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霖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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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霖霖-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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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只能硬座了,小冷将就下。”她不过习惯性地查看座位号而已,小艾姐想得倒是快她一步。

    “我不碍的,你能将就我就一定可以。”

    待火车停下时,冷伊才发现这是一列人头攒动的火车,从窗户里望进去,座位上、过道里、甚至是车厢节与节之间都挤满人,想来这个时节,能供普通人乘的车不多,好不容易有这样一辆,知道消息的人都想尽方法从各个可能的站点挤上了车。

    一行人中男生占多数的好处在此时显现,他们从窗户和门里将行李塞了进去,而后又硬生生从人群中挤出一个缝隙,让冷伊和小艾姐不至于被挡在门外。

    冷伊和于鸿的嗓子都喊哑了,“对不起,这儿有个孕妇,请关照一下。”

    无奈,不是别人不让,而是没有让的余地,虽是车票上有座位,却与门相隔甚远。小艾姐嘴唇发白,靠在座椅背上,“就这样吧,不碍的,不碍的,忍忍就是了。”

    难不成她要站回去?路途漫漫,冷伊急得额上淌下汗来。

    小艾姐凑在她耳边,用微乎其微的声音道:“过了前面那个站,我们下车也无妨,过了前面,我们就彻底安全了。”

    于鸿凑了过来,尽力给她们圈出一个空间,让小艾姐靠得舒坦些。好在她也是个不太讲究得人,靠着冷伊的肩膀,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太阳很快沉下西山,这列火车穿行在墨蓝的荒野中,穿过相似土丘与洼地,直到漆黑得什么也看不到。

    上车时的人声鼎沸逐渐停止,取而代之的是碎碎的聊天声,夹杂着某个大婶执意要带着走的鸡鸭扑腾或是鸣叫的声响。

    “这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折腾,照我看,在哪儿都逃不掉。”冷伊她们靠着的那张座椅上,五十来岁的女人,穿得倒是很体面的,同一旁的青年男子说。

    “妈,咸阳横竖不能待了,我可不想再来一次。上回就是你说守着家里的铺子,不逃不逃,差点饿死,这次听了我的准没错。”

    “你以为逃了就有用?这回波及面很广,你逃到哪儿,都逃不出战场。”

    “金陵城总是安全的罢?”

    “哼,这回马主席才是胜券在握,这么多人支持他,连章少帅都和他结盟了,依我看,反而待在咸阳最安全,别的地方就等着横扫吧。”

    冷伊的心中空荡荡的,原来是这样,游/行的时候只当一旦开战,南北联合军人心所向,必是势如破竹,没想到原是这样。坐井观天,哪能知道全局是怎样的呢?

    她脑中又闪出程昊霖的影子,他说去渭南办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更不知有没有危险。他这样隐姓埋名,动不动就要开枪,肯定是危险的。她吸了吸鼻子,知道自己和他算不上有什么大交情,可总也不希望他出个什么事儿。

    透过车门上的玻璃,顺着列车前进的方向,冷伊隐约看见铁轨边上闪着白炽灯的光,心中一阵狂跳,下一个站这么快就到了,越来越近,那灯愈发明亮,她轻轻推推小艾姐,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刚推出一下,却发现那不是白炽灯,而是一群散乱的白色光点,带点蓝莹莹的光。

    “怎么?”小艾姐悠悠转醒,火车也慢了下来。

    冷伊这才终于看清,一排握着电筒的军人,牵着狼狗立在铁轨边上。

    “全部下车!”

    “全部下车!”

    火车缓慢直至停止的过程中,这一列人围绕这列车散开,用皮靴将车厢踢得“砰砰”响,狼狗分外起劲地狂吠,叫声嘹亮似要刺穿耳朵。

    门被“唰”地一下拉开,一个军人上来将车门口的中年男子拽下车,那人一个趔趄没有站稳,直接跌倒在地上,那军人也不管,上来又拉一个人,冲着车厢内吼道:“都聋啦?下车下车!”

    那被拉着的人是个四十来岁看似圆滑的商人,冲着他叫:“长官,我上金陵城走亲戚去的。”说着还想从裤兜里掏烟,烟盒只露了一个角,便整个人被那军人掼在地下。

    “哼,上金陵城!抓的就是你这样上金陵城的人。”

    冷伊的心一提。

    于鸿替她俩挡了挡,也被拉了下去,乘着这个档口,冷伊自觉地扶着小艾姐走了下去。

    可那军人饶是见她们已经自觉听话了,还是不耐烦地推搡了小艾姐。

    车厢里的人不情不愿地被掏了出来,站在旷野里,日落后的荒原风大,吹得人透不过气来。

    冷伊沿着铁轨向前看,发现远处似有明灯,在黑暗中闪烁。

    一个看似领头的,揪了揪一个十五六岁少年郎的领子,“还跑什么跑,我看,参军了正好!”

    冷伊心里细细数了下,也就八个人的小队,却把整列火车近五六百人给圈在铁轨旁的空地上。这才想起,刚才勉强塞进座位底下的行李还在车上。

    再看小艾姐,她咬着唇,死死盯着一个牵着狼狗在车上巡视的人。

    另一个人跳上车,“还看什么看,全丢出去。”

    冷伊声都不敢吱一声,心说这行李丢下来,莫不是这趟车不开了?

    “全部给我沿着铁轨往回走,从哪儿来还给我回哪儿去。”

    “哎?我们买了票的。”这下,车上的一众乘客不依了,先前只当是搜查行李,想着情况特殊,也就不多啰嗦,这口气忍了,谁知竟是这样的。

    “我说了,滚回去!”那领头的一脚踢在车门上,却镇不住炸开锅的人群,有胆子大的直往车上冲。

    “砰”一声震天响。领头的拔出腰里的手/枪,对地就是一枪,“哪个不要命的?这个火车我们用来运兵的。”

    骚乱的人群都惧了,安静地往后退了退。

    “长官,我家老太太去了,我要赶去洛阳奔丧的。”还是那个圆滑的商人,这回换一个伎俩……装可怜,终于把香烟成功的掏了出来,还给那开枪的点着了。

    果然一声长官,一支烟就能够收买,“你顺着铁轨继续走吧,过了前面那个卡子,随你干什么去。”那领头的用点燃的香烟点点远处那隐约的光亮之处。

    冷伊和小艾姐对视一眼,天无绝人之路,这帮子人只是征用火车,并不管车上旅人的去处。

    那边车厢里,行李被一件件掷在地上,人群蜂拥上去抢自己的包。

    小艾姐在冷伊耳边叮嘱,“当心我那灰色的小袋子,别的都无妨。”

    既是人人都哄了上去,冷伊他们也只得往里头凑,免得别人乘乱多拿了、又或是眼花拿错了。那灰色的小袋子与她的小藤箱靠到很紧,样子不起眼,她急急搬到一边,四下一看没人注意,便把袋子塞进藤箱,搬到小艾姐边上,拍拍箱子示意她。她放心地点点头。

    火车轰隆隆地往回开走,留下这一大帮子人。

    人群里有人说,往回走有几里有个镇子,正好今夜歇下,再做打算;往前走,即使过了那卡子,外头还是茫茫一片荒原,下一个村镇在几十里开外。

    于是大部分人都朝着火车开走的方向赶路。于鸿他们一行人,默不作声,都瞧着小艾姐。

    她低声道一句:“继续走,别回头!”大家也无多话。

    “那布袋子里有什么?”冷伊不放心地询问。

    “一些文件。”答得甚是干脆,没有告诉她实情的意思,“不能让他们搜到,熬过那个卡子就好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冷雨霖霖'民国',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聊人生,寻知己

第95章 强行冲卡(二)() 
冷伊心里七上八下;如果那道卡子便是分界,定没那么容易就放他们过去。“那袋子能不能丢掉?”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藏起来呢?”

    小艾姐怔了怔,从她手里抢过箱子,掷在地上;“你们继续走;我拿点东西,有点冷。”她挥散了聚过来的同学;待他们都走出几步远;才打开藤箱,从袋子里拿出个什么物件;两手把玩几下,转眼就不见了,冷伊都来不及细看。她又将袋子里其余的东西取出,都是书信。

    “你的家书呢?”她抬头问冷伊。

    冷伊急忙身上的背包里取出一叠示意她。

    “混在一起。”

    双手颤抖着将两叠书信混到一起,又塞进包里,冷伊心直砰砰跳;知道这样一来;万一有个意外,自己也是逃不了干系的了。

    远处的灯光慢慢变近;变大;终于看到那个哨卡;就设在一道铁路桥头;两旁都用带刺的铁栅栏挡着;只留铁轨和两侧够汽车通行的距离。铁栅栏的口子上站着个哨兵,旁坐立一只狼狗,凶狠地盯着眼前的活物。稍近一点,一个大木屋,门前一张桌子,两个军人立在边上忙忙碌碌。

    小艾姐叫了于鸿,“你悄悄地和他们一个个说,一会儿谁有什么动静,其余人只管往前走,别靠近,大伙儿明天早上,到白马镇镇中心的祠堂集合点人数。”

    于鸿迟疑地瞥了冷伊几眼,点点头。

    幸而不只有他们一行人决定今晚就过卡,前前后后还有几十个旅人,冷伊他们一行又和进站般打散了走。

    这次的检查很是严格,过往的人将行李全摊在那桌子上,两个军人细细查看每件行李,细致得连衣物都捏按过去,深怕藏着些什么。

    终于轮到冷伊,将藤箱打开,稍稍迟疑,将身上的包也摊在桌上,果不其然,信件像雪花般被倾在桌上。

    那军人也是仔细,展了几封来看,恰好都是冷琮写给她的,看着无趣,正打算让她装回去,下一封便是她自己也没见过的。

    果然,他看到个不同寄信人的,又来了兴致。

    冷伊紧张地咬了咬唇,小艾姐捏了捏她的手腕。

    他打开一看,脸上波澜不惊,却用手指捻了捻信纸,又凑上去闻了闻,狐疑地扫了冷伊一眼,“这是你什么人写给你的?”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那木屋里窜出来个人,对着她热情地叫道:“王小姐,你终于到这儿了,吴将军让我候着呢。”借着木屋檐下一个耀眼的灯泡,冷伊看清,来人竟是常中校。

    冷伊愣住了,不知怎么应答,只觉得手腕被小艾姐用更大的力道捏住,痛得快要叫出来。

    “李副官!”小艾姐帮着她应了他的招呼。

    程昊霖在附近?冷伊慌忙环视四周,却看不见那挺拔的身影。

    那军人面上缓和些许,上下打量冷伊一眼,又回过头问常中校,“这位,这位是,吴将军的朋友?”说“朋友”二字时眉间轻浮地挑了一挑,带出两声“啧啧”。

    常中校也嬉笑着脸,“对,是朋友,是关系顶好的那种朋友。”

    旁边几个听到这话的当值的人脸上都浮上一丝心照不宣的笑。

    “王小姐,吴将军特地嘱我给您送包吃食,去新郑的路上解解闷儿。”说着递给冷伊一个纸包。

    她顺手接过,用手掂了垫,有棱有角的小颗粒,好像是松子。“那替我谢谢吴将军了。”她全然不顾那些暧昧的眼神,只想一心把这出戏演完早点过卡。

    “哎,吴将军要送送您,您也不肯,非得自己乘火车,您看,这下可不是给截下了?陈富贵,你快去后头把车开过来,我要亲自送王小姐到白马镇。”他看似友好地拍拍正拿着信纸的小兵的肩膀,虽不严厉,却是命令。

    那小兵对他虽毕恭毕敬,竟不肯听命,“长官,这信有问题。”

    冷伊抓了小艾姐一把,却见得常中校面不改色,反而更加嬉皮笑脸了,“王小姐收的信有没有问题,我们吴将军最清楚了,是吧,王小姐?”还冲她挤眉弄眼了,与往常见到的他全然不同,真真好演技。

    冷伊用带着手套的手捂着嘴,佯装咳了一咳,顺带微微点头,当是默认了他这个小笑话。

    “快去备车吧,我来帮王小姐把行李收拾好,王小姐要是不高兴了,吴将军那可就不高兴了。”常中校也察觉这个小兵不好对付,语调虽仍是玩笑着的,话里却威严几分,“吴将军不高兴了,呵!”

    怎知这小兵就是恪尽职守,提高了声音,“长官,这封信有问题。”虽看似答常中校的话,实则冲着那木屋里头叫喊。

    被常中校打开却没有带上的门洞里,慢步踱出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没有穿军装,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绿豆小眼里泛着狡黠的光。

    冷伊看见常中校终于变了脸色,手不自觉地按了按腰间,小艾姐不住地冲他摇头。

    “我看看。”那男人伸手,跃过常中校,直接从那小兵手里接下信纸,只刚触到信纸那一下,就“哼哼”冷笑两声,用信纸隔空点点冷伊,“这是你们吴将军的小情人?吴将军怕是醉倒美人塌,好歹都分不清了!”转身往木屋子里头去。

    常中校抽手一个耳光打得那个小兵跌在桌子上,“就你个陈富贵不听话。”旁边那个原在翻冷伊箱子里衣物的小兵倒是处变不惊,正慢条斯理地将翻出来的衣物重又装入她的小藤箱。

    那个小兵被打倒在桌上,倒也什么话也没说,大概眩晕了那么几秒钟,重又站了起来,竟又抽出一封信,口中喃喃道“这封也有点问题。”

    常中校正要发怒,只听后头木屋里一声枪响,他急忙拔枪给这两个查行李的小兵头上各一枪。

    “常山!”小艾姐夺过冷伊手中那纸包朝举枪的哨兵头上扔去,那哨兵一躲,一枪在常中校的后背上撕开一个血窟窿,木屋门口伸出来一把枪,冷伊甚至还没来得及退后,就看见枪口对着哨兵一声巨响,那哨兵栽倒在地。

    “常山!”小艾姐上前抱住常中校,可阻止不了他的倾倒,跪在地上。

    木屋背后不断地几声枪响,一辆汽车飞驰出来,急转弯,停在冷伊跟前。

    “上车上车!”程昊霖从车里跑出来将她推上车,又硬是拉过小艾姐,只留常中校背对着车,一手支在桌上,一动不动跪在地上。

    小艾姐惊惶地尖叫着,被程昊霖塞上车。

    他又胡乱地将桌上那些箱子、包还有散乱地信件从车窗丢进来,冲木屋里头叫道:“赶紧挨个儿补一枪,再去看看常山。”

    小艾姐哭叫着要推车门下去,被冷伊死死拉住。

    程昊霖猛踩一脚,汽车飞驰出去,“冷伊,拉着她,别做傻事。”

    冷伊紧紧抱住小艾姐,自己从车窗探出头去回望,几声枪响,那木屋里出来的人照着倒地的人挨个开枪,常中校先还是跪着的背影,继而向前倾去,趴在了地上,她便再也看不到。

    道路两侧,一簇簇蹲着窝成一团的人,被突来的枪战吓破了胆。

    “你们这样岂不是暴露了?”冷伊开口同前面的程昊霖说话,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一里外有军营,听到声响过来的时候,剩下的那个就说是陈富贵放了个军统的人出去,还打死了旁边的人。”

    小艾姐抖抖索索地将皮手套取下,从里头抠出小小一盒什么,她自言自语道:“胶卷还在”

    冷伊将信件都收拾好。发觉脚下一片血迹。“小艾姐,你中枪了?”抬起她的手,前胸后背都没有枪伤,低头去看她的腿,只看得到裤腿上全是血迹,还在汩汩流着。

    程昊霖慢了慢车速,回头来,“怎么了?”

    “这么多血,我不知道,程老师,你看看!”冷伊举起双手,手上也满是血腥。

    小艾姐却很镇定,她斜斜靠在冷伊的身上,仿佛抽尽了所有的力气,淡淡一声,“我的孩子也没了。”痛苦地呻/吟一声。

    “你忍忍,到了白马镇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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