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浆黑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血浆黑手- 第3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利欧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他伸乎去摸手枪。现在千万别慌张,要沉住气!等他过来。他想必已经来到前面的交叉路口,马上就要走上那条顺坡而下通向湖边的小路。他肯定又牵着那只猎犬。那只狗反正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在湖岸供散步的林荫道边上,那只狗摆脱了绳子,而它的主人则舒舒服服地坐在一张长凳上,嘴上叼着一支雪茄烟。 
  “现在过来吧。我们走,罗拉。” 
  一个黑影出现在湖边的林荫道上。然后哈佩尔和他的狗一同消失在树林里。现在利欧离哈佩尔很近,以致能听到哈佩尔的脚步声和猎犬的急促喘息声。 
  让他走!让他走他的路,他最后的路。 
  利欧迅速离开山毛榉树干。当他继续往下走,脚底下感到踩上散步小径的沙层时,他停住了。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这真是太好了! 
  他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一条岔路。这里有一座小楼梯。他踮着足尖走下楼梯。他尽量不使他网球鞋的橡胶底发出声音。前面,那两个黑糊糊的影子似乎溶化在灰色的湖水中了。 
  他又停了下来,从腰间掏出手枪,拉上扳机,打开保险。 
  是时候了,路德维希……你马上就要结果恩格尔了。我也赶上来了,我现在就要射击了。这次,路德维希,这次一定成功!你等着我成功的消息吧…… 
  在湖岸边,水面使周围的暗处显得略亮一些,至少使灌木丛的轮廓和树林的树干清晰地显现出来。 
  哈佩尔虽然离湖岸只有几米,但他一直站在向下延伸的小路上。他不再奔跑了,他已经停住了。 
  这时,狗的吠叫声在向他报警。这不是通常的狂吠声,而是尖锐刺耳的叫喊声,就像是恐怖的叫喊。那狗狂叫不止,然后突然不叫了。 
  是哈佩尔的狗。难道罗拉被他踢了一脚?这真是不可想象。 
  利欧已经到达了湖岸,再次细听,此时,他听到的已不再是狗的狂吠声,而是一个人的狂叫声!只有感到非常恐惧的人才会发出这种病态的奄奄一息的呻吟声。这声音不仅很大,而且充满痛苦,仿佛湖岸边的那个人快要窒息而死,仿佛他正在和死亡搏斗。哈佩尔?!哈佩尔,难道他由于某些原因正在死去?得了心肌梗塞,还是鬼知道的什么其他疾病? 
  利欧朝湖岸跑去。哈佩尔也许是在和死亡搏斗,但死亡是两个男子给他带来的。他们正在痛击躺在地上的哈佩尔,欲置他于死地。在寂静中响起了嘈杂的咒骂声、呻吟声和叫喊声。 
  此时,利欧清楚地看到,其中的一个男子用膝盖压着哈佩尔的喉咙,可是哈佩尔一直还在用双腿还击,和他们扭在一起。 
  此时,另外一个男子突然跃起,朝利欧走来,微微举起双臂,做出空手道的姿势。 
  利欧举起手枪。 
  “救命!”哈佩尔喊道,“救命!” 
  喊声突然停止了。 
  利欧面前的那个男子长得又细又高。他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对另一个男子说:“哎呀!这儿有个人,见鬼啦!快跑!这家伙有枪!”随即夺路而逃。 
  利欧感到束手无策,像是受了一场虚惊。他耐心等待,直到那两个逃跑者的脚步声逐渐消失。然后他跪到哈佩尔的身旁。 
  这肥胖的男人一动也不动。他也不再呻吟了,只是困难地喘着气。 
  利欧勉强地把指尖按到胖子的太阳穴上。脉搏快而不均匀,皮肤上流着冷汗。 
  利欧迅速地抽回手。“哈佩尔……” 
  他一动也不动,甚至头也不动。可是现在他终于开口说话:“是您吗?” 
  利欧拉上手枪的保险,然后把它插回腰间。 
  “您觉得痛吗?是不是腿给打断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只是感到身体不舒服。” 
  “这我可以想象。” 
  他的呼吸变得平稳多了。“啊,大哪。他们从灌木丛里走出来。其中的一个抢走了我的皮夹子,可是他们觉得这还不够……” 
  利欧的膝盖上有个东西在动。他用手摸到了狗的毛皮。与此同时,他听到一声很轻的、尖细的叫声。 
  “罗拉?”哈佩尔轻声地说。 
  一想到他的狗,他似乎恢复了力量。他欠身坐了起来,一边低声呻吟。在微弱的灯光下只能看清他的脸。没有眼镜,它看上去就像一块浅色的、正在渗开的生面团。 
  “我的眼镜……” 
  “您肯定还有第二副眼镜。别呆在这里了,您得尽快回家。” 
  “是的,也许那两个家伙还会回来……” 
  “我不大相信,可是信总比不信好。” 
  “是的,也为了罗拉。” 
  “现在就走,否则就太晚了,”利欧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应该放声大笑。可是就这样胡乱开枪把他杀死?这可不行。最好还是逃之夭夭。 
  他很胖,的确很胖!利欧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把一袋湿水泥,一个不停地呻吟和喘息的袋子,拖上山坡。哈佩尔搂着利欧的肩膀,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而利欧由于拖着哈佩尔走路,自己也开始变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天爷作证,他们是本世纪的一对活宝。 
  可是他终于把哈佩尔拖到了广场。他俩气喘吁吁地站在广场上。哈佩尔终于轻声地说:“这两个肮脏的家伙,这两个该死的匪徒。” 
  这时候,哈佩尔的模样发生了变化。他的呼吸仍旧困难。他转过身子,路灯的灯光照到他那没有戴着眼镜的胖胖的脸上。“多谢。的确,多谢……”与此同时,他拿起自己的领带。利欧在下边的路旁还特地为他松开领带,现在他把领带结拉上。面对邻居,他似乎很重视自己端庄的外表,他的肩膀也挺直了,似乎长高了几公分。 
  “来,罗拉。” 
  罗拉早就摇摇摆摆地走到他的前面。它身后拖着拴它的绳子,高高兴兴地朝10号大院奔去。 
  哈佩尔站住了,路灯照射在他的脸上。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有一道脏东西留下的痕迹,下巴上粘着沙子。他的脖子发红,亚麻上衣的袖子已被撕破。 
  “这两个卑鄙下流的强盗。真是令人难以相信。这太恐怖了,就像是世界末日。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在柏林还是在纽约的北城区?这是……” 
  他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地发出了一声悲叹,然后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到利欧的肩上。 
  “而您,您在最后的关头来了。想必是亲爱的上帝把您送来的。我得感谢您。顺便提一下,我的名字是哈佩尔。” 
  利欧点点头。此时那胖子也坚持要利欧作自我介绍,他只好犹豫地说:“沃尔曼。” 
  “沃尔曼先生?您是我的救命恩人,请接受我最衷心的感谢,沃尔曼先生。要是您刚才不在那里的话,后果是无法想象的,根本无法想象……” 
  利欧擦去额上的汗水。 
  “事情会好起来的。” 
  “您说事情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好事,根本没有什么好事。您刚才也亲身经历了。这个国家,这个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社会,它注定要灭亡。我刚从家里走出来,就遭到歹徒的袭击。我的罗拉到底在什么地方……” 
  “在那边。花园门的前面。” 
  “请允许我请您和我一起回家。我们可不能就这样……嗯……让这样的经历烟消云散。也许喝杯葡萄酒,或者喝杯威士忌。我想我俩应该喝一杯。您不这样认为吗?” 
  利欧点点头。 
  顷刻间,利欧觉得事情变得更加荒谬和古怪。 
  哈佩尔用力打开了熟铁做的花园门。 
  “请跟我来吧,先生……先生……” 
  “沃尔曼,”利欧耐心地又说一遍。 
  “沃尔曼……当然……请您原谅。您知道,我简直太激动了。这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哈佩尔的住宅陈设完全和利欧所预料的一样,只是墙角壁炉旁边的那张裸女油画使他感到意外,除此之外,全是70年代的家具:蓝色的丝绒沙发,一只书架,旁边是家用酒橱,墙角落里是罗拉的狗窝。它早已蜷缩在里面。它两耳低垂,用忧郁的目光长久地注视着利欧。它也许老了,又肥又呆,可是它挺讨人喜欢。 
  利欧在沙发椅里坐下。如果说在他以往的生活中缺乏多愁善感的话,那么现在是该感伤的时候了。 
  他在蓝色的沙发椅里向后靠,点燃了一支香烟。 
  “酒里放不放冰?”从家用酒橱走过来的哈佩尔问。 
  “不要放冰。” 
  “我喜欢在酒里放冰。这对胃有好处。您知道,我有一瓶存放多年的苏格兰威士忌酒,只有在特殊的场合才把它打开。现在是时候了……” 
  他手里拿着两只杯子,意味深长地眨眨眼睛。眼睛的颜色是淡灰色的,这说明他高度近视。他的目光看上去非常坦率。利欧担心他会朝他走来,和他碰杯,可是他兴致勃勃地一口喝干威士忌,把另一只杯子给了利欧,然后坐到他的对面,把肥胖而多肉的手指交叉放在肚子上。随后他拉开小桌子的抽屉,从中拿出一副新眼镜,戴上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利欧。 
  “那两个家伙是东区的人,”他大声地说。“肯定是东区的人。” 
  “是刚才逃跑的那两个人吗?” 
  “是的,还会有谁呢,沃尔曼先生?” 
  利欧耸耸肩,喝了一大口威士忌。这酒的确是一流的,很起作用。 
  “我不知道您对政治抱什么样的态度,我也不想问您这个问题,这与我毫不相干,不是吗?”哈佩尔拿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汗,一看到手帕上的脏物,就感到不寒而栗。他一边摇头一边说:“说实在的,我该去洗澡了,我的脸太难看了!” 
  “行啊,”利欧说。 
  “两个强盗!在柏林这座城市里……吸毒者为了一针注射剂,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仿佛这还不够似的,东区的刑事犯也插手进来。他们是最危险的人。他们是经过训练的。您知道,他们由谁训练?” 
  利欧摇摇头。 
  “由俄罗斯的黑手党,沃尔曼先生。您肯定也已经听说过了。他们是一些经过训练的罪犯,而不是像垃圾一样的吸毒者。吸毒者根本没有力量。他们当中每两个人就有一个感染上艾滋病病毒,不是吗?可是刚才那两个家伙,他们的手脚麻利。我不是个运动员,他们袭击我的时候,刷刷两下子,动作飞快,真叫人难以相信……”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利欧,对他的勇敢行为由衷地表示钦佩。 
  “可是您,沃尔曼先生,请您别见怪,您和我一样也不是一位田径运动员。我感到惊奇,您是如何把那两个猪猡打跑的?” 
  “如何?一个好问题。” 
  利欧从他的茄克衫下掏出那支手枪,然后把它放到桌子上。哈佩尔恍然大悟。 
  “一支手枪,一支口径9毫米的手枪,是吗?” 
  “是的。” 
  “可是这是怎么一回事?您是官员吗?” 
  “像您一样吗?”利欧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警察?” 
  “也不是。” 
  哈佩尔尊敬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您有携带武器的许可证。现今的情况的确是这样,正像我们刚才所经历的,只有带着武器才能够散步。” 
  “我没有携带武器的许可证。我在晚上也不散步。今晚的散步是一次例外情况,政府主管先生。” 
  “沃尔曼先生,您从哪儿知道我是政府主管?” 
  “我早就知道,哈佩尔先生。我今晚在公园里散步,原因只有一个。您想知道吗?” 
  “我请您告诉我,是什么样的原因?” 
  “用枪杀死您,哈佩尔先生。” 
  小宝贝,小宝贝,别害怕,他在最后时刻会恢复理智的,跟通常一样。我了解他!他总是这样。现在,他也会恢复理智的。 
  维拉侧身躺在长沙发上,手里抱着利欧的一件牛仔衬衫和一只枕头。 
  电话机放在用手够得着的一张矮桌上。维拉坐立不安地看着电视节目,可是对播放的东西压根儿不感兴趣,现在,她又在和她的孩子说话。 
  扬·赫尔措克把妊娠检查的结果告诉维拉的时候,关心地问道:“马丁太太,您到底希望什么?”她当时简直不知所措。我的天哪,她一生中所有重要的东西,似乎压缩在如此荒诞不经的几天里了。 
  不是吗? 
  她将会生下一个孩子,不是吗?目前它虽然只是一小堆细胞,可是维拉深信,它已经拥有生命,因而也拥有了灵魂。也许这心灵会明白她的话,也许这心灵会以某种无法解释的方式找到利欧。 
  他在柏林,小宝贝。他是为了他那可怜而固执的正义感才乘车上那儿去的。这自以为是的正义感已经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可是他只能这样做。 
  她又流泪了。她常常为此流泪,甚至号啕大哭。她遭受的痛苦太多了! 
  电话铃声。 
  利欧!我的天哪,利欧!终于……现在已经快到午夜了,不是他,还会有谁打电话呢? 
  这不是利欧,而是扬·赫尔措克医生。 
  “是马丁太太吗?这么晚还给您打电话,非常抱歉。” 
  赫尔措克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歉意,相反地,它坚定而有力。 
  “您一点儿也没打扰我,博士。” 
  “您知道,马丁太太,事情是……我的意思是,我之所以在这个时候给您打电话,是因为我刚回到家里,有机会阅读我收到的信。” 
  “是吗?”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在您的丈夫去柏林之前,我们为他做了检查……顺便提一下,他回来了吗?” 
  “不,还没有。” 
  “那我现在就告诉您。”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某一点。这是利欧从突尼斯带回来的一把匕首。匕首变得模糊起来,她屏住呼吸。 
  “请说吧,”维拉轻声地说。 
  “我……我有一个好消息,马丁太太。” 
  “结果怎么样?” 
  “检查结果是阴性的。” 
  “哎呀,我的老天爷,谢天谢地!”她向后倒在长沙发上,用双手紧紧抓住话筒,仿佛她需要某种可以抓住的东西,以便在这幸福的热浪中不被淹死。“我……我不知道……哦,这我可真没想到!” 
  “这的确是真的。他们还对检查结果进行了交叉试验。首先做了酶联免疫吸附试验,然后用阿波特试验。每次试验的结果都是相同的。它推翻了第一次检查。利欧并没有感染上艾滋病,可惜有时候恰恰会发生这样的错误。” 
  他向她讲述了试验过程中经常出现的某些错误,她洗耳恭听,可是她的大脑记不住这些话。她只是感到幸福。 
  然后她振作起精神。 
  “哦,博士,”维拉轻声地说,“扬!您真是个好心人,赫尔措克博士!最好我现在就在您身边,同时热烈地亲吻您!” 
  那只狗在它的窝里发出悲哀的叫声。 
  在某个地方,想必有一只钟。他先前并没有听到钟的声响,可是现在他听到了石英钟细微的滴答声。外面有一辆摩托车绕着广场行驶。 
  哈佩尔像着了魔似的凝视着利欧手上的那支手枪。它的枪管发出微弱的闪光。 
  “您……您想杀死我……” 
  “是的。在公园里我就想枪毙您了。” 
  哈佩尔又用手指触摸领带结,并用力把它拉开,然后解开衬衫。他脖子右侧的那个大肿块,现在已经变黑。他咬紧嘴唇,咕哝着什么。一丝口水从他的右嘴角拖到下巴上,可是眼睛始终像着了魔似的盯着那支手枪。 
  “可是……这的确……” 
  他鼓起勇气,用发抖的手紧紧抓住肮脏的衬衫,一边轻声地说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