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雷之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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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雷之魄-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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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便极不可能被发现,卫浪云久处海岛,这点窍要他是十分明白的,因此,他就借着口中笔管来做呼吸的工具,同时小心翼翼又倾以全力的往对岸潜游,等到“铁血会”与“皇鼎堡”那边的仁兄们争完了,再度入水搜寻他时,他已差不多快要抵达“龟中岭”的岭脚了。

  这一段逃亡的途径是艰辛又痛苦无比的,更充满了至极的惊险与磨难,但是,他总算安然脱险了,就在那边岸上“铁血会”与“皇鼎堡”的追兵们铩羽而归的前后,卫浪云也气息奄奄的好不容易泅水到“龟中岭”下!

  现在,他吐掉了口中咬着的笔管,就像个死人一样湿淋淋的趴在小块隐于杂草中的砂地上,头发披散着,衣衫也破碎不堪,水混着血注下滴,新的伤口与旧的伤口全部咧开了嘴,而那些累累的伤痕也已吃湖水泡成浮肿虚涨,又是血又是肉的一团模糊了……

  卫浪云已处在半晕迷的状态中,他觉得整个架骨全似散了,那等虚乏,那等软弱,又那等僵木,像飘荡在云雾中,悠悠晃晃使不上力,就连一双眼皮,也像重逾万钧,任怎么撑也不撑不开了……
  晕天黑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的寒冷侵袭着他,这阵阵寒冷简直就能冻进人的骨缝子里,猛一个哆嗦,嗯, 浪云总算苏醒过来,他有些茫然的张着眼凝视前方而前面只是一片浓浓的黑暗,脑袋里空洞洞的,心房里雾蒙蒙的, 他宛如刚才游魂归窍,一下于竟记不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了……

  又闭上眼,卫浪云慢慢的呼吸,慢慢的回忆,唔,很快的他便将一切记起,当然,他也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但是,像方才那一刹间的迷蒙蒙却反倒好了,如今一旦清醒过来,固然所有经过全似历历在目,可是身上的创伤也就马上抽心入髓的疼痛起来,这种痛苦,是巨大而尖锐的,像有个可恶的精怪在他肚子里用力扯绞他的五脏六腑,从骨头里朝外痛,滋味难尝透顶!

  心在怦怦的跳,太阳穴在噗噗的蹦,周身的血管也粗涨,卫浪云咬牙切齿,不叫自己呻吟出声,只是不停的默默咒骂:“杀千刀‘铁血会’……天雷劈‘皇鼎堡’……”
  喘息了好大一阵,卫浪云才觉得稍稍好过了一点,他艰辛的用那两条又麻又冷,几乎不像属于他的手臂撑着砂地,吃力不堪的将自己俯卧的身上转了过来,而这轻轻一转动,全身的痛楚又差一点使他再度扒了回去!
  扭曲着脸,卫浪云勉强坐好,他大大的喘了几次,然后,十分苦涩的环首四瞧,老天,如今竟已是晚了。
  舔舔唇,味道是腥膻膻的,木生生的,仿佛还有些肿,卫浪云又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一骂,才又发觉自己左边肩头相连的肌肉里,尚插着一只蛇头钢梭,幸好只钢梭入肉的位置稍微偏了三分,否则,只怕早就插进后头颈了,他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双手也用力紧拉了一下。

  “好吧,随你们糟塌吧,反正我是‘虎落平阳’,‘龙游浅水’,只不过,这种局面不会维持太久,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咱们这笔帐可就要从头到尾细算一番了……”
  心里喃喃骂着,卫浪云试着站起来,他一再颠跌,终于摇摇晃晃的站立,痛苦的吐了口气,又忖道:“妈的,想不到这身子竟折磨到如许地步,自己看自己,也忍不住要一洒同情之泪,上天保佑,但愿我还有机会出出这口鸟气……”

  嘀咕着,卫浪云开始艰辛的移步离开这里,这种缓慢又笨拙的移动,在常人来说,也已不屑一笑,但在眼前的情形下,卫浪云却已尽了他最大的力量,费了他无比的精神,就这么蜗牛似的寸寸前进,一动一喘,一动—颤,当他苦不堪言的来到“龟岭”半中腰的时候,在他的感觉上,宛似已走遍大半个天下了……

  实在已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卫浪云咬着牙,磨蹭着找到一处较为茂密隐蔽的黑松树林,也不管地下凸凹不平,潮湿晦霉,顺着身子便侧倒躺下,而几乎刚刚躺下,便晕沉沉的甚么也不知道了。
  说不出是在一种什么样的特殊刺激下惊醒了他,可能是照到脸上的朝阳,也可能是爬在身上的小虫子,也或许是伤口的疼痛、夜来的寒冷,但总而言之,卫浪云是苏醒过来,而且,十分突然的苏醒过来。
  他猛的睁开眼,初升的阳光金烂烂的映射在他的脸庞上,强烈的光线,刺得他双目生痛,于是,他又立刻闭上,可是,在他的感触里,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大对劲,虽然他在方才的一睁眼中,除了那炫目的阳光之外并没有看得清什么,但他却兴起一种尴尬又窘迫的反应,仿佛是,好像赤身露体处在众人炯炯视线之下的情形一样,那等别扭劲简直就甭提了……

  沉重的将脸庞侧开了一点,卫浪云再一次慢慢,将眼皮睁开,而这一睁开,他总算看清了面前情景,但一看清楚,他险些就哭出声来,映在他的瞳孔中的,是一双人脚,不,不止一双,两双、三双、四双、五双……老天爷,竟有九双之多,将他团团包围在中间了!

  叹了一口气,卫浪云定了定神,顺着那些双人脚朝上移望,第一个印象告诉他的,这些人全部穿着相同的服装——深青色长袍,内衬同色短裤,齐两肩缝口处缀连着一道、两道、或三道宽边金线,于是,不用再往上看那些张脸了,卫浪云悲哀的露齿苦笑,这种装扮,普天之上只有一个江湖团社是如此——“六顺楼!”

  他不看人家,人家却由不得他,轻轻的,一个人蹲下身来,面对面的向他俯视,这个人,生得大耳垂轮,鼻直口方,模样到是十二分的威武庄严,他掇肩缝口虎虎赫赫的缀缕着三道宽边金钱,此刻他开了口,语声是相当的和缓友善:“朋友,我们是‘六顺楼’属下的弟兄,看你的穿戴神情,约摸也是武林同道,方才我们发现了你,却—直不敢打扰,等你自己醒转,好歹总算醒过来了,老实说,我们还真怕你就这么永远睡下去了呢……”

  喉头一阵痒,卫浪云呛咳了两声,他急促的喘了半歇,才好不容易抑止下来,清清嗓子,他沙哑又干涩的道:“你们各位,呃……是‘六顺楼’的好汉?”
  那方面大耳的仁兄一颔,道:“大概朋友你也有个耳闻了?”
  有些发噱的感觉,但卫浪云明白此时此景他是绝对不能笑出来的,强忍住这种感觉,他孱弱的道:“‘六顺楼’名满天下,威慑武林……只要在道上混过几天的,还有谁能不晓得贵楼的大名?”
  对方微微一笑,道:“在下乃‘六顺楼’澹台大当家麾下‘三道金’庸士,诨号‘飞钓流星’,姓名上唐下明,敢问朋友尊讳?”
  吸了口气,卫浪云扯谎道:“呃,不才姓田叫田展。”
  点点头,这唐明和煦的道:“田少兄,在下可否请问一下,少兄你是为了什么原因叫人伤成此等模样?又孤身躺在这‘龟中岭’荒林里?”
  卫浪云的反应是快速无比的,他早已判断到对方会有此一问,于是他先苦着脸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实不相瞒,唐老哥,这档子麻烦说起来也是不才我的冲动所至,三年之前,我与我的一个远房表妹订下了亲,说好三年之后我由外地学艺出师回来再行成婚,但哪里知道我辛苦练好了一身本事,眼巴巴的赶回来,我那没有良心的表妹却嫁了别人,你想想,这口冤气我又怎生咽住隐下?因此我在暴怒之中,亦未顾虑后果,便三不管的找上了她与她那新夫婿的大门,和那个夺人妻室的王八蛋一朝面,三句话没有谈拢,我就首先动了手,可是,唉……又怎知道那个小子非但武功比我更强,而且还有极大的靠山呢!这一打起来,说剧烈呢却也相当剧烈,好歹么我也撑了几十招,到了后来,终究不是那混蛋的敌手,吃他伤了这且不说,在我与他拼斗的当儿,他的一干狐朋狗党竟也闻风聚集,这一见我吃上瘪,岂能不乘机揩油,打我这个落水狗?简直就像一窝野兽,他们直将我伤成这等模样,就险些连我的尸也分了,天可怜见地,在最后关头,我仍能鼓起余勇,拼命突围逃出,涉山过水,披荆斩棘,好不容易逃至此地,故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现在,便是老哥你所见到的这副狼狈像了……”  

  深沉的一笑,唐明道:“真是令人不平……少兄,那么伤了你的那人是谁呢!”
  毫不思索,卫浪云顺口溜出:“徐修双!”
  两条剑眉一皱,唐明道:“徐修双?‘阴阳剑士’徐修双?”
  放作讶然之状,.卫浪云惊问:“你,你认识他?你们是朋友么?”
  摇摇头,唐明平静的道:“你放心,少兄,在下我与那姓徐的毫无渊源,非但毫无渊源,说起来,我也对他颇不欣赏!”
  装成十分慰藉释怀的样子,卫浪云以手抚心,喃喃的道:“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可吓了我一大跳,我还道又已落进那姓徐的手心了呢……”
  唐明低沉的道:“那么,你一定也清楚姓徐的后台乃是‘铁血会’了?”
  叹口气,卫浪云道:“不错,唉,一个徐修双我也已招惹不起,再加上他有这么强硬的后台,我就更是无力为敌了,看样子,我这冤屈是无处可伸,命里注定原该属于我的老婆要被他抢去啦……”
  双目倏寒,唐明道:“少兄,不是我指责你,你也太没有骨气了,徐修双果然有两下子,‘铁血会’也实力强,但这却并不是说他们天下无敌,在你看来,他们或者已经顶上天了,但是.在我们‘六顺楼’眼里,这些人却也并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

  低语的,卫浪云道:“话是不错,但可惜我不是你们,我不是‘六顺楼’的人,也没有你们这种强有力的朋友撑腰啊…”
  唐明略—沉吟,缓缓的道:“说真话,本来我可以帮助你出这口气,但眼前的形势却不许可,我们这次出来,乃奉大当家的谕令,为了另两桩重大事故,否则,你这件小事,我包管能替你解决!”
  卫浪云心忖道:“我的老爹,用不着你们操心了,各位还是早点上道的好……”
  他口里却失望的道:“各位这等云天高谊,乃是我做梦也梦不到的……,也算我运气不佳,只有日后再借重各位的大力了……”
  唐明亦有些遗憾的道:“非常抱歉,少兄,不过我建议 你最好找个地方把伤先养好,有了一副强壮的身子,才是 真正的本钱,等过一些日子,你可以到‘六顺楼’去找我,我定然设法助你出这口气!”
  卫浪云满脸感激涕零的样子!
  “萍水相遇,陌路初交,竟得唐老哥如此慨助,厚恩大德,简直如同再造,不才我这一辈子是铭感不尽了……”
  受用十分,唐明却连忙廉虚的道:“路见不平,自然拔刀相助,这是我们武林中人的本色,少兄又何必如此客套过誉呢?”
  就在这时,另一个脸肉横生,红鼻掀唇的丑恶大汉突然踏上一步,声如破锣般道:“唐大哥,我有一句话想向大哥你禀报。”
  唐明看了那人一眼,道:“什么话?”
  丑恶大汉用怀疑的眼光瞅了瞅地下的卫浪云,宏烈的道:“我们对‘铁血会’的底已下过一个多月的采探功夫了,一般内情也大略知晓了不少,据我们所知,那‘铁血会’‘铁忠坛’的坛主,‘阴阳剑士’徐修双根本便没娶妻成家,既没有娶妻成家,又伺来与这位朋友所说的男女纠纷!其中恐怕有些不对!”

  怔愕了一下,唐明却立即不快的道:“你所采探到的消息也不过只是‘铁血会’一般的内幕而已,譬如说‘铁血会’的组合啦、实力啦、动向啦、策划啦,一干好手们的擅长啦等等,这娶妻与否乃是他们中间的私事,根本不会明摆出来的,素闻徐修双自夸风流潇洒,倜傥不群,而这等人最是爱好女色,喜欢涉足花丛,极有可能抢了人家老婆却不敢明白叫他会中同伙知道,故意隐瞒起来,因为这到底不是件光彩之事呐,再说,我们与这位姓田的少兄素昧平生,毫无瓜葛可言,他又何须要编出一套假话来欺骗我们?”  

  为了加强唐明的主观,卫浪云急道:“唐老哥,我方才所说,全乃千真万确,毫无一字虚言,那徐修双秘筑香巢之处,乃在‘松泉山’南去十二里的‘好合村’,他便住在村头第二家,有竹篱围着的一栋前后三进青砖瓦房里,屋后还有一条小溪,你若不信,可以亲自前去查探便知……”

  连连颔首,唐明转向丑汉,大声道:“你听听,人家说得多么详尽又仔细?人、时、地、物全指出来了,甚至连那屋后的一条小溪全讲得清清楚楚,这会是假的么?如若你不相信,尚魁,你也编一套话给我听听?”
  叫尚魁的丑汉不禁有些赦然了,他垂手退后,讪讪的道:“唐大哥,呃,我并没有说不相信,我……我只是觉得应该小心一点免得上当而已……自然,全凭大哥的栽示了……”
  哼了一声,唐明道:“难道说为人行事的谨慎小心我还需要你来提醒我?纠正我?我活了这大半辈子是白活了?你还能看得比我更深更远不成?”
  尚魁失措又尴尬的道:“不敢,大哥。”
  凡是人,没有不爱戴高帽子,卫浪云几句甜蜜蜜的好话一说,将唐明捧得心里舒服,自然他就对卫浪云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好印象,加上唐明自家也早就表示入云之义不能出尔反尔,再衬托着卫浪云如今的狼狈样儿,一切的一切,俱使唐明深信了卫浪云的一篇谎话,何况人的天性总是同情“弱者”的,这至少现露出他自己的优越强壮,而卫浪云眼前的形态,不就全像是一个倒霉的“弱者”吗?

  这时,卫浪云又扮出一种既受委屈,又更加感激的模样,噎着声道:“全亏唐老哥明察是非……要不,我真是穷途末路又蒙受不白之嫌,便是伤重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急急挥手,唐明道:“休要说这等的丧气话,我不爱听,你要知道,天下之大,也不全是些糊涂人,总有站出来讲公道话的,少兄,你这身伤说轻是不轻,但看样子也不至于要了命,沉住气,看开一点,不用多久你就会痊愈如常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回头道:“朱涛,赵光扬,你两个负责轮流背负这位田少兄和我们一起回去,到了‘坡前镇’我们住的那家客栈里也替他开间干净上房,另叫个大夫为他好生上药治伤!”
  两名牛高马大的汉子轰喏一声,走上前来,其中一个蹲将下去,小心翼翼的把卫浪云背到背上,而就在背负卫浪云到背上的一刹,唐明似是注意到插在卫浪云肩颈肌肉处的那双蛇头钢梭——先前,因为卫浪云是侧卧着的,恰好由身体遮住了那双钢梭,因此唐明未曾发现一一但是,就在唐明有意无意正想上来检视的同时,一个肩胛缝口处缀有两条金线的瘦削灰脸人物已恰巧开了腔:“唐大哥,带他去‘老善客栈’同住,合适?”

  这一打岔,唐明便将上前检视那双钢梭的意思忽略了,他微微一怔,疑惑的道:“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灰脸人用双手比了两条不规则的葫芦曲线,眯着眼笑道:“冷姑姑在呢。”
  跟着也笑了,唐明道:“没关系,她不会过问这些闲事的!”
  灰脸人耸耸肩,道:“这样最好,我是提防她不高兴。”
  唐明挥手下令启行,边笑道:“不会的,她素来连正眼也不瞧我们,哪还理我们做了什么?”
  唐明与这灰脸人的简单对话,假如卫浪云能听清楚,他就会有一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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