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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妹!你且先说怎样才算是一场?”那少女娇笑道:“你着什么急?谁能够和我过五百招,就算做一场罢!凑凑拚拚,半招一招地够五百招也行,不然,今天就没有你打的份儿!”
那少年又笑道:“要是你这样算法,恐怕要到冈底斯山去。才有我的份了!”
那少女笑得花枝招展道:“就是这样的啊!”那笑声既甜且美地,响澈了全场。
金宣祥这时知道,当前这两位少年男女,竟是要和他总教作对的人物,真是又惊、又怒、又愧、又恨,心想:“那少年站得最近,待我冷不提防,一掌把他打死,赚一个够本。”
暗把周身真力,连聚于左掌,猝起发难,右手金笛灵蛇般指向王紫霜的“璇玑穴”,却以退为进,身形往左边一侧,左掌用尽功力推击于志敏的前胸,这“石破天惊”的一招,蛮以为那少年必然伤在掌下……。
那知于志敏是何等人物,虽然和王紫霜一面说话,而且距离金宣祥还有三丈多远,但是金宣祥那付咬牙切齿的神情,早已落在他的眼底,金宣祥运功蓄力时,骨节上咯咯怪响,也听在他的耳里。这时看到金宣祥明袭王紫霜,而身形反激箭般朝自己这方面冲来,那记劈空掌劲打得飞砂走石,不由得笑道:“我不要你?”右掌平平一堆,只听到“蓬!”一声巨响,掌风交击之处尘埃冲天,金宣祥却被打飞往王紫霜的面前。
王紫霜看到金宣祥被于志敏打得滚滚过来,也不容许他落在自己的身上,立刻纤掌一扬,又把金宣祥打飞回去。于志敏嘻嘻笑道:“这样打五百招,完了这场罢!”一面说,一面把金宣祥像皮球般,打回王紫霜的面前。
其馀那些党徒看到自己尊为神圣的金宣祥,竟被人家踢绣毯般抛来抛去,不禁大哗。当中几个高匹手各拔兵刃,同声大喝,分别杀向于王两人的身边。王紫霜喝声:“狗奴你敢!”
先把金宣祥一掌打了出去,发出强烈的掌打了出去,身躯倏然一转,发出强烈的掌风,来袭的五六名高手,又被打得倒撞回去,然后转正身子,再接上于志敏第三次打来的金宣祥。
再说,袭击于志敏那些党徒,看看就到于志敏的身后,只见于志敏身子连动也不动,左掌往后一拂,掌风如刀,打得那几名党徒哇哇怪叫。于志敏看群贼狼狈那样子,嘻嘻笑道:
“谁敢再走上来,这个金宣祥就是一个榜样!”那些赤身教党徒又是一声大哗,其中一人喝道:“把暗器施展出来招呼他!”真个是一唱百和,几十件钉、针、镖、刺、珠、弹、箭、石,挟着:“嗤!嗤!”的破空声,同时袭到。于志敏笑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王紫霜恐怕于志敏要动手,忙喝道:“我不准你动手!”人随声起,在空中一个转身,不但把袭向自己身边的暗器打飞回去,连到袭向于志敏那边的暗器,也统统打落。
再说那金宣祥虽然被于王两人打来打去,差幸自己内功深厚,同时也是于王两人并不存心立即取他性命,所以并没有死去。但是,一身外劲却因为身在空中,无法用力,运气的心意甫动,又被人家从这边推往另一边。这时看到几十名党徒冲又冲不上,暗器又打不上,知道要想由这群党徒把自己解救出来,已经无望,心里一急,大叫:“葛公子!快来救我!”
惟有把希望寄托在葛雄的身上。
王紫霜见这样一个成名人物,堂堂一个赤身教的坛主,竟喊起救来,不由得笑起来道:
“那里又有一个葛公子来了?就是喊出阎王老子也不行!”一掌又推过于志敏那边嘴里远道:“给你问问睄,他说什么葛公子?”但是,这时江家堡里面,却有三女一男,悄悄地、偷偷地出后面跑了出去。
于志敏听到金宣祥连呼几声“葛公子”,又看到他满脸焦急渴望的神情,心知必有蹊跷,立刻喝道:“什么葛公子,麻公子?鬼叫些什么?”
金宣祥在空中奸笑一声道:“你们不快点把我放下来,葛公子和邹姑娘一到,你们就统统死!”
王紫霜笑道:“我劝你少吹些罢!现在偏就不放你下来,看你那麻公子,糟姑娘,能奈我何?”
于志敏也嘻嘻笑道:“金老头!你死期到了还不自知,叫那任可夫和劳斯民亲自赶来,也许我们放你!”
金宣祥暗想:“这男的究竟是谁?竟然把我们的事,知道恁般清楚!”也就喝道:“你到底是谁?”
于志敏笑道:“告诉你,好使你死得瞑目。我就是龙卷风,你听清楚了没有?”说到“龙卷风”三字,特别把内气提足,只喝得响彻重霄,馀音未已。那些党徒先前已被于王两人的功力,震得惊魂未定,这时听说那少年就是龙卷风,联想到梅岭云鹤被逐,酆都阴风洞被破的事件,更惊得魂飞魄散,“哗--”一声,几个胆小的当场散去。于志敏朗声喝道:
“你们安心走罢,我不追你;要是改过自新,我也不究;要是仍然恋着方身魔教,给我下一次遇上,你可要倒霉了!”接着说一句:“霜妹!这糟老头要不要留他?”
金宣祥知道自己的生死,就在王紫霜一句话上,急忙高呼:“女侠饶命!”那声音就像嫠妇夜啼,异常凄切。王紫霜心里一凉,微笑道:“你不叫什么麻公子糟姑娘来救你了么?”金宣祥此时那敢强横,连道:“老朽不敢!”王紫霜笑了一笑道:“敏哥!让他下来罢!”于志敏把内功一松,金宣祥已落回地面,把他跌个头昏眼花,怔了一会朝着王紫霜纳头就拜。
王紫霜一纵,回到于志敏的身边,朝着金宣祥叱道:“你这是干什么?”于志敏也立刻补上一句道:“金老前辈,不必如此!只要能改过自新,何曾不可成为知己?”
金宣祥才拜得一拜,忽然眼前一花,抬起头来已失王紫霜的所在,急忙回头一看,已见两人站在一起,朝着自己发话,尤其于志敏竟然称他一句“老前辈”,更觉愧当不起。金宣祥恭恭敬敬地拜了四拜,才站了起来道:“二位小侠武技之高,为老朽生平仅见,此次叨蒙小侠饶恕,细思过去所为,恍如隔世,自必听从小侠指示,改过自新,不负期望就是。”回头见有不少党徒聚集回来,又扬声喝道:“还不快过来拜谢小侠!”徒众轰然应命,黑压压跪做一团。于志敏免不了劝慰一番,各党徒也自发重誓,然后胪列站着,听候吩咐。
于志敏感慨万千道:“各位参加赤身教已经多年,一旦离去,却无安身立命的地方,江家堡既然是叙府的站头,平时谅有多少积蓄,就请金老前辈公平分配给各位,以作谋生的资本罢!金宣祥忙道:“这些琐事不劳龙小侠费心,老朽自会办理!就请小侠进堡,喝几杯水酒。”
于志敏忙道:“吃的问题,倒是简单,我们有地方吃,只是江堡主死了,他的妻小要优予抚恤才好!”
金官祥动容道:“他的妻儿全都安置在大凉山分堂,我们无法替他考虑!……”
王紫霜忽然“哦--”了一声道:“你们那秀姑和红姑,为什么不见?”
金宣祥也愕然片刻,嚅嚅道:“多半是跟葛公子和邹姑娘逃走了吧?”他想到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理由。
于志敏见他又提起葛邹两人,不由得问道:“我听你说这两人好几遍了,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物?”
金宣祥把葛、邹、两人的身份说了。于志敏点点头道:“老前辈揣测的多半不错,我们进去瞧瞧!”跟着金宣祥进得堡来,果然人去楼空,渺无寻处,顺便在江家堡用了午餐,别了金宣祥和赤身教的党徒,转回叙府。在路上,于志敏忽然又想起一事道:“霜妹!你看今天这事,似乎有点突然吧?”
王紫霜怔了一怔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于志敏笑道:“我记得卢三在曾说,赤身教里派有职司的党徒,必然是教里的死硬份子,而且还要有家人作为抵押,像江天笑仅是一个站头,就要拿出全家人放在大凉分堂,而这金宣祥是个坛主,在教里面的地位比江天笑更高,难道他不需要拿出家人作为抵押?既然有了抵押,他又怎敢为他一人的生死而投降?”
王紫霜愕然道:“那么,你认为金宣祥的投降,仅是一时权宜之计了!刚才在堡里面,为什么不问他?”
于志敏苦笑一声道:“我本来老早就起了疑团,后来又想到既然准他自新了,一时不好再翻旧案,问了起来,反显得出我们多疑、小气,所以忍耐了下来。不过,我始终是疑团莫释,才提出来和你说。”
王紫霜鼻里“哼!”了一下道:“这狗贼胆敢骗我,要给我知道了,我才不拧下他的头来哩!只是你说老早起疑,我却不信,难道他一投降,你就起疑了?”
于志敏点头道:“你猜的全对!像他这种人打到急起来,就连声求救,那还有半点骨气?”
王紫霜忍不住笑起来道:“你在那里学来的歪理?那有人挨打不求救的?”
于志敏也笑道:“他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懦弱无能的匹夫,在未遇上我们以前,他是这一带响噹噹的人物呀!如果是小孩子和匹夫求救,当然是另一回事。还有一得性命,立刻就对我们卑辞乞怜,回过头去对那些部属,又是恁般地颐指气使,这类双重人格的人,岂能相信?”
王紫霜笑道:“好了,好了!后面这几个屁还香,我服了你,不要再去说他了,以后小心防备他就是!”
于志敏笑道:“不说就不说!事实上,你们女孩子除了对心上人比较神经过敏,疑云重重之外,对于一切事情总是仅凭直觉……哎唷!……快点放手!……哎呀!好妹妹!我不说了!”
王紫霜星目含嗔,叱道:“我看你嚼什么咀?我不拧下你这只耳朵来!”原来她已扭着于志敏的耳朵,迫到他讨饶,才肯放手,还补上一句道:“以后你再敢胡扯乱说,看我可饶你?”
于志敏的耳朵获了大赦,吐一吐舌,用手搓搓,微吟道:“人静灯烟午夜天,打躬作揖跪床前,群儿不识予心苦,竟谓偷闲学拜年。”
王紫霜嗔目娇叱道:“你又嚼什么出来了。”
于志敏“噗哧!”一笑道:“我读一首怕老婆诗,聊以解嘲啊!”接着还把那首诗的来龙去脉,解释一番。
王紫霜初时觉得好玩,也陪同笑着,及至回过味来,却羞得粉脸娇红,叱一声:“你敢使坏!”扬手要打。于志敏嘻嘻一笑,轻轻一点脚尖,身形已逸出十几丈外,一个跑、一个追,不消片刻已达城根下,并肩缓步回寓。
于志敏和王紫霜为了要侦查金宣祥,是否真正的觉悟,不惜在叙府多住三天。每天两人都趁着黑夜,奔往江家堡,但见到一切归于平静,那些高手和堡丁也少了许多。王紫霜心里暗暗得意,认为于志敏这一回必定是看错了。可是,于志敏始终觉到这一件事,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因为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同时自己又急着要往滇池寻父;王紫霜心里也知道非到滇池拜见于冕,则自己和心上人的大事终是浮萍无根,所以尽催快走,两人也就束装就道,无暇再去大凉山找赤身教的麻烦了。
这一天,于王两人由绥江出发,赤骝驹和青毛踏月驹毕竟是千里神骏,迅速异常,午刻甫过,就到了黑龙山的地界,但见层峦叠翠,曲径通幽,风景异常秀丽。两人都被这山色吸引,缓峦而行,因为山径太窄,两匹马只能够一前一后,衔尾而走,于志敏每次要和后面的王紫霜说话,都要掉过头来,深感不便,乾脆就倒过来骑,由那赤骝驹顺着它的意思走。王紫霜不由得好笑道:“书上只说过张果老倒骑驴,并没有说倒骑马,你这算什么名堂?”
于志敏笑道:“张果老既然能够倒骑驴,于志敏为什么不能倒骑马?”
王紫霜笑道:“等一会摔下崖去,可是活该!”
于志敏身躯一摇一摆地,笑道:“只要这样能够看到你,就多摔几下又有什么要紧?”
王紫霜“啐”一口道:“又来涎脸了!谁和你说这个?”嘴里虽然是这样说,心里却甜蜜蜜地在咀嚼那句话。
两人说说笑笑,也计不清转过了多少山岗,于志敏忽然“噫!”了一声道:“霜妹!你听!”话音一停,王紫霜也听到远处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蛾眉微蹙道:“在这荒山旷野的地方,也有人在这里凶杀?”
于志敏道:“说不定还是我辈中人哩!我们赶去看看,必要时,助他们一臂之力。”身躯一腾,坐正了方向,一抖缰绳,那赤骝驹拨开四蹄一阵急走。约莫半盏茶时,转过一个小岗,就看到山址里面一块几十丈广阔的一块平地,剑气翻腾,刀影飞舞。于志敏一眼看去,已清清楚楚地看到圹地里面,有两名少年男女,和两名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在厮杀,旁边还站有三个中年人和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婆婆。于王两人忙催马上前,因为不知应该帮助那一方面好,只好在距离十几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些旁观的老壮,见山上有两个少年人下来,似乎出其意外地惊愕一下,后来看到于王两人驻马旁观,才彼此交换一眼,恢复镇静。惟有那老婆婆发出警告道:“新来的小哥和小姑娘,如果不是和场内的少年同党,请即退后一点,免得误伤你们!”那声音就如鹤唳长空,馀音缭绕。
于志敏一听老婆婆的音量,知道她的内功已臻上乘的地步,心里暗想:“在这荒山里面,也有这等人物?”当下不甘示弱,立即提气答道:“小子见猎心喜,想偷学两招,看了就走,请老前辈放心!”
老婆婆听到这位少年内气充足,声音震耳欲聋,知是内家高手,又听人家尊称自己,不由得暗自点头,多看两眼。不料这样回头看看,无意中发现身边各人对于那少年的答话,浑如未觉,这才知道人家竟是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把声音迫得一线,进入自己的耳朵。论理,这种“传言入密”的功夫,必须内功气功都臻绝顶,才能够办得到,自己所知道硕果仅存的国内高手,能有这种修养的已无几人,而这少年不过是十六七岁,稚气未除,在那里得来这样的成就?幸而来人并非敌手,否则这一场争斗,有败无赢了。虽然觉得可以放心,仍恐在紧急关头,那少年就会出手,只好暗中戒备着。
此时,场里相搏的四人,都已到了性命交关的地步。和那少女对招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妇人,一枝长剑舞成一团白光,把那少女裹在剑光里面,尽管那少女左冲右突,地无法越雷池一步。和那少年对招的五十多岁老人,手上持着一个杵状的兵刃,打得呼呼风声,迫得那少年连连倒退。于志敏眉头皱皱,扯一扯王紫霜的衣袖道:“武当门下这两人小子,竟是恁般不济……”
王紫霜见于志敏竟叫别人做“小子”,不禁“噗”一笑道:“好不害羞,你比人家大多少了?也不看看人家还要比我们大几岁哩!”
于志敏也失笑道:“我说的是武艺呢,以武艺来说,他们不是小子是什么?”
王紫霜见他还要强辞夺理。瞋他一眼道:“以武艺来说?以武艺来说个个都要变成小子了!”
于志敏辩道:“不是这样!你不看那使杵的老人,耍得一手韦陀杵法,全无破绽;那使剑的妇人,使出达摩剑法,也是风雨不透,招招险狠;这两人分明是少林派的高手,如果落败,只能怪力不从心,当然不能叫做小子。反观那两个少年人,虽然都使出武当派的青萍剑,照理来说,应该和韦陀杵、达摩剑,扯成平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