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个都十五岁不到,秦氏自然不放心。
秦暖摇摇头:“阿娘身边离不开栀娘,有阿成跟我一起就行!我也不会住很久,阿娘用不着担心什么!”
“我明日一早就出门,栀娘你下午跟阿成说一声!”
秦氏讶然道:“干嘛这样急?这么远的路,你还要在那里住些天,这突然间什么准备都没有!”
在秦氏的认知里,这样出远门至少要提前两日做足准备工作,哪有说走就走的!
秦暖小嘴一撇:“有多少东西要准备?本就是夏日,衣衫也轻薄,也不用被褥之类,路上带点吃食和水便可!过两日再走?嘿!只怕正好留时间给人家通风报信了!”
秦氏无言,只好让栀娘和茉莉儿赶紧去准备出门的东西。
石二郎是晚饭后才知道这件事,惊讶道:“阿暖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庄子上玩?”
秦氏柔柔一笑,无奈道:“还不是昨天钱婆子来送庄子上的果子,让阿暖突然就起了心,说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自家庄子上玩过,她之前读闺学的时候,有家里富贵些的同学,每到夏日便要到乡下庄子里去避暑小住,她羡慕得很,我被她闹不过,只好答应!”
石二郎摇头笑道:“阿暖,你哪里知道我们这种人家的庄子,甚是普通,也就是住着些农户佃户,虽然有一处院子专门留着给东家过去住,可也就是砌的青砖黑瓦的屋子,比普通农户强一点而已,不像他们住的是土坯屋子!那些富贵人家的避暑庄子,说是庄子,其实高墙大院的,又是亭台楼阁,又奴婢成群,住着当然爽快舒服!”
秦暖点点头,“阿叔说得也是!听阿叔这么一说,我发现我们家的下人实在太少了一点!如今,家里事儿也多,有些需要跑腿,还有些粗活也不能老让阿叔去跑腿儿,不如阿娘你再买两三个人吧!买伶俐些的小厮,还有壮实些的婆子!”
秦家人口少,事儿也少,仆从也少,如今发现石二郎不可靠,自然要再买两个人,秦氏有什么事也有人跑腿儿,还有,若是刘氏又撒泼,壮实些的婆子“拉架”时则很顶用!
栀娘是个顶顶忠心能干的,这样能干的栀娘不能再耗费在那些日常琐碎小事上,得专注于辅佐秦氏抵抗石二郎母子。
秦氏虽然骨子里懦弱,但是毕竟不傻,自是明白秦暖的意思,立刻点头同意。
刘氏素来懒,她倒乐得家里又多两个人使唤。
石二郎因着秦暖是附和他的话,也未多想,他此时想的是不希望秦暖去庄子上,只是现在阻止,似乎可能性不大,便道:“阿暖没出过远门,庄子又偏僻,不如我带着阿暖一起去吧,乡下农户都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啥礼数,只怕会冲撞了阿暖!阿暖从小就像大户人家的小娘子一般娇养长大的,可别被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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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初到乡下()
第46章
秦暖浅浅一笑:“阿成要赶车,正好与我一同去,有什么事儿也应付得了。乡下村民即便见识少一点,也多是性情淳朴率真之人,能有什么冲撞呢!倒是阿叔你,若是你和我去了乡下,家中没有男主子,你叫阿娘怎么办呢?若有点事儿依仗谁呢?”
秦暖的这句话捧得石二郎心中有些得意,又表示了两句担心之意,便也不坚持,左右不过一个小丫头,即便去乡下,那也是奔着玩新鲜去的,能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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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庄子并没有石二郎说得那样粗陋。
这个小庄子背靠着苍翠的小山,庄前是一望无垠的碧绿田野,阡陌纵横,颜色深深浅浅,种着不同的农作物,原野中有些大大小小的水塘,在夏日阳光下如同亮晃晃的明镜。
秦家作为主家,那院落地势极好,一座宽敞的两进青砖宅院,后院中种着两株高大的枣树,枝繁叶茂,挂满了光润青亮的枣儿,大概再过上一个月,这些枣儿就该都红了。
枣树荫下,清风徐来,极是舒心惬意,从一大早直到午后,秦暖坐了三个多时辰的牛车,到了庄子上之后,并没有什么胃口,只让钱氏端了些熬好的绿豆汤来喝了,便坐在枣树荫下歇着。
钱氏挎着一个竹篮,带着一个背上背着柳筐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笑呵呵地对秦暖道:“大娘赶了那么远的路,不去房里歇歇么?”
秦暖坐在椅子上,垂眸微微一扯嘴角:“还好!”
钱氏将竹篮放下来,篮子中是些桃杏等果子,一侧身就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拿帕子擦着脸上的汗,嘴中道:“大娘来的这般突然,老奴这厢一点准备都没有,这乡下也没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些土物,倒也占个新鲜,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权当给大娘当个零嘴儿!”
秦暖又扯了一下嘴角,这里是秦家的庄子,这果子产自秦家的果林,钱氏只是一个替主人打理庄子的奴仆,瞧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是主人,秦暖是客人一般,而且还是个不打招呼就来给人添麻烦的客人!
这时候茉莉儿对着钱氏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呵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就这样直剌剌地跑到后院来,还敢这样盯着娘子瞧!”
秦暖自那个年轻人一走进来,便认出这便是钱杏儿的哥哥,钱成!
秦暖心内深处一股戾气便涌了出来,好容易克制住心中的那股来自前身怨气,垂着眼皮不去看那个恶奴,应付了钱氏两句,这会儿听茉莉儿一骂,便忍不住拧紧了眉头向钱成看过去,一张黝黑粗糙的马脸,厚嘴唇半张着,一双小三角眼正亮湛湛地盯着秦暖瞧!
秦暖冷冷地看着钱氏,这个婆子装不懂么?
前院的阿成闻声,忙跑了进来,把钱成往外拉,喝斥道:“钱婆子!我刚刚去冲个身上的汗,一个错眼不见,你就这样不规矩地带人进后院!”
钱婆子忙护住儿子,“哎呀呀!这个不是外人,是我家小子,帮我背了瓜来给大娘的!”
一面指着钱成放下的柳筐,那筐中果然有两个半大不小的西瓜和几根翠黄瓜。
阿成一面将钱成推到了门口,一面斥道:“帮你背瓜?用的着跑进后院么!”
钱婆子忙不迭道:“哎呀呀,我们一直在乡下,粗鲁惯了,一时没注意,不小心冲撞了娘子!是老奴的不是!娘子勿怪啊,我这就让他出去!”
说着,伸手将儿子拉到了后院门外,拍了他一下:“小子,娘子来了,以后别这样胡乱跑!”
钱成磨蹭着往外走,临走之际还扭头盯着秦暖看了一眼。
秦暖心下直磨牙:这钱氏一家果然是留不得了!不然必定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钱氏看着儿子的背影消失在院墙后,心中暗笑:这小子,听说主家的小娘子来了,非要蹭着来瞧一眼,结果这一瞧,便瞧傻了去!真是个没见识的傻小子!
钱氏转回身来,对着秦暖又堆起了笑脸,问道:“大娘晚上吃什么?我做了送到这边来!”
似乎刚才根本没有发生什么事儿似得,也不觉得她刚才做错了事儿,并不需要向秦暖道歉。
秦暖撩了一下眼皮,语气淡淡道:“我要在这里住上几日,我这宅子里也有厨房,你去找个伶俐些的妇人每日替我烧火做饭,你每日送些新鲜的菜蔬来便可!再看哪家姑娘伶俐,找一个来陪我说说话儿,跑跑腿儿!”
钱氏眼珠儿一转,这种陪主家小娘子的活儿,既轻松得脸,又会得银钱赏赐,何必便宜她人呢?于是自荐道:“这些事儿哪用得找人,我来替大娘做便可!”
秦暖淡笑道:“你事儿多,忙来忙去,跑进跑出,我看着累得慌!”
钱氏呵呵一笑,“老奴做惯了的,不累!”
秦暖嘴角最后一丝笑意也消失了,语气冷淡道:“钱妈妈按我说的去做罢!我累了,进屋去歇会儿!”
说罢,便站起身走进屋里去了,茉莉儿跟在后面顺手带上了门。
钱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哪有这样脾气大的小娘子?便是主母秦氏也不会这样不给她面!便是主母秦氏也是要听她的建议的!
钱氏忿忿地撇了一下嘴唇,转身离开:哼!一个小娘子脾气这样大,看她怎么找个好郎君!以后有得苦头吃!
茉莉儿趴在窗边,瞧着钱氏离开,嘴中低声嚷道:“这婆子居然还撇嘴噘舌的,这样不讲规矩,还没说她什么呢,居然还敢先恼了娘子!这什么人啊?呸!好长的脸!”
秦暖斜斜靠在床上,眯着眼,“等做饭的妇人和替你打下手的小姑娘来了,你好好和她们聊聊这庄子上的事儿!特别是钱氏一家的事儿!”
既然娘子这样开口正儿八经布地置任务了,显然是很重要的任务,于是抿紧了嘴唇,鼓着苹果脸,重重地点点头。
秦暖又道:“清早和黄昏凉快的时候,你去庄子里逛逛,和小孩子们玩玩,聊聊天,看他们家里都交多少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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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直接发卖()
秦暖只在乡下待了三天便回扬州了。
钱婆子心中暗笑,果然是个足不出户,啥都不懂的娇娇小娘子!害她还担心了两三天!
这三天,秦暖基本都在宅院里呆着靠在枣树荫下养神,只在清早太阳未出时带着帷帽在附近水畔散散步,白日里会叫几个庄子上的小姑娘来闲聊,那些小姑娘叽叽喳喳闲聊时,钱婆子也在一旁候着,也就是些日常劳作或者玩耍的事儿,诸如去给田间干活的父兄送饭,遇到一条很长的蛇、谁家的老母鸡居然下连下几次双黄蛋、有年冬天一只大野猪居然在大白天的闯到村子里来……
这三天里,秦暖没有问过钱婆子庄子上产出的情况,没有问过收成好不好,没有问过收入几何,也没有问过支出几何,也没问过收租子的情况,更没有问她要过账本来看……
据说秦暖两年前就跟着秦氏学看账本,而且秦暖还上过闺学,和大家闺秀一样知书明理,懂诗词歌赋,会画画,一等一的聪明……
嘿嘿,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小娘子也就是长得水灵好看些……可惜了自己儿子是个奴婢出身,不然……
秦暖要走时,也如来时一样突然,头天下午让茉莉儿去跟钱婆子说了一声“娘子明天一早回扬州”,于是果然第二天一早就启程走了。
秦暖上车时,钱婆子极是殷勤,比迎接秦暖来时的笑容多得多,也真诚得多。
秦暖靠在车厢里,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钱婆子的心情为何这样愉快,她自然理解,只是——
恶奴再厉害也是奴婢,至少现在还是秦家的奴仆,主人想打发家中的奴婢需要像官府审案一样需要人证物证,需要罪证确凿,需要让人心服口服么?
真是笑话!
在这个远离扬州的桃源里,钱婆子一家的小日子真是过得太滋润了啊,以至于得意忘形,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即便是在与秦暖的交流中,那口吻和行事也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秦暖的长辈,表面上的恭敬完全掩饰不住那带着一丝轻蔑的大喇喇!
贪婪的心就是这样慢慢膨胀,最后忘恩负义,恶毒地害死秦氏,无所顾忌地欺凌残害秦暖!
秦暖大老远地奔到乡下庄子里去,结果才三天就回转了,让秦氏和石二郎都有些意外,关切地打听秦暖在乡下住的如何,是不是不开心了?
秦暖兴趣缺缺:“也就那样儿,没甚么好玩的!”
秦氏:“……”
石二郎:“……”
倒是茉莉儿出身于市井中的穷困人家,长这么大,也没有去过乡下村间,颇有些兴奋,于是呱唧呱唧滔滔不绝地将秦暖在乡下的三天的生活起居都细细地讲来给秦氏听了,连同那些小姑娘们和秦暖的聊天内容都拿来讲了一讲。
秦氏听完,不禁莞尔。
石二郎呵呵一笑,果然是个啥都不懂的城里小娘子,越发放心起来。
倒是刘氏是个不服输的,认为茉莉儿听来是乡间趣闻中,有些是不符合实际的,很是认真地和茉莉儿掰扯争论起来……
第二天,石二郎出门后,秦暖带着茉莉儿来到了秦氏的房间。
栀娘立刻心领神会地去门口坐着打络子,防着钱杏儿悄悄来偷听。
秦氏有些担心地问道:“阿暖,你在乡下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秦暖摇摇头,“我什么事情都没遇到!倒是发现了一些事情。阿娘你只收那些佃户四成租子。可是这三年来,钱氏一家都是收的五成租子,还说是主家涨了租子,有些上等田地,他还收五成五!”
秦氏震惊道:“他居然敢这样!难道就不怕我知道么!”
秦暖道:“这三年都是阿叔去乡下管这些事儿吧?”
秦氏顿时面色惨白,钱氏一家就是从石二郎开始接手管庄子上的事的时候开始多收租子的,这说明什么?
秦暖向茉莉儿微微一扬下巴:“还有些事儿,茉莉儿你来说给阿娘听!”
茉莉儿立刻开始向秦氏讲述钱氏一家在乡下的所作所为:“钱婆子一家虽然是奴仆贱户,可是在乡下却还作威作福的,他家儿子钱成游手好闲不做正事不说,他看中了村子里的一个漂亮能干的姑娘,但是那家是好好的农户,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奴生子,钱成便去打那家的男人,还唆使一帮小子天天去欺负人家家里的小儿子,还要把租给人家种的地收回,看到人家姑娘出门洗衣裳啥的,就跟上去纠缠,娘子说这是人做的事儿么?钱成在庄子上简直就是一大害,村子里的姑娘小媳妇远远看到他,都绕道走!”
“还有,大娘去的第一天,钱婆子就直剌剌地把钱成带到后院,那钱成就直勾勾盯着娘子看,阿成大哥去把那小子赶出去,钱婆子还要替他儿子说话,也不向娘子赔罪,似乎理所当然似得!
秦氏顿时脸都气白了,她正要说话,茉莉儿继续道:“这几天,那钱婆子对大娘说话,大喇喇的简直就像长辈对晚辈说话的口气,大娘点她两句,她还要甩脸子!”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秦氏恨得牙根痒痒,气得坐不住,站起来垂着桌子面儿,“我立刻让栀娘和阿成去庄子上,把他们一家都赶走!”
“他们一家人恐怕这几年存了不少银子,把他们赶走,恐怕正如了意!”秦暖凉凉道。
秦氏恨恨地道:“那就打一顿板子,再赶出去!”
秦暖无语,“阿娘,他们一家四口,老的还壮实,少的正年轻力壮,你让谁去打他们板子?他们会服帖地让你派人去打他板子么?别忘了,阿叔怕是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全都是壮丁,你赶得出去么?”
秦氏真没意识到这点,钱氏一家和石二郎勾结起来完全是可以欺主的!
秦暖叹了口气:“把他们一家四口都卖了!跟人牙子说一声,卖远些!阿娘你不要露出口风,明天让阿成去人市上,找一家厉害些的牙子,把钱氏一家的身契给他们,让阿成带他们去乡下去捉人,少要些钱,哪怕白送都行!”
做这人牙子一行的,都是有些背景的,手底下也有人,捉几个恶奴很轻松,也不怕他们逃,逃奴只要报了官府,走到哪里都是被捉的命。
“至于这边的杏儿,栀娘找个借口,直接把她带到牙行去,拿着身契交人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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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秦氏发飙()
秦暖这样干脆利落釜底抽薪的法子,让秦氏呆了一呆。
秦氏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从家中往外发卖过人,即便是六年前从沧州离开时,除了栀娘阿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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