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竖子,怪不得好几日不来看你的郝半仙爷爷,原来是在练字!嗯。”
郝半仙说话万年不变的没头没脑,狗剩也不理会,继续在这大青石上笔走龙蛇,写的认真,手腕有些发疼,可仍旧在紧捏狼毫继续,自己却才脑海里蹦出那句子可还没写完呢!
“嗯,好,男儿就得读书,日后也好图个功名,这写字甚是重要,在咱大明,写字不好的人可是做不得官儿的。”
拿出酒葫芦闷头猛倒,郝半仙一边喝酒一边白话。
狗剩练字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以后写字方便,顺便平心静气,心中有些惊讶,大明做官儿的还考写字?
“你说的可是当真?”
虽说知道郝半仙疯疯癫癫,可是狗剩仍旧发问道,后世考公务员那会儿人也不要求写字漂亮啊,这个世道写字竟如此重要?
“自然当真,你郝半仙爷爷又啥时候骗过你?”
捏着酒葫芦,郝半仙白了一眼狗剩道。
“你郝半仙爷爷之前走南闯北,也听人白话过,咱大明择官,讲究身言书判。若是想为官,这四条可是缺一不可。”瞅着狗剩来了兴趣,郝半仙笑吟吟道,脸上颇有些得意。
“那何为身言书判呢?”
李狗剩觉得郝半仙说的似乎不像是作假,这便一边挥毫一边问道。
“这身啊,就是说人得身子板挺直,长相俊美,你可听说那钟馗捉鬼?这钟馗便是因为长相丑陋这才做不得官儿”
“这官儿啊,是朝廷所命,出来行走代表的就是朝廷,是当今九五,你还能找个奇丑无比的辱了皇家门楣?丑的要不得,要不得。”
砸吧一下嘴,郝半仙道。
李狗剩下意识的瞅了瞅身边的河水,映着水流做镜子,自己这皮囊长相倒还俊美,还好还好。
瞅着李狗剩看着自己这幅皮囊一脸的满足,郝半仙白了一眼,猛灌一口酒糟,这又倒:“还有‘言’,这言啊,就是说话,既是代表皇家门楣,自然说话要四平八稳,口齿清晰,要是传个话儿都传不清楚,朝廷要你何用?”
谁说郝半仙疯癫?疯子咋能知道这么多东西?
狗剩吃惊的瞥了一眼郝半仙:“我瞅你倒是可以去做官儿了。”
狗剩只是戏言,却不想这郝半仙颇为得意:“那是,那是。”
“还有那判,就是说当官儿的得脑子好使,别人看不出来的事儿,你得能看出来,别人想不到的,你得能想到,笨死鬼托生的那些家伙是不成的。”
人一得意话就多,郝半仙当真是开了话匣子,这会儿不等狗剩发问,这就自顾自的说道。
“那‘书’字就是说书法喽?”
狗剩笑问。
“自然,当官儿少不了要写文书,上头的官儿不能老在身边看着你,所以啊,上边的官儿和老百姓想要知道你在干嘛都是靠文书来往,由此这字也是尤为重要,写手好字人就能清楚的知道你在干嘛,还有嘛,字如其人,瞅瞅你这字啧啧,写的还不如你郝半仙爷爷用脚写的”
后边的话李狗剩自动略过,不过心中却是怵然一惊:这个时代写手好字原来是如此重要?
身言书判,缺一不可,李狗剩无来由的有了种紧迫感,手腕上力道儿更甚,按压钩顶指的更加奋力。
郝半仙拍拍屁股走了,却才瞅着田老二家的鸡已经长肥,再不吃莫被别的贼子盯上了,这就提着酒葫芦左摇右晃的去了。
狗剩拿起狼毫,斗大的字继续挥舞。
远远的李大用瞅着这一幕,心中一惊,却才走那人可是郝半仙?不成想这俩人倒是有些来往!见狗剩一直在低头写着啥,李大用有些欣慰,也有些好奇。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狗剩洗净狼毫,揣进怀里,丢丢当当的上山。
李大用按捺不住心中诧异,远远的瞅见却才狗剩一脸的认真,简直不似小孩儿,便忍不住来了这青石边上凑了凑热闹,青石上一排大字字迹依旧清晰。
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这句并未刻意去押韵,也不似词牌言语,可是读起来仍旧感觉力道十足,颇为解恨!
李大用细细念咕了好久: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第十八章 五千零五十()
私塾的生活简单枯燥,借着小解的机会抓抓蛐蛐或者捉鸟看蚂蚁搬家几乎是这个时代学生们都做过的事儿。
借着小解的由子跑出来,三三两两的,围成一堆抓蛐蛐或者斗蛐蛐,被抓到就会被戒尺伺候,可是人依旧乐此不疲,只要时间莫太长,先生一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私塾里的学生如今叫苦不迭,先生这会儿没再喊背诵,却喊众学子学习打算盘摆笺子。
后世李狗剩学过珠心算和算盘,那是很小的时候的事了,借助后世记忆,李狗剩拼命的回忆打算盘的各种要领,手指这就随心纵横捭阖。
李大用平日里潇洒倜傥,腰间总要别一把折扇,可是课堂上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板着个脸一副师道尊严的样子,拿着戒尺来来回回,细心的查验着每个学子拨拉算盘。
算盘的练习是一件任重道远的事,非一日之功,先生喊每个学生手心里抓一个生鸡蛋,这就用剩下的几个手指在那里拨拉算盘,要的就是心快手快,如果鸡蛋砸了,自然会受到先生极重的处罚。
李狗剩来的时间短,可也没少听同窗们埋怨,自己这个同桌小胖子前几天就是因为拨拉算盘打了一个鸡蛋这就被打的手心浮肿,家里没钱买药的他大早上的把手丢到尿桶里这才舒服了些
这个时代读书是一件极苦的事儿,可不是游山玩水
挺直腰板,左手放在桌下,右手抓起鸡蛋,空出的拇指、食指和中指这就在算盘上拨拉。
“石伢子,伸出手心。”
石伢子就是狗剩那胖乎乎的同桌,这家伙似乎是对算盘不怎么来电,这又打了手心的鸡蛋!
石伢子委屈的像是丢了丈夫的小媳妇,又是懊恼又是害怕,怯生生的伸出手掌,他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这次是十五下手板。
啪啪,戒尺入肉的声音刺人耳膜,石伢子使劲的抿着嘴唇,想哭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泪水像是断了串的珠子。
石伢子是最先一个倒下的,可并不是唯一。
“瓦块,伸出手心。”
李大用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出一辙,啪啪竹板入肉的声音再次响起
私塾里的学生一个接一个的“落马”,十几啷当岁,手心不大,手也不稳,最主要还是不熟练,鸡蛋脱落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打板子的声音这便此起彼伏。
一串串珠子你进我退,发出清脆的声响,整个私塾里都是噼噼啪啪的声音,学子们涨红着小脸,一个个闷头拨拉算盘,丝毫不敢怠慢。
啪
又是懊恼又是害怕,又一颗鸡蛋落地,等待他的下场如出一辙。
算盘声、笺子声、戒尺入肉声、孩子们的抽噎声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
一刻钟已然过去。
李大用今天算盘课交给大家的任务是用算盘子拨拉着算数,算从一加到一百是多少。
全私塾几十个学子如今手心鸡蛋还在的只有十几个,一个个孩子都在紧锁愁眉使劲拨拉,啪啪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不热闹。
后世的李狗剩从小便是个学数学的好手,那会儿珠心算还在市里的比赛获过奖,脑袋也算灵活,举一反三的功夫还是有的,虽说如今手里的是老式算盘,不过摸着摸着倒也找出了感觉,毕竟原理相通。
算盘珠子拨拉的越来越熟练,全然不似第一次扒拉嘛。李大用有些吃惊,之前狗剩每日在家里放牛,也没听说过拨拉算盘子啊,怎么这孩子做啥事都能如此无师自通呢?
算盘子拨拉的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拨拉算盘熟练了会是一件忘我的事儿,心到手到,似乎是直觉。
拨拉起算盘子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后世的童年,李狗剩这活儿干的真是有些忘我了,当初的意识慢慢找了回来,借助这幅皮囊的小手手指灵活,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
拨拉完了,算对了数就可以早些回家。
李狗剩不想投机取巧,从一加到一百,后世小学生不用拨拉算盘子也知道是多少,可这会儿练得就是拨拉算盘子的手上功夫,李狗剩也学那愚公,紧着拨拉,丝毫没有怠慢。
“哎呀”
一个孩子涨红着脸瞅着李大用,脸上满满的懊恼,已经算到五十多了,可是手心一滑,这又前功尽弃了
鸡蛋打的越来越多,地面上几乎铺满了鸡蛋清子,全私塾几十人如今依然稳坐钓鱼台的区区不足十人,一个个挺直腰板右手在算盘上紧着拨拉。
“谁先把这数算对了谁就能回家。”
李大用严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紧张的气氛在整个私塾中迅速蔓延开来,似乎一下下的算盘珠子也被赋予了紧张的情绪,飞快的想要拨拉到正确的位置上去。
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学子们没谁说话,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拨拉算盘的声音。
李狗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今儿闲来无事,自己把这数,拨拉了三遍。
似乎又重新找到了儿时拨拉算盘的感觉,当时算盘老师有交自己加减乘除的法门,如今似乎全都找回来了。
这不,自己手中的鸡蛋依旧稳如泰山,自己手中的算盘子却是已经拨拉了第三遍了。
“先生,最后结果是五千零五十。”
其他的学子们还在低头皱眉或者已然“下马”在那儿哭哭啼啼,狗剩的声音适时响起。
“不对,重算。”
这才小半刻的时间,忙活了半天体力活儿的李大用有些不耐烦道。
师道尊严,别看平日里的先生好礼好面儿,可是真到了课堂上便会是另外一幅样子,这叫未尝稍降辞色。
打了半天板子的李大用有些低血糖,冷不丁的听到有人说到结果这就下意识的排斥,这才听都没听这就不耐烦道。
过了小半晌,这话说出去的李大用有些回过味儿来,刚才似乎听到了正确答案。
“老师,我扒拉了三遍算盘,从一加到一百,就是五千零五十无疑。”
李大用这回看清了听清了,说这话的是李狗剩。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从一加到一百,拨拉了三遍算盘子!?
第十九章 我要给娘亲买件首饰()
骑上大黄回家,这才刚到门口,就瞅着李父背着弓箭,明显是要进山。
“儿子?你咋这么快回来了?”
这才刚过中午头,你这娃咋这么快回来了?难不成是逃课?
心里如是想着李父这就拉下脸,说着就要丢下弓箭来揍狗剩,这个不争气的娃儿,全村的老少爷们出钱出力都盼着你能读书读出点门道,你倒好,刚过中午头就撂挑子跑回来了!?
“爹,今儿散课早,先生说谁拨拉完算盘子谁就可以早点回家,这不,我还得到先生奖励的两个生鸡蛋呢!”
狗剩无奈,摇了摇手里的鸡蛋道。
拨拉算盘那会儿手里要抓一个生鸡蛋,把数算对了自然会得到这一个鸡蛋的奖励,狗剩聪明,李大用额外这又奖励了一个,由是狗剩的手里这就多了俩鸡蛋!
“你可没骗我?”
这当家长的似乎都有个通病,往往信得过别人也不愿信自己孩子,大概这就应了那句关心则乱吧,李父这人实诚,外人想要骗他简直就像是砍瓜切菜,可是对自己宝贝儿子的话就往往不那么相信了。
况且自己这儿子懒得像是茅厕里的蛆,扭一下都欠奉。
“真的,爹,儿子真没骗你!”
狗剩白了一眼,无奈道。
老父依旧将信将疑,不过狗剩没在这事儿上继续纠缠:“爹,你这是要进山打猎?”
“嗯。”
李父点了点头,这回李家沟分到无云山上最好的山头,自己家中这藏了多年的弓箭也算能盼上用场了,箭镞拿出来擦了又擦,李父这就打算下午进趟山,给这馋嘴的儿子打些野味儿回来。
“带上我吧,好爹爹。”
一听着打猎李狗剩立即使唤起了自己的年龄优势,朝李父撒娇道。
“你去作甚,山上有野猪和长虫,被咬一下可是要不得。”
李父道,这弓箭自己许多年没用了,怕有些手生,万一遭不住,伤了自己倒好说,弄伤了儿子咋办?李父回应的很坚决,不同意。
“我会小心些,爹,你就让我去吧。”
李狗剩苦苦哀求,可是李父仍旧不为所动,无奈,狗剩这又搬来了母亲王氏。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狗剩充分发挥了死皮赖脸的精神头,黏着李父就是不撒手,揪着李父的裤腿就差满地打滚了,王氏也是心疼:“孩儿他爹,要不就让儿子跟着你呗?”
李父仍旧不同意,那自己就接着闹,眼瞅着儿子闹了好久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李父也是烦了:“去就去吧,可路上跟着我不许乱跑!”
“好嘞。”
李狗剩得意一笑。
背上弓箭,牵着儿子的小手,二人这就往那无云山上去。
山路有些崎岖,倒还能走,翻过垭口,二人这就进了山,越过一条山间小涧,狗剩端着竹篓子,李父这就挽着裤腿,下河捉鱼。
李父这人嘴拙,不过手脚却是利索,不一会儿,五条巴掌大的鲤鱼这就被丢上岸,狗剩咧开了大嘴,飞快的这就把鲫鱼丢进竹篓子,金黄的鱼鳞随着鱼身在竹篓子里翻腾跳跃,煞是好看。
“儿子,我们在这儿烤鱼吃可好?”
李父笑吟吟道。
“好。”
狗剩馋嘴,这条件可是无法拒绝。
“烤完鱼你就在这儿等爹爹,不要乱跑,爹爹去山里给你打几只兔子回来好不好?”
说白了还是担心儿子不想让儿子进山,憨憨的李父头一次耍起了心眼。
“不好。”
狗剩的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
比起这拗劲儿李父可是比李狗剩差得远,这个世道往往无赖的人能占到上风,就比如当下的狗剩,不光吃到了烤鲫鱼,还如愿以偿的跟着父亲进了山。
靠山吃山,这无云山上郁郁葱葱、植被茂密,山上也孕育出了无数的野物、山药,才走没多一会儿,个头不小的竹篓子这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药满为患”了。
羽箭咻咻作响,一只野兔这就应声倒地,脖颈中箭,被死死的钉在地上,蹬了没多一会儿这就断了气儿,虽说许久没打猎了,不过手上的功夫还在,李父的箭术仍旧不错,只一下这就得手,一只周身土黄色的野兔这就到了李父腰间。
李父高兴的摸了摸这只已然毙命的兔子,儿子这几天的肉食这又有着落了。
讲来这山头也算是李狗剩给李家沟带来的恩惠,进一遭山李狗剩才算是知道为啥村里那些个百姓会对自己如此的感恩戴德,这山简直就是个聚宝盆,里头山珍野味无数,简直都到了棒打狍子瓢舀鱼的份儿上了,满山乱窜的兔子狗剩简直都有闭着眼睛都能射中的感觉,怪不得这里的百姓都说,要想吃饱饭,围着无云山中转。
收获颇丰,满载而归,因为带着儿子,李父也没太往山深处去,可这也不得了了,这才一个时辰的功夫,野兔打了三五只,山药挖了一篓子,鲫鱼和草鱼装了一篮子,半米长虫也抓了三五条,简直了。
狗剩个头小,身子薄,背着小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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