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喜妹闻言,笑了笑,“多谢掌柜如实相告。”
那老头又客气了几句,他们一行人就告辞出了墨宝轩。
“苏七小姐。”
刚踏出墨宝轩,就听见一个人声唤道,苏喜妹抬头就见迎面走来几个公子哥,其中两个正是方二郎方欣和潘大郎潘禹锡。
苏喜妹顿住脚,福了福身,“方公子,潘公子。”
方欣大步上前,作揖回礼。潘禹锡也大方回了个礼,笑道:“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苏七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分,要不今天就由潘某做东,请苏七小姐去醉云楼一聚。”
自从上次月满楼一别,他可是经常念叨着这位相府的七小姐。
才貌双全,棋艺精湛,一身风华卓越,不染轻尘,他对这位七小姐的印象可是极好。
也不知道是哪些庸人平白无故构陷七小姐的名声。
苏喜妹客气地回道:“真是不巧了,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潘公子的好意我就心领了。”
潘禹锡听她这么说倒没有强人所难,反而爽快地说道:“无妨,苏七小姐有事,那就改日再聚,顺道向苏七小姐讨教一番棋艺。”
苏喜妹笑了笑,点头道:“改日再聚。”
这算是答应他的邀请了吗?
潘禹锡心头一阵激动。看着苏七小姐离开的身影,想着那日在棋盘上相搏相杀,就觉得这是一个妙人。
方欣愣愣地站在墨宝轩门外,一丝复杂的情绪涌上眉梢,他想要开口叫住七小姐,想要留下她,想要和她多说几句话,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突然有这样的冲动,没有叫住七小姐他觉得很懊恼,但如果他真开了口……不会的,他怎么会开口,他甩了甩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烦躁,抬脚刚一转身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潘禹锡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对苏七小姐……”
“瞎说什么!”方欣狠狠瞪他一眼,“本公子是有婚约在身的。”
潘禹锡没再说什么,哈哈大笑走进了轩坊。
方欣心头突突一跳,有些局促地往前迈了一步,想了一下又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潘大郎净是在胡说八道。
他不过是对以前的事心存愧疚、对苏七小姐心存愧疚,所以才会心神不安罢了。
这么一想,方欣微微松了口气,扯了一下衣角,大步迈进了墨宝轩。
————————————
这边一行人上了马车,元香不解地问道:“小姐,这画像怎么会在您的手里?”她可是记得这画像是属于那领头贼匪的。
“这画像有用,我就带了回来。”苏喜妹解释了一句,又道,“之前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这画像恰好证明了我的猜测。”
两个丫头听不明白,什么猜测不猜测的她们也不懂,反正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喜妹看着她们俩歪着脑袋琢磨的样子,笑了笑道:“真正的贼匪是不可能来墨宝轩买这种宣纸的。”
徽州澄心堂纸只有勋贵们才会买来用,那么给贼匪这张画像的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这是证据,这是铁板钉钉的证据,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推测,除了大姐的死,其余的都是她基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做出的推断。
而这张画像就证明了她的推断,郑氏母女是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小姐,郑氏会对您下手,我们不是早就猜到了吗?和贼匪买不买这宣纸有什么关系?”凌香蹙着眉面露困惑。
“猜到没用,我要的是证据。”苏喜妹眸中闪过一道凌厉,想到了一个人。
苏洛身为陵王侧妃不能随意出府,但为她效力的郑表舅却是能替她操办一切。
苏喜妹沉下心思,挑开帘子对童海说道:“四哥,去一趟蒋府。”
童海答应了一声,在空中甩了个响鞭,马车得得地往前走。很快马车停在了蒋府的门前。蒋府与方府一样,都是位于上林街,不过方府坐落在正街,蒋府却是在背街上。
凌香敲开了侧门,门房一看外面站着的几个人,神情一怔。凌香曲了一下膝,说道:“有劳老伯让人进去通传一声,我家小姐要见你们府上的蒋小姐。”
门房闻言,忙应了一声,转身打发人去通传,又叫来一个仆妇低低说了几句话,那仆妇便领着苏喜妹主仆往府中主院去。
蒋府不大,府中没有山石水池,没有小径回廊,连一般大户人家的宅院也比不上。
仆妇领着他们来到主院,吩咐丫鬟奉上菊花茶。
“苏七小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茶上了桌,那仆妇恭恭敬敬交代了一句。
苏喜妹眼中微微闪烁了一下,敛容点了点头。(。)
第八十八章 用意()
蒋绮蔓正生着闷气,昨个儿辛辛苦苦打扮一番,银子都花出去了,却是半分收获也没有。
要不是苏喜妹那贱人横插一脚,说不定现在苏大公子已经对她看上了眼。
蒋绮蔓想到这些,什么好心情都没有了,插花插了一半就将花枝扔到了地上,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解气,又抬脚狠狠踩了几脚。
花瓣被她踩的糊成了一团,粉色的花汁糊上了她洁白的绣鞋。
蒋绮蔓低头一看,惊的大叫一声,忙脱掉绣鞋,拿袖口擦了擦。
这可是她做工最细致的一双绣鞋!
岂料粉色的花汁沾染上洁白的鞋面很快就匀了开,越是用力擦越是脏的快。
蒋绮蔓气的一下将绣鞋扔了出去,指着屋子中的一个丫鬟叫道:“这绣鞋要是洗不干净,本小姐就把你卖去窑子!”
那丫鬟吓得噗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姐千万不要把奴婢买出去,奴婢会好好洗的,会好好洗的。”说完就拾起那只绣鞋捧在双手中,膝行退了出去。
这时有仆妇打起帘子躬身走了进来,“小姐,相府的苏七小姐来了,说是要见您。”
“谁?”
“相府的苏七小姐。”
蒋绮蔓刚坐在椅子上,听得仆妇的禀话,惊诧无比,滕的一下站了起来。
“苏喜妹?她怎么会要见我!”
那仆妇不敢多嘴,候在一旁听小姐吩咐。蒋绮蔓张了张嘴,有些愣神,低下头视线扫过一只没有穿鞋的脚,豁的一下抬起头来,“快,快去叫那丫头进来,绣鞋不洗了!”
————————————
苏喜妹喝了一口菊花茶。
菊花茶是寻常粗茶,有清热润肺的功效,多用于普通人家,但蒋老爷怎么着也是一个四品大员,用菊花茶来招待客人就未免太过寒酸了些。
苏喜妹抬眸不经意扫过侍立在一旁的仆妇,那仆妇的袖口处已有几处明显的缝补。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少詹事蒋谦的府中会是这般拮据。
这时帘子被掀起,带进来一丝凉风。
蒋绮蔓下意识扯了扯衣角,扶了一下发髻上的珠钗,笑着走了进来。
“喜妹,你今个儿怎么得了空来了我这儿……”蒋绮蔓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扬声说道,刚踏入房中抬头就见苏喜妹一脸担忧地快步迎了上来。
蒋绮蔓一愣,顿住了脚,苏喜妹轻蹙着眉,视线在她身上打量着,目光扫过她的绣鞋,蒋绮蔓心下一惊,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不动声色地将染上花汁的那只脚缩进了裙摆里。
苏喜妹像是没看到一般,目光又落在她的身上,前后打量了好几遍才急切地问了一句:“绮蔓姐姐,你真的没事?”
蒋绮蔓听她这么说,心里极其不悦,什么叫真的没事?难道她该有个什么事不成!
“喜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姐姐才疏学浅,倒是听不大明白了。”说话间,蒋绮蔓已经绕过她走到茶几前坐下。
苏喜妹自是听出了这话中的恼意,可她半分也不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绮蔓姐姐,你没事就好,昨个儿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回京,妹妹只要一想起来就吓的发慌,昨夜一整晚都没睡好,今早一起床就连忙赶了过来。”苏喜妹说着坐在了茶几的对面。
这话蒋绮蔓倒是真听不懂了,眉头蹙了蹙,闷声说道:“到底是什么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苏喜妹闻言踟蹰了片刻,然后往蒋绮蔓跟前凑了凑,“昨个儿我们在静淑斋外吃阳春面,无意看见有人拿着姐姐的画像,那几个人妹妹看着来者不善,就寻人打听了一下,听人说是盘龙山附近山寨里的人。”
听了这话的蒋绮蔓一阵心惊肉跳,山寨子里的人拿着她的画像做什么!
苏喜妹从袖子中取出一张宣纸,那宣纸只有巴掌大的一个角,能看到画像中女子盘着的发髻。
“这是从一个山寨人那儿好不容易弄过来的,画像上的女子就是姐姐。”苏喜妹将宣纸推到蒋绮蔓的手边,无比慎重地说了一句。
蒋绮蔓吓得大叫了一声,“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喜妹实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件事非同小可,姐姐还是应该与蒋伯伯说一说。”
蒋绮蔓捏着那张纸的手抖了抖,神情带着一丝惊惶,抬头吩咐侍立在一旁的仆妇,“快去、快去书房看看爹回来了没有!”今早不用上朝,但父亲似乎去了詹事府。
“是。”那仆妇眸光闪动了一下,忙躬身出门去了书房。
很快,那仆妇又折返回来,“小姐,老爷还没回来。”
蒋绮蔓一听父亲不在家,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慌乱烦躁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倒是她身旁侍立的仆妇波澜不惊、雷打不动。
苏喜妹掩去眸中一丝复杂的神色,笑着对蒋绮蔓说道:“姐姐也不要太忧心了,或许是妹妹想的太多,何况姐姐什么事儿也没有,倘若不放心,姐姐这几日就不要出府,尽量不要去人少的地方。”
蒋绮蔓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话,闷闷应了一声,端起丫鬟奉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可她喝的太急,咳咳呛了几声。
蒋绮蔓脸色沉了下来,“这是什么茶!”
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平日里用菊花茶也就罢了,当着苏喜妹的面,堂堂蒋府竟用这种粗茶招待她,今后自己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被一个庶出小姐瞧不上眼,这是丢了谁的脸!
蒋家真是太糟心了!
“妹妹莫怪,父亲对这菊花茶情有独钟,府里上下就用这茶招待宴客,我们蒋家虽是书香门第,可父亲从不附庸风雅,行事低调简单,要是妹妹喝不惯这茶,姐姐就让人撤了,重新为你上新茶。”蒋绮蔓重新换上可亲的笑容,颇为认真的说道。
苏喜妹笑了一下,“姐姐不必麻烦了,这菊花茶甚好,清香扑鼻,蒋伯伯倒是会挑茶。”
蒋绮蔓听后缓过一口气儿,如果苏喜妹真要换好茶,这蒋府兜开底儿也拿不出来。(。)
第八十九章 上弦()
苏喜妹话已带到,就站起来欠了欠身,“绮蔓姐姐,妹妹就不便多留了,只要姐姐没事,妹妹就放心了。”
蒋绮蔓巴不得苏喜妹早点儿离开,起身回了个礼,笑着客气了几句就招呼丫鬟送她们主仆出府。
从蒋府出来,苏喜妹坐上马车,挑开窗帘视线扫过门匾上“蒋府”二字,陷入了沉思。
之前凌香压根就没提过她是相府的苏七小姐,那门房却是问也没问就叫来一个仆妇领她们进府,而那仆妇更是蹊跷,奉上茶后竟一口说出了她的身份。
蒋家穷成这样,可府上的仆从大多是行事稳重、有条不紊,看来这蒋老爷还真是不简单。
苏喜妹放下窗帘,沉默了一刻,隔着车帘对童海问道:“四哥,关于蒋家,你知道多少?”
这时马车已经往前走了,童海听到她的问话,放缓了速度,“我也是以前听三嫂说起过,蒋老爷好像受过先皇后的恩惠,所以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当初皇上有意提拔他入内阁,都被他婉拒了,一直屈居于詹事府辅佐太子至今。
童妈妈从前服侍在嫡母赵氏的身边,对朝中之事多少听赵氏提过。
而对于蒋家,以前她也是听说过的。
章承考上国子监后,不免会对朝局进行一番分析,哪些大员是站在太子身后的,哪些是支持瑜王的,又有哪些是投靠陵王的,还有那些持续观望的大臣,章承都逐一分析过。
所以她知道蒋老爷不仅身在詹事府,心也是与太子割舍不开的。
她今天来找蒋绮蔓,就是想挑起一些事端,而这事端正是针对陵王爷的。
念头飞快地转了转,苏喜妹又问:“蒋老爷怎么说也是朝廷的四品大员,没想到却是过的这般拮据,四哥知晓当中缘由吗?”
童海想了一下,说道:“听说蒋家老太爷为人清正,蒋老爷大概是与蒋老太爷一样,不喜铺张。”
苏喜妹听后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四哥,你让童妈妈留意一下蒋家,还有那件事也是时候上弦了。”
童海听了七小姐的话,自是明白那件事指的是什么。箭已在弦上,接下来就该有好戏上演了。
————————————
位于胡同最里处的阿牛媳妇家,章二太太蹲在水井边刷完锅盆,又将买来的青菜扔进盆里淘洗。
拿着扫帚扫地的章三太太斜了她一眼,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章二太太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这下一瞧见章三太太散漫的样子,顿时就憋不住火气了。
“我说三媳妇,我们章家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家,做错了事就要拿出诚心来,你忘了承哥儿是怎么交代的?既然我们是一家人,你就要拿出一家人的姿态来,光是做做样子可不行,焕哥儿欠赌坊的银钱,我和大嫂可不是做样子,前个儿就让账房支了钱去,说句实在话,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别在小事上犯了糊涂,焕哥儿还年轻,今后还得承哥儿多加帮衬。”
章二太太一口气讲了一大堆,一把青菜拍在木盆上,这才匀开了胸中的火气。
听着这夹枪带棒、高人一等的口气,章三太太气的抖了一下扫帚,恨不得劈头就罩着她的脸盖下去,但为了焕哥儿,她忍!
“二嫂子说的是,承哥儿是大才,别说焕哥儿了,我们整个章家都是因为承哥儿才有的今天。”章三太太笑脸迎上,捏着扫帚的指尖却是发了白。
“你明白事理就好,可别让人瞧了我们章家的笑话。”章二太太瞧着这个三弟妹恭顺的态度,心里不知有多舒坦,火气没了,还哼上了小曲。
还是最近风靡京城、贵太太们最爱听的那曲。
章三太太气的牙直哆嗦,面上倒是正儿八经扫起地来。
这会儿章大太太从厨房出来,招呼章二太太进去帮忙。这次的事是章二太太闯下来的,所以就数她最积极。
青菜、瘦肉下锅,又煨了一罐鸡汤,阿牛媳妇去了成衣铺子,章二太太就亲自送过去。
还有小阿牛和老太太,章二太太也都放下身段悉心照顾。
街坊邻里不相信,前前后后来瞧了几次,看到章家的三位太太忙前忙后、一团和气,想着章家人大概是真的有了悔改之心吧!
很快这事不胫而走。先前斥责章家人的声音一改往常,还有人站出来称赞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仅仅一日,这消息就传到了朝堂上,章承没想到竟阴差阳错得了一个好名,心情顿时大好,并借此事为自己造了一番势。
童海将马车停在阿牛媳妇家的胡同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