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更深处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楚,似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精魂往外走。刚开始还只是一股力量在拉,到后来越来越多的爪子触摸到精魂所在,扯着朝四面八方要将陆吾从身体里推出来。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在这具身体内苏醒之前也经历过同样的事情。那时候盘踞在身边那种吸人精魄的东西还没有走,混沌中刚进入这具身体的时候,就被扯着往外走,顽强抵抗了一天一夜才挺过来。
现在拉扯他的力量虽没有当时那东西厉害,但四面八方分散而来的力量几乎要将精魂撕出裂痕来。
陆吾皱起眉抵抗,随着他的抗拒,精魂在身体里膨胀起来,四面八方撕扯的力量停了一下,开始更加疯狂地抢夺。
身体和精魂处于崩溃的边缘,加起来的痛苦超越了陆吾所能承受的极限,他的意识开始流失,就在这时,所有拉扯的力量却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阴冷的黑牢开始温暖起来,温度越来越高。
陆吾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一团团模糊的暗光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温度已经高得有些让他受不了了,陆吾站起来转身要出去。在他身后,一团红色火焰奔腾而出,牢笼里的异兽几乎要被这火焰融化。
从黑暗深处呼啸而来的火焰无声无息地来到陆吾身后,狰狞地拧出火蛇。
陆吾热得意识模糊,高温蒸得浑身开始发烫。手腕上的蛇形手环却突然窜出一丝凉意,凉意迅速膨胀,几乎包裹全身,热度没有半点反抗就被迅速驱散,浑身再次凉爽下来。
这又热又冷来得快,去得也快。陆吾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手脚虚软。
回过头,只捕捉到一道淡红色的光迅速消失在黑暗里,那是什么?
四周布满大大小小的笼子,那笼子有形而又无形,距离忽远忽近,却分明各自隔出了一块空间,每个笼子里都关押着一只异兽。
陆吾从来没有见过长成这样的怪物,七足五头,双翅九尾,形形□□,还有的连基本形态都没有,只是一团飘忽的黑雾。但每一只都缩在角落里,畏惧地看着他。
刚才他们可不是这样的。陆吾身上还残留着被千万只手同时撕扯的痛楚,这个异兽在他刚进来的时候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冲了过来,莫不是也是些吸人精魂的妖怪?难怪青天宗不敢派人来此看守,原来是怕被吸走了精魂。
陆吾站起来迅速后退,直觉自己错过了什么,为了安全起见,只好退出黑牢。
外面的洞府中同样一片漆黑,陆吾摸了摸身上,找到了那盏紫色灯盏。
巴掌大的灯盏看上去朴实无华,那黄袍佬可以操纵它摄取精魂。难道那笼子里的怪物怕的就是这东西?
陆吾精神大振,把灯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迟迟找不到催动之法,找不出其中门道?
灯盏上并无机关,咬破手指往灯芯处滴了一滴血也并无反应,难道是念咒?陆吾叹了一口气,灯盏从手中滑落,若真是念咒,恐怕他想个十年也想不出来。
黑暗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陆吾心跟着颤了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听,紧接着便有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进来。
“此乃辟谷丹,内有三十粒。”一个黑色荷包缓缓飘来,落在陆吾手上。
此声音一出,陆吾精神一震!
“谷济大师,是谷济大师吗?”
“陆吾小儿。”墙外熟悉的声音传来,果然是将他带来此地的谷济!
第六章()
“陆吾小儿。”墙外熟悉的声音传来,果然是将他带来此地的谷济!
“你为何把我困在这里?我只是一个一重天不到的小弟子,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弄错,要的就是你。那黑牢里,你进去过了?”
陆吾虽不知谷济问这个做什么,还是老实回答:“进去过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也只有你这么强的精魄才耐得住那些怪物的**法。”
“谷济大师,快放我出去,我还要修炼,还要为村名报仇,我不能就在这里。”陆吾拍了拍墙壁,急切地说道。
“报仇?修炼?你真以为凭你的资质能入得了我青天宗?真是痴人说梦!我这是救你一命,不然以你的本事,连玄轮老祖的面都见不到。凡人命如蝼蚁,要杀便杀了,想报仇?你别做梦了。”
陆吾听得头脑瞬间发涨,像被锤子砸了一下,木木的,随后又猛地卷起一阵怒火,烧得他理智全无,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被骗了!有可能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这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满身的精魄控制不住地溢出来,发了疯一样向四周蔓延,陆吾手上的手环疯狂地吸收着,稍有遗漏,飘散到那紫色灯盏之上便被迅速吸收,刚才陆吾百般不得其法的紫壶照魂灯微微一闪,缓缓飘了起来。
陆吾双眼猩红,心中一头异兽要撕裂胸口冲出来,他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伸手一摸,竟然碰到一面温润的墙壁。那个声音从墙后面传来:“此种丹药,每感气血上涌之时便服一丸。”
有一个黑色荷包穿过墙飘了进来,陆吾一把抓住,一拳砸在墙壁上,荷包散开,里面的药丸四处滚落消失在黑暗中。
“谷济!你这卑鄙小人!”陆吾锤了一下墙壁,感觉那墙壁似软的,竟还将他的拳头弹了回去。
墙外的人嗤笑一声:“我愿收你乃是你八辈子求来的福气,你可别不知好歹!”
陆吾怒火更胜,心中一团火焰急切地想要爆发出来。“你今日囚我之恨,终有一日,我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声音中蕴含的浓浓恨意穿过墙壁传过来,让青衣老者也微微颤栗,他稳稳心神,再三确定陆吾只是一介废柴,才壮大了气势道:“那也要等你出来了再说,五重天,你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想出来,下辈子吧!”说罢不等陆吾再回答,一抚袖,墙壁便消失了。
陆吾怒火中烧,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他向前扑了一下,想要抓住他,那道墙壁却凭空消失,他踉跄一下摔在地上。恰恰此时,心口一股血气毫无征兆地翻涌上来,一波一波顺着胸口往上翻。
陆吾强忍着翻了个身,刚动了一下,头脑中像是被连环炸开,一口污血喷了出来。
所有的力气随着这口血散了干净,陆吾躺在地上意识开始模糊,那股血气并没有被缓解,逼得他头脑发胀。
手指碰到几粒丹药,陆吾突然猛然想起刚才那人说的话,一把将手边的丹药扫开。
啊——
又是一阵剥魂拆骨的痛楚袭来,裹着即将爆炸的肿涨流遍全身,陆吾只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即使是仰面躺着,逼出的污血也一股一股从口中涌出来。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还没有达到五重天,还没有从这里出去!
还没有找那玄轮老祖报屠亲之仇!
还没有将今日之辱悉数奉还!
他陆吾怎么能死!
他浑身抖了一下,眼中冒出逼人的光辉,身体迸发出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翻过身,朝着印象中丹药滚落的地方爬去。
一把抓住几颗丹药塞进嘴里,一口污血涌上来,被陆吾咬紧牙关,和着丹药吞了回去。
丹药滑进肚子里,丹田之处开始微微发热,只是一个喘息之间,全身的不适便渐渐被驱散。
陆吾抬手遮住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流入鬓角,嘴里还残留着血液的腥甜,他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世界先呈给了他最善良的一面,又在他眼前将它悉数毁灭,展露出最丑恶的一切。
陆吾满心的怨恨驱不散也平不了,自己尚且遇到这等恶毒的行径,那其他人呢?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继续苟活?还是保持愤怒揭竿而起?
其他人怎么想陆吾不知,但他的字典里绝没有苟活二字!
五重天?
陆吾气极反笑,他还记得当初探根之果:资质平平,勤奋努力,一甲子也可登三重天。
“一甲子,可登三重天,六十年。”陆吾又念了一遍,那真人何其歹毒,六十年可登上三重天,六十年才能三重天,那五重天岂不是要一百年,一千年?
他轰地坐在地上,摇头笑起来。
人人皆笃定他不可上五重天,那他就偏要上去,不止五重天,七重天,九重天!他也要上去瞧瞧。
让他们瞧瞧,他陆吾哪里去不得?哪里上不了?
天下两大宗,青天,玄黄,一个阴险歹毒囚我在此,一个心狠手辣屠我亲人。终有一日,我陆吾定要让他们知道,天道轮回,善恶有报,若是天地不惩,则由他来!
陆吾指天发誓,漫身怒火熊熊燃烧,似是要挣脱他的身体汹涌而出。
突然胸口一顿,哇一声吐出一大口污血,差点又昏死了过去。
他手腕上的玉环却在发光,幽幽蓝光不断吸收陆吾周身溢出来的精魄,悉数收入体内后又慢慢暗下去,变成和刚才无异的普通玉镯。
那盏催而不得的紫色灯盏此时却票子啊半空,吸引了陆吾的目光,他心中顿时冒出千万种想法,当即便站起来伸手去碰。
谁知那灯盏一碰到他的指尖,便落了下来。
陆吾接住放在手心,那灯盏却丝毫没了动静,没了光辉和普通的灯盏没有区别。想了想便调转灵气注入其中,等到体内的灵气耗尽,提灯才慢慢发出一丝光线,极其微弱,但也点亮了陆吾心中的希望。
再进黑牢一试,陆吾手心捧着灯盏一步踏进粘稠的黑暗中。
本还在闭目小憩的异兽在陆吾踏进来的一瞬间跳了起来,纷纷蜷缩在角落,连靠近一步都不敢,和第一次进来时被争食的时候分明就是两个样子。
陆吾再次确定是这盏灯的厉害,拿着灯朝一个笼子靠近了一步,只是这一丝微弱的紫光,那笼子里的妖兽就吓得浑身抖动。再把灯盏往它那边一伸,那异兽抖得更厉害了,恨不得缩成一点。
陆吾只道这灯盏确实是宝物,却不知道这黑牢里关押的,都是当年不周山坍塌时,百兽坠天遗留下来的后代,各个都是承天兽血脉的凶残妖兽,区区一盏还未完全催动的照魂灯还不能让他们忌惮。正真让所有异兽不敢动手的,是他手腕上正微微发光的蛇形手环。
那手环发出的气势和压迫,让这些有神兽血脉的后代也忍不住匍匐在地。
就连黑牢最深处那只怪物都深深忌惮,放弃百年难得一遇的猎物夺路奔逃。
而这些,陆吾都不知道,他只当是异兽以精魂为食,又怕被招魂灯摄取了精魄,便不敢动弹。
他小心地把宝物收起来,但凡世间万事,机遇和危险并存,若能度过危机,便能得到莫大的福泽。
就在百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陆吾知道,自己的机遇来了!
也许他不能靠自己登上九重天,但是若能驭百兽,遣万妖,大仇何以不得报?
一直郁结在心口的云雾散开,陆吾豁然开朗,嘴角甚至勾出一丝冰冷的笑意。青天宗千方百计把这些异兽囚禁在此,还费尽心机让他看守,这些异兽肯定不俗,要是它们为他所用。。。。。。
陆吾心神振奋,缓步走出黑牢。
从芥子宝袋中取出一枚上品灵石,运转心法,丝丝灵气顺着手掌汇入丹田,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晶莹剔透的灵石变得浑浊,裂成两半,此时,陆吾体内的灵气已经充盈,随处能感受到的压迫也缓下来。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到这儿,他就感觉一股力量在排斥他?
第七章()
这日,陆吾终于调稳几日以来紊乱的气息,溯回经虽然对于修为没有显著功效,但对于调节身体大有作用。那盏紫色提灯自那以后又试过一次,运转体内稀薄的灵气注入其中也没有任何反应,如果再加上灵石辅助来密闭修为还不足便可以驱使这件法器,那也仅仅只是发挥了不到三层的力量。
这么好的一件法器在手里却发挥不了作用,陆吾心有不甘,这几日下来眼睛已经熬得通红,一停下来就感觉血气有些上涌,又取出一枚清心丹服下。
“这地方灵气稀薄,灵石已经消耗了不少,实在难以提升修为。谷济应该是在门上下了禁制,要等到五重天不知何年何月,不如将那黑牢深处的妖兽收服,以它之力冲破禁制。”
陆吾转动手上的紫色提灯,摩挲着上面繁杂的花纹。“罢,凡事总要拼一拼!”
当下,陆吾抬着提灯走入黑牢,里面笼子里大大小小的异兽一看到他便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
“你我同灾同难,今日我陆吾借你们法力一用,如若有朝一日能逃出升天,定不忘你们今日之恩,再不用受着牢狱之灾。”
陆吾左手托灯,那笼子里三足两翼的异兽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竟慢慢靠了过来,两只眼睛一红一蓝,冒着幽幽火光。
关押异兽的黑色牢笼却暗藏玄机,上面无锁无门,忽远忽近,时而就在眼前,时而远在百里之外。陆吾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溯回经,体内仅有的几丝灵气附着于双眼之上。本来就可以看到精魂的双眼在借灵力抹去最后的混沌之后,那飘忽不定的牢笼定在原地。
陆吾向前,闭眼伸手一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手上的白玉手环微微一闪,困住奇妖异兽百年的牢笼瞬间化作几条黑烟飘散。被关了不知多少年的三足异兽稍得自由夺路要跑,红色双翼扇了两下飞出四五丈又惊恐地停下来,乖乖回到陆吾身后。
剩下的笼子也如法炮制,黑牢里的异兽迅速被放出十之五六,一群飞禽走兽乱七八糟地跟在陆吾身后。
如此一番,陆吾体内的灵气几近枯竭,好在有手中紫色提灯震慑,现在又有身后众多异兽相助,这一战,胜的几率从零提到了三成。
没错,仅仅三成。这些异兽若是放到外界,恐怕三重天以下的修者都奈何不了它们,在这黑牢里却并非那怪物的对手,所有的赌注都只能放在了手中这盏奇怪的提灯上。陆吾在赌,赌那天他能让这盏灯亮,这次也能!不战,则一辈子困在此地;战,尚有一线生机。
“走!”
几个会水法术的异兽走在前面,越接近那怪物的所在地越是胆怯,浑身的毛发都炸起来,高大威武的鹰类大鸟萎缩得像只鹌鹑。就连走在后面的异兽也渐渐停了下来,迈步不前。
“天之道,在神。地之道,由人。鬼魔之道,外乎其众。携玉石之心,摒凡俗其外,可上天而入地。玉石之心即灵,即气,即天地证道。”陆吾大声诵念起溯回经,清冷的声音回荡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异兽仿佛也受到振奋,杂乱的心神渐渐安稳下来,萎靡之气一散而尽。
往前走了足有千丈,一扇红色大门凭空出现在黑暗中,两边没有围墙,其后也没有建筑,只那扇大门矗立着。门上刻画着蕴含强大困咒的古老符文,稍稍走近,一阵热浪滚滚袭来。
“这里恐怕就是那怪物的老巢!”
陆吾伸手碰到那扇门立即就被灼伤,两只蓝色水性异兽上前,浑身冒着寒气,口吐雾气,雾气盘缠向前,落在红色大门上,瞬间化作坚冰将大门封住。热浪和寒气混合起来,冰封还不到一半,大门突然震动,附着在其上的冰块龟裂,簌簌落下,化作雾气。
两只异兽浑身一抖,背脊上蹿出两道冰棱幻化出一双冰翼,双翼煽动,卷起刺骨寒风阵阵,大门急速冻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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