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巨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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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巨擘-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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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想老子来这贡院监考了这么久,哪里见过如此潇洒的学子?”

    瞅着号房里的李狗剩已然睡熟,那差役艰难的把视线从烤鱼上拿开,这就召唤着另一个衙役这也离开。

    考场上这人还吃吃喝喝的痛快异常!别人科考掉肉,你小子怕还要长些斤两回去吧!?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李狗剩伸了伸懒腰,抓着冰块好一阵把弄了一会儿,待那浑身的热意这都驱散的差不多之后这才重新起身,铺张好两块板子,重新开始这又答题。

    冰块入场的时候都已经被搜子们打碎,化的快,不过丢在这不大的号房里,却也可以起到一个不错的隔热效果,说来也像后世的空调房。

    当下没有这个条件,李狗剩也就如此安慰道,这么一寻思,反倒是真没有那么热了,汗水也不再吧嗒吧嗒的往下流,重新又变得神清气爽。

    随手抓来经文一道,李狗剩这就开始答题。

    经文一道首题为水、火、金、木、土、谷惟修。

    思维的触角只是略一沉吟,这句出自尚书大禹谟。

    前六句说的六样东西是为六府,是大自然赐予百姓衣食住行的,圣人之德就在于要能处理好这些东西,所谓德为善政,政在养民。白话完这些这再把孟夫子那句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之类的话语搬上去自然也就万事大吉。

    科举考试其实说白了跟后世的考试也差不多,很多都是程式化的东西,就跟工作经验一样,往上套就好,不需要你对太平御览里的那些屠龙、驭龙之术之类的多么熟悉,反正就那么回事吧,大概也是因此考试一途出来的人才其实夸夸其谈者不在少数。

    闲话少叙,李狗剩调整好心态,这就开始提笔作答。

    不知不觉的已然到了傍晚,号房里没有日夜,熬够了时间点你在出来就好,奋笔疾书的李狗剩太过专注,以致眼睛都要瞅到了卷子这才得知,今日竟然这就到了傍晚?

    点燃蜡烛,接着作答。

    同那烧烤的炭炉一样,蜡烛也是考场提供的,借助微微摇曳的烛光,李狗剩平心静气,饱蘸墨汁,这又开始笔走龙蛇。

    做文章苦累之处在于布局文思,其实等到真正构思好了之后下笔这些都是轻车熟路的事儿,不过一笔一划的写好这文章,天色也已然大黑。

    入夜之后蚊虫难耐,尤其这号房里还有亮光,小虫子们都飞蛾扑火一般这都朝号房里飞来,搞得人心里一阵烦气,乡试的日子不好过,仅一天,许多学子身上这都起了痱子,着实痛苦。

    隔着门板听动静,又有一个学子被抬了出去。

    济南被称作火炉自然不是盖的,大凡称作火炉的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特点,白天热,晚上也热!那些学子熬过了大晌午头儿太阳最毒的时候,可也不见得能熬得过这夏日的晚上!毕竟这里不是海滨,晚上还有丝丝凉风。

    说来残酷,乡试的时候学子在那巴掌大点的号房里一呆就要三天,学子中暑了外边可能也不知道,很多人就这么死在了考场上,这场结束收卷子的时候才会被察觉!

    先贤们科举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很多时候甚至都是在同老天搏命!李狗剩有时候也是打心眼里佩服,真不知道当初那些大人物是如何在这么憋屈的地方写出那么多妙笔生花的好文章!

    其实参加科举过来的,都是英雄,不管是高中榜首的,还是落榜回家的,都是值得人钦佩的!

    人啊,总要有些念想,要不说明知伴君如伴虎,还有那么多人千方百计的学成千般手艺,卖与帝王家呢?

    头一场这才过去不到两天,李狗剩所带的冰块已经化尽了!

    要说这东西也是鸡肋,有冰块的时候李狗剩其实也并未觉察自己有多凉爽,可是没有了那是真热啊!

    号房里像是在蒸桑拿,时不时的还有茅厕或者夜壶里的屎尿味儿传过来,简直都能把人逼疯!说是乡试,实为遭罪,说是考试,其实一般都是在考你学子体力的!

    好容易这才熬了过去,李狗剩悉数将卷子誊真完毕,时间点到,贡院的衙役、差哥儿们这都跑来收卷。

    跟以往一样,学子凑齐三十人为一排,这就放排。

    “李狗剩,咋样?”

    “阳谷的大才子这回能否摘个解元回来?”

    刚出考场,志敏关切的问道李狗剩成绩,吴省身那帮子人里一个学子这就酸声酸气的问道。

    李狗剩如今左拎右拿的颓废的要命,话说在号房里待上三天实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这会儿当真再也没心思白话什么了“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

    刚回客栈,李狗剩这就大吃一惊,客栈此时竟正发丧。

    细细问来,死的那人,正是前几日自己所见的那个心有执念、胡子花白的老头儿!考场上中暑抢救无效死的。

    怪不得刚进考场那天自己听到有人被抬了出去,原来是他?

    李狗剩心有戚戚,朝这老头儿的遗体鞠了一躬,不管如何吧,这老头儿也算是科举场上的英雄,一个半路折戟沉沙的无名英雄。。

第一百六十章 骚乱() 
古人对的那份执念是我们现代人很难明白的,万般皆下品,这话可不是说说就算了,人当真对这事儿是心存执念的,简直就叫一个偏执!

    死这老头儿姓甚名谁李狗剩不知,但看他那不菲的衣服料子和阔绰的出手就知道这人家里一准儿是有些家底的!并不为财,只为这一根一门的万世荣光!

    举人老爷啥都不用做,每天就算躺床上逍遥家里没几年也能发展成一个家族!而且就算县太爷见了你也会乐呵呵的,这绝非危言耸听!

    古代虽说也有法律,可是天高皇帝远,审案、断事儿基本都靠县太爷一个人的脾性,就算他颠倒黑白、贪赃枉法了,你一个星斗小民又能耐他何?

    可你要是没事儿去撺掇一下举人老爷试试!人可是有功名的,正经八百的天子门生,不剥了一身功名,就算人杀人放火、为富不仁了,你也耐他无何,连手心都打不了!

    科举啊,承载着这个时代的人多少荣耀?

    李狗剩叫住抬棺人,以后生晚辈的身份施了一礼,不管怎么着,这老头儿这份执着还是让人颇为尊敬的。

    乡试第二场,考五经一道,诏诰表一道。

    科举制度发展到了明朝的时候已然非常完善,各种文体之类的也都有了自己定式,圈圈绕绕的早就在那儿了,李狗剩这么长时间自然也是多有涉猎,由此瞅着这些中规中矩并未多出格的题目,李狗剩也只是略加思索,这就奋笔疾书。

    后世人来古代有一个莫大的优势就是脑子活泛,当下的人大多读死书,而李狗剩则不然,这家伙说白了对皇家、天地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并未有那么敬畏,加上脑袋里存了无数的后世状元卷子,应付这些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

    忙活了一天,脑袋早就昏昏然了,李狗剩简单的搓了把脸,这就并起两张板子睡觉,忽然听到“砰”的一声。

    声音有些清脆,该是枪声。

    明朝的时候中国的火器已然非常发达,各类火绳枪、火铳在军队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守在贡院门口的总兵衙门兵士手里就持有不少火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隐隐的李狗剩似乎听到了喊杀声音。

    难不成是兵祸?

    门外的喊杀声音越来越甚,刀枪剑戟以及火枪的声音此起彼伏,竟活脱脱的变成了战场!

    “考官,到底何事?”

    旁边号房里一个学子明显被吓得不轻,隐隐的李狗剩似乎都听到了尿尿的声音,这家伙八成是被吓尿了。

    “不许喧哗!”

    蹬蹬蹬的号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明显贡院里的差哥儿们也是措手不及,霍霍的这就抓起身旁的家伙事出去应对。

    “考官,到底何事?”

    学子们如今正在要吹灭蜡烛入睡的档儿,一下子造出如此大的动静岂能不惊?闻听贡院里的衙役们此时也慌了手脚,学子们更是人心惶惶,万一发生兵祸,自己如今孤身一人待在这牢房里,岂不是束手待毙?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已经有学子开始摇晃这号房的号门了,咚咚咚的甚是刺耳。

    “逃命啊”

    眼瞅着贡院似是有乱,学子们这也顾不上许多了,举人是金贵,可自己也得有那福气去消瘦啊!好多学子这也慌了神,求生**的驱使下这就开始造作,许多抓起手里的炭盆这就猛撞号门。

    “放我出去,我要回家。”

    急咔咔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院外的喊杀声音如今更甚,枪声也越来越密集,简直成了活脱脱的战场,隐隐的还听到有人在哀嚎、惨叫,估摸是中弹身亡了。

    李狗剩脑袋飞快的乱转,当下到底是何事故?

    真要是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的只懂破坏不懂建设的造反派攻打省城了,李狗剩估摸着跑的比谁都快,可是脑袋里飞快的乱转一番,嘉靖三十四年,山东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兵灾啊!

    难不成是倭寇?

    不对,此时的倭寇虽说猖獗,可大都是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山东虽说也有小股的倭寇袭扰,可那都是小打小闹,根本打不到济南城里来。

    脑袋里飞快的轮转了一番,李狗剩最后判定,这该是一场小小的民乱,否则史书上为何并未有嘉靖三十四年山东乡试中断的说法?

    从号门缝隙里李狗剩可以看到很多学子此时这都慌了神,冲出号房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好像根本就找不到路一样,此时外边刀枪霍霍,这些个傻逼学子们从未上过求生课,又哪里知道该往何处作逃?

    骚乱看来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约摸还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院门那边这就渐渐安静了下来,好多学子这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那儿,然后就听到哎呀一声,估摸着是坐到了墨汁或者火盆一类东西。

    “不许喧哗,违者就按作弊论处!”

    还有好些个学子至今耳朵、眼睛还没变的好使,方才的一通惊吓搞得他们像是丢了魂儿,如今这还明显还六神无主着呢!

    又过了好久,衙役们冲过来或是大声厉喝,或是棍棒招呼,贡院这才重新变的安静下来。

    “众学子莫要惊慌,只管安心考试,闹事的乱民已被抓走,主考官一会儿这便要下来巡查。”

    “众学子莫要”

    几声锣响之后衙役这就大声唱喏,此时贡院已经平静,方才有如惊弓之鸟的考生们如今大都心神也都慢慢安静下来,情绪渐渐变得稳定。

    “开门,去这间看看。”

    果然,不一会儿,身为乡试主考官的山东巡抚刘采等人这就带着几位官员下来巡查,指着其中一个号房这就说道。

    乡试期间号门是关闭的,考生吃喝拉撒全都在这号房里,出了这么大的骚乱,身为主考官的刘采等人自然要首先安稳考生情绪,这就决定亲自见见考生,步子刚停,刘采这就要衙役打开这间看来无恙的号房号门。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家世清白,祖上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不说失望吧,反正有些赧然,一进门,这号房里的考生早就蜷缩在板子上成了一团,一听到有人开门这就吓得七荤八素,讲话都不利索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叫李狗剩() 
“快起来,不是作乱的百姓,来的可是本届乡试的主考官,刘大人!”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这白面儿考生此时早已被吓破了胆,耳朵像是被什么东西封闭了一样,根本听不到你在说啥,过了好久这才慢慢安定下来,眼睛里慢慢有些神采。

    “是刘大人!”

    “莫要对人无礼!”

    眼看衙役暴怒,做状都要踢了,刘采赶忙拦住,那衙役低头站于一边,刘采上前“这位学子莫要惊慌,老夫是考官,可不是那捣乱的百姓!”

    又过了好一会儿考生这才慢慢回复心神,拱手施礼。

    二十啷当岁的年轻人,属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那种,白面考生回复过来以后这才重新变的正常起来,不过心神仍旧有些恍惚。

    “这位学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唤作吴省身。”这人说道。

    “好了,吴省身,无事了,你只要安心考试就好。”

    刘采安慰了几句之后这就带着一众官员离开,年轻人受不住惊吓,遇到这样百年难遇的事情自然也是有些难以招架,老大人也是捋了捋胡子笑了笑,这就示意衙役锁上号门,要这学子安然休息。

    第二间号房里的学子表现要好出许多,一来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外边没动静表明事件已经被解决了,二来这人心智明显也要成熟些,见了几位大人进来这也恭敬施礼,不过从打翻的炭火盆和马桶、墨汁之类的来看,这学子方才也是受了惊。

    “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损坏的蜡烛、炭火、纸张之类的一会儿会有差哥儿送来,你早些休息,明日安心考试就好。”

    也只是简单安慰了几句,刘采这就带着一众官员从这号房里出来,这号房里马桶被打翻了,那味儿

    刘采心里有些失落,前边巡视的这几个学子明显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为的就是为国家求取良才,可这一个个学子瞅着明显岁数都不小了,咋就那么经不住事儿?

    回想自己从一个斗志昂扬渴望施展抱负的年轻人走入官场开始,到如今几十年了,中间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庙堂险恶,真要像你们这些个学子这样遇到点事情就惊慌的不行,我大明还如何能玩得转?

    嘴上不说,可是刘采心中确实颇有些失落。

    “打开这门。”

    考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自己身为主考官,自然要安稳住这考生的情绪,虽说不至于一一安慰,可起码也要多走几间吧?

    心里如此寻思着,刘采还是让一旁的差役开门。

    “喂,你小子,倒是醒醒啊!”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方才进前一间号房的时候里边马桶啥的已经打翻,由此开这号门的时候一众官员大多都是屏住呼吸,有的还掩起了鼻子,看过的几个考生都是作态惶惶的,估摸着这号房里的学子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吧?

    试探性的嗅了嗅,这号房没有异样啊,号门开的时候刘采看到这号房里整洁如新,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咋,这小子还睡着了?”

    一旁的一位官员不忍笑了起来,这人是朝廷派下来的副考官,乃是一翰林学士,姓赵。

    只见这间号房里的考生不知何时早已将板子对在一起当床睡了起来,身子有些蜷,但是仍旧睡得很香,还有微微的鼾声传过来。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呢!”担任此次乡试同考官的是山东安察佥事陈术,这也不由捋着胡子笑道。

    “既然这位学子已然安睡,看来并未受到这骚乱的影响,走吧。”

    刘采忽然对这考生很感兴趣,默默记下了这号房的号码,可无奈这考生睡得像是头猪,罢了,既然无缘聊上几句,就等阅卷见真招吧。

    “嗯?何事?”

    刘采这刚要走,步子正准备迈呢,屋里的学子忽然醒了,睡眼算不上惺忪,看来也是刚刚睡下。

    “几位考官来看你了!”衙役说道,说着这就闪开身子,借着灯笼的灯光,这学子认出了眼前几人正是此次乡试的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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