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逃跑的前提下,多数人是以更大的音量来与他们抗衡:
“老张啊,美国打伊拉克的事怎么样了?”
“小王啊,你说2008年的奥运会怎么办才好啊?”
“熊大志啊,你说三峡大坝缺了我们俩还能不能建成啊?”
当他们与“情话”作战时,心里肯定非常之坦然,自豪自己是个正人君子,忙着“处理”国家大事,不理会儿女私情。当他们的讨论国家大事的声音被“打扰”时,可以理直气壮地瞪那个卿卿我我者一眼。
我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獐头鼠目,黑不溜秋,没有家教的孩子,不知道多少情侣的电话里掺上了我的傻笑声。后来经过七七四十九道锐利目光的磨练,我终于改掉了这个习惯,换了一种作战方法,当他们的通话达到高潮的时候:
“我爱死你了!倍儿(运用“千里传音”传送的亲吻声)”
我就响亮地咳嗽一声,如果他们情到深处,不为所动的话,我就只好使出我的独家绝招:“动感连环咳”,直到他们把电话放下为止。鉴于我的咳嗽声里没有痰滚动的声音,显得不逼真,所以我总是在打电话的人怒视我的时候,喃喃自语道:
“咦?我的……咳咳……咽喉片呢?”
公共汽车上,车厢里的气氛冷得吓人,偶尔传来某个人喉头滚动的声音。忽然听见一个手拿手机的自以为妙龄的妇女传来一阵刺痛耳膜的浪笑。她不仅笑,还在笑完之后发出“哎哟哎哟”的余音,表示自己肚子已经不幸笑痛了,强调了自己的快乐。这时她就已经不幸惹上了杀身之祸——成为了全车人的公敌,大家为自己找了个光明正大厌恶她的理由:破坏了全车的安静。具有杀伤力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刷刷刷”地朝着“妙龄妇女”射来。
在这个百无聊赖的公共汽车里,她竟然敢大笑,更要命的是,她置广大人民的求知欲于不顾,竟然不把她听到的俏皮话分享给人民群众。难道她就不知道,全车人民的心都被她的浪笑抓得奇痒无比,她却不负责任地不给它们挠,这不把人民群众往死里整吗!
最近看了一张〃看了要流泪〃的照片:一个擦鞋妇女坐在小板凳上,背上驮着一个婴儿,她躬着腰正在给另一个小孩擦鞋,这个小孩的妈妈衣着光鲜地站在旁边。这一对城市母子笑嘻嘻地,大概是很满意鞋子被擦得那么白。我除了惊异这个衣着光鲜的妈妈长得好像我爸的同事以外,竟然没有被震撼到要哭的境界。照我看来,这个照片只是记录了一个交易,而且这交易是公
平的,依照我天真幼稚的想法,我倒为那个擦鞋的妇女感到高兴:擦鞋的赚了一块钱,被擦鞋的就少了一块钱,两个人的贫富差距正在慢慢地拉进哩。
我们家门口的那条街道上也有一趟擦鞋的妇女,据我观察,擦鞋的妇女也有擦鞋妇女的快乐,而且快乐指数达到了板车小分队聚众赌博时的境界。我注意到唯一一个没有大笑的妇女,正在扶着脖子看着小卖部门口织毛衣的男人微笑那男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被当成了微笑的对象,正在专心致志地研究怎样织出四平针,看到我正看她,她赶紧藏起那口洁白的牙齿,叫我到她的摊子上擦鞋。
在太多次推开乞丐的饭碗之后,我的良心终于自觉自愿地受到了谴责,决定用我有限的钱去做善事。可是我发现,无缘无故地施展同情也是会碰到尴尬的。那天放学,我买了一个肉馅饼子吃,离开饼子摊,才发现买成了糖馅的,把饼子扔掉太浪费,我正好看到板车小分队蹲在路边,他们刚刚进行了拉煤活动,所以流了很多黑色的汗,看起来很令人同情。我强压住心中就要做善事时才有的自豪和激动,憋出一副可爱的声调,对小分队的队长说:〃叔叔,我这儿有一个饼子,给你们吃!〃队长一脸惊异地在衣服上揩揩手,接过饼子,我看他久久不肯下口,以为他被感动得肌肉僵硬,就走开了。我的内功是何等深厚,板车小分队在我走后的谈话被我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围成一圈,研究这个来历不明的饼子:
〃大哥,咋回事?这是啥东西?〃
〃队长,这里面是啥?该不会放毒了吧?〃
〃大哥,你可要小心哪!〃
他们以5:0的压倒性的票数一致通过议案:把这个饼子扔掉。
不过,我现在正在努力培养自己的同情心。我不会高高地坐在椅子上,眼神冷漠地看那个擦鞋妇女,同时眼神热烈地看自己的鞋子,然后觉得自己很高级。我不穿皮鞋。
我痴迷于看电视购物,每次看时,下巴总是自然向衣领方向滑落,口水就流了出来。,我总是想:我需要什么?最后发现除了刮胡刀我什么都需要。
虽然没有那些商品也可以正常地活下来,但只要你看到了电视邮购的广告,就会发现“生活中最需要”的东西,用过了就会“提升生命质量”的东西你们家还没有,并且这些东西是你小半辈子以来没听说过的,例如:不用洗照样干净的抹布;补瓷砖缺口的特殊泥巴;一个星期长高十几公分的矮子乐;除疤的精华液,美腿的去毛霜。它们经过电视的灯光照耀,主持人的隆重介绍,就成了电视明星,只需要寄一笔钱去,明星就飞入寻常百姓家了。
我妈在神志极不清醒的状态下,买回来一个运动脂肪的银色腰带。我和我妈带着崇敬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围上腰带,紧张地让银色腰带把我们的肥肉抖来抖去。我们诡异地相信,十分钟之后,我们会变成身材火辣,丰胸蜂腰的美少女。十分钟之后,我们把它收进储藏室,再没启用过。
我也邮购过一盒神奇的会变色的彩笔,我缠着我妈说:
“买了彩笔,就能自己写贺年卡了,啊,还可以写隐形字,多么有意思啊!”
好像没有给某个人寄一张自制的、内藏秘密字迹的贺年卡,我的生活就成了应该用特殊泥巴补的残缺瓷砖。
电视购物的广告总是特别残忍,经常让一对同样丑的双胞胎来作实验,给一个抹紧肤霜,一个不抹。于是,一个人“年轻了十岁”,一个人的脸还是福橘皮,丑妹妹用无比景仰的目光看着姐姐,让看者心酸。还有瘦身产品,从前很肥的当事人用力地把大腿上的肥肉挤得凹凸不平,很得意地让人看她有多肥,真不知道她有什么可得意的。
以后,我看电视购物时,总带着一种奇怪的祥和之气,再也没有想冲进银行抢劫,然后定购一个手柄内藏电晶体收音机的雨伞的冲动,而是安详地叵测广告的真实性:增高鞋的广告,“试用后”的那个人合成的;除疤液的广告是电脑修改过的;怎么擦都不脏的抹布,是每擦一次都换了块新的。我像所有乡下人一样,认定一切电视购物的东西都是假的,只是在主持人手里显得很精致罢了,我奇迹般地认为这一切都是海市蜃楼,所以像一个乞丐对贵妇一样,矜持地对邮购来的高尚生活说:
“你不适合我。”
新学期报名的时候,看到教室的墙角里藏着几个女生,我凑近了去,隐约可以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喜欢美作!就是吴建豪,他舞跳得好帅哦!”
“我喜欢花泽类,电眼男孩耶!”
她们说得正兴奋,忽然,从她们的队伍中窜出一人落在我面前:
“你看《流星花园》了吧?你喜欢谁?”
一瞬间,我的脑子飞速运转,考虑这个问题该怎样回答,不是我早熟得失去了小孩“口无遮拦”的特性,只是现在的人都特别坏,一不小心就落入陷阱,得小心啊!说假话“没看过”吧,我又实在想参加她们的讨论,因为我自信自己独特的审美品味能让她们一片哗然。说真话“看过”吧,岂不是要把其中几个亲吻镜头算在观赏范围内吗?有损我的玉女形象啊!我咬牙说:
“我没看过你说的那个啥,‘流星……公园?’!”
其实写这篇文章时,我一边把电脑桌面上自己的照片换成F4的照片,一边听着MP3“流星花园”的主题歌《情非得已》,在我爸一再要求换台看“布什访华”的情况下,要坚持看完《流星花园》,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爸认为,一个女的“玩弄”四个男的,是干不出什么好事的,也就是说,我这棵“蓬勃向上的小树”,会被几个搂抱镜头带歪的。
我知道我不应该观这个“浅薄”的电视剧,没想到我观完之后还有感,真是罪过罪过。但是我实在控制不住身为一个小女生,对这部“青春浪漫爱情轻喜剧”的热爱。当我色眯眯地欣赏着桌面上这四个花儿般的男子时,我真的感觉有点脸红,忍不住扇了自己一巴掌:“拜托,大姐!你是女生耶!怎么可以好色?”
F4,即flowerfour,也就是“四个花样男生”。他们是我所见过最好的好色对象,他们的外表不能笼统地用一个“帅”字形容,应该笼统地用两个字形容——“漂亮”。
其实严格地把他们的五官拆开来仔细解剖,倒也觉得他们没有美得惊为天人:道明寺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嘴巴一带,不少在我推荐下看《流星花园》的女性,都发出感慨道:“他怎么不能把嘴巴闭上呢?”但是只要他一绽开那腼腆的“处男的微笑”,曾认为他具有某种缺憾美的女性,立刻报以小鹿乱撞似的少女表情。花泽类,很多网友的评论只有一句话:“仔仔,我爱死你了!!!!”,说明有很多女性朋友喜欢他流川枫似的慵懒个性,以及少女漫画中男主角的脸型,以及小资产阶级女性用夸张的语调感慨的“清澈的眼睛”。西门的脸实在找不到什么缺点——一张正宗的新闻主播脸,且笑起来非常之正规。美作是一个像水仙花一样的男子,两片嘴唇就像是由月季花瓣组成的。
台湾的星探果真了得,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以寻找本·拉登的势头,找到这四个花儿般的美少年的。看上去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耳目生风,看得少女们怎能不怀春?看得少女的男朋友们怎能不郁闷?
其实中国泱泱13亿人口,找几个潘安似的美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流星花园》星探的目的就是那么明确和单纯:找帅哥。而我们从前对演员的要求很多很麻烦:相貌长得不能太谦虚,智力抢答不能太迟钝,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剧本也常常写得魔幻而悲苦凄凉,被挑中的演员们必须特意苦读“《四书五经》”,寻找剧中人物的感觉,或者特意把自己打扮成难民,去西伯利亚体验生活。另外,我所见过的帅哥,大都羞涩含蓄,就算当主角身边挤挤挨挨的群众演员,也能让人一眼看出他们的僵硬。《流星花园》这样的“青春偶像爱情剧”,本来就贴近此年龄段的人的生活,不需要特地把演员改造得面目全非,只要他们照着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人来演就好。
以前,女人好色之心是一直被“女德”压抑着的,虽然这是女人的天性,但是始终是被人类所不齿,为道德所不容。女人只要稍稍显露出一点好色之心,就会被骂成“骚”、“贱人”。前人潘金莲女士就是一个例子,她若是不好色,怎会嫌弃那武大郎先生?
女人好色确实不是罪,因为这是女人天生的性情,而不好色,才是后天培养,或者说是社会赋予的。
你说动物园里的哪个男动物有才华?会写诗?会做论文?我见过的唯一一种看起来有点文化的动物是“博士猴”,他长着长长的白胡子,蹲在粗绳子上,安静地凝思“人是怎么来的”等哲学问题,可“他”很惨,没有人喜欢参观闷闷的动物,也没有一个女猴子看上他。就算让“他”左手拿本《时间简史》,右手拿本《追忆似水年华》,再往“他”鼻梁上架副1200度的眼镜,也还是没有女动物爱上他。女动物们哪吃这一套哟!转眼间,女动物进化成女人了,虽然她们高级了,但是仍然保留着这个习性,不幸的是,她们得把这天性隐藏起来。
某些不明真相的男性朋友可能会把我前面所写的内容,和自身男人的好色结合起来理解,其实非也非也。男人的好色和女人的好色大不相同。
因为我没当过男性,所以不了解男性的好色,不过得时刻准备着见到好色男子就闪。因为男人的好色结合了体力上的优越,有堕落成强奸犯的危险。女人好色一下无伤大雅,绝对不会给好色的对象带来身体或心灵上的伤害,顶多对着照片视觉享受一下。20岁以下女性朋友幻想到的最高程度也不过是:谈谈情,拉拉手,和“他”一块溜街有多么拉风。30岁以上的女子就简化成母爱了,只想掐掐“他”的小脸蛋儿,撩撩“他”的头发,整整“他”的衣衫。
而且男人好色的标准是很简单的,只要有丰胸丰臀,凹凸不平,白皮肤大眼睛,就可以让男人喷鼻血流口水了,可见他们好色的标准是多么物质化。女人的好色标准却要复杂得多,虚无的多。主要是看“他”的整体感觉,或慵懒的美,或阳光的美。不像一些男人把女人的身体拆开了看:小蛮腰,小长腿,小鼻头,好比卖猪肉的把身体分成猪后座、猪前蹄、猪肋条。我好有一比呀:男人好色看零件,女人好色不仅要把零件组合起来,还要看它的运转情况。
新学期报名的同一天,我在教室里睡觉的时候,刚陷入“哈姆雷特浅睡状态”(学术名词,表示一个觉将睡未熟的时候,我忘了是不是叫“哈姆雷特”,反正是哈什么东西),忽然被一句熟悉的台词吵醒,这是《流星花园》中男主角道明寺的经典台词,是班里的哪个男生现抓现抖,现学现卖呢?——过了个寒假,我们班有些不出名的男生,我都叫不上名字了——这是一句表明自己酷、帅、潇洒、桀骜不逊、霸道、不耐烦,在自己的意见得到否认,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被别人打断,不愿意让别人再继续某个话题,被别人说中了心事等等情况时都可以用到,你猜这句话是什么?它是:
“你很罗嗦哎,我有问你的意见吗?”
我妈受不了我浑浑噩噩地过生活:吃了睡睡了吃,在中间短暂的空隙看电视,像猪一样。又受不了亲戚的小孩天天传来喜讯:大姐去非洲旅游,二姐高考顺利,三姐年级考第三。我妈便强作兴奋地说:
“我们来定一个写作计划吧!”
我妈的业余爱好就是订计划,她的计划是这样的:
“每天写一篇短篇小说(10000字以上),3个月写一篇长篇小说(100000字左右)。”——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她那时当真是天真,豪情万丈,在地上滚了一下午都没缓过来。我也忽然高兴起来:
“好哇好哇!”
我订计划的时候,也有种诡异的冲动,当真是热血沸腾,甚至真的相信我能完成下面这份恐怖的写作计划:
“1。每天确保写一篇专栏(都在1200字左右);
2每天上午写暑假作业(10点至12点),如果暑假作业提前写完了,就用上午的时间来改长篇小说。
3下午写1200字(2点至6点),晚上改小说(8点至9点)
4,每天一共写2500字。”
如果这样算,我一个暑假总共可以写12万多字,真是精采啊!这是继我班范都都同学放出五香味的屁之后最搞笑的事情了。
我发现,人在订计划时,像被终极催眠一样,变得不清醒而激动,体内流淌着一股新鲜的血液,以为自己是假面超人。就像我们订“新学期新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