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瞪眼,田寿长道:“可是澹台又离是不能为而为之!”
舒沧低沉的道:“只怕他不这样认为,设若他能漠视武林名威,江湖权势,他也就必不会冒着他的义女生命之危来与我们拼斗了。
田寿长默然片刻,道:“不管他了,看他怎么做法说吧———————”
卫浪云立道:“二叔可还有指示?”
田寿长站起来,道:“没有了,大家全早点休息吧!”
大伙方待出门,古独航又回身问:“二爷,如果岛上大队适时赶到,是否也像方才决定的计划行动?”
田寿长胸有成竹的道;“不,如果大队适时赶到一一在这两天后,我们还是按照原订策略,直捣‘六顺楼’,再取,‘紫凌宫’,因为‘紫凌宫’地处偏荒,我们如今要先行攻他,实乃兵疲力耗之举,但为了力量不足,加以另有挟制‘六顺楼’的把柄,这才出此下策,设若我们的主力赶到,就不必如此费时费神了,我们大可一面与‘六顺楼’谈斤两,备行动,—面随时拦截‘紫凌宫’来自远地的人马,敌劳我逸,才是必胜之道!”
古独航笑道:“果然巧妙!”
于是,三人辞出田寿长静室,舒沧先与他们道了安,自行休息去了,卫浪云与古独航一时尚未能入寝,两人到四周巡视了一番,看看一切安静如常,又来在廊前低谈起来。
夜深了,有些寒意,荒村僻野的地方那股幽沉,那股冷寂,与那股萧索,也就更甚了。
拉紧了衣袍,靠在木柱上,卫浪云凝视着浓黑的夜空,感慨的道:“想想,也真叫人觉得戚然……”
古独航低沉的道:“怎么说!”
涩涩一笑,卫浪云道:“日后那一场连一场的血战,一端接—端的拼杀,似乎没有尽止的时候,为的是远大志愿,但就算这志愿在血肉及尸骨上堆砌成功了吧,于人的一生意义来说,又有什么不得了的裨益呢?”
吁了口气,他轻轻的道:“空洞。”
笑笑,古独航道:“既然来到这个人世间,就总得活下去,而活下去的方式有很多种,这要看你容身在哪一类的环境里而定,如今,我们生活在江湖道上,就必得按照江湖中求生存的法子苟延性命而已,这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我不讳言,我也早就厌倦了,但我们还不想死,便须得设法活,虽然要活下去的手段太不令人喜爱,可是我们并无选择,当然,不可否认这全是缺乏情调与某种高远含意的,不过,我们只好如此了。”
看看卫浪云,他又继续道:“少主,所以我们要统一武林江山,登临盟主大位,说穿了也仅是生存的方式而已,不是全为了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志愿,我们并不一定在乎那个名头,仅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若是叫人家得了,他们势必不会容我们留着我们吃饭家伙的……”
卫浪云颔首道:“总掌旗说得是,这纯粹是个现实问题……这个问题我却嫌它太也现实,现实的太也血淋淋的了……”
古独航沉沉的道:“我已说过,我们别无选择。”
卫浪云沉默了片刻,道:“看吧,以后的路途,必是更为艰辛与残酷的了。”
点点头,古独航道:“那是可以想见,而且无法避免的。”
忽然握了握拳,卫浪云道:“我的兵器——陷失在‘铁血会’手中的双锤!我的‘比日锤’!”
古独航笑道:“少主手上不是有一对现成的?”
卫浪云摇头道:“使用起来不习惯,也不趁手,也缺乏一种心灵的联系及情感的呼唤,总不及原来的好!”
颇有同感,古独航道:“这倒是的,不过,现在又如何找回来呢?”
卫浪云想了想,道:“我的意思,是专门派出一两个好手,潜至‘铁血会’老巢夺取回来,如今铁血会倾巢而出,窝里必不会有什么能人,这该是一件并不困难的事!”
沉吟着,古独航道:“只不过,路程迢远,能赶得及么?”
卫浪云道:“越早越好,赶不赶得及,是另外的问题了。”
古独航问道:“少主的意思,是派谁去呢?”
徐徐一笑,卫浪云道:“我属意于‘花子帮’的‘红包袱’长老杨宗与‘仙人杖’金泗二位,如果他们能去,必可得心应手。”
想了想,古独航道:“只要二爷与舒沧帮主同意,就不会有问题了。”
卫浪云道:“但是,我又考虑到这样一来,我们本来就不足的力量不是更形分散了?这却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古独航深沉的道:“这却不然!”
笑笑,卫浪云问:“总掌旗另有看法?”
古独航道:“只要少主的原有兵器回到了手,能以发挥的威力恐怕就倍于‘花子帮’两位长老了,这好比做一桩生意,不管投资的本钱大小,只问到未了的赚头划不划算,划得来,马上干,反之,自然就不谈了。”
卫浪云问道:“据总掌旗的看法,这样做划不划算呢?”
用力点点头,古独航道:“当然划算。”
卫浪云毅然说:“那么,我明天一早就禀明二叔及舒大伯。”
古独航笑道:“事不迟宜—一——如今唯一使人担心的,就是展岛主所率大军的会合问题了,希望皇天保佑,不至于出什么大灾祸才好。”
叹了口气,卫浪云道:“人力灾难是不可能发生,怕就怕天然的意外,不过,我们岛上有十数位精通天文地理及海洋知识的专才,展大叔在此道中也是高手,想想也不应该出什么纰漏才对,怕,就怕‘人算不知天算’了……”
古独航乐观的道:“别犯愁,少主,吉人自有天相,展岛主等必能逢凶化吉,履险如夷的,何况直到眼前还不真知他们是否出了意外呢,我们何苦自己在这里增加苦恼?”
揉揉面颊,卫浪云道:“如今,也只好这么想了。”
猛的,他想到一件事,笑道:“哦,差点忘记了—桩大事,总掌旗,陶辉兄,你便饶恕过他这一遭吧!”
古独航笑道:“可是这小子又磨菇着少主替他说情了?”
卫浪云晒道:“一半是,另一半却是我自告奋勇。”
干脆的,古独航颔首道:“便全看少主金面放过他,否则,我真要好好治他—治,也太大胆了,竟敢擅作主张,放弃职守!”
卫浪云忙道:“好在没出纰漏,经此一遭,以后包管他不敢再犯了!”
微微一笑,古独航道:“想他也不敢了。”
就在这时,门里黑影一闪,皮四宝拐了出来,他揉着—双惶松睡眼,迷里迷糊的开口道:“少主,方才陶二把头从后面溜进来摇醒我,叫我向少主禀告一声,说他的事还望少主别忘了—一”
柳残阳 》》 《雷之魄》
第十四章 孤注一掷
瞧着皮四宝那副迷里迷糊的样子,卫浪云不禁失笑道:“忘不了的,我业已向古总掌旗说过了。”
皮四宝打个哈欠,含混的道:“既是这样,我就去睡啦——”
话没说完,他已看见古独航也站在一边,赶快捂住大张的嘴巴,这位皮大把头尴尬的道:“呃,总掌旗,我没见着你也在……”
古独航淡淡的道:“现在你不是见到了?”
搓着手,皮四宝忙道:“总掌旗,你还没去歇着呀?”
古独航笑道:“我没有你那种洒脱磊落法,心中有事,就不容易入梦了。”
干笑了一声,皮四宝道:“那么,呃,我进去啦,困得慌。”
古独航颔首道:“请。”
急忙转过身去,皮四宝朝卫浪云扮了个鬼脸,然后,撅着屁股,一拐一拐的进了房中。
吁了口气,古独航摇头道:“这小子,天生的就不懂什么叫‘愁’!”
卫浪云笑道:“这样也好,心里愁着太多的事,也够烦恼的呢……”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总掌旗,你到‘孤围山’接引田二叔他们的时候,可曾见到齐刚反扑回去的那批人?”
摇摇头,古独航道:“没有,我正朝‘孤围山’上奔,却恰好遇着二爷及‘花子帮’的人马得手后,顺着一片险峻的山路往下走,我就立即上前招呼着了;很显然,齐刚及他的手下们返扑回去后并未能与二爷他们接上手,只白白奔了个满头汗而已!”
哧哧一笑,卫浪云道:“他们本来是想超回去出口气的,这一下可好,除了目睹烈火腾空,烟雾迷眼之外,恐怕再剩下的就是一肚皮苦水了!”
古独航道:“这一连两场的打击,齐刚是有得跺脚喊天的了!”
卫浪云笑道:“在他设计伏击我们的当初,这位大堡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的!”
揉揉双颊,古独航颔首道:“当然,如果他事先知道,就算要了他的老命,他也不会冒此大险了!”
对着寒星闪烁的夜空吸了口气,卫浪云低声道:“晚了,总掌旗,歇着吧?”
笑笑,古独航道:“也好,委实有点倦了——”
突然间,卫浪云的神情一变,他转了个方向,侧耳聆听—一似是他闻及了什么特异的动静!
怔了怔,古独航小声道:“有什么不对?”
疑惑的,卫浪云道:“我好像听到有点声响一一似是叱喝之声!”
古独航立即屏息注意,但却任什么也没听见,夜色静寂,周遭仍然一如方才那样平静。
低沉的,古独航道:“你没听错?”
卫浪云皱眉道:“不会错的,声音十分遥远,而且只有短促的一次,确像是人的叱喝声!”
古独航轻轻的道:“会不会是我们放哨守卫兄弟所发出的询问声!”
卫浪云正待回答,黑暗的天空里,却忽然闪起了一溜红光,那道红光冲天而起,就在划一轮弧度往下堕落的一刹,“啵”的爆开,洒出了各种色彩的火焰,缤缤纷纷,宛如正月的烟火!
全身一震,卫浪云急叫道:“不好,这是我们的求援火箭信号!”
大吃一惊,古独航目光凝聚,迅速的道:“火箭的发射方向正是村后‘花子帮’和‘三十锦貂’他们的扎营之处!”
立即回身奔向室内,卫浪云大叫道:“所有人马赶紧戒备应变,有情况发生了!”
外头,古独航也尽快向隔院另一幢房舍的人们发出了警告;这时只见人影往返奔走,兵刃碰撞之声不绝,还夹杂着一干伤者的咒骂喊叫……
村首村尾,有急促又惊慌的犬吠声连续响起了……
于是,第二枝花旗火笛又一溜星火在夜空中炸开!
“百窍心君”田寿长匆匆自室中奔出,同一时间,舒沧也打着哈欠,扣着衣襟推门出来,接连着的这两处大房里,所有的“蝎子”人马全被惊动了!
卫浪云手握双锤奔至田寿长面前,又急又快的道:“求援火箭已发出第二枝了,是在我们村后扎营的地方!”
脸色是冷峭的,田寿长断然道:“古总掌旗率所有‘蝎子’弟兄留此固守不动,尤其注意护守赫连当家的房间,老花子便与我及浪云往援!”
旁边,“金狐”盛名扬肃立着,躬身应是,田寿长不再多说,与舒沧及卫浪云飞身奔向村后。
三个人行动快如鸿掠,起落如风,奔跃中,舒沧低声问道:“浪云,哪里来的杂碎?”
卫浪云摇头道:“还不知道!”
衣袂飞舞里,田寿长恨恨的道:“不管是哪一路的,他们可会挑时间!”
舒沧咬牙道:“看老汉不剥了那些畜生!”
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也已来在村后那片生长着稀疏柏树的斜坡之前了,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血肉横飞的战场啦!
坡上坡下的几十座牛皮帐篷,有大多数不是起火燃烧便是倒塌倾覆了,在火光闪耀中,但见人影奔掠冲刺,往来追逐,展开着血淋淋的混战,而在这些拼杀的人们当中有的穿着红衣,有的身着紫衫,有的是一身灰,有的是一身黑,还有杂七杂八什么服饰都具备的!
双目如火,田寿长大骂道:“他娘的,是‘皇鼎堡’与他的帮凶们反扑了!”
舒沧双颊颤动了一下,气涌如山的咆哮道:“啊呸!他们倒还真叫‘死灰复燃’,‘阴魂不散’哪,白天那两场仗竟拖不垮这群王八羔子!”
卫浪云冷静的道:“可是大出预料之外!”
一跺脚,田寿长道:“我们上!”
三个人疾如鹰隼般飞扑过去,卫浪云凌空暴翻,双锤齐出,两名“铁血会”的大汉应手摔出,脑浆进溅!
田寿长使的是一柄杆长三尺,顶端以纯钢铸造成五指弯曲形的“大魔爪”,他飞快闪动,七十九爪一气呵成,四周的十余名“灰衣会”角色立即惨号连天,翻滚堆跌成了一团!
胖大的舒沧,却镇定自如的大步迎上七名围过来的“皇鼎堡”人物,隔着人家尚有好大一截,他们执着隐在背后的“铁抖棍”已狂飚一样扫了上去,招式就和他的武器一般简单明了,可是,那七个围抄上来的红衣人却没有一个能以躲过,全像踩上了一盘炸药般头碎骨裂的弹摔向七个不同的方向!
这时——
火光熊熊中人影倏闪,一个身背红包袱的矮小身影翩翩然掠到,他手中一双奇形怪状,舒伸节错的生铁杖猛然点地,整个身形“呼”的一转,便悄无声息的站到了舒沧面前。
这人,是“花子帮”红包袱长老“仙人仗”金泗!
舒沧一见金泗,立即大声道:“怎么他娘的一回事?金泗,这等的鸡飞狗跳法?”
金泗喘了口气,恭容道:“回禀帮主,是‘皇鼎堡’及他们那批虾兵蟹将回头来报仇了,我们中了他们的奇袭!”
舒沧大声道:“情形如何?”
金泗干黄的面孔上浮起一抹苦笑,道:“刚一上来由于我们措手不及,吃了小亏,如今总算勉强可以稳住,正进行拉锯之战!”
卫浪云与田寿长也来到了一边,田寿长忙问道:“这小亏吃得如何?”
金泗回道:“他们乃自黑暗中四面八方突然进攻,我们的人猝遭袭击,守卫的弟兄一下子便吃对方干倒了三十多,其余的仓皇应战,未免慌乱,才开头又栽下二十来人,夏贵也伤了大腿!”
一跺脚,舒沧暴吼道:“他娘的!”
田寿长冷冷的道:“别叫了,我们找他们的主力干去!”
金泗往坡上一指,道:“在上面!”
四个人立即奔向坡顶,刚刚到达,斜刺里响起了阵怪笑有如狼枭,一团人影又快又猛的凌空扑落!
尖叱一声,“仙人掌”金泗倒挥铁杖,“当”声震响,那人一个空心跟斗站立地上,赫然竟是“皇鼎堡’,“巨鼎殿”的殿主“黑龙”俞戎!
在火光的映照下,俞戎那副狰狞冷酷的面孔更是流露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狠暴戾之气,他的“百锥拐”竖立胸前,形容邪恶无比!
卫浪云哈哈一笑,道:“俞老兄,久不相见啦,上次在山湖一别,又有好些日子了吧?我听说你阁下这个 ‘殿主’也已成了空头—人,委实也为你难受了好—阵子,怎么着,如今你就不想替你的‘巨鼎殿’留下条路,以便东山再起么?
俞戎狠毒的凝视着他,独目中光芒如蛇,他阴鸷的道:“不用说俏皮话,卫浪云,今夜,你们就要为你们的卑鄙行动偿付代价,而且这代价之重乃是你们所想像不到的!”
眨眨眼,卫浪云道:“老实讲,你们竟能这么快的反头咬过来,倒叫人大出意料,—定是各位越想越咽不下这口乌气,横了心豁出去了啦?否则,以你们今日白昼所吃的那两场亏,是颇不适宜再动干戈的呢!”
冷冷一哼,俞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