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也就是现在说的酒精中毒,他一直就是这个状态,最后也是死于肝硬化。”
“然后在1950年,浏在四十岁时生下了信夫? ”
“是的。那时家里已经没有店面了,婆婆和长子夫妇二人还有老公公好像是住
在大宫。虽然那是个经济振兴的年代,只要身体健康就能找到工作,可他们的生活
仍然很贫穷。她没有奶水,信夫长得很瘦。不仅如此,她还是个高龄产妇,因为出
了点问题差点难产死去,所以,我婆婆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据我婆婆讲,和战争
期间相比,战后抚养这个孩子更加辛苦。”
“虽然很难说出口,可我还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砂川家和我婆婆的事情,都是很难说出口的。”
“除了信夫之外,浏就没有再生过其他的孩子吗? ”
几乎没有一点儿犹豫,砂川马上回答了,而且她还有点生气了:“我婆婆倒是
从来没有说起过,不过,我听信夫讲过,她好像还有其他的孩子。”
“那是长子的孩子吗? ”
“不,不是的,那是爷爷的孩子。信夫说,父母悄悄说话的时候被他听见了。
好像有两个孩子,他们都是婆婆在三十出头的时候生的,一个死于难产,另一个寄
养在别人家。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非常奇怪,表面上是这样,也许是被接生
婆处理了。”
“真是可怕。”
“确实如此。在过去的日本——我说得过去,也就不到一百年前吧——那个时
代,女人和孩子就是这么一种待遇。”
“不过,信夫是长子的孩子,他被平安地生了下来并被抚养成人。”
“是的,不过,这正是让人感到滑稽的地方,也正是信夫的可悲之处。随着信
夫一天天长大,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的爷爷,不仅是脸长得像,连身体都很像他。如
果是平常人家,只是因为生了一个很像爷爷的孙子,没有人会多想的。可是,对于
婆婆他们,因为有那么多的事情,因此可能非常生气吧。到信夫上小学的时候,性
格不太爽快的爷爷已经老实多了,他已经不能再对婆婆动手动脚了。可是,到了那
个时候,他非常喜爱像小猫似的可爱的信夫,一起洗澡,晚上一起睡觉,根本无视
婆婆他们父母两人的管教,只是放任地养育着信夫。
“结果,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爷爷去世。婆婆曾经对我说过,尽管我知道说这
样的话来世不得好报,可我还是不能不说。她好像在讲述昨天刚刚发生过的事情。
信夫十岁的时候,当我听到爷爷快要死的时候,我高兴地拍起了手。参加葬礼的时
候,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即使是在火葬场,我也没有待在房间里而是跑到了
外面,一动不动地盯着烟囱里的烟在不停地往外冒。我在心里不停地自言自语道,
他真的死了,刚才已经被烧了,他已经不在家里了。”
说到这里,砂川里子停了下来,她看了看周围。
“也许就是因为在那种地方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吧。我婆婆也这么说过。就在
她在火葬场的外面抬头看着烟囱的时候,那是很早以前的火葬场的那种烟囱,高得
让人头晕。从烟囱冒出来的烟应该向空中飘去的,可就在我婆婆盯着看的时候,烟
却慢慢地往下飘,向我婆婆的方向瓢过来。当她抱着骨灰回家的时候,身上都是一
股烟臭昧,可是也没有办法。
“这只是我婆婆自己看到的,所谓臭味,大概也是一种错觉吧。
可是,当我昕到这些的时候,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
背上凉飕飕的。“
“信夫说过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长得很像那位引发冲突的爷爷的? ”
“他说自己从小就知道,因为婆婆对他说过。”
“你之所以不怨恨信夫抛妻舍子离家出走,就是因为你知道这些情况吗? ”
“是的……我认为这并不过分。”
可能是说话时间太长有点累了,砂川里子抬起手轻轻敲了敲脖子。
“这里是个漂亮的墓地,如果要说纪念馆是什么的话,那它应该是墓地。”
砂川家新的墓地就在这里。
“信夫的尸体领回来之后,举办了葬礼,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吧,我婆婆的身
体也不行了,心脏的功能越来越差,人一下子衰老了。
她马上就病倒了,一天到晚就是昏昏沉沉地睡觉,不到半个月就去世了。不管
怎么说,她还是把儿子等回来之后才去世的,到底还是母亲啊。“
“把信夫和浏葬在一起,是你的主意吗? ”
“是的。因为婆婆不想和爷爷葬在一起,可是僧人却不同意,我毕竟是个已经
丧失资格的媳妇了,现在说什么也都不太好了。”
“千县.信夫和浏终于在这里成了一家人。”
“还会经常吵架的。”
砂川里子笑着说。那笑容还留在嘴边,她又说:“砂川家的故事,还有发生在
婆婆身上的故事,如果讲给现在的年轻人听,他们根本不会相信的。他们会说,这
是真的吗? 这不是编出来的故事吧? 日本的文化又不落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
我是听婆婆讲的,虽然不是亲眼所见,但我并不认为婆婆是在撒谎,我相信她说的
话。可是,当我把信夫安葬之后去看那座西塔楼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这个想法
变了,一定也是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死在我只在好莱坞电影上看过的那么漂亮的
高层公寓里的人们,说到底,他们的人生虽然不像爷爷对我婆婆下手的那个年代那
样扭曲,可现实不也就是那样吗? 不就是那个时代的延续吗? 一个轮回之后,当然
要重新开始了。”
像我婆婆那样的媳妇——不,女人就必须像那样受苦的时候,就是不久之前的
事情。而现在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若无其事,我们所有的日本人显得非常潇
洒。
当我站在下面,抬头仰望那高耸人云的高层公寓的窗户时,我就在想,住在这
里的人们都是有钱人,打扮得很漂亮,也有教养,过着以前的日本人从来不敢想的
生活。不过,这可能是一种假象。当然,现实中也有过着那种生活的日本人,也许
他们正在慢慢地变成真的。
在所有的日本人都达到这种水平之前的漫长岁月里,都在继续着一场非常可怕
的演出——在这种假象之下隐藏着过去生活的影子。说什么核家庭,可在我周围的
狭小世界里,没有一家是真正的核家庭。
大家都是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住在一起,要照顾父母,孩子结婚生子后,还要担
心自己会成为像父母一样的让人讨厌的人。这种故事到处都是。
当抬头仰望那座西塔楼的时候,我突然不高兴了。为什么? 住在这楼里面的人
也许什么也不想,只是体面地站在那里。住在这种地方,就不能指望他们成为人。
如果建筑物非常不错的话,那人一定非常奇怪。想一想,信夫他们搬到这里住——
当然是信夫他们做了坏事——原来不就是因为拥有二0 二五室的那家人买了超出自
己能即使是这样,如果信夫他们扮演的占房人所住的地方不是像那座塔楼似的公寓,
而是原来街道上的房子,他们也不会被杀死的;我也只能这样想。那四个人的被害
不就是因为那座公寓吗? 如果是其他地方,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16。不在的人们
由于砂川里子的出现,死于二0 二五室的砂川信夫的身份搞清楚了,可是,他
向早川董事长提交的居民证上的“母亲浏、妻子里子和儿子毅”又是什么人呢? 目
前还丝毫不清楚。我们再来探究一下他们的身份吧。
这让早川董事长也大吃一惊。
“砂川信夫就是砂川信夫,他本人,一看照片就能知道。于是我问他,你想让
谁做这样的事情? 砂川说,反正是因为钱困难才做这件事的,所以家里人会帮我的。
我也见过那位自称是砂川老婆的女人,她说家里有位身体不好的老人需要钱,她才
如此拼命的。另外她还说儿子忙着自己的事情很少回家,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她请
求我帮忙。在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怀疑呢? 她到底是什么人? 砂川的老婆不是真
正的老婆? 说自己是母亲其实是在撒谎,她是从别的地方捡来的别人的母亲? 儿子
也是外人? 如果有人这样怀疑的话,我倒想见见他。我告诉他,要签合同书的话必
须有居民证,他也马上拿来了。虽然深谷市比较远,但这也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不
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不是正当职业,但也不是无赖流氓。事实上,砂川是个非常认
真的人,我也不喜欢对别人的事情刨根问底,所以一次也没有打听过。不过,我总
觉得他是做生意失败了携款潜逃似的,或者他是个好人.一不小心心让连带保证人
给牵连了。虽然我对他家人的情况不是太了解.可我也.想帮一帮无家可归的可怜
的人。”
砂川信夫的身份查清之后,搜查本部把其他三个人的身体特征等线索向社会公
布,并征集有关线索。同时,有一部分周刊杂志还刊登了这三个人的画像,当然这
不是来自于搜查本部的正式消息,而是采访的记者走访西塔楼的邻居,调查他们是
否还记得小丝一家搬走之后住进二0 二五室的一家人的长相,通过对这些采访的材
料想像出来的画像。现在再看看这些画像,根本就不像那三个人。“推着轮椅的妇
女”那张画像非常像小丝静子。目击者的证词是靠不住的,这就是证明之一。
而在千住北新城内部,这个时候,因为要调查三个人的身份,而让住在这里的
居民遇到了一个非常麻烦的问题,那就是作为千住北新城,如何阻止对于这起案件
的采访攻势。
前面我们已经说过了,关于千住北新城小区是否对外界开放的问题,大家的意
见是有分歧的,作为一项折中的办法,居民们决定轮流开放或关闭小区。如果开放
的话,那么从早到晚都会有采访的记者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到处拍照。为了避免这
种不正常的状态,居民们决定在目前情况下对小区实施关闭政策。
可是,在住户当中,也有一部分家庭或个人愿意接受采访。这样一来,虽然被
邀请进入小区的记者要进行来访登记,可他们去哪里,在哪里拍照却是自由的。这
件事在小区住户中产生了严重的对立。
毫无疑问,自从这件轰动一时的异常的案件发生后,住在现场附近的人们都会
受到所有日本人的关注。发生在二0 二五室的案件,不是抢劫案或放荡不羁的年轻
人的杀人案,它是一件以拍卖房屋和占房人为背景的非常罕见的案件,因此,即使
没有抓到罪犯,也几乎不会对住在千住北新城的住户们产生心理负担。不过.即使
只是一直被全社会的人关注着,也会对日常生活产生副作用。
因为有陌生人到处转悠,所以千住北新城里的孩子们不能再到院子里玩耍了。
这件事引起了妈妈们的不满。这种不满集中指向了把记者叫进小区的那些住户们,
可接受采访的人也有自己的道理,他们希望能尽快解决问题,这是居民的义务……
不过,这里还能听到反对接受记者采访的居民们的解释。
“某某室的夫人在直播节目中胡说八道。”
“某某先生的夫人说她听到了根本就没有听到的惨叫声。”
在这种谣言四起的状态中,不管是住在装备了多么现代的尖端设备的超高层公
寓里,心情也不会太好。
而且这件事对警方寻找像谜一样的三个人身份的工作也造成了不良影响。应该
是掌握线索最多的千住北新城的居民们所说的情况,已经很难不变成自己添油加醋
的虚构的内容了。
关于这方面的更详细的情况,真是数不胜数。在这里我只举两个例子,一个是
和三个被害人有关的事例,另一个是管理组织的理事会将其对策作为议题加以讨论
并发展成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其中之一的内容是关于二0 二五室买受人石田直澄的。案件发生后不久,他的
名字就浮出水面了,当有报道说他本人已经失踪的时候,千住北新城小区里的所有
地方开始出现了相关的证言,什么在案发前见过他,什么和他有过接触等等。
“我带孩子在草地上玩耍的时候,有人问我西塔楼在什么地方。
当时我觉得这个人非常奇怪,因为塔楼就在跟前嘛。“
“我半夜回家的时候,在禁止车辆进入的小区里的散步道上停着一辆白色轿车,
有个男人坐在驾驶座上,我想那就是石田直澄。”搜查本部虽然收集了一个又一个
无用的证词,可对于判明“那砂川一家四口”是“砂川信夫和身份不明的三个人组
成的家庭”,证据还是比较丰富多彩的。
“二0 二五室被害的那个女人——以为是砂川里子却不是的那个女人——我听
见她和像是石田直澄的男人晚上在垃圾场悄悄地说着什么。他们说的是什么,谈话
的内容我不清楚,不过看上去很亲热。”
“二0 二五室的夫人和儿子——也许不是真的母子吧? 是这样的,我曾经看到
他们两个人从车站后面的情人旅馆里走出来。因为以前一直说他们是母子,我即使
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我一直没有说。他们看上去很愉快。”
“他们会不会是三角恋爱关系呢? 我曾经看到过那个叫砂川信夫的人和二。二
五室的年轻男人在电梯间里吵架,是石田直澄去劝架的,没错,我的视力很好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是案件发生前一个星期吧。”
在这些证言中,也有一部分证言后来得到了石田直澄本人的确认。不过,也有
一部分根本就不是事实,或者是明显的捏造和猜测。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一位家庭主妇的证言,她说“看见二。二五室的母子二人从
车站后面的情人旅馆里走出来”。
我们把这位主妇称作A 吧。如果A 所提供的情况属实的话,即使是知道了二0
二五室四个人的关系,可对于查清剩余三人的身份也是非常重要的情况。搜查本部
也非常感兴趣,为了向A 了解详细情况,他们去了她家好几次。
A 住在东塔楼,是一个三口之家,丈夫是公司职员,孩子正在上小学。A 是专
业家庭主妇,所以平时经常呆在家里,有时也会去朋友经营的进口化妆品销售公司
帮忙。她说,就是在去朋友公司回家的路上看到两个人从情人旅馆里出来的。
A 的记忆力很不错,说话也很流利。不过,对于住在东塔楼的她为什么会一眼
就认出西塔楼二0 二五.室的住户,她的回答有点含糊不清。可是,她所描述的情
人旅馆的名称、地点、建筑物的形状,倒是非常详细并和事实一致。
搜查本部里有人怀疑,A 只是对“偶然路过”的情人旅馆记忆深刻。她所看到
的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A会不会经常出入于情人旅馆附近呢? 说得再
清楚点,她是不是经常去情人旅馆呢? 周围的人很早就知道了A 所作的证言了,也
许是前来采访的媒体记者透露出去的,也许是她本人对邻居们说的。于是,听到这
个消息的人中间也有一部分人和搜查本部有着同样的疑问。
对于搜查本部而言,重要的是A 的证言是否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