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呆,皮四宝拼命摇头,嚷道:“不,不行,这是我的事,守护瓢把子才是你的事,你不用劳驾了,还是我自己来,放心,我挺得住!”
脸一沉,陶辉怒叱:“妈的,你不服命?”
皮四宝忙道:“不,不,二头儿,你知道我……”
一挥手,陶辉闪身而去,头也不回的丢下两句话:“敌前抗命者,皮四宝,你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愣怔的站那里发愣,半晌,皮四宝才喃喃嘀咕:“你个鸟铜头,等皮爷有一天能爬到你头顶上,看吧,我会怎么压你个人熊!”
他在这里咕哝,“铜头”陶辉也已势如破竹,一个起落便扑向了正在追杀“蝎子”所属的詹黄面前,陶辉二话不说,一条乌黑光亮,两头各连着一枚嵌满尖锤的拳大“流星锤”,已陨星横空也似射向詹黄!
那边,卫浪云与齐刚之战已进行到五百招以上,卫浪云累得汗下如雨,面色泛青,而齐刚则喘息吁吁,鼻端见汗!
惨烈的拼杀已进行了很久,唯一尚未见血的,只有盛名扬及“皇鼎堡”,“首堡殿”殿主“响钤刀”黄九这一对,但是,由他们那种狠攻快扫,各不相让的情形来看,只怕见血的时机也就近了!
就在这时……
事情发生得异常突兀,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察觉,只听得一声惊骇的大叫,随即成为—片喧腾与杂乱:“不好了,山上起火了……”
“老天爷,火势像来自我们堡里!”
“可不是呀,红光的地方正是堡里的方面!”
“糟啦,我们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了……”
“杀千刀的‘蝎子’杂碎,好歹毒的手段啊……”
“烧呀,烧得好,正是烧掉‘皇鼎堡’老窝!”
“这是天火呀,娘的天火都要烧掉‘皇鼎堡’的这群畜生啦!”
“太妙了,看他们还朝哪里横!”
“兄弟们,宰呀,趁这机会将‘皇鼎堡’‘铁血会’—网打尽!”
在这片混杂沸腾般的喧叫声里,有的是诅咒,谩骂、埋怨、失悔,有的是欢呼、激奋、痛快、欣喜,但拼杀并没有停止,在双方这种绝对不同的感觉反应冲激里,彼此间仇恨越深,血战拼斗就更甚!
可是,十分显然的“皇堡鼎”与“铁血会”方面的人马已经开始军心摇动,惶悚惊恐了,前面的那座雄骏山岭----“孤围山”的半腰上,如今腾腾浓烟直冒云霄,猛烈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宛如那片火势是来自“孤围山”的山心,那么广泛,那么炎热,那么凶猛,又那么不可收拾!
灰黑的浓烟与山顶的云雾融合在一起,弥漫着大半个“孤围山”山峰与笼罩着整个山腰间的林木壑涧, “玉松崖”的“皇鼎堡”所在地更是烈焰熊熊,火苗子冒升起半天高,一片炫目的红,一片扎心的红,那疯狂的火势,像是能将整座“孤围山”也烧焦了……
齐刚的面色早已经变成紫灰,发脚,眉梢,鼻端,全挂满了粒粒汗珠,他额头上浮动着青筋,双目圆睁,怨毒已极的猛攻着卫浪云,咬牙切齿的叫:“你干的好事!”
奋力抵挡着,卫浪云道:“我早已说过,先前你乐得轻率了点……现在,用不着我告诉你也一定明白我之所以叫你不要太早高兴的原因了……”
倏然十九次扑击,齐刚大吼:“我发誓要将你们个个诛绝!”
双锤流坠如星飞电射,卫浪云闪挪攻拒,叫道:“和我的誓言一样!”
此刻……
那边传来“雕花笛子”公冶羊惊惶的叫声:“堡主,堡主,胡殿主不行了……”
全身—震,齐刚几乎吃卫浪云一锤砸上,他大袖暴飞,身形猝转,面孔扭曲的尖吼:“你说什么?”
“雕花笛子”公冶羊悲怆绝望的咽着声道:“我说,胡双玉殿主业已……”
齐刚拔空而起,“哇”的吐了一口鲜血,令人毛发悚然的悲嚎:“赫连雄,你这畜生的‘大力金刚掌’啊……”
卫浪云机警异常,马上转到赫连雄卧伤的部位,暗中防着齐刚的舍命扑击,同时皮四宝也紧张的全神戒备着
“唰”的落地,齐刚—个跄踉,公冶羊飞身掠至,急惶的道:“堡主,你老没有事吧?”
猛的推开公冶羊,齐刚的形状活像要吃人一般,他狰狞惨厉的咬牙大叫;“回师救堡!”
说着,他头也不回,奔跃似隼鹰掠空,抢先而去,公冶羊引吭吼道:“‘皇鼎堡’、‘铁血会’的弟兄们都听见了?堡主已下令全数撤回山上救人驱敌啦!”
于是,非常迅速,有如滚汤烧雪一般,“皇鼎堡”、“铁血会”的人马立即纷纷退走,像一阵落潮也似瞬息一空,甚至连受了伤的同伴也不及带走,“蝎子”所属呐喊追杀,也只是象征性的表示了一下而已,因为,说真话,“蝎子”这边受损极重,根本也无力追杀了……
卫浪云连口气都顾不得喘,他沙着嗓子叫:“马上救护伤者,立时清点损折!”
疲累不堪的“蝎子”儿郎们匆匆展开行动后,卫浪云迅速来到赫连雄面前,他问皮四宝:“怎么样?四宝,赫连大哥没事吧?”
皮四宝孱弱的点头道:“老天保佑,还透着气,我看死不了!”
蹲身检视了一下,卫浪云略略放心,他回身,看见古独航正在指挥几名手下将两个纠缠在—起的躯体分间,目光触处,卫浪云不禁心脏一抽,那是葛未全与“皇鼎堡”的“二煞尊”尤蔚啊!
急步过去,卫浪云忙问:“总掌旗,葛大把头如何了?”
古独航凄凉的一笑,哀痛的道:“不成了……”
全身一冷,卫浪云移目至葛未全,天啊,那是一副何等惨烈的情状!葛未全双眼怒瞪不瞑,眼珠子似欲凸出目眶,满口钢牙全错碎了,脸色泛乌,血迹斑斑,右胁上还深嵌着那只“蛇牙短钩”,胸腹间肉绽肠溢,脖颈上仍缠绕着尤蔚的“百刺毒鞭”一根根的倒钩刺,完全插进了肉里,此际,他的脖颈也已粗肿得宛如像腿,还流淌着带有恶臭的黑色腥水,一滴滴的,浓碉稠的……好不容易,他们费尽力气才将葛未全紧紧握捏在尤蔚脖子上的一双大手掰开,而尤蔚舌头伸出,七窍流血,连五官也全移了位,葛未全这一扼,几乎将尤蔚的脑袋都扭了下来!
沉痛的,古独航道:“少主,本来未全或者可以不死的……”
卫浪云伤感的道:“怎么说?”
古独航低沉的道:“他若不用力过猛,胸腹间的伤口虽深,但不会崩裂到使肠脏外流,他如不与尤蔚这厮肉搏,便不至于在贴身这厮以‘推心掌’按在心口……”
凄苦的—笑,古独航道:“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情势所逼,不由得未全不如舍命……总算,他也替他自己报了仇……”
卫浪云忧伤的道:“葛兄死得太惨,也死得太早,但是,却值,至少,他已尽了本份,以一敌五,全数歼敌……”
低喟一声,卫浪云沉沉的道:“说得是……”
古独航强笑道:“对不起,少主,我不该说这些令人颓唐的滥调,只是我心愕然,一时失态,尚祈少主恕过……”
摇摇头,卫浪云低沉的道:“没关系,总掌旗,我也有同样的感触……”
有些冷麻麻的,古独航交待那几个神色悲楚的手下道:“小心把葛大把头颈子上的刺鞭解下来,葛大把头的遗体你们也给抬到一边,好生照顾着……”
说着,他又问卫浪云:“少主,我还没去探视瓢把子伤势,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卫浪云低声道:“托天之幸,赫连大哥大约保住命了。”
这时,“铜头”陶辉正自易少龙躺着的那边奔了过来,易少龙正在由两名“蝎子”弟兄包扎上药,古独航焦灼的向陶辉道:“怎么样?少龙伤得如何?”
喘了口气,陶辉摘下皮巾扇着汗,恨声道:“好狠啊,苟荧那王八蛋的反手三刀一记砍在头儿右肋,一记削掉了头儿一大块肩胛肉,另一记就差点把头儿的内脏也挑出来,那一刀幸亏偏了偏,只透过了右胳肢窝,要不,头儿就完了!”
长长吁了口气,卫浪云接口道:“如此说来,易兄性命无碍了?”
点点头,陶辉道:“就是伤得太重,却还要不了命。”
望着陶辉那黄秃秃的,泛着古铜色油亮的脑壳,卫浪云道:“陶兄,那个苍黄枯槁的汉子,我估量也是‘铁血会’的好手,这小子却拣尽了便宜,还亏得你去截下他呢!”
黑脸上浮起一片笑容,陶辉噜开大嘴道:“那野种!要不是他腿快,娘的,我非活剥他不可!”
冷瞧了陶辉一眼,古独航道:“谁叫你离开瓢把子身边的?”
呆了呆,陶辉结结巴巴的道:“这……回总……掌掌旗……我,呃!我是因为皮四宝受了伤,行动不灵光,而那‘铁血会’的野种又在撒野,为了对付那厮,这才,呃,替下了皮四宝……”
古独航不悦的道:“不知道守护瓢把子的责任更为重要?如果瓢把子那里出了事,陶辉,你有几个脑袋来承担?”
黑脸涨红,陶辉窘迫的道:“当时……呃,我一急,我就没顾着这么多……”
冷冷的,古独航道:“回去之后去向‘公明堂’报到,听候发落!”
陶辉呐呐的道:“请总掌旗宽恕这遭……”
古独航不奈的道:“不用多说了。”
卫浪云在旁边向陶辉使了个眼色,笑道:“这件事留待以后再说吧,陶兄,你还不快点去照顾伤亡,收拾残余!如今好生生的人没几个啦!”
知道待会卫浪云会替他说话,陶辉感激的望了卫浪云一眼,向古独航行过礼,匆匆办事去了。
古独航摇头道:“我最恨有人违背我的命令,不管他有任何理由!”
卫浪云顺合的道:“不错,何况总掌旗肩负如此重责?如果人人都阳奉阴违,个个都有一套道理,那还怎么去调度节制?”
说着,他遥望“孤围山”,老天,就这一阵子,那边的火势似乎更大了,红毒毒的火光,像是连半天的云都烧起来!
“啧”了一声,卫浪云笑道:“总掌旗,这一场大火烧得好,只是,烧晚了点!”
古独航叹道:“少主说得好,只要早烧半个时辰,我们的损失使不会这么惨,对方恐怕还要退得更快……”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总也算及时烧起来了,否则,今天这场仗,我们打赢的可能性委实不大……”
卫浪云伸展了一下四肢,道:“可不是,我简直急坏了。”
喃喃的,他又道:“这场大火烧得真叫旺啊,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玩意做的引火物?就像是将‘皇鼎堡’投进了火狱里头一样……烧吧,烧掉我们的积恨,烧掉我们的愤怒,也烧掉那群奸毒的豺狼虎豹……”
古独航亦仰首注视着,他低沉的道:“至少,这场烈焰,能抵回我们大半的损失了……”
用袍袖拭拭额头的汗水,卫浪云苦笑道:“但失去的也已永远失去,纵然我们以十倍的代价来补偿,对于那些失去的也毫无裨益了……”
微微一怔,古独航黯然道;“少主说得对……的确对他们再也毫无裨益了……”
卫浪云摔摔头,道:“走,我们到赫连大哥那里去。”
两人方始移步,混身血汗的“金狐”盛名扬已经到拖着三节棍奔了过来,古独航大声问:“怎么样?名扬,敌我的伤亡情形如何?”
匆匆向二人行过了礼,盛名扬抹了把面孔的油汗,急促的道:“一百名弟兄连死带伤到有七十多人,地下至少有五十具尸体是我们这边的,另外,受创的二十多个人里,也有好几个情况非常严重,依我看,只怕希望不大了……”
古独航幽沉的道:“尽量医治他们!”
盛名扬颔首道:“也已这样做了,几个懂医道的弟兄正在竭力救治伤者,另外还派了人在旁边帮忙。”
透了口气,这位“地蝎旗”的二把头又悲痛的道:“大约,总掌旗已知道葛未全大把头已经……过去了。”
古独航缓缓的道:“我知道。”
目眶中泪光隐闪,盛名扬咽着声道:“恨只恨……我们连替他报仇的这点微劳也尽不上!”
古独航惨笑道:“是的,他已经自己报了仇,那些伤害他的人无一幸免,全被他一道带走了!”
强忍住欲淌的泪水,盛名扬侧开面孔道:“除了葛大把头之外,马天行二把头也战死了,易大把头受了重伤,皮四宝也伤得不轻,连瓢把子也晕迷在那里,这一战,我们可真付出重大代价!”
一仰头,古独航硬朗的道:“但敌人付出的代价更重,名扬,我们先从他们的‘皇鼎堡’算,‘皇鼎堡’以下的第一殿‘天皇鼎’,殿主‘寒君’胡双玉,‘反手绝刀’苟荧,‘血魔子’夏彤,‘二煞尊’官昭、尤蔚,全被我们歼灭,整个‘天皇鼎’中,只剩下了一个‘雕花笛子’公冶羊幸存!他们的‘首堡殿’,除了殿主‘响铃刀’黄九之外,亦无一生还,通通栽在此地,再说,‘铁血会’,只走了一个太叔上君,加上有数的几个硬把子而已,损失之惨重,只怕不比我们稍轻,—仗,我们固然,受创不浅,但与敌人互较,他们的懊丧绝对更在我们之上!”
卫浪云补充道:“‘铁血会’方面,当场被摆平在这里的几个,一个是‘黑煞帮”韩勇,另一个是‘无畏胆’巫朝忠,这两人是他们的‘铁令手群’中的正副首领,如此一来,他们的‘铁令手群’只怕要群龙无首了!”
忽然想起了什么,古独航问:“对了,‘铁血会’方面的喽罗大约有三百以上的人吧?他们用多少条性命抵偿我们那些伤亡的弟兄?”
盛名扬估量了下,道:“留在现场的‘铁血会’人马遗尸约摸有一百来具,他们的伤者也有三十多人,先前对方撤走之际,连一个受了伤的同伴也没带走!”
双目中煞气毕露,盛名扬接着道:“总掌旗,那些还留一口气的敌人,干脆现各补一刀,通通送他们上路,也免得彼此麻烦!”
瞪了盛名扬一眼,古独航凛烈的道:“胡说!他们不仁,我们岂可不义?一个也已失去抵抗力的人怎能再忍心加害?名扬,习武者须要据有武士精神,而武士精神并非仅讲究英勇犯难,不畏不惧而已,—个真正的武士,更重要的,是还必须拥有恻隐宽恕的美德,其品级并非斤斤计较于那种愚昧残酷的杀戮!”
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盛名扬汗涔涔的道:“是,总掌旗教训得对……”
沉着脸,古独航道:“第一,交待下面的弟兄,不论敌我,只要是受伤的人,一律加以救治,第二,不论敌我双方的战死者,通通就地掩埋!”
躬身答应,盛名扬急忙转身去了,望着他瘦削的身影,古独航感喟的道:“个个都有一把年纪了,个个也在江湖上闯荡得有名有姓,但是,思想却老不成熟,情绪也恁般容易冲动,唉,他们几时才长得大,长得大到可以真正的称为一个成年人?”
卫浪云微笑道:“总掌旗,说老实话,设若每一个人都能像你这样的世故达练,精明睿智,这天下早也不就不如此混乱了!”
古独航一哂道:“少主过誉了。”
携着古独航的手,卫浪云一面行向赫连雄那边,一面低沉的道:“这不是夸奖,总掌旗,是事实,如果不是你在赫连大哥身边襄助—切,‘蝎子’今天哪来这个局面?”
古独航恬淡的道:“不过,少主,若非瓢把子厚待于我,视同手足,我欲待自荐晋身,也不可得呀……”
说到这里,两人不禁相视微笑起来。
一见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