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人群后忽然起了一声炸雷似得爆喝:“住手——”
这声音可真大!
所有人都愣了一愣,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打架的拉架的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扭头去看发出声音的这个人。
人群外,几个人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前面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五官如刀削斧刻的年轻人吼道:“散开!让路!”
原来刚才的巨吼,是他弄出来的!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极有身份的,尤其是中间带着帷帽的那位!
众人有些畏惧,听话地向周围散开,让出道来,却并没有离开——隔远些一样可以看热闹!
几人驱马缓缓走到了斗殴的双方面前停了下来。
秦暖站在李琨身畔,打量着这五人,两个男子,两个女子,均是藏青色的暗花锦缎圆领窄袖长袍,头上黑色幞头,腰佩横刀,男子英伟挺拔,女子英姿飒爽,五官都长得甚好,气质不凡。
只是这四个无论放在哪里都极其出色的人,显然只是侍从,中间那个戴帷帽的紫色胡服女子才是主子。
长长的纱沿垂到了胸口之下,外人无法窥探容颜,深紫色的交领胡服将身形衬托得颀长挺拔,又增加了些威严,
女式胡服都以色彩鲜艳为王道,没有女子穿这样深沉难以驾驭的颜色,而且衣衫上还没有绣花,只有面料本身的温润的流光和若隐若现的织出来的暗花。
秦暖已经猜到这位是谁了,就听到李琨在耳边轻叹了了一声:“谢天谢地,终于来了!”
啊?怎么回事?
未及秦暖细想,那青年侍卫上前两步,指着正在擦汗的熊捕头又开口了:“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熊捕头作为扬州的老捕头,一看这四个侍卫,就能猜到那位带帷帽的小娘子是广陵郡主,立刻恭恭敬敬地向这位侍卫行礼,虽说这位小哥是个侍卫,但绝壁是个有品有职的武官,身份和地位远远高过他这个不入流的小吏。
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虽了解了一些,但是他并不敢乱说,只是将自己接到报讯这里有人斗殴,立马赶来制止的经过说了一遍,将斗殴双方的身份介绍了一遍,对于双方斗殴的起因,他表示他还没来得及了解清楚,不敢胡猜。
侍卫大人又一指李琨:“你先说!”
赵婆子一直在深宅大院中生活,后宅经验丰富,揣摩主子心思,讨姑娘夫人们的欢喜倒是擅长,对于这外面的事情便没什么眼力劲儿,只知道自己所在的阮府是江南一等一的高门,是太后的妹妹家,所有人都是要礼让三分的。
于是便叫了起来:“凭什么他先说!”
那侍卫瞥了她一眼,有些不屑,无可无不可地道:“你先说也行!”
赵婆子挺胸吐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又似乎想起自己的身份,板了脸皱着眉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来管我们阮侯府的事儿!”
侍卫差点没给她气乐了,亦不屑与她对话,向李琨一点头:“你说吧!”
李琨立刻指着赵婆子道:“这恶奴一早就带着人去白梨观打砸抢,强捆了我女儿要去给他家二公子做婢妾!我得了我家婢女的报信,来不及报官,只能来这大街上拦住马车,没想到这恶奴不放人还肆意伤人!”
赵婆子跳脚骂道:“胡说八道!我家二公子明明是请这丫头去给我家夫人画画!是你这疯子当街拦车还打伤了我家的马!”
她也知道这情形再不能污蔑秦暖是他家逃奴,说人家是逃奴得要有卖身契。
李琨啐了她一口唾沫:“捆着人堵着嘴,不是强掳是什么!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还是我女儿拼着命从这车上跳下来的!”
“就是!我们都看见的!”围观的热心群众立刻开口证明。
赵婆子恼羞成怒,尖声叫道:“谁叫她不识好歹,谁叫……”
侍卫大人忍无可忍,扭头喝道:“闭嘴!”
沉雷一样的声音让赵婆子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挺直腰板又要继续开口,高坐马上的广陵郡主语气淡然略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了:“绑了送衙门吧!”
年青的侍卫一挥手便示意熊捕头带人走,自己则转身准备上马。
赵婆子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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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花样作死()
赵婆子真怒了!
这是扬州!她是阮家的人!
凭什么这些人居然敢这样无视她不说,还要送她去衙门?
在这地面上,除了她家主子,谁有这样大的脸?
她是在她家老夫人身边长大的人儿,又把二公子照顾得那样好,她家夫人都会给她几分脸面呢!
话说她活这么大岁数,从来都没有都没吃过今天这样大的亏!
于是赵婆子喝斥道:“你们敢!简直没王法了!”
侍卫大人翻身上马,闲闲道:“送她到衙门里,让她知道什么叫王法!”
熊捕头这下不敢怠慢,亲自带了一个捕快来拉这婆子。
赵婆子见没人听她的,急了,尖叫道:“你们反了天了!你们是哪家的?竟敢和我们阮府作对?”
可惜没人理会,那捕快依旧来拧她的胳膊……
赵婆子也知道那个紫衣裳的女子是主子,便指着她叫道:“你一个小娘子不在家好好学规矩,竟然跑到街面上来管闲事?你家长辈……”
一般闺秀被人这样一指责便会羞愧万分的。
她是阮府有身份的管事嬷嬷,阮府哪次办宴会不是扬州的闺秀和夫人云集,扬州各大世家的夫人和贵女,她都或近或远地见过,这个小娘子她确定她从不曾见过,即使带着帷帽她也确定她没见过,因为这小娘子一看就是个不落巢窠的人,所以这个小娘子多半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就胡乱打抱不平的那种!
可惜赵婆子话未说完,那侍卫大人都吼了一句“大胆!”同时马鞭就抽到了她脸上!
赵婆子只觉得自己的脸像被刀割了一样火辣辣地痛,惨嚎一声捂住脸,还没回神,又是一鞭子抽来……
刷刷刷一连几鞭子,抽得她连气都呼吸不出来,头、脸、肩、背、胸、手都疼得像入了滚油……直到人家停下手了,才能叫出自己的声音来。
耳边听得那鞭打她的人的声音:“这老奴竟敢辱骂郡主,你们审完她今天掳掠玉清仙姑之事后,还要严惩这大不敬之罪,严查她身后指使之人!”
什么?郡主!
赵婆子如遭雷击,这扬州的贵女确实有一个从未踏进过阮府的府门,那就是广陵郡主李猗。
她听老夫人说起过,李猗瞧不起他们阮府,也瞧不上二公子,可是有太后娘娘发话,她还不是得乖乖地同意和二公子的婚事……
可是现在发生了今天这事儿……赵婆子不傻,立刻想到了这其中的利害,顿时瘫倒在地,任由两个捕快像拖死狗一样把她从地上拖起来。
涣散的目光中,是那几匹已经掉头渐行渐远的马……
其实,在郡主带着四个男女侍卫一出现,见多识广的扬州城居民们就猜到了这位的身份:在扬州,虽然王爷和郡主见不到,可是王府的侍卫们,还是常常出门办差的,只要一出现,那便是养眼的扬州一景,多少年来,王府的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一直都是俊男俊女的典范。
只有长期局限于后宅的赵婆子认不出来。
可是围观群众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人家也只会认为她也知道,故此,赵婆子最后指着郡主骂的那句话,人家只当她是明知故骂的。
在这个事件传开来之后,不仅仅是阮府强掳出家人为婢妾,还有阮府的恶奴居然敢当面辱骂郡主!奴才都敢和皇家郡主叫板,可见这家人该有多嚣张,他们根本不在乎王法的……
还有,她们掳的那个出家人是也出身皇族的,就是郡主的堂侄女儿……
天啊,这是什么禽兽啊!一面要和人家姑姑议亲,一面去掳人家的侄女做妾……
天啊,这是公然侮辱皇族啊……
不到半天,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
李琨则带着女儿秦暖回家。
而此时,芳姑赶着牛车,带着茉莉儿和荷叶儿才刚刚到家,正向秦氏哭诉,吓得秦氏魂飞魄散,还没听完,便赶紧让人出门去找李琨。
阿成慌慌张张地出了门,还没奔到巷子口,便看到笑吟吟的李琨领着秦暖走过来,还同遇到的邻居点头打招呼……
老成持重的阿成忽地就飙出了眼泪!楞了片刻后,转身又奔回秦家向主母秦氏汇报……
当李琨和秦暖走进家门的时候,秦氏扑过来一把将秦暖搂进了怀里,失声痛哭……
哭完了又仔细地拉着秦暖看有没有受伤,看到秦暖衣裳都摔破了,两只手都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血肉模糊还满是尘土,又哭了起来,秦暖只好安慰她道:“只是摔破了点皮,要不是阿爷去得及时,打停了马车,否则我从跑着的马车上跳下来,肯定得摔断腿!”
秦氏抹着眼泪,急忙让栀娘带秦暖去梳洗换衣裳,处理伤口。
女儿走后,秦氏的目光这才落到李琨的身上,问道:“郎君没事吧?”
李琨听到这句差点没飙泪,这么长的时间,秦氏虽然照顾他的生活,却一直肯不同他说话,即便有事,也是叫栀娘或者阿成转达。虽然他有一百零一种哄女人的法子,可是从前都是在秦氏面前用过的,秦氏再不吃他那一套。
李琨立刻撸起袖子,让秦氏看他手臂上被木棍抽出来的青紫痕印,并十分后怕地表示:若不是他挡得快,他脑袋就会被木棍敲开花了。
秦氏默默地拿出祛瘀的药膏给他搽药。
李琨心中雀跃,哈哈,这颗心终于叫他给暖回来了!
看着秦氏依旧娇媚妍丽的面庞,他抬手就握住了秦氏滑腻的小手……紧紧地抓住,绝不放手……
当秦暖收拾完毕,捧着自己被包裹得像包子的双手来到正屋,只看到李琨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独自一人在那里眉飞色舞
“阿爷,娘呢?”秦暖问道。
李琨回神,放下茶杯,略略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笑道:“你娘啊,你娘去准备午食了,你难得回家一趟,又吃了这么大的亏,你娘要给你弄些好吃的给你压压惊。”
秦暖让茉莉儿等人都出去了,才轻声问道:“阿爷,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像提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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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螳螂捕蝉()
李琨摸了摸鼻子,呵呵笑了两声,“这个啊——你只要知道你阿爷神通广大,能护着你不会被人欺负就行了,小娘子家家不用操心那么多,阿爷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秦暖小嘴一撇,“阿爷不说,我也知道是和郡主有关吧!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是那只蝉,阮家二傻子是螳螂,郡主是黄雀!”
李琨愣了一下,既然被秦暖说破,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哈哈一笑赞道:“我的乖囡真聪明!”
秦暖在回来的路上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昨天阮二货欺负她,郡主恰好出现;今天阮二货派人掳她,郡主又恰好出现。
看起来真是巧啊!
可是秦暖明白一个道理,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
阮家要和郡主议亲,太后支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除了阮家人把阮二货当个宝,是人都知道这二货公子配不上郡主,当然大家也认为入赘的女婿嘛,自然是差些的。
可郡主那人物风采,那脾性,秦暖认为她哪怕招个丑点的正经公子,哪怕寒门学子,哪怕赳赳武夫,也不会要阮二货这样除了一张脸和出身,啥啥都缺的人,忒恶心人!
秦暖虽然不知道这位郡主同韦家及其身后的韦太后是十分不对付的,常常互相捅刀子,她只是将心比心,若是换了自己,肯定也会想办法让这个亲事议不成。
怎么搅黄这事儿?
她,秦暖出现了,秦暖得罪了和阮家有关系的羊家宋氏夫人,秦暖进入了阮二货的视线中……
阮二货要把秦暖弄到手,为自己朋友出气,也为满足自己。
郡主本就在寻找阮二货的漏洞,自然就发现了,自然是顺水推舟,就地挖坑;
秦暖就是阮二货的坑;
阮二货还卯足了劲往这个坑里跳;
其实阮二货原本也不会这样作死,可是郡主却故意让他在贵圈中狠狠地丢了一个脸,于是这个除了脸蛋儿和出身什么都缺的二货,就埋头跳坑;
所谓坑爹,就是阮二货这样的人,阮家的大人们估计现在头顶都青烟直冒……
然后这件事自然会被报到京城,大概还会上纲上线到皇权家国的层面,皇帝陛下肯定都会恼怒,太后也会没脸,这桩亲事自然就黄了,阮家不遭皇帝厌弃都是好的。
至此,郡主完胜!
秦暖知道自己做了棋子。
李琨看见秦暖垂眸不语,似乎知道她所想,坐过来,轻轻拍了拍闺女的背,“乖囡啊!我知道你这次吃了苦,受了惊吓,心里埋怨郡主为什么明知道阮二会报复你,却闷声在一旁看着,等到你被绑走,才派人来告诉阿爷,还要阿爷故意在街面上往大里闹事,最后她得利!”
秦暖摇头,轻声道:“我没有埋怨!不管郡主目的如何,我终归是平安得救了!这次一闹,估计以后都不会有登徒子来打我的主意了!”
李琨点点头,长叹了口气:“人啊,能够被人利用,说明你有用啊!乖囡,不要因为被人利用了就生气!”
秦暖一怔,看着李琨眼角的皱纹和一脸的沧桑,不由地鼻子有点酸酸的,眼眶也微微红了……
李琨回神,又嬉笑起来:“乖囡,话是这样说,可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咱可坚决不能被他利用!这种人要是想利用你,一定要想法儿坑死他!”
这画风变得真快!秦暖忍不住噗嗤一下被逗笑了。
李琨笑了一回又道:“这次以后,按这位的作风,肯定以后会对你多加照顾的,可能还会把你的身份摆在明处,若是她让你叫她姑姑,那你就赚大了!我们家以后在扬州的日子就会更好过了!”
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严肃叮嘱道:“若是她让你叫她姑姑,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啊!这可是对你一辈子都有好处的事!”
秦暖点头道:“我哪有那么傻!”
李琨揉了揉秦暖的脑袋,赞道:“我家阿暖最聪明了!”
笑了笑,李琨又叹了口气:“阿暖啊!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儿,我们家可就跟定广陵郡主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独善其身的好事儿,不靠着西风,就得靠着东风,想要两厢都不得罪,只能两厢都得罪!我们和阮家那一边的,可千万别想着和解,这是不可能的,若是他们说要同你和解,也必定是假的,心里头指不定想着怎样弄死我们!而且我们若是同他和解,必定又惹了郡主厌恶!”
秦暖撇嘴,“这我当然知道!两头不落好,那我们就惨了!”
李琨摇摇头,“你还小,脸皮也薄,要是阮家为了平息这次的风波,来向你赔礼道歉,各种花样不惜脸面的纠缠,你怎么办?我估计不是明天便是后天,他们便会来找我们!”
秦暖一怔,她还真没想到这茬,不由用了崇敬和慕孺的目光望着李琨,她这爹虽然种种不靠谱,可是该有的脑子还是一点都不少!
李琨收到女儿这样的目光,立刻得意洋洋起来,摇头晃脑地摸着下巴,可惜他的胡子本就稀疏,又没有蓄起来,顿时把一副语重心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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