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李先生?你咋来了?快快,快请进,不知道你能来,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孩儿他娘,快,把我存的那点烧酒拿出来。”
李父慌张道。
天地君亲师,眼前这人可是儿子的恩师,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己哪里敢怠慢?
“老哥儿不必多礼。”李大用笑呵呵道。
“要得要得,您是狗剩的师傅,您这官儿,可比俺大多了,俺儿子回来了都得先去找您磕头,他要是不去,俺能打断他的腿!”李父笑道:“孩儿他娘,你磨蹭什么啊,倒是快点啊,儿子上次不是寄回来一坛子好酒,全都拿出来,不知道先生也好喝酒这一口啊!”
李父热络的招呼,反倒是弄得李大用有些无奈,被李父几乎是强行这就抓着进了屋,在桌子前的圆凳子上摁下。
“你磨蹭什么磨蹭!”李父接过王氏递过来的好酒,别的不说,先给李大用满上一盅:“先生,这酒有点烈,您就一盅一盅的喝,咱儿子找人传信儿说这酒得咂摸才最有滋味!”
李大用这人本身也好酒,方才一开酒坛子就知道这东西绝非凡品,端起酒来一闻,酒味儿醇香,咂摸一口,啧啧,好酒。
“先生,咋样?”李父问道。
李父喝惯了劣酒,习惯了烧刀子辣嘴辣心似火烧,对于这真正的好酒倒是不习惯了,所以李卫国的好酒自打寄回来以后李父很少喝,一来自己喝不惯,二来家里来客人的时候这好酒也好装装门面。
“嗯。”李大用咂摸了好一阵:“当真是好酒,该是江南的梅花酒,有股子香味儿!”
李大用啧啧道,自那年从京师回来,李大用也绝少有机会能喝到这么好喝的酒。
看着儿子的恩师品着这就有滋有味的,李父也是打心眼里高兴,不由分说,这又添上一盅。
既然李先生喜欢,那一会儿就给李先生送过去。
人家可是教书育人的秀才先生呢!
“咱还是先说正事,莫一会儿喝多了,我再把正事忘了。”
王氏简单炒了几样下酒菜,这会儿已经端了上来,小菜是家常菜,不过配上这美酒……
李大用有些眼馋,估摸着一会儿自己又挪不动步,非要大快朵颐一番了,怕耽误正事,这就说道。
“先生说。”李父笑道。
“狗剩来信了。”李大用道,这才是今日自己来李家的真正目的。
李家父母不认字,脑子也不活泛,李卫国有一次寄信回来这两人楞不知道找人去读!
所以李大用跟李狗剩说家信也可以先寄到自己这儿来,等自己去读给李家父母听。
开始李卫国觉得这样有些麻烦先生,不过李大用坚持,李卫国倒也依了。
李大用虽说大多数时间不靠谱,不过有时候也心细如发呢。
王氏听到儿子来信儿的字眼也是身体一个机灵,赶忙凑过来:“狗剩说啥了?”
瞅着李家父母殷切的目光李大用一笑,这就从怀里掏出信件:“狗剩立功了!升官了!”
两人有些丈二和尚,李大用这就摊开纸张,一字一句的去读。
读的很慢,半晌这才读完。
“俺儿子杀了一千多倭寇?”李父忽闪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千多倭寇!
上次抢山头,邻里八乡的老少爷们聚到山上,千多人都快把无云山挤满了!
儿子杀了一千多倭寇,不就是说儿子杀了满山的倭国人?
王氏更是吃惊不小,千多人,怕这阳谷县这么大,也没个几千人吧!?
我儿子竟然这般厉害了?
“是啊!”李大用也自豪的要命:“朝廷的直浙总督胡大人亲自嘉奖,风光的很哩。”
“而且还不光至此,李狗剩还在海上驾船消灭徐海的战船三十多艘!得了乍浦一战第一功!”李大用也是同样惊叹道。
“三十条船?”李父觉得难以置信,那得多少银子?
前些日子李父出去帮工,不大的木船,这都十好几个汉子忙活了好些天,儿子竟然在海上消灭了三十条船!
都是贼寇的?
那不是天大的功劳?
“这不,连朝廷都嘉奖李卫国,给了他嘉兴知府!”李大用道。
“嘉兴知府?”李父很少出门,对这官职倒不是很明白,应该这官儿很大吧!?
“嘉兴一府六县,都归李狗剩管!”李大用笑着解释。
李父的脑袋寻思了半天:“那就是说我儿子现在管着六个阳谷这样的县了?”
王氏也凑过来喳喳:“那不是老大的官儿了?”
李大用笑道:“对,老大的官儿了,很大!”
想象着儿子竟也成了戏文里那边身披官府的大老爷,李父又惊喜又发懵。
要知道,此时的李狗剩尚且只有十五岁,或许在李父的眼里,儿子还是个孩伢子,远没有长大。
半晌,张大嘴巴的李父仍旧没有反应过来。
“哈哈,你老李家兴旺了!”李大用见李父好似还没反应过来,这也没了正行,拍了一下李父说道。
王氏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孩儿他爹,你没听到先生讲的,儿子现在可是当了大官了,顶大顶大的官儿!”
李父呼了口气,竟然带着眼泪都一下流了出来:“俺老李家兴旺了,兴旺了!”
李大用哈哈大笑:“以后咱的林知县见了李狗剩,可都要下跪施礼啦!”
对啊,儿子现在管着六个阳谷,那不是连林知县见了都要点头哈腰了?
李父又惊又喜,眼泪根本止不住。
前些日子林知县来时还说李卫国如今已经与他平级,只是干的活儿不一样,儿子是干的啥言官啥的,可如今儿子这又高升,岂不是官儿比那林知县还要大了?
说什么知府之类的李父不懂,可李父知道,林知县在阳谷那可是天!
如今儿子竟然是林知县这样的六个天大小了?
李父按捺不住:“快快,孩儿他娘,把咱家的祖宗牌位请出来!”
王氏一楞,反应过来这也跑颠颠的去拿家里的牌位。
供上香火,李父和王氏这就一起祷告祖宗。
如今的李家,不再是李家沟那个穷的出名的李家。
如今的李家,可是有林知县这样的六个天大小的李家!
李大用一样很激动,自己一生没个正行,不堪大用,可半路里杀出个李卫国!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或许当初这个对李狗剩寄予厚望的李卫国只是希望这人能考中举人,完成自己这一生未竟的理想。
但是今天,李卫国的发展远远不是李大用能想到的。
身为当初李卫国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李大用心里同样是满满的满足感。
日后阳谷,谁人不知道那李卫国是我李大用的学生?
这一晚破天荒的李父也喝起了梅花酒,两人把酒言欢,心里都是畅快至极,偌大一翁子酒喝光了这都不觉。
李狗剩,真有你的!(。)
第三百二十四章 陆炳的愤怒()
“如此说来,眼下这嘉兴繁华,都是虚像?”
陆炳眼神一凛,说道。
胡宗宪见状如此,也不再敢说话,只是一笑。
检阅完这当下的嘉兴兵马,陆炳这就同赵文华、胡宗宪等人入屋同坐。
陆炳对此时的嘉兴繁华既高兴又意外,这就询问这胡宗宪。
当下遭遇战祸的嘉兴印象该是一副百废俱兴,可如今的嘉兴这却车水马龙,有如京师一般的繁华!
陆炳是嘉兴人,见此自然是高兴,不过高兴之余,更是吃惊。
李卫国到底是使了什么法门,能让这嘉兴府迅速繁华起来?
胡宗宪不敢欺骗陆炳,这就如实相告。
陆炳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而且这人掌管着锦衣卫,通天下消息,胡宗宪自然不会傻到去欺骗陆炳,这就如实说道。
李卫国治嘉兴,用的就是通商互市的法子。
借着朝廷想稳住当下汪直的机会,李卫国大兴互市,而且这态势很有蔓延之态,愈演愈烈。
所有的嘉兴人如今都在忙活,或许是织布,或许是入牙行、车马行,再或者就跟着跑船,所有人每天都忙忙碌碌的,只等着与那汪直通商。
贸易的利润,不是在家耕田种地能比的!
陆炳不悦,如今李卫国这么个做法,能将这嘉兴要么带入天堂;要么,就拖进地狱!
大明立国百多年来一直奉行海禁,我大明是天朝上邦,与那外国是否互通也只为宣扬国威,如今这家伙竟然明目张胆的搞起了私市?
看来自己前些日子同皇上一起闭关还是大意了。
竟然自己家乡出了这么大的状况,自己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竟然还不知道?
“嗯……”陆炳阴沉个脸。
“那李卫国如今身在何处?”
陆炳问道。
“被我打发去会那汪直去了。”胡宗宪道。
“去了倭国?”陆炳问道。
印象中李卫国还只是个十四五的孩子,陆炳自然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只身去了汪直处?
去了倭国,难不成是为了圣上的秘密使命不成?
或许在陆炳的眼里,汪直能否消灭他并不那么在乎。
一来他相信大明乃是天朝上邦,不可能连个小小的汪直这都对付不了;二来自己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这汪直如何,跟自己关系也不大。
陆炳在乎的,只是圣上的想法。
圣上对李卫国夸口说的长生不老药甚为关注,那李卫国曾言这长生不老药在倭国可寻。
难不成李卫国如此欣然答应去那倭国,就是为了寻找这长生不老药?
陆炳有些沉吟,拍了拍圣上赐的那尚方宝剑。
圣上曾言,若是查实这李卫国欺骗自己,自己就可一剑击杀!
不过当下李卫国去倭国公差,自己也没有办法。
只是这大明出路……
“胡大人,你多说说这个李卫国。”陆炳道。
方才陆炳敲打尚方宝剑,让胡宗宪心里一个机灵。
见尚方宝剑如见圣上本人,有先斩后奏之权!
陆炳这人心思沉,胡宗宪摸不透,故心里有些惊,如今这陆炳发问,这人也不敢怠慢,这就如实说道。
“前些日子李卫国以监察御史身份入主桐乡,桐乡兵马顿时所向披靡,杨树浜消灭倭寇千人!如今嘉兴兵马尚未兵成,不过陆指挥使也检阅过了,相信也能打胜仗!”
胡宗宪道,如今的李卫国毕竟是在自己麾下的,他也不敢说的太难听,基本上也是在捡好听的说吧。
自己与那李卫国不说一荣俱荣,不过毕竟也算是一个线上的蚂蚱,所以在陆炳面前,基本上胡宗宪还是说的李卫国好话。
这些事陆炳亲眼所见,定然不虚:“嗯,再说说这民风。”
“李卫国与那汪直互市,老百姓都跟着得了不少银钱;各个县衙、府衙这都得了不少钱财,这就整饬兵备。”
胡宗宪道。
有些事情其实胡宗宪也是这几日来了嘉兴这才知道的,说来也算是现学现卖。
“之前的大明,徭役是加在老百姓身上的负担,可是在先前的桐乡和如今的嘉兴,徭役官家都会使唤银子,因为官家都从这互市中得了不少好处,除了这些,官家得的银子大多用来招兵买马。
陆大人人在京师,常与那京军打交道,自然知晓这火器的贵重,就说当下这嘉兴兵马使唤的燧发火枪,一杆这就需要近七十两银子!如今嘉兴兵马一千,光是这火枪就需要最少七万两!
可那李卫国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人自然也是从那汪直的买卖里得了不少好处。”
胡宗宪说道。
“还有您看到的虎蹲炮、大炮这些,更是价值不菲!”胡宗宪咬了咬牙:“本官可以夸下海口,如今就算是在京军中,一营兵马朝廷也花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依你所说,这桐乡和嘉兴强军,都是那李卫国用同汪直通商互市的银子喂养出来的?”
陆炳面无表情道。
“不错。”胡宗宪确认道:“打造这火器兵所用银钱之多,实在是外人无法想象,若不是来了一趟嘉兴,本官甚至都想不到,组建一队兵马竟然需要如此多的银钱!”
陆炳的面色越来越深沉,赵文华眼瞅着似乎情形不太有利。
来时这陆炳只说家乡事,看着还挺高兴的,如今这是咋了?
怎么如今到了嘉兴老家了,反倒是一直阴沉个脸?
难不成是因为这李卫国同汪直生意的事儿?
陆炳此时的做派让两人都有些噤若寒蝉,半晌,赵文华这才打趣:“这李卫国也算是误打误撞,富国强兵了,陆大人又何必如此忧心?”
本是插科打诨的言语,可不料陆炳听了颜色愈发难看。
“虽说是富国强兵,可这李卫国破坏了祖宗家法,如今嘉兴这般富足,就不怕周边几个府这都风从?
周边府这也跟着通商互市了,两浙会不会都跟着如此?那大明会不会又都跟着如此?
届时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宗家法,片板不许下海,岂不是荡然无存了?”
陆炳严肃道。
赵文华听了也是颇有同感,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光看到如今的嘉兴府车水马龙了、兵强马壮了,可是如今破了圣上的规矩,等哪天若是汪直剿灭了,李卫国开的这么大一条口子,还怎么好填上?
届时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赵文华越寻思越觉得心里一阵发颤,这种乱法,怕是会比那倭寇之乱更甚!
胡宗宪也是面色严肃,一直以来,这也是他所担心的问题。
“哪李卫国是早有预谋,还是无心之失?”陆炳追问。
或许在陆炳看来,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李卫国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然后在嘉兴大开海禁的口子,然后联合在皇上身边的方士郝半仙等人,哄骗圣上说大明的出路在海上,然后这又去海上同汪直密会,逼朝廷开放海禁,通商互市!
届时李卫国就伙同汪直、郝半仙等人坐拥金山,享一世荣华!
而西苑的皇上,这就被蒙在鼓里,看着这江南的所谓“歌舞升平”。
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炳感觉自己怒火中烧。
若是当真如此,这李卫国就该杀!该死!
“这……”
胡宗宪有些哑口。
李卫国是无心之失还是早有预谋?
或许李卫国只是个十四五的孩子,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忌讳,觉得好用这就用了。
可是别人不知道,胡宗宪又岂会不知道这个李卫国?
这人虽然年纪小,可是无论干什么事儿,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还会是无心之失?
顺着陆炳的思路往下想。
李卫国很有可能是早有预谋!
他很可能早就与汪直相识,然后共同导演了这么一出,骗过了自己,甚至骗过了皇上!
他也要大明开放海禁,从而使自己中饱私囊!
这个李卫国真是大胆!!
陆炳敲打了一下手中的尚方宝剑:“二人竟然对李卫国的行为不闻不问,怕是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吧!?”
赵文华和胡宗宪说来都是严党。
严党里都是些什么货色,陆炳心知肚明。
虽说自己与严嵩一向交好,可是这事儿牵扯到了圣上,陆炳可是谁的情面都不会给!
干锦衣卫的都是严重的怀疑论,如今这事儿简直越寻思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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