃去,忙高呼道:“相公!头一个就是劳斯民!”璇光铗展开绝招,和诸女伴并肩向魔女猛攻。
因为诸女所攻这边,正是赤身魔女和他贴身侍婢,大家都是女人,只觉得魔女暴霹得可恶,不觉得有什么可羞,所以个个奋勇争先,娇声叱耳。
赤身魔女虽然不认识王紫霜是谁,却认得绿虹剑厉害,一开始就喝令四婢齐上,自己也从旁边协力猛攻,敢情认为只要把这为首的少女缠得下来,其余就不堪一击。
那知王紫霜双剑如龙飞凤舞,二三十招之后,芙莲就被绿虹剑斩为两段,玛那也被银霜剑刺个对穿。
更糟的是赤身魔女估低了红姑诸人的艺业,把高手围攻王紫霜,不料红姑,闵小玲,穗姑,连带阿菩三人都非弱者,只杀得诸魔女惨叫连声。
赤身魔女见势头不好,一个“翻江倒海”身形往后疾射,同时双腿叉开,一鼓内劲,“丝”一声响,玉门中一股骚水朝王紫霜脸上喷来。
这一手绝技,真个出了王紫霜意料之外,只闻得那股骚水腥臭异常,只得往旁边一挪,赤身魔女却藉这一瞬间,跃进来时的门里。
王紫霜见赤身魔女要跑,那里肯舍,娇叱一声,左手一扬,一道精虹飞出,只闻“啊呀”一声尖叫,魔女一条粉腿已被绿虹剑斩断,人也倒了下来。
王紫霜正要再上前给她一剑,却见一条身形掠来,叫一声:“王姑娘留给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干正明及时赶到,只好收回绿虹剑笑道:“给你瞧着办罢!”猛一同身,却见于志敏那边,仍杀得人影翻飞,不禁眉头一皱,觑定方向,一纵过去,闭起眼睛就杀。
这时四剑合璧,非同小可,这十几个老魅被四剑一绞,立刻有四五人毙命,其余纷纷夺路逃进后门。不料干王明恰在门内,掌风频挥,群魔被他一挡,于王两人又已追到,眨眼间,群魔个个身首异处。
但是,玄秘阁外面,战况仍然惨烈,双方都伤亡枕藉,于志敏忙道:“霜妹带各人搜下面的镜殿,待我去助他们一臂!”又对干正明道:“干前辈抓那魔女出去招降群魔!”
顺手一剑,割下劳斯民的脑袋,飞步出殿,一声长啸,拔起身形,一挥魔笛,发出一声霹雳,震得双方同时住手,又在空中大喝道:“劳斯民伏诛,任可夫已擒,降者免死!”
群魔慑于霹雳之威,惊于小侠之势,再看于志敏竟是悬空发话。手中提着劳斯民的脑袋,秀目光芒四射,知道大势已去,心下懔然,群呼一盘:“愿降!”叮叮当当一阵兵刃落地的响声,登时个个矮下半截。
于志敏见玉山樵者和中原诸侠都在当场,忙按落身形,上前笑道:“如今大事已毕,新降诸俘,有劳玉山前辈和各位前辈发落了!”
玉山樵者和各教派首要都谦逊一番,然后进入玄秘阁计议一阵,再分别征询诸魔志愿,多半愿意归附各教派涤洗前非,少数却愿意洗手归隐,都一一依照他们的志愿分别带开,因为天色已晚,只好暂借魔宫一宿。
这一夜,中原侠义,西藏僧民,就在镜殿,玄秘阁,与及玄秘阁四周欢谈庆贺,杯觥交错,谈笑风生。
王紫霜忽然取出一包东西给于志敏道:“阿敏!你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够石亨那厮死的?”
于志敏打开一看,赫然是忠国公石亨自曹吉祥被斩后,感到自己也是好景不常,乃勾结魔教,私通外国,暗里支持赤身魔女建立各地总坛,以图抢夺大明江山的叛逆文书,不由得大喜过望道:“有了这些证据,我们总可光明堂皇去报仇了,那怕皇帝老子再昏庸,但奸臣要夺取他的江山,抢他的宝座,他总不会不管!”当下把那些叛逆文书交给玉山樵者和各教派的人传阅,这些侠义人士,人人都抱着赤胆忠肝,看到石亨叛逆的证据,无不愁愤填膺,恨不得立即飞往北京向英宗皇帝举发。
这一顿酒直喝道亥末子初,才分别歇息。
当夜,王紫霜和一群女伴和红花婆婆门下在一起歇息,发觉闵小玲神情黯淡,用话试探,又见她言不由衷,还以为她存有芥蒂,自愧于心,到了次日转回札伦,正和于志敏、红姑、穗姑、瑾姑,等人晚眺彩霞,却见闵小玲匆匆走来道:“于相公!我有件重要的东西给你!”说毕,双手捧过一个纸包。
于志敏见她恁般慎重,忙双手去接,猛一抬头,却见闵小玲双目隐透泪光,不由得一惊道:“闵姑娘!……”
闵小玲凄然一笑,一个转身,迳自奔去。
王紫霜忙呼道:“闵丫头怎么了?”本待追去,又想着她到底交了什么东西给于志敏,这一犹豫之间,闵小玲已接连几个纵步,走得无踪无迹。
那纸包密密层层,任由于志敏手法再快,也费了不少时候,待揭到最里面一层,却是一张蝇头小楷,上面写着:“贱妾小玲裣衽再拜敏夫子尊前赐览:忆自杯中一遇,永志未忘,万缕柔情,尽随君去,以致南疆遍历,苦访行踪,不意在丛山群岭之中,遇尊翁于疾病临危之时,贱妾聊兼子职,侍奉甘旨,蒙许配夫子,以全素愿,后乃重返滇池,与君兄聚首,一夕未竟,万里奔驰,然而,人事已非,若有佳侣,乘龙跨凤,巾栉多人,贱妾纵使情深若海,奈何命薄如云,惟有寄一缕青丝,断千般苦恨而已,从此茫茫大地,浪迹而游,莽莽中原,萍踪无寄,伏愿诸多珍重,强饭加餐,早赴河间,天伦聚首,毋以薄命人为念也。”
于志敏一读开头的称谓,已感无限惊奇,再读正文,不由得泪眼模糊,几乎看不清下面的字路。
王紫霜也凄泪纵横道:“闵丫头何须如此?我又不是妒妇,这一来,岂不是我的罪过?”
红姑也流着眼泪道:“还有一个小包,怎不打开来看?”
于志敏便咽道:“那还不是闵姐姐的头发,看了更惹人伤心,暂时不看也罢!”
王紫霜见个郎说了一句“闵姐姐”,心里一动,暗道:“闵丫头用这条苦肉计,不知是真是假?她自说遇见公公才赶来寻找,难道公公竟没有书信给他带来?”忙道:“敢情公公会有信给她带来也不一定哩!”
于志敏一惊,忙说了几个“是”字,把另外一包打开,果见除了几绺头发之外,有一张纸折成的方胜,上面写着:“字付敏儿亲拆”六个字,知是慈父的家书,打开一看,原来上面写有——“敏儿知悉,家遭剧变,亲亡人散,余幸远戌苟免,虽偷生在世,亦惟终日以泪洗面耳,固知吾儿未落奸党之手,然而未知流浪何方,屈指计年,黯然已久。不图今岁病倒途中,获贤媳闵小玲之救,始悉吾儿身长几许,成名江湖,当即许婚,同返滇池又遇强儿及诸媳,再悉吾儿近况,此乃皇天保佑,欢聚有期,余今偕强儿及汝嫂,汝蝉鸾二媳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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