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就能到了。”过了很久,莫屿忽然对身边的阿斌说道。
阿斌不语,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知道莫屿定是有话要说。又等了等,莫屿才叹了口气道,“你害怕么?”
“怕什么?”阿斌问的很认真,这令他看起来有些霸气,或者说嚣张,这与他平时温尔的做派有些反差。
“也许,我们将面对己方十倍以上的敌人。”莫屿眺望远方,已隐约可见城池的形状,他白皙的侧脸覆上暗沉的阴霾,“最可怕的不正是未知么?”
阿斌没有过多思考,明明是沉重的话题,却令他笑着回答道,“从前我只是国展厅小小的一个管事人,因为薪水还不错,即便工作无聊透顶,日子过得麻木不仁,也舍不得离开。可你看现在,我正指挥着几百人的军队前进,我要去营救我的王,我在做多有意义的事情啊!”
看着阿斌脸上那一脸的激动澎湃,莫屿有些忍俊不禁,适才紧张僵硬的气氛,也稍稍解冻了一些。天破初晓,蒙蒙微亮,那座堡垒的规模清晰可见,莫屿算是初步理解了,关于【大理寺】有进无出的说法。他没有看见入口,城墙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并非搬运拼凑而成,那么没有门,又该如何进去呢?
远征军停在了十里外,驻足静候其变,莫屿不敢轻举妄动,正是小心戒备时,另一个方向,传来巨大的声响。国教来了,准确来说,是圣神国教的人来了。莫屿真切感受到,所谓教徒众多是什么概念,他只看到人潮纷涌而至,如潮浪连绵不绝。圣神国教的教袍,是统一定制的银甲,当教徒们穿上战衣,放下圣经拿起武器,他们便是最英勇的战士。
两军预估在一分钟后会面,莫屿和阿斌相视一眼,说了同样的话,“敌人的敌人,是我们的朋友。”
单靠他们确实还不足以威胁到【大理寺】的根基,可若再算上国教势力,二者结为盟友,那把【大理寺】掀个底朝天,也并非不可能。统领不在,麾下大将作帅,两军阵前,莫屿独行前往,以表诚意。在这种情形下,独行远比军队随行要安全得多,来到国教军队前,莫屿索性弃掉武器,看着轿上的金帘发呆。
那里边坐的可是教宗?教宗亲征?想来可能性不大,是哪位大人物来了?一个教派里除了教宗,还有……大祭司?一只细白的手撑开金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异域绝美的脸,葵里沙眼神中的冰冷更胜于往,那是一份真实的漠然。她踩着信徒的背下轿,自然无人敢搀扶她,那对教徒们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亵渎。
于她,有很多种称呼,外界习惯尊她为大祭司,教内则亲切地唤她声圣女,她自身以隐士自居,修的寡淡清冷的心性。莫屿看着她,想了很久才道,“是你。”
话音一落,众教徒哗然,有人震怒,开始躁动不安,葵里沙视线一扫,才使他们平静下来。其实愤怒的缘由很简单,竟有人敢对他们的圣女不用敬称,对他们来说这和侮辱没两样。葵里沙安抚了徒众们的情绪,回头再与莫屿平视。
“我是来接他的。”葵里沙平静而认真地说道。
他是谁?于莫屿或者阿斌来说,是很显而易见的答案,可对圣女的信徒教众而言,是痛苦且不愿相信的真相。圣女竟会如此在意一个男子,这令教徒们崩溃抓狂,圣女该有的是大爱,是对芸芸众生的爱,她的爱应当是均匀等同的,怎能有喜好偏颇?
莫屿听了,并不意外道,“你与我们的目的相同。”
这是一种邀请,唯有志同道合之辈,才有达成联手的可能。葵里沙看着DF联盟全军,忽而没来由地说道,“你们都是他的人,还真不少。”
“这只是部分。”像是为了证明些什么,莫屿强调道,“还有很多留在本部驻守。”
葵里沙轻轻点头,双手背在身后,转过来面朝她虔诚的教徒们,声音高昂端庄,“以天国的名义,圣神的福音,我,卡索里亚之女,立下铁蹄碾过此地的誓言!”
空旷的原野里,响起激昂的呼喝声,银甲战士们汇聚成湍急的河流,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那冰冷高耸的城墙发起冲击。盟约达成后,DF联盟的战士们自然不甘落后,紧随其后冲锋,发起进攻的号角已然吹响,那雄浑沉闷的声响,是无数人胸腔热血的绝唱。
圣神国教麾下的银甲战士,拥有着诸多先进的超自然武器,可他们仍越不过这墙,它实在太高,无法将士兵大批量输送过去。冲垮城墙,成了眼下必须去做的事情,这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莫屿很是焦急,城墙总会垮,他担心的,是【大理寺】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
这很反常,敌军都打到家门口了,怎的还没半点反应?作为军师,出谋划策者,莫屿很难不去猜疑这其中有什么阴谋。这高墙的后边,真的是【大理寺】吗?还是,他们忽略了某些重要的事实?高能量重型武器在城墙上留下斑斓的创口,操纵机甲的士兵,对残缺口进行狂风暴雨的锤击。
第138章:镜子()
原来【大理寺】外有很多墙,在铲平第一道墙,大伙儿众志成城士气高涨时,诸位绝望地发现,第一道墙后,还要数之不尽的钢壁丛林。这也变相解释了寺方毫无动静的原因,也许人家压根没听着这边的响声,毕竟隔着太远了。
有捷径可走么?这是莫屿思考的第一个问题,他不认为破墙具有可行性,这么多面墙,等一一破去后,怕是展陶已成了副干尸。葵里沙不愿再等,她等不起,所以决心先行一步,可她的飞辇只能乘坐一人,这意味着她只能只身前往。
“使不得,使不得啊!”心忧圣女安危的老教父颤颤巍巍,拼命阻挠道。
葵里沙平时会认真考虑老教父的意见,因为他的年纪很大了,许多话值得掂量,可当下却不是合适的时候。也许,这并不明智,但却是她的选择。从轿跃上大辇,再催动灵力引辇腾飞,这过程不过顷刻之间,待圣女化作疾风掠影,她的信徒们才缓过神来。情绪波动最大的,当属那些男性教众,他们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或哀嚎不能自拔。
大辇飞过了很多道墙,看着窗下密密麻麻,如树冠年轮般的高墙,葵里沙心中泛起寒意,这【大理寺】的封闭措施,当真做得鬼斧神工。要真按笨法子,一墙一墙拆,怕是这辈子都没希望见着里边的事物了。葵里沙视线放平,注视着飘流的云絮,计算着过墙的时间,忽而骤生突变,大辇一个急刹,把内里的葵里沙震得踉跄,险些失控飞出去。
有人站墙上,拦住了大辇的去路,令葵里沙意外的是,那竟是张熟悉的面孔。张奚落,这个阴魂不散的女子,简直像水鬼般死死缠住了他们。最可鄙的是,这人竟还笑着打招呼,挥挥手唤道,“唷,挺巧。”
葵里沙搭在帘上的手发力,气劲弹射,她顺着这股风冲了出去,一个倒悬翻转立在了辇顶上,这自然是心思里的恶趣味,她站得比张奚落始终要高些。被人俯视的感觉很不好,张奚落有些不高兴,一脸忿忿的表情。葵里沙抱胸,盯着她冷冷道,“我可不认为这是巧合,我很惊讶,就那样的情况,你竟也能活下来,你的命可真够硬的。”
张奚落摇摇头,脸上恢复以往的木然,“死的大多是配角,路人是不会死的,在某些故事里,他们活得比主角还要长久。”
这场谈话在持续,另一边的战斗也仍在进行。张奚落拦住了心情急迫的葵里沙,正如黑化蛊雕挡住了气急败坏的少卿。少卿自认为这些年的修炼够刻苦,即使不能击败卿,也至少能打个平手,可哪晓得与之正面交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听了太多关于卿的传说,他不愿再做第二人,他憎恨卿,这些曾经支撑他的力量,在信念受挫后,变得摇摇欲坠。
少卿祭出了【杖】,斑斓炽烈的光,像柔软的云团裹住了蛊雕,这是真实的幻境,令人迷失沉沦,心志不坚者但凡进入,便再也走不出来。这本该是他的底牌,却迫于无奈提前拿了出来,不过少卿也能勉强接受,因为他的底牌可不止这一张。是的,他有六支【杖】,之所以敢挑战卿,是因为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在寺内,所有官员一律持【杖】,这是常识,可恰是常识,令许多人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便是一人可同时拥有多【杖】。每支【杖】皆有其独特的能力,掌握的【杖】愈多,能力则无限地扩张到一个近乎无敌的地步。【杖】如五行,有克制助长之效,一人若是持多【杖】,弥补漏洞拔高长处,那么无疑这人将成为打破平衡的存在。
少卿能走到今天,正因为他不做无把握之事,他来是要杀卿的,是要抹灭传说的。少卿用【杖】困住了蛊雕,再用无差别蛮力破开了冰晶。他终于见到了卿,那个经常出现在他人口中的神话,少卿一眼便寻到了卿的所在,他很兴奋,以至于面容有些扭曲。
展陶倒在地上,衣衫狼藉,破缺处燃着余火,曝露的皮肤烧得焦黑。少卿看都不看一眼,展陶于他来说只是棋子,不具任何意义,他所有的布局,仅仅是为了与卿会面。冰晶消融,卿主动现出真身,他知道小把戏无效,得拿出些真本事了。
“你很年轻,很聪明,但在对待权利上显得太愚笨了些。”卿的眼神里尽是怜悯,“我的位子迟早由你来坐,你这般着急,倒容易坏了事。”
“我等不及了。”少卿摇头,如实说道,“况且你不喜欢我,传位一事有待商榷。”
卿不置可否,良久才道,“可你杀不了我,相信你暗地里调查了,也听说过我的故事,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无法被打败的。”
“我只知道,唯有命运是无法被打败的。”少卿不认同他的观点。
卿捂嘴笑出声来,“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正是命运呢。我让你看不见摸不着,我无影无形却又无处不在。”
少卿内心识海一阵激荡,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一小步,也正是这一小步,让他原先凌厉的气势瞬间萎靡。高手过招,气场状态十分重要,可以说直接干预了成败。
“我的【杖】叫镜子,它能影射你的内心,甚至是复制你的思想。”卿看着少卿惊颤的眼睛,铿锵道,“你在害怕,而胆怯使人弱小……”
咔擦!卿的话被一声脆响硬生生掐断,卿的紫杖宝石上骇然出现一条裂痕,这裂痕不宽,但在纯质光滑的截面上尤为显眼。那是如蜈蚣般蜿蜒,丑陋的创痕。
“你们真的很吵,我睡得这么死,都被闹醒了。”展陶耷拉着眼皮,刀锋还留【杖】上,他看准了卿片息晃神的机会,用攻势破了卿的局。
少卿混沌的眼神恢复清明,此时他已大汗淋漓,卿的心理诱导实在太为可怖,仅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差点丧失斗志缴械投降。幸好佯装的展陶给予协助,否则此役已败。但是,这小子是何时开始装死的?又是如何把眼神毒辣的卿给骗了的?
第139章:月轮()
展陶常自嘲,自诩小人物一枚,觉着宅家里,和小妹一同看剧,已是人生极度圆满之事。他从没有什么大梦想,也不觉得人活得卑微些,便是条可耻的咸鱼。展陶认为没有人有权利,去对他人的生活指手画脚。各有各的活法,你喜欢光芒万丈,我却想平淡是真。
既然不是什么大人物,就不会考虑面子口碑上的问题,所以在展陶非常屈辱地倒下时,他没有一丁点犹豫,荣誉骄傲什么的,见鬼去吧!而在卿眼中,展陶战败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虽然他承认这年轻人很优秀,在战斗天赋上表现绝伦。可实力差距上的鸿沟,是无法简单依靠天赋来弥补的。展陶差了些时间,年轻是财富,有无限可能,但也是无法逾越的天堑。
也许,未来某一天展陶将具备挑战卿的实力,但绝非现在。
少卿终于有了与卿正面交锋的机会,这两位【大理寺】的一位顺位掌权者,即将对权位展开激烈的角逐,代价可能是生命,但他们无所畏惧。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中,聚光灯属于二位至强者,展陶甘居幕后,无法分享主角的荣光。
少卿目光寡淡,不见半点杀气,可他的【杖】却似游蛇般盘旋,拢聚间像极了一张月轮,光晕灵动扩散,在其身后化作真实的光环。是的,这是建立在世界力量体制外的,不受约束的真实力量。少卿以他极喜欢的史诗给月轮命名,名为【摩柯婆罗多】,那是一段关于王族的残酷历史。
卿在冷笑,不是不屑,是因为觉着很好笑。这讥讽羞恼了少卿,他试图回击道,“原来所谓的传说级人物,只会动动嘴皮子罢了。”
卿摇头,“想挑战我,你至少还得修炼百年。”
“不试试,怎会知道?”少卿情绪高昂,跃跃欲试。
这场大战持续了两天两夜,从白日到黑夜,从初晓到星宇,展陶很荣幸目睹了全过程,同时,他也略感遗憾,若是有史官在场,此役定名流千史。难以言喻其伟大,原来对于力量的运用,可以到如此神鬼莫测的地步。这是展陶初次见识到这个量级层次的战斗,他满心震撼,因而微微颤栗发抖。并非恐惧,只是太过激动。天晓得作为观战者,于他有多重要的教学意义。
最后关头,瞬息顷刻间,卿用【镜子】复制出了月轮,在少卿灵力近乎枯竭时,他发现卿还仍存有汪洋般浩瀚的灵力储备。原来传说是无比正确的,这个男人是命运,他不可能被打败。【摩柯婆罗多】与它的复制体在空中正面交接,卿的【杖】是伟大的神迹,经它仿造的复制品,竟展现出了不输本体的强度。
那些游离的【杖】,成了小河中受惊的鱼,因为掌控者灵力量级的差距,在几息对抗中,正体很快败下,月轮反噬,将少卿打的摇摇欲坠。卿的【杖】成了破空的箭,不偏不倚地贯穿少卿胸腔,落败者狼狈如狗,身躯在紫光的明闪下,失去活性僵硬如干尸。
少卿的月轮溃散,散作一地凌乱,那是很多柄【杖】,它们曾隶属于不同的主人,所以说这场战斗中不存在好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卿是在惩恶扬善。解决完一个麻烦,卿不见喜色,偏头望向另一个小麻烦,“你为何只是看着?”
“因为凭眼睛能学到更多。”亲眼见证一位强者的陨落,展陶心生感叹,“我很倾佩像你们这样的人,多少人穷极一生,也站不到这样的高度。”
卿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他更在乎的是,“你学到了什么?”
“我身处虚幻中,双眼所见两耳所闻却是真实。命运也许不可被打败,但我能选择迎合,并悄悄将其改变。”展陶看着卿,笑着说道,“我喜欢一句话,也许我的选择不是对的,但至少,这是我的选择。”
一语落地,失去活力沉寂的【杖】受到感应,发出轻锐的蜂鸣,忽如夜昼流星掠起,汇集成璀璨逼真的月轮。展陶朝右探出手,便挽来了一弯月亮。明明是奇迹,却被他做得如此自然,在濒临绝境的时刻,他总是能爆发出超乎想象的力量。月轮顺展陶心意驱使,他双手持着刀,体表温度愈来愈高,火种攀升上浮,将月轮映得赤红。经火焰加持的月轮,是名副其实的血月。
卿的复制体尝试性地投来星宇冲击,那是细碎的星屑,来自对星空的吸食。这些星光看上去明媚且不具杀伤性,可事实却是,它们炽烈而极不稳定,与空气高速摩擦后,会发生剧烈的爆炸。自展陶掌握【摩柯婆罗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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