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大魔女的面前，她不得不服。
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大魔女。
普利斯拉叹了口气。她将魔书又往后翻了几页，正好是夹着魔女的帽子的那一页――魔女的帽子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更是大魔女仍旧存在于世的证明。
可惜的是，她至今、或许是一辈子，都没法达到大魔女的高度。
她真的是人类吗？
普利斯拉收起了魔书的同时，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怀疑。
对人类的定义究竟为何，她至今只从书上看到过相关的概念。可按照巨龙如今的样子――说真的，普利斯拉觉得他跟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同为智慧生物。
说不定，大魔女也是这样，只不过是被归入“智慧生物”范畴的个体罢了。
普利斯拉边走边开始了她的胡思乱想。
进入小树林后，就很靠近那座高塔的边缘了。――只不过在靠近后，高塔已经完全看不出它的塔状，已经完完全全是一面墙立在了她的眼前。普利斯拉走出去前还停在原地注意了一会儿――可等了许久，都没望见哪怕一名巡逻的卫兵。
墙上倒是隔了几十米就开了一个出入口――从外面往里瞅去，黑漆漆的，仿若黑洞一般恐吓着人们的同时挑逗着他们的好奇心。
“有海王的气味吗？”
普利斯拉再三确定了周围并没有卫兵后，回头确认了一遍。见巨龙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便回头踌躇了一会儿，最终一咬牙，踏入了其中的一个出入口。
72。（）
高塔内一片漆黑。om
普利斯拉踏入这里的时候，虽说一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可天空还不至于黯淡无光。内与外的区别实在是过于明显，致使她进入的瞬间，因为不习惯内外的光差，差点儿产生了退却的想法。
塔内一片黑暗――在眼睛习惯了这种黑暗后，她还从周遭参差不齐的石块堆砌而成的小路中，嗅出了阴冷的气味。
无论在哪里突然出现一具尸骨未寒的躯体，她都不会感到任何意外。
这与先前她进入过的古堡不同，完完全全是一处被抛弃的人们与罪人挣扎生存的地方。在这里断然是无法过上正常生活的吧、普利斯拉第一眼就知道她在这里待不下去。
不知道海王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藉着糟糕的环境，她几乎已经想象到了结果。
“怎么了？”
普利斯拉走到一个拐角的位置时，突然发现后方的巨龙并未跟上，而是停留在了不远的地方。她回头望了眼，见后者盯着附近的缝隙交接的地方，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走了这么久，”他答道，“没有见过一个人――也没有在黑暗中生存的野兽、就连一只蚂蚁都没见到。”
这里除了环境极易造成人的抑郁心理外，暂时还没看见能对人产生负面影响的因素。甚至因为了无生息，反而让他感觉有点诡异。
“很正常。”
普利斯拉听闻是这么无聊的理由，轻轻呼了口气，“大魔女曾经在这里做过实验，为了那个实验，掐断了所有的生物链。”
她不久前的那声“实验失败”在霍普金斯眼前一闪而过――当时他还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现在一路下来的气氛除了阴森外便是沉闷，倒可以用此打发一下时间。
况且能让大魔女动手的实验，也确实令人产生了几分好奇。
“详细的我没有仔细看，不过能让她记载了十几页内容的事例确实不多，看得出大魔女曾经对它非常热衷，”普利斯拉抬手抹了抹长满了青苔的石块，“有关人类独立生存的实验。”
“”
“她曾经打算打造出一个人人平等的大陆。”
她在方才霍普金斯注视的位置真的发现了一些什么新鲜的东西――不过因为太过漆黑的缘故，看不清上面的一行行黑色字体。她还在想办法时，身后突然传来了火焰的颜色，稍稍令冷飕飕的空气回温了一些。
普利斯拉道了声谢，回头接过了霍普金斯手上正发着光的水晶。om巨龙魔力的温度正在里面燃烧着，给予了她些许的温暖。
她盯着石块上的文字，口中继续说道：
“那是一个跟现在的体制完全不同的乌托邦――无论人们怎么努力工作，都不会得到更多的报酬。强者与弱者的个人价值都一视同仁，就算你是该死的混账，也不会因此受到任何的谴责。那个社会中没有该死的概念，每个人的性格情绪都只拥有好的一面。”
“”
“为此，大魔女认为，不需要任何会产生利益冲突危害人类性命的东西。会撕咬人类的野兽、携带致命病毒的昆虫。连一草一木都不被需要。也就是说、在这里，除了人类以外一切都是没有价值的。没有了对比才能达成平等的价值。所以不会出现除了人类外的其他生物。”
普利斯拉盯着上方难以看出原本字迹的文字琢磨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那是在人类还是大陆上唯一的智慧生物时候的事情。”
因此，那时候对人类的定义，应该就仅是“智慧生物”。如今巨龙也被赋予了智慧，也拥有了能够进入的能力。
霍普金斯视线从方才被普利斯拉抹开的石块上移了回来。
那上方的文字他并不熟悉。
与巨龙一族的文字自然是完全不同、可与现下流行的人类的语言也不太一样。可看普利斯拉的态度，似乎是看懂了上方究竟写着些什么。
究竟写了什么呢？
“实验失败是说，最后这个社会没有建成吗？”霍普金斯问道，对她口中的那个社会颇感兴趣。
没有了一切的负面情绪、每天都以轻松的心情过着日子，想来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
特别是对于黑龙而言。
“当然，”普利斯拉轻笑一声，“真建成了，现在估计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第一勇者还是在家里与尚且在世的老婆相谈甚欢，大帝国的贵族阶层也不再拥有特殊权利。实力与金钱不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人只需要当个乖巧的牲畜，每天出门跟同伴聊聊今天的午餐，就能获得足够活下去的食物。这真是个糟糕的社会。”
普利斯拉反而对此抱有消极的态度，而且原因也很简单：
“那种没有丝毫挑战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吗？”
从这个角度而言，确实无可反驳。
霍普金斯刚一张口，可反驳的话还未由口中道出，这条路的尽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由小小的门洞伸展出的，是一处庞大的大厅。
高不见顶，望不见边。墙面由门洞向两旁蔓延，依稀可以看得出它带有一点点的弧度，可究竟在何处交汇围成了一个圆形，普利斯拉估计还得走个大半天才能看见。
好在她此时并没有把这儿探寻一遍的想法。
“高塔中央是完全镂空的，要是能飞起来的话，可能也得花一点时间――不过能很快抵达楼顶。”
普利斯拉回头望着霍普金斯――结合她口中的话，她的意思也很明确了。
一路下来，活人没见着一个，确实也没必要躲着他们的视线了。大帝国似乎根本没在这个高塔内部安排卫兵巡逻――
“你没发觉吗？”普利斯拉闻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里到处都是魔法阵、要是巡逻的话，根本没法安排具体的路线。一旦走了进来就很难离开了，特别是靠近出口的这段行程。”
她朝霍普金斯身后的方向指了指。手中捏着方才巨龙交给她的那块水晶，看上去像是在黑夜中召出了一道光明一般。
霍普金斯回头望去――身后的门洞不知何时出现了破旧的门框，木门耷拉着挂在框上半开着，仔细朝内望去，后方也并非之前走过的那条道路。
“毕竟要是有人想逃出去就不太妙了。”
普利斯拉语气平淡地说道，“这样想来，附近应该会有直达上层的魔法阵。或许那个会比霍普金斯先生你要快上一步吧。”
她话音刚落便打算去寻找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魔法阵。霍普金斯一愣，拉住了她。
“”
在后者转了回来的视线当中，他一时语塞。不知为何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我送你上去吧。”
“怎么？”
“这里的魔法阵应该时间也不短了，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朝望不见顶的上方瞥了一眼，“能不能安全把人送到上面还是个问题――既然如此，还是选择相对而言安全的办法吧。”
普利斯拉轻笑一声：“原来你也会担心这些问题。”
霍普金斯：“”
“大魔女的魔法阵一向很稳固，不会出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你这样一说，似乎也有些理由。”普利斯拉意外得接受的很快。
巨龙仔细一想，觉得她可能是想到了最近的云海森林――大魔女的魔法阵固然无人可敌，可在她死后是否还能维持当初的强度，已经从云海森林之中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与大魔女有关的一切，一切都在迅速地萎缩。
可能也包括这座高塔。
他看着从面色上瞅不出丝毫异常的普利斯拉，垂首摸了摸鼻子。越过她走向了中央的通高部分，脚底与冰凉的石头接触，一股凉意由脚底传入脑海。
这片地域上温暖的东西，似乎只有身后那位女性了。
不关是温存的躯体、就连偶尔显露出的坚持己见的思维方式，在他这种经常下不了决定的踌躇性格前，也具有引路灯性质的光芒。
无论是一个人、两个人、还是一群人，肯定都需要一个下决定的存在。他必须在成功的果实上背负相当高的错误风险，而且不可推责。
而在两人的同行期间，担当了这个存在的，一直都是她。
霍普金斯不喜欢下决定――他比较喜欢服从他人的命令，这样不用去思考与旁人的关系，也不用去思考自身的存在意义。单纯的服从就好，不会累也不会烦。
这与大魔女曾经规划过的那个社会的居民有多相似――跟普利斯拉不喜的性格就有多雷同。
巨龙暂时还是不希望被她讨厌的。
那样于谁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空气在躯体变大的同时也被压缩――原本体积的空气因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填充物而产生了一股气流。普利斯拉被扬起的沙砾蒙住了眼睛，一时之间睁不开眼。
而等到她揉红双眼终于把沙子挤出来时，周遭的气流已经有了平静的迹象。
落在面前的，是许久未见的黑龙巨大的身体。
它的影子几乎于背景融成一体，身上的鳞片仿佛吸收了原本就暗淡的光线一般，形成了将人吸入腹中的黑洞。唯有那对巨大的金色瞳孔才能确定它头颅的位置――金色的眼瞳转了转，投向了下方，最终不断地下移，靠近了普利斯拉的位置。
请上来吧。它的声音直接传入了普利斯拉脑海当中。
似曾相识的场景，如今的情况却并没有先前那么紧急――普利斯拉有足够的时间观察并去思考眼前的巨龙、它的模样、行为、及态度。
因此她产生了一个疑问。
她抬头望着它，稍稍拧起的眉头在手边水晶的照耀下，显得有点深。
“人类不止是人类。是不是大部分的种族，都把你们当成了方便的坐骑来看？”
73。（）
霍普金斯因为她的话，呼吸有那么瞬间的短促。om
有着巨大躯体的他不比人类形态，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有些多余。不过这可不包括思考。
无论什么时候，思考都是必要的、不可缺少的。
龙的眼睛睁开便有好几个普利斯拉的高度――就算倒映着她的身体，也不过是小小的一片区域。为此霍普金斯将脑袋又往下压了一点，眼中一片冷漠波澜无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突然想到了，”它眼中的普利斯拉低下头抓了抓头发，只能从语气中听出她此时不明地有点丧气，“就像那些狮鹫一样，巨龙与人类同行，无疑都是落在了下风――你们可以擅自决定前进的方向，但大部分考虑到人类，都不会这样做吧。多说一句就显得太过，所以只能选择尽量减少自己的话语权”
普利斯拉叹了口气，边朝前走边伸出手，覆在了霍普金斯冰凉的鳞片上。
“巨龙的躯体带来的压迫感，确实比人类的命令更容易让人产生不快。也更容易发生矛盾。之前一直觉得你的沉默是性格使然，很抱歉。”
“”
巨龙有点想告诉她，“你想多了”，可这被人担心的感觉并不令人讨厌。它轻微的呼吸变能带起一阵风，扬起了普利斯拉被抓乱了的发梢。
不用。
他确实是性格使然。
不过这个性格，是否是因为她口中的原因而延续至今造成的，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这样仔细一看，”普利斯拉继续说道，“霍普金斯先生你的体型，好像有点小？”
普利斯拉见过两只巨龙，其中一只因为时间过于久远而导致记忆不清，可最近一次见过的黄金巨龙还是前几天的事情――她觉得并不是因为黄金巨龙自带的光环的缘故，霍普金斯确实比它的体积要小上一圈。
而原因？
成年巨龙的体积比我要大，霍普金斯身子微俯，像是邀请，实属正常。
“这样啊。”
…
普利斯拉许久都没体会过在空中翱翔的感受了。
其实她也不过体会了曾经那么一次。
塔内的投影面积确实很大，就算是巨龙的躯体及速度，在其中绕上一圈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普利斯拉有些理解外圈为何没有看见巡逻的卫兵了――这种地方需要的人手数量太过庞大，大帝国断然承受不了。
不过，从外面看，它的体积并没有在里面走起来后觉得的这样复杂。om
“这座高塔，可以由外部传送进来。”
霍普金斯飞得很慢，普利斯拉自然也不必抵御当初的那股巨大的风流。她靠在龙鳞的缝隙之间，观察着周围明显掀起的鳞片――同时开口说道。
“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在哪里，不过既然大帝国能往这里面送犯人，那个地点肯定已经被他们控制了高塔里其实也藏有不少通道，不过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就算没有失效，也已经被这破旧的环境隐藏在了深处，难以寻找。”
旁边的空气并不冰冷――由上方投下的光明为他们指引着方向。霍普金斯的翅膀一阵阵地掀起干燥的风，混杂着年代久远的气味，倘若细细闻去，肯定难以忍受。
越往上去，中央的通高部分也在逐渐变小。小心地往上几个小时后，终于在这个边缘的部分，能望见圆形的另一边了。
同时，也能望得见那些趴在圆形空间的边缘、那些衣衫褴褛的犯人们。
他们身上没有丝毫束缚，手铐脚镣都不存在――然而给予了他们完全的自由，还是没法从这里逃走。
甚至有的已经因无趣的生活而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
这些就是曾经、在这个社会中的人类的末路。
普利斯拉抬头望了眼依旧光明的上方。她顺便算了算时间，觉得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晚餐几近半夜了。
上方的光却还是那么刺眼。
“霍普金斯先生。”她在越发接近那片光芒的时候，开口说道，“不要继续上去了，在这里停下吧。”
怎么了吗？
“天上不应该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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