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爷爷声音,特来接见,伏望扶持!”
孙悟空闻得此言,愈加大怒,便问:“你们还有多少在此山上?”
群猴道:“老者小者,只有千把。”
孙悟空已经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大声喝问道:“我当时共有四万七千群妖,如今都往那里去了?”
群猴道:“自从爷爷去后,这山被二郎菩萨点上火,烧杀了大半。我们蹲在井里,钻在涧内,藏于铁板桥下,得了性命。及至火灭烟消,出来时,又没花果养赡,难以存活,别处又去了一半。我们这一半,捱苦的住在山中。这两年,又被些打猎的抢了一半去也。”
群猴叹息连连,又道:“说起这猎户可恨!他把我们中箭着枪的,中毒打死的,拿了去剥皮剔骨,酱煮醋蒸,油煎盐炒,当做下饭食用。或有那遭网的,遇扣的,夹活儿拿去了,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玩耍。”
孙悟空已经是不再暴怒,只是眼神阴冷,道:“洞中有什么人执事?你们去报他知道,说我来了!”
群妖道:“还有马流二元帅,奔芭二将军管着哩!”而有些小妖,已经是匆忙跑进动里,还大喊道:“大圣爷爷回家了!”
那马流奔芭闻报,忙出门叩头,迎接进洞。孙悟空坐在中间,群怪罗拜于前,启道:“大圣爷爷,近闻得你逃了性命,保唐僧往西天取经,如何不走西方,却回本山?”
孙悟空怒道:“小的们,你不知道,那唐三藏不识贤愚。我为他一路上捉怪擒魔,使尽了平生的手段,几番家打杀妖精,他说我行凶作恶,不要我做徒弟,把我逐赶回来,写立贬书为照,永不听用了。”
众猴鼓掌大笑道:“造化,造化!做什么和尚,且家来,带携我们耍子几年罢!”叫:“快安排椰子酒来,与爷爷接风!”
孙悟空却是摆手道:“且莫饮酒,我问你那打猎的人,几时来我山上一度?”
马流道:“大圣,不论什么时度,他逐日家在这里缠扰。”
孙悟空道:“他今日怎么不来?也罢,先做准备,小的们,都出去把那山上烧酥了的碎石头与我搬将起来堆着。或二三十个一推,或五六十个一堆,堆着我有用处!”那些小猴都是一窝峰,一个个跳天搠地,乱搬了许多堆集。孙悟空看了,道:“小的们,都往洞内藏躲,让老孙作法!”
孙悟空上了山巅看处,只见那南半边,冬冬鼓响,当当锣鸣,闪上有千余人马,都架着鹰犬,持着刀枪。猴王仔细看那些人,来得凶险,个个狐皮苫肩顶,锦绮裹腰胸。袋插狼牙箭,胯挂宝雕弓。人似搜山虎,马如跳涧龙。成群引着犬,满膀架其鹰。荆筐抬火炮,带定海东青。粘竿百十担,兔叉有千根。牛头拦路网,阎王扣子绳。
其中更是有些猎户,不知从哪学来了道法,竟是网子绳子上,都是符录闪闪,刀枪棍棒,也是无数灵气流转,杀的生多,鬼气缠绕,阴风阵阵,还有那几具海东青,也是几乎成妖之物。这海冬青,本来就是大若成*人,力有千均,若是普通之物,也可以抓起牛羊之物,用做粮食,何况是这等成妖之物,更是了得。想那花果山中猴子虽然学了道法,但苦于无甚法宝,又无材料,无法炼制。孙悟空在时还好,一人可当百万兵,但他一走,自然是林林总总,神仙鬼怪,凡人佛陀,都是欺压上头来。眼前这群猎户,想是看上了这批得天地灵气养育,又会道法的猴子,所以每日里是闯上门来,抓了回去,受教的,就做宠物之用,若是不听话的,则杀了来,分而食之,也是大补之物,吃过之后,法力更增。
孙悟空见得这批人摸上山来,视花果山于无物,心中大是恼怒,手里捻诀,口内念念有词,往那巽地上吸了一口气,呼的吹将去,便是一阵狂风,但见扬尘播土,倒树摧林。海浪如山耸,浑波万迭侵。乾坤昏荡荡,日月暗沉沉。一阵摇松如虎啸,忽然入竹似龙吟。万窍怒号天噫气,飞砂走石乱伤人。
孙悟空作起这大风,将那碎石,乘风乱飞乱舞,可怜把那些千余人马,即使身有法术,又哪是孙悟空这人牛人可比的,很多人连法宝都未张开,被风一吹,迷了神智,封了泥丸,一应法术,都是使不出来,直接被吹来的大石,砸在脑门之上,砸个桃花灿烂。就如许多年后一部叫《宝莲灯》的动画里那只南无斗战胜佛所说:“我不打得你桃花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造化,造化!自从归顺唐僧,做了和尚,他每每劝我话道:千日行善,善犹不足;一日行恶,恶自有余。真有此话!我跟着他,打杀几个妖精,他就怪我行凶。今日来家,却结果了这许多猎户,实在舒畅!”孙悟空开了杀戒,凶性又发,大是笑道。“小的们,出来!”
一群猴子,看的狂风过去,又听孙悟空叫唤,一个个跳将出来,等候吩咐。孙悟空又道:“你们去南山下,把那打死的猎户衣服,剥得来家洗净血迹,穿了遮寒;把死人的尸首,都推在那万丈深潭里;把死倒的马,拖将来,剥了皮,做靴穿,将肉腌着,慢慢的食用;把那些弓箭枪刀,与你们操演武艺;将那杂色旗号,收来我用。”群猴一个个领诺,各自做事。
孙悟空又把旗拆洗,总斗做一面杂彩花旗,上写着“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齐天大圣”十四字,竖起杆子,将旗挂于洞外,逐日招魔聚兽,积草屯粮,不题和尚二字。他的人情又大,手段又高,便去四海龙王,借些甘霖仙水,把山洗青了。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无所不备。逍遥自在,乐业安居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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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却说三藏听信狡性,纵放心猿,攀鞍上马。朱悟能前边开路,沙僧挑着行李西行。过了白虎岭,忽见一带林丘,真个是藤攀葛绕,柏翠松青,无数树木,都是冲天而起,高大的出奇,若非看的枝叶甚嫩,地面也有落叶,只怕已经成了树妖哩。
三藏叫道:“徒弟呀,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却又松林丛簇,树木森罗,切须仔细,恐有妖邪妖兽。”
朱悟能一见这树木,知道此地奇怪,顿时抖擞精神,想要寻出根源,要是寻出什么天财地宝的,那可就赚法了。走了一段,确实荆棘满路,甚不好走。心内又想着若留三藏在后,沙憎照看,一个不小心,被沙憎把三藏给吃掉,可就成了笑话。于是他走了一段路后,没发现奇异,便使出钉耙开出一条康庄大道,带着三藏进入林内。正行处,三藏忽然停马喊道:“悟能,走了一日,我又饿了,去哪里寻些饭来,化个斋与我吃罢。”
朱悟能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这三藏约莫是乌鸦转世,那一张乌鸦嘴,只要一喊吃饭,十有**,就会有妖精出来,但是想到三藏那牛脾气,还是得罪不得,于是道:“师傅请下马,待老猪去寻。”
三藏下了马,沙僧歇了担,取出钵盂,递与朱悟能。三藏问道:“你去哪里寻饭也?”
朱悟能道:“你莫管,看俺钻冰取火寻斋至,压雪求油化饭来。”说话间,已经走出林子,往西而去,一路使出缩地成寸之法,急速前行,但行了数百里地,都未曾发现得有人,当真是个有狼虎无人烟的去处。朱悟能走的辛苦,心内沉吟道:“当年孙悟空在时,老和尚要的就有,也不用使我。今日轮到我的身上,诚所谓当家才知柴米价,养子方晓父娘恩。这该死的地方又没化缘处。”
他却又走得瞌睡上来,思道:“我若就回去,对老和尚说没处化斋,他也不信我走了这许多路,必然责骂,我又不是猴子,哪愿意受他鸟气。须是再多幌个时辰,才好去回话。也罢,也罢,且往这草科里睡睡。”朱悟能就把头拱在草里睡下,当时也只说躺一躺就起来,岂知走路辛苦的人,丢倒头,只管熟睡。
且不说朱悟能在此睡觉,却说三藏在林见,看着四周天色渐暗,风寒露冷,林内阴森,狼嗷不绝,偶尔还有一两条过路的草花蛇,嗖的一声,在马下经过,只把白马吓的跳起,把三藏惊的耳热眼跳,身心不安,急叫沙憎道:“悟能去化斋,怎么这早晚还不回?”
沙僧道:“师父,你还不晓得哩,他见这西方上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大,他管你?只等他吃饱了才来哩。”
三藏道:“正是呀,倘或他在那里贪着吃斋,我们那里会他?天色晚了,此间不是个住处,须要寻个下处方好哩!”
沙僧道:“不打紧,师父,你且坐在这里,等我去寻他来!”
三藏道:“正是,正是。有斋没斋罢了,只是寻下处要紧。”沙僧绰了宝杖,径出松林来找八戒。
三藏驱了沙憎走开寻人,独坐林中,十分闷倦,只得强打精神,跳将起来,把行李攒在一处;将马拴在树上,取下戴的斗笠,插定了锡杖;整一整缁衣,徐步幽林,权为散闷。
那三藏看遍了野草山花,听不得归巢鸟噪。原来那林子内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去处,只因他情思紊乱,却走错了。他一来也是要散散闷,二来也是要寻悟能、沙僧。不料他两个走的是直西路,三藏转了一会,不辨方向,却走向南边去了。出得松林,忽抬头,见那难边金光闪烁,彩气腾腾,仔细看处,原来是一座宝塔,金顶放光。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着那金顶放亮。宝塔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现出一段段的七彩琉璃之色,光波在上面流转,好像一圈圈的金光,水纹一般。
三藏自言自语道:“我弟子却没缘法哩!自离东土,发愿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那放光的不是一座黄金宝塔?怎么就不曾走那条路?塔下必有寺院,院内必有僧家,且等我走走。这行李、白马,料此处无人行走,却也无事。那里若有方便处,待徒弟们来,一同借歇。”
若是朱悟能在此,又得骂三藏乃是晦气鬼投胎,瘟神星降世,这里渺无人烟的地方,竟会出现这么一座黄金宝塔,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是铁公鸡下蛋,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三藏依旧是拽开大步,竟至塔边,仔细观看,但见得四周岩石,高有万丈,山大的直连远方的天边,高入云霄,一层层的白云,竟是只在山腰出盘旋回转。两边都是杂树杂草,零零落落,林内无数藤蔓缠绕,根根都有手臂粗大,上面还散发着绿油油的光泽。
风一吹过,草上点点红的白的花朵,都低下头去,一**的草纹,宛若水波。旁边是一道深澜,只有一条倒木横倒,晾在上面,以做桥用。桥下,清泉潺潺流水,哗哗作响,水珠四溅起时,映在夕阳下,散发金光,好像金子。却也是三藏被鬼遮了眼,猪油蒙了心,这等景色,他还以为远观疑似三岛天堂,近看有如蓬莱胜境。几棵破竹,几只乌鸦野猴,倒也成了香松紫竹绕山溪,鸦鹊猿猴穿峻岭奇景。
三藏穿林过水,这才走到塔下,之间一个门帘,青翠之色,上用千年天蚕丝串起,倒也雅致。他倒以为定然是甚得道高人,隐居其中,遂掀帘而入,径直往里面走去,猛一抬头,却见床上睡着一个妖魔,青靛脸,白獠牙,一张大口有碗大。两边乱蓬蓬的绒毛,尽是红色,宛若胭脂染成。鼻似鹦鹉嘴,眼如曙星辰。两个拳头,沙钵大小,一双蓝脚,长满鳞片。斜披着淡黄袍帐,赛过那织锦袈裟。拿的一口刀,精光耀映;眠的一块石,细润无瑕。端的是一个凶妖巨魔。
只让三藏看了,以为自己走进阿鼻地狱,见着了牛头阴神,吓的魂不附体,打了一个倒退,遍体酥麻,两腿酸软,即忙的抽身便走。刚刚转了个身,出得门,那妖魔闻得生人气息,睁开铜铃大眼,散发幽幽红光,如雷霆轰炸一般吼道:“小的们,你们看看,外面是什么人?”
一个小妖就伸头望门外一看,看见是个光头的长老,连忙跑将进去,报道:“大王,外面是个和尚哩,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且是好个和尚!吃起来,只怕是滑溜溜的爽口哩!”
那妖闻言,呵呵笑道:“这叫做个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你众小的们,快些赶上去,与我拿将他来,我这里重重有赏!”
那些小妖闻言,顿时一窝蜂的冲了上去,猴子野猪,山精狐媚,獐子白兔,林林总总,怪模怪样的妖怪足有数百之多,有些长的人模人样,那些是个道行深的,已经尽数化了人,只是身上却是披块兽皮,遮挡一下私处,也当衣服。大部分则是人身妖头,虎头豹头,什么都有,一一张着大嘴,流着口水,手拿钢刀铁棒,出来追赶三藏。
三藏一见,更是魂飞天外,心忙似箭,脚下飞快,但终究是胆战心惊,脚软脚麻,况且山路崎岖,林深日暮,哪里走得几步。况且这些妖怪都是有些道行的,使了缩地成寸之法,一步当百步,一里当百里,要追上他,还不是三两步脚程的问题。顿时逃不得多远,就被一只妩媚女妖抓在手里。那女妖一闻气味,顿时知道这和尚元阳深厚,要是采补了他,好处是大大的有,顿时笑盈盈的道:“师傅,做甚跑的这么快,不如与奴家多聚几日,再往西去如何?”三藏十世童子元阳,可是旺盛的很,若是哪个女妖采了,怕是都得立刻脱胎换骨,道行涨上几番。
三藏转过头去,冷哼一声,面容严整,自有一股威严在内,教那妩媚女子心生羞愧之意,只是丢给了其他妖怪。然后一干小妖,平平抬起三藏来,当真是个好事多磨。
那众小妖,抬得三藏,放在那竹帘儿外,欢欢喜喜,报声道:“大王,拿得和尚进来了。”那老妖,他也偷眼瞧一瞧,只见三藏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头顶一圈佛门金光,若隐若现,周身是檀香阵阵,梵音隐隐,果然好一个和尚。他便心中想道:“这等好和尚,必是上方人物,不可小看,若不立个下马威,他怎肯服降哩?”
陡然间,那妖就狐假虎威,红须倒竖,血发朝天,眼睛迸裂,大喝一声道:“带那和尚进来!”声音一出,那门帘顿时被这气流一激,哗啦啦的响,但天蚕丝结实,久吹不烂,却是苦了一干小妖,道行低的被这声音一哄,顿时三魂去了七魄。道行深的,也是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过了许久,小妖们这才大声响响的答应了一声:“是!”就把三藏望里面只是一推。这是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三藏只得双手合着,与老妖见个礼。
那妖道:“你是那里和尚?从那里来?到那里去?快快说明!”
三藏道:“我本是唐朝僧人,奉大唐皇帝敕命,前往西方访求经偈,经过贵山,特来塔下谒圣,不期惊动威严,望乞恕罪。待往西方取得经回东土,永注高名也!”
那妖闻言,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要吃你哩,却来的甚好,甚好!不然,却不错放过了?你该是我口里的食,自然要撞将来,就放也放不去,就走也走不脱!不过和尚,你孤家寡人一个,又怎能上得西天,怕不是还有些同党?你一行有几个人?”
三藏见他持刀,又老实说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都出松林化斋去了。还有一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林里放着哩!”
“又造化了!两个徒弟,连你三个,连马四个,够吃一顿了!你们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两个化斋来,一定寻师父吃,寻不着,一定寻着我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