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魅百载苦学,岂同凡响?长剑一挥,“当”一声龙吟,双方的宝剑各自荡开,接着又是掌风相接,只打得山石陷落,石屑飞扬,瞬息间,双方又交换了百来招。
于志敏暗赞这老魅果然名不虚传,正想施用十二字剑,忽闻王紫霜的声音叱道:“这个让我来杀!”
老魅一辨那声音知是在札伦寺和他过招那少年,大吼一声,连进几剑,忽然倒身一纵,已逸出五六十丈,王紫霜也刚好一掠而到。
于志敏一指老魅的背影道:“你把他赶走了!”
王紫霜叱道:“谁叫你把他放走的?”
于志敏笑道:“你真会打赖!”
王紫霜“哼”一声道:“再过一会找你算账!”一扭腰肢,奋身追去,于志敏也起步急追。
但那老魅的轻功也已超尘脱俗,虽是片言之间,已逃去三四里外,那还能追得及?王紫霜边走边埋怨,直说得于志敏尽是苦笑摇头,讪讪道。“这魔头必定是石厉害的兵刃未带在身,才跑得这般快,现在他已知我师门,决计不肯放过我们,难道还怕少了打的?”
王紫霜一扬蛾眉道:“得留给我打!”
于志敏笑道:“刚才不是留给你?只怪你老远就扬声,把他吓跑了哩!”接着又把已交手的事说上遍。
王紫霜也暗怪自己心急,不禁嫣然一笑。
穗姑也偕同阿莎由崖石上纵身下来,吐一吐舌道。“这老儿好狠!相公为什么不把他废了?”
于志敏道:“要是能够在三几招就把他废了,他也不必苦学那么多年了,以后再遇上,我还得用十二字剑术哩……”
王紫霜听说于志敏要用十二字剑术,微微一震道:“真有那么狠么?”
于志敏点点头道:“艺业虽是不坏,但我们也有取胜的方法,到正式攻进魔宫的时候,你我两人直扑寒崖,对付这魔头,让干前辈和红花婆婆联手对付任可夫……”
王紫霜诧道:“红花婆婆来了?在那里?”
于志敏道:“她带了小佩小玫在红姐那边。我想,干前辈和红花婆婆对付任可夫,决可取胜;劳斯民虽未见过,看来和任可夫差不多,玉山前辈和郭良联手夹击,谅也不致有差池,只是……”
王紫霜见他又沉吟起来,忙叱一声:“快说!”
于志敏睨她一眼,才道:“我就耽心没有人能对付任可夫那四名侍婢,而且干前辈那些金蜈蚣也没人能操纵!”
王紫霜笑起来道:“我道你耽心什么?试看我们这边各派的高手,难道不能对付几名贱婢?”
于志敏摇摇头道:“你没有见过她们,自然不会知道,任可夫那四名侍婢的艺业竟高出绝龙剑客几分,各派的掌门,恐怕凑上两三人也不是一名侍婢的对手。我曾经想过:红姐只能应付一个,穗姑和阿莎对付一个,小佩和小玫对付一个,还剩下一个没有人上去接手……”
王紫霜笑道:“阿菩阿萄可不是能对付一个?”
于志敏摇头道:“弱了一点,要加上罗师姐才行,但是以罗师姐这种身份,联手打一个侍婢,也不象话!”
王紫霜“呸”一声道:“你怎么忘了瑾姑?”
于志敏“哦——”一声道:“你说得对!我今夜先去找她……”忽又改口道:“那些金蜈蚣又怎么办?”
王紫霜被他这一问,也无话可答,勉强说一声:“到时再说罢,再不然,你单独缠斗那魔头,让我先帮红姐毁掉几个贱婢,然后赶往寒崖助你!”
于志敏喜道:“这样也好!”却又一蹙眉道:“要是我强哥和蝉姐等人能及时赶来,我们可省掉多少麻烦!”
王紫霜忽听他提起蝉儿,心里一股酸气无端升起,不自觉地在鼻里“哼”了一声,神情也就立刻黯淡下来。
原来一个女孩子就是这样——只要是她选择的,喜欢的人,不但不怕那人分一杯羹,甚至整个赠送出去也不要紧,要是对方不是她最喜欢的人,而且有多少芥蒂的话,纵使有个大力在后推动,她仍然老大不愿。
当初她答应明因师太照顾蝉儿,原是迫于情势,并不像红姑是她自己情愿心甘,事后也许正在懊恼,终觉是眼皮里面塞进一小粒沙子,十分不舒服,这时被于志敏无意中提起蝉儿的名字,那不令她心里只觉得酸溜溜地难受?
但是,于志敏却未能理解爱侣此时的心情,对于人家替他答允的婚事,更是毫无所知,只觉得爱侣忽然神情黯淡,不知道自己那里得罪了她,不由得一阵茫然,惶惑地望她的脸上。
王紫霜见他痴痴地注视自己的脸上,又“噗哧”一笑道:“尽望我做什么?又不是不认得?”说了又嫣然一笑,接着道:“你在这里候着,待我去看那红花婆婆是什么样子?”
于志敏获得爱侣一笑,自觉如对春花,他陪着笑道:“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婆婆,有什么好看的?”
王紫霜忽然秀目一瞪:“胡说!什么人好看?”
于志敏被斥得又是一怔,旋而会过意来,又是一懔,忙道:“我是说她也是一个人,没有甚么看头啊!”
王紫霜这才回嗔作喜道:“我道你说只有女孩子才好看哩!但她只有三十多岁,怎的叫做婆婆?”
于志敏笑道:“我们师尊,在面貌上看来,恐怕三十都还不到,任可夫也不过是三十来岁……”
王紫霜蛾眉一蹙,轻斥道:“你怎么拿师尊来比?”
于志敏道:“有正自然有邪,有仙佛自然也有魔鬼,魔鬼愈坏,愈显得仙佛的高超,这有什么要紧?”
王紫霜笑道:“我要走了,懒得听你的诡辩!”一个腾步,直朝红姑那边山口飞奔而去。
于志敏目送她身形消失,才吩咐阿莎就地捡些枯枝生火,自己跑往不远的谷地找来几只山羊,在涧边刮毛剖腹,洗干净了拿回来烤熟供作晚餐,这些工作刚作完毕不久,就见王紫霜和红花婆婆嘻嘻哈哈奔来。
红花婆婆脚步一停,就哈哈笑道:“到底是王姑娘腿健,我婆子有点跟不上了!”说时果然有点气促。
于志敏一看,就知她两人故意较劲,只不知为什么不较量轻功,正纳闷间,王紫霜已笑着接口道:“翁前辈也过分客气,你只多跳一步,可不是赶过我前面啦!”
于志敏听她称红花婆婆为“翁前辈”,自己也答讪道:“翁前辈名闻遐迩,脚程自然是不弱!”
红花婆婆“噗嗤”一笑道:“还亏我婆子的脸皮厚,要换另一个人,被你们这样一捧,可要找个地缝来钻了!”
红姑在这时也一掠而至,王紫霜首先就嚷起来道:“我们说过不用轻功,你这个不能算数!”
红姑笑道:“我本来就因为跟不上,才提议不用轻功,那知你们一起步就是飞跑,剩下这一段,不用轻功,怎生上来?”
于志敏听她们这般对答,才知红姑取巧,反被人家捷足先到,害得她气喘吁吁,心想:
“我为了使你速成,才教你由经功入手,你反而舍轻功不用,岂不是自讨苦吃?”恐怕她面子上不好过,忙问道:“你后面还有谁?”
红姑道:“就是我一个跑在最后,阿菩和阿萄陪着翁前辈门下在那边哩!”
红花婆婆笑道:“别什么前辈后辈啦!我老婆子遇上你们这些姑娘公子,连做假晚辈还不够哩!”
于志敏听她满嘴“老婆子”自称,再想起王紫霜说“三十多岁”那句话,不禁“噗”一声笑了起来。
王紫霜一怔道:“好端端地笑什么?”
于志敏不好意思说,只好用话掩饰道:“翁前辈倒是朗爽,待我送一只烤羊给她们,再回这边来!”
王紫霜嗔道:“人家特意来找你,你又要走!”
于志敏不知道她找自己做什么,不禁一怔。
阿莎上前一步,含笑道:“待我送给阿菩姐好吗?”
于志敏道:“你送去也好!”
王紫霜补说一句道:“你暂时也不必回来了,帮她们看那边山口,金眼隼给你带去,有事就先把它放回来!”
红花婆婆笑道:“金眼隼也不必带去了,小佩两人全带得有,而且我这次带了很多隼儿来此,过一会,你们带我去见见各派的人物,每一派都赠一只金眼隼给他,作为传递信息之用,岂不比派人跋涉好得多?”
于志敏大喜道:“翁前辈的隼儿放在那里?”
红花婆婆道:“就在那边一个竹笼子里!”
于志敏道:“你没有放它出来看看地势,那些鸟儿怎会找得过来?”
红花婆婆微微一笑,由袖里取出一方红白相间,中央绣有两条交尾金龙的绢旗,对各人一扬道:“我所调教过的隼儿,在百里外也能看到这方旗子,而飞集回来,不愁它会走失,要是在千里外,那就要把它对准一个方向,才能够飞回来,待距旗子百里左右,它又自己可以寻找了!白天与夜间,在华儿的眼里并没有多少分别!”
于志敏忙道:“那就先把隼儿拿过来,我们吃了就走,岂不是好?”
王紫霜道:“你就是心急!”
于志敏道:“须知那魔头锻羽回去,必定是不大甘心,现在各派散居札伦附近,如果被他乘机偷袭,我们岂不吃他大亏?”
王紫霜道:“我们分成四起守在山口,他一经过,还不是会被我们看到?”
于志敏道:“这倒不一定,如果经过远一点的山峰,而且纵跃慢一点的话决不引起空中的啸声,我们怎能听到?再则,那魔头要是聪明一点,先用一部份人进攻这些山口,然后带领一批高手悄悄爬越那些山峰,暗袭札伦,使我们首尾不能兼顾,更加可虑哩!”
这一阵话,说得王紫霜无话可答,只好嘟着嘴巴。
红花婆婆老早由她的门徒口中获知于志敏大概,这时听他和王紫霜辩嘴,更显得他绝顶聪明,当下笑唤一声:“于公子!”接着道:“不必再说了,阿莎姑娘到了那边,先叫佩儿放开二十只隼儿过来就是!”
王紫霜朝着于志敏噘嘴道:“要不是翁前辈带了金眼隼来,不叫你跑断两条腿也不行了!”
于志敏嘻嘻一笑,却不答腔,独自跑去携来两只烤熟的肥羊,放在那方石桌上笑道:
“你们请过来啊!”
王紫霜笑说一句:“看你那饿鬼样?”到底也请红花婆婆移步过去,各人撕了一条羊腿,啃着说着,不多一会,天上风声飕飕,一群金眼隼破空飞到,红花婆婆绣旗一展,那一群金眼隼果然敛翼下降,二十只整整,一只也不少,喜得于志敏手忙脚乱割下一块羊肉,撕成无数小块散步在近处,让它自行啄食;并扔几块进石洞里,喂藏在里面的金蜈蚣。
红花婆婆在席间屡听于志敏夫妇提起那魔头,也就当场问起,待知道那魔头名字的时候,双目忽地射出两道凶光,恨恨道:“原来是他!这人如果让我见到,非找他拼命不可!”
于志敏愕然道:“他也和翁前辈结有梁子?”
红花婆婆道:“何止是梁子?……”敢情蓦地想起不该说,又顿了一顿,才道:“反正是血海似的深仇,不说也罢!”
于志敏听她吞吞吐吐,不肯说明,虽不再问,心下却暗自纳闷,因为红花婆婆说那句模棱两可的“血海似的深仇”,可把他搞得不知如何“似”法?前后一想,不由得想到另一件丑事上面。
红花婆婆自从知道茅士亨的踪迹,也失魂落魄似的,言不由衷,神情恍忽,诸女见她如此,俱知茅士亨和她必有某一种隐情,只好把话题引开,说些近日来与魔党接战的情形,不觉已到了金马西堕,玉兔东升的时候。
十一二的月儿,升得很早;山头看月,更显得它皎洁如银,然而,各人并没有赏月的心情。塞饱了肚子,洗净了油腻,于志敏立即偕同红花婆婆带了金眼隼,走往札伦寺和玉山樵者等人相会。
这时札伦寺下院,已设好几桌酒席,黑压压地坐满了江湖义侠,寺内高僧,正在开怀痛饮。一见于志敏带有一名中年进来,都纷纷起立相迎,惟有上座两名七十冬岁的老人,微微一愕之后,才随众起立。
于志敏朝各人深施一礼,和玉山机者寒暄几句,立即引见红花婆婆,院里各人对于红花婆婆这个名头,早是耳熟,谁也料不到竟是恁般美貌年轻,尤其寺内喇嘛对于这位乌斯藏奇人,久经景仰,这时更疑是大士化身,反而瞠目不知所措,只见他们躬身合十,喃喃不已。
红花婆婆之居藏边,对于这里的风土人情,甚至于僧俗礼仪,都十分熟悉,知道喇嘛这样做作,是对她表示无上尊敬;忙合十还礼,并用梵语回答,几位大喇嘛更是惊奇赞叹,把她拥登上座,几乎把于志敏冷落一旁。
经过引见之后,于志敏才知道上座那两位老人是天山二老——穿云叟安宏盛,博云叟白振舟——据说这二老以轻功见长,其它的武功也是不弱,以武林上的辈份来说,是目下天山派掌门人雪地嚣龙祁梦谋的师叔。
因为天山二老辈份很高,所以一到来就被请往上座,玉山樵者和段化鹏坐在主位相陪,这时,红花婆婆正坐在二老的旁边,于志敏却坐在侧面的首位,彼此是首次相见,自然免不了一番酬醡。于志敏虽耽心山口那边的封锁情形,却也不好立刻就走,那知群英好容易得一次天涯聚首,再过两天,还不知生死何方,所以开怀痛饮,到了西末戌初,兀在你找我干杯,我找你拼酒,惟有红花婆婆却是沾唇即止,一双凤目尽向于志敏示意离开。
于志敏看这伙英雄,竟是不醉不归的样子,只得把红花婆婆的来意对玉山樵者说明,玉山樵者听说以金眼隼作传信使的事,不禁笑逐颜开道:“这样当然很好,但我们集聚的地点,该移往山口那边才行,不知那边可有地方住?”
于志敏道:“住的地方倒是有,不过还需等待各派来人,一离开这里,他们就不好找,我看前辈还是住在此地,遇事立刻放隼通知,岂不比较方便?”
段化鹏首先就表示赞同,各人也并无异议。玉山樵者笑向红花婆婆道:“翁女侠的隼儿可曾带来?”
红花婆婆笑道:“老早就带来了,只因这些禽儿不好进扰雅席,所以统统叫它们在树上待着哩!”
玉山樵者忙说几句:“不要紧!”
红花婆婆微一领首道:“既是如此,我老婆子遵命了!”敢情她对于“老婆子”三字,已变成她的口头禅,虽当着一大群黑胡子,白胡子的老英雄面前,仍然毫无忌惮地冲口而出。
玉山樵者虽然知红花婆婆成名较早,少说也已超过九十,但她脸色娇艳,犹如少妇,竟自称为“老婆子”也几乎笑出口来。却见红花婆婆说过之后,立时嘬嘴微动,门外立闻“嘎——”一声长鸣,十几只金眼隼已冲门而入,飞集红花婆婆两肩,心知她竟是使用“传言”
的气功,呼唤鸟儿,而自己坐在对面竟听不到,不禁大为佩服。
穿云叟安宏盛却侧过身子,朝红花婆婆一拱手道:“翁女侠!我老儿真个佩服你了!说老实话,先还以为你只是恨得虚名,那知你却显出这一手,我兄弟苦学多年,尚未窥得门径的‘吐纳成音’,的功夫来!”
博迦大喇嘛也呵呵笑道:“女檀樾竟学到我佛‘静禅梵音’的大神通,贫衲也自愧不如。于志敏在红花婆婆一嘬嘴的瞬间。已心意气神合一,所以别人虽听不到什么,他却听得一清二楚,明知她所用的既非玄门上学的吐纳成音,也非瑜迦神通的静禅梵音,更不是本门绝学的传音入密和千里传音,而是回回教下“室女巳宫”一种“荡气回音”的气功,当下不便点破。心烈天山南比,尽是回回人的牧地,天山派近在密迩,二老为何不识这种功夫?
但红花婆婆被他两人这样胡乱猜想,已吃吃笑道:“安老和博迦大喇嘛都过分看重我老婆子了!我哪配学贵门的绝艺?适才所用,不过是外道一种魔功,何堪挂齿?”这几句话说得他两人兀自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