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羊昀点头。
秦暖长长叹了口气,怅然道:“竟然过了半个月!”
不知道如今扬州城中,她的父母和弟弟现在会急成什么样子了……
羊昀听着她这话,不由歉疚地握住了她的手:“阿暖,对不起!”
秦暖皱起了眉头,不高兴起来:“你又这样说!你不烦,我都要烦了!”
羊昀神色依旧有些歉疚,眼中满是心疼:“本来想着即便被他们挟持,不过奔波辛苦几日而已,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虽然我们已猜到是岭南那边做的,却不想他们如此之快就起兵叛乱,这趟所谓的顺藤摸瓜,已变得毫无意义,还折损了这么多人,又差点害了你!早知如此,唉~~”
羊昀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都不动神色的淡定模样,秦暖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一副自怨自艾的落寞模样,心中很是不忍,嗔道:“这世上的事,若是人力都能料到,那人岂非成了神仙!”
羊昀听她这样说,只是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阿暖,你早早歇息吧,明日得起早些!”
说完又理了理秦暖的发丝,转身走了出去,他心中终究是有些不能释怀的——
阿暖,有些事情,纵你无怨,可我却不忍……
……
红叶山庄幽深古朴,院落重重,远远近近的屋宇依着山势而建,高低层叠,错落而有致。
秦暖和羊昀跟在玄静姑娘身后,缓步而行,去丹霞堂见红叶山庄的现任秋家家主。
庄中极静,虽是大年三十,却并不闻人语声,毫无常见的大宅门中过年时的热闹喧哗。
一路上偶尔见到一个两的年轻人,俱是一袭白衣,背上背着长剑,神情冷清又严肃,哪怕手中还在做着别的事情,比如手中握着长长的扫把在扫地……
走到丹霞堂前,这栋建筑高大轩阔,却无雕梁画饰,透着一股古朴庄重之气,秦暖抬头看到那门楣上的三个字“丹霞堂”,笔锋峻峭凌厉,那墨字竟似要破匾而出一般!
走进丹霞堂,看到堂中主位上的那人,秦暖不由呆了一呆!
秦暖也算见识多广了,她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这人已经不能用英俊或者俊美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因为没人会在意他的长相,他坐在那里,虽就在眼前,就在屋内,却让人感觉如天边的雪峰一样高远不可及,如夜空中的寒月皎皎生辉,却又孤清冷寂。
而且,他还极是年轻!
这就是现任的栖霞郡侯?
羊昀已上前几步,躬身行礼:“羊某见过侯爷!”深深弯下腰去,拜了三拜,“多谢侯爷救命之恩!”
秦暖突然觉得“侯爷”这样的词,虽是一种尊称,代表着权势与尊荣,可是用在这人身上却像往白壁上抹灰一样,让人心生遗憾。
秦暖不及细想,也如羊昀一般上前深拜,感谢栖霞候的救命之恩。
“二位不必客气!请坐!”声音冷清淡漠,听不出感情。
等两人坐下,这位秋侯爷抬了抬手,立于他身后的一名白衣男子便双手端了一个木质小托盘走上前来,秦暖目光只一扫,便认出是自己的那枚轮回玉环,就连系着的丝绦就是她之前的那根。
“这玉环是从那些匪徒身上搜出来的,既是二位的的东西,现物归原主!”依旧是冷清清的声音。
秦暖默了一默,她已从这句简单的话语中得知了许多信息:这位已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位侯爷对这块玉毫无兴趣,对他们的事情也毫无兴趣,大概也不喜欢他们久留在这里。
羊昀起身,从那托盘上拿起玉环,拱手道:“多谢侯爷赐还!”
又是一声淡淡的:“不客气!”
羊昀又道:“多蒙侯爷照顾,不敢再多有打扰,况某等还要回扬州向郡主禀报岭南事宜,就此向侯爷告辞了!”
说着又低头一揖,果断辞行。
“我派人送你们到江边!”这位侯爷并没有任何客气挽留之语,但是却给了他们最急需的东西——“保护”!
秦暖走出丹霞堂时,心中很是感慨,果然是“剑神”!高洁无尘,不落凡俗!
全无昨晚责怪人家冷漠时的愤愤然。
四名年轻的白衣剑客护送者秦暖和羊昀下了栖霞山。
原本,这四人是要送他们到江边的,可是,才到山脚,他们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山外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上坐着车夫,车畔还有两匹备好马鞍的空马。
那个意料之外的人,就盘腿坐在马车的顶棚上,一手托腮,两眼望天,极是百无聊赖。
丁银!
车顶上的丁银一见他们出现在山口,便从车顶上一跃而下,埋怨道:“你们终于磨蹭完了!叫我等了好久!”
什么情况?秦暖扭头看向羊昀。
羊昀的眼中也掠过一丝意外,随即凤眼含笑,向丁银打招呼道:“丁郎君!不知此番竟劳动丁郎君的大驾过来了?”
第116章 再见丁银()
秦暖怎么觉着羊昀这打招呼的语气听着有一丝丝不怀好意?
丁银哼了一声,不耐烦道:“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废话!”
随即又拿手一指那四名白衣飘飘的剑客:“行了!行了!用不着你们,赶紧回去!一大早的看见这么一群戴孝的,简直像遇到出殡!晦气!”
秦暖:“……”
羊昀:“……”
四名剑客:“……”
片刻的愕然之后,那四人脸上都露出怒意来,其中一个直接拔出了背上样式古朴的长剑,怒斥道:“哪里来的狂徒?在此口出不逊!”
丁银嗤了一声,看都没看那位,直接跳了上了自己的马,一抖缰绳,驱着马儿“哒啦哒啦哒啦”径直走了……
还不忘朝羊昀和秦暖扔了一句话:“发什么楞呢!别磨叽了!”
羊昀彬彬有礼地朝那四人拱手道:“羊某谢过几位郎君护送,郡主已派人来接应,不敢再劳烦诸位,请留步!”
秦暖也跟着行了一礼,上了马车。
四人看着车马离开,竟不知道是该追上去教训教训那个出言不逊的家伙,还是该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理这粗汉……
大年三十的北风吹吹,颇有风中凌乱之意境……
一路上因着丁银就在马车前不快不慢地走着,虽羊昀就在车畔,也不好将肚子里的疑惑问出来。
此处离着江边并不远,不过半个多时辰,便到江边上了船。
丁银的心情似乎还是不好,自个儿独自坐在船头吹风,秦暖在船舱中便悄悄问羊昀:“他是郡主府上的人么?”
羊昀道:“不是!这人一向任侠不羁,天南地北,不受约束。这次,大概是郡主实在是太忙,一时间抽不出人手,便让他来了。你知道,人手差了,抵不住那边的追杀,若要多,如今这节骨眼上,实在不易!”
“他似乎对红叶山庄的人有些不喜?”
羊昀抿嘴,微微有些笑意:“确实!正因为他不喜红叶山庄,所以这次甚至有可能是他毛遂自荐要来接我们的!一般情况下,郡主并不愿意搭理他!”
秦暖越听越糊涂,既然不喜欢红叶山庄,又要巴巴地接任务来这里,就为了损人家两句么?可是损了那么不痛不痒的一句,又走了?怕打架么?也不像啊……
羊昀看着秦暖一脸的不解,安慰道:“说来话长,我也不好说,时间长了,你就明白了!”
要就不说,说了却又说半截儿,算什么事儿啊!
这就如同挠痒痒一样,隔着衣裳挠两下,反而更痒痒了!
秦暖撅起小嘴,哼了一声,不理他。
小娘子娇俏的模样,倒是让羊昀心头一紧,忍不住趋前一步,站到了秦暖身畔。
秦暖抬头,忽觉眼前光线一暗,窗户处的光线被人给挡住了——
丁银抱着膀子站在窗外,高大身躯将小窗遮得严实,他咧嘴一笑,牙齿依旧白森森地晃眼:“小仙姑,这样背地里议论人可不好哦!”
秦暖怔了一怔,恼道:“谁议论你啦!”
丁银拿眼将秦暖上下一扫,嘻嘻一笑:“那我怎么瞧着你有些心虚的样子?”
秦暖真怒了:“谁心虚了呢!”
这厮真是小人之心!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丁银靠在窗框上,拖长了语调,嬉皮笑脸道:“那就是小俩口在这说悄悄话,谈谈情?”
“你——”秦暖气得说不出话来,怒火冲头,早忘了这货是个人见人怕的煞神,拿起手边桌上的茶杯就朝他脸上扔了过去!
丁银嘻嘻一笑,头一歪,便轻松躲过,正要再说话,羊昀趋前一步,挡在秦暖面前道:“丁郎君这样仗着口舌之利,欺负弱小,实非丈夫所为!”
丁银斜睨着羊昀,张嘴正要再丢出一串儿讽刺,忽地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笑道:“呵呵,逗小娘子玩呢!平素逗小孩子习惯了,一时浑说,倒是忘了这位小娘子是娇养着长大的闺秀,比不得江湖上那些小丫头从小就野惯了的!”
不要说秦暖不明白这厮如何突然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羊昀都有点意外!
丁银并不管这两人的纳闷,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来,长腿一抬,跳进窗户,递到秦暖面前:“呶,这是丁叔叔送给你的见面礼!”
丁叔叔?
秦暖顿时风中凌乱了,这厮怎么就突然摇身一变,自说自话地当起她的长辈来了?
丁银呵呵一笑:“这个小东西,你一定用得着的,再厉害的壮汉,只要靠近你三尺之内,你抬手就能放倒!”
秦暖看着他手上那个小圆筒,既惊讶他说的威力,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就突然送她见面礼,话说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而且他们根本不熟!
即便这个小东西有这样的威力,她也不能去接这样不明不白的“见面礼”!
秦暖望向羊昀,她已经习惯了不明白就看羊昀,而羊昀一定会解答……
羊昀点点头:“丁郎君真是有心了!”
秦暖这才接过那小圆筒,向丁银道谢。
丁银嘿然一笑:“还没成亲呢,这就夫唱妇随了!”
秦暖顿时脸涨得通红,手中用力捏着那小圆筒——好想砸到这货头上!
羊昀面无表情道:“丁郎君,请慎言!”
丁银哈哈一笑,走出了船舱。
“这人怎么这样!”秦暖虽然得了他东西,却生不出感激之情来,这货实在是欠揍的德性!
羊昀道:“他就是这样,你不在意就好!只当没听见!”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谁叫没人能够打得过这厮呢!
“他为什么突然送我什么‘见面礼’,这是什么意思?”
羊昀默了一默,轻声道:“他从前见着郡主,惊为天人,从此……”
原来如此!
原来这厮自说自话地自称“丁叔叔”,实则因为李猗是秦暖的姑姑辈儿!
秦暖看着手中的小圆筒,她可不认为自己能在李猗面前能帮他说上好话儿,当然,即便能说上话儿,她也不会帮这货说好话的!
嘴这么讨厌的人,李猗那样严肃的人会喜欢才怪!
第117章 读书多,阴险()
此次,倒是一路顺利地回到了扬州。
大概对方也是觉着,人手差了,打不过丁银,白白送来折损又不起作用,若是加派人手,又抽调不出来。
一踏进王府,秦暖便感觉到气氛紧张,话说此时正是大年夜,可是在甬道或花径中遇到的仆从或侍女都是一脸肃然,脚步匆匆。虽然各处门户都挂上了崭新的对联,处处都挂着崭新的红灯笼,高高矮矮的树枝上扎着绢花,或者系着红丝绸带,将个夜色映衬得十分华丽,却并未增添多少喜庆的气氛。
距离岭南起事叛乱之期已经有七天,恐怕这长江南、淮南的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秦暖和羊昀跟着王府的侍卫来到李猗的书房。
李猗一身黑色暗纹锦袍,领口袖边绣着金丝云纹,金冠束发,男子装束,清丽的脸庞似乎清减了一点,愈发显得轮廓分明,严肃清峻。
她面前的紫檀雕花大案上铺着一张舆图,纤秾修长的小剑眉微皱,见到三人进来,长眉微微展开了些,让侍女给他们看座上茶。
李猗清凌凌的目光在秦暖瘦的干巴巴的小脸上注视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这趟苦了你了!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沉默了片刻后,她又道:“今日你先回家去,歇息两天,初三后来王府,就在我身边帮着做些笔墨之事,我如今身边得用的人都一个掰成两个来用,你这孩子伶俐又沉稳,正好帮我分担些。白梨观你也不必去了,那里已经不适合你呆!你回去派你的丫鬟去将你的东西搬回家便可。”
秦暖没有考虑的余地,乖巧地起身应承了。
李猗又对羊昀道:“子耀,你先回去好好歇两天,再来议事!”
羊昀也点头应了。
李猗便道:“你们也累得狠了,快些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都过两日说也不迟!”
她这样倒是十分地贴心,替人着想,羊昀和秦暖都站起身来,正要告辞,却偏偏丁银不高兴地叫了起来:“我呢?你怎么不问我?”
李猗瞥了他一眼:“你不就是想进王府做侍卫么?我已经准了!不然为什么派你去金陵接人?”
丁银咧嘴一笑:“是做近卫!”他似乎怕人不明白还特特强调道:“是贴身近卫!郡主若是冷了,我还可以暖床!”
秦暖惊得吸了一口冷气,如此惊世骇俗的话,这厮也居然敢讲?你在心里偷偷肖想便罢了,居然还敢说出来!
她第一时间看向坐上的广陵郡主李猗,再怎么说李猗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千金闺秀,怎么受得了他这样浑说!
却不想李猗连眉毛尖儿都没动一下,语气淡淡道:“你太黑了!”
秦暖本能地又去瞧羊昀,她已养成了习惯:遇到不明白的事情,第一时间去看羊昀……
却见羊昀眼观鼻鼻观心,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她又听到丁银道:“难道你竟喜欢小白脸么?”语气愤愤然还带着些委屈。
这调调,秦暖不由寒毛都立了起来。
李猗瞥了丁银一眼,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我虽不喜小白脸,但也不至于看上个黑炭头!”
丁银耍赖道:“我有那么黑么?只不过刚刚去了一趟楼兰沙漠,略略晒狠了点儿!”
秦暖忍不住去看丁银,他这麦色的皮肤,若是在后世,自然是极招人羡慕的,可是在眼前这个世道,大家还是崇尚肤白如玉。
李猗语气冷了下来:“做个侍卫,这么多废话!还是说,你想做的是内侍?”
内侍,只能是阉人来做,王府后宅自然是有阉人侍者的,眼前李猗的身后就立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侍者。
丁银忙道:“我保证再不废话!”
李猗没理他,唤了一个门口的一个侍卫进来,吩咐道:“带丁侍卫下去换穿戴,领腰牌!”
不说丁银笑嘻嘻地跟着那侍卫离开,秦暖默默地和羊昀一起了王府,终于忍不住低声问羊昀:“丁银那人……怎么郡主真还留他做侍卫?”
不怕这货惹事生非么?何况他还存着那样的心思……
羊昀轻声道:“郡主自然降得住他!他要做侍卫便让他做吧,总比他在外面东一下西一下地自作聪明地帮倒忙的好!况且,这人确实也有真本事,郡主眼下也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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