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父道,山里太危险,五花蛇、野猪,哪一样不是能致命的东西?
“娘亲,爹又不让俺上山了!”
“爹,您就带着我进山吧,您看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可怜的,爹,您就忍心看着俺一直揪着您的裤腿打摆子吗?”
“爹啊”
不让进山?李狗剩使唤起了老套路,自己反正是个小孩儿,一哭二闹上上吊呗。
万年不变,这次输的仍旧是李父,李父摇了摇头,哎,自己这儿子,太扭了。
得逞的李狗剩咧开了大嘴,提着小竹篓这就跟李父进山。
上次进山的时候李父下了很多兔子扣,如今都有收获了,这一路来简直都成了捡兔子!寻着自己下扣的地方几乎都是弹无虚发,没多一会儿,李父还没等活动筋骨呢,这又得手了三五只兔子!
今日进山比昨日要深些,大概是因为进山打猎的人比较多,所以浅山的地方猎物也不再那么丰满了,由是李父当机立断,交代儿子几句之后这就领着儿子往深山的地方走。
深山里更是个宝儿,李狗剩喜笑颜开,倒不是因为深山的蛇和兔子多了起来,而是深山里的植物种类变得更多,值钱的药材也变得更多。
李狗剩进山,自然不是为了玩耍或者受累,他想给母亲买件首饰。
“儿子,你又在捣鼓啥?”
瞅着儿子如获至宝,采着地上的啥物事这又丢进了竹篓,这东西在这山上遍地都是,儿子干嘛这么欢喜?
李狗剩笑而不语,李父摇了摇头,倒也不甚介意,儿子喜欢玩就玩呗,累了也就停下了。
天已摸黑,再呆恐怕山里的老狼们就会集群出现了,李父赶忙带着自己儿子下山,这深山野岭的,要是瞅着虎豹豺狼的可就不美了,李狗剩也听话,跟在父亲的屁股后边这就丢丢当当的下山,背上的竹篓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药满为患了。
路上李父要抱着自己儿子走,山路难行,怕儿子跌倒摔跤,狗剩执意不从,跟在父亲的后面亦步亦趋,李父无奈,只是时不时的回头撇一撇,生怕儿子有什么闪失。
回到家,王氏会万年不变的在门口等候,丈夫的篮子仍旧是数不清的山珍野味,可儿子今天又不知道背了些啥草儿回来,王氏也只是笑笑,瞅瞅儿子全神贯注的在那儿捣鼓自己带回来的一堆山草,又是连围着锅灶做馋猫的功夫都没有了,不由心中好奇。
“儿子,你这几天到底是在鼓捣啥?”一边挥舞锅里的饭铲,王氏一边问道。
“我还是在给娘赚首饰啊,估摸着一双坠子这就要出来了。”
狗剩说的很认真,可这更是逗笑了王氏,王氏挥舞着饭铲子笑的合不拢嘴:“好、好,娘亲就盼着儿子能给娘亲买条坠子呢!”
“大用啊,你倒是给我想想主意啊!自那个老李头被我撵出李家,如今我这家里连个账房先生都没有!浑家子只有我一个能拨拉算盘子,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偌大的家业,如今不知咋办了,我这家里的账本都几个月没人记了!”
如今的李老爷苦不堪言,乡里识字的不多,而且那些识字的要么是李大用这种秀才公、体面人,不屑于给自己做账房,再要么就是人不知根不知底儿的自己信不过,自那个心术不正的老李头走了以后,自己家里竟然几个月都没人记账了!
李家偌大家业,岂能连个账房先生都没有?
“那就再把那个老李头请回来啊!”
李大用一边舞着酒杯一边玩笑道。
“不成,好马不吃回头草,况且咱到现在才知道那人心术不正,账房岂能再交于此人?”李老爷愁眉苦脸道:“大用,别说笑了,你倒是帮我想想办法啊!”
“嗯,你这账房先生都有啥要求不?”
“会写字算数,能拨拉算盘子,心眼实诚这便成呗。”
闻听李大用说道李老爷似乎觉得有戏,顿时眼前一亮,说道。
“我手里倒是有一人可以推荐,算盘子拨拉的简直像是长在自己身上的,而且人也靠得住,不过怕是不能常住李府就是了。”
“那也成啊,那样我还少管许多饭食哩。”李老爷玩笑道,一副奸商状,这就猴急问道:“快说,是谁?”
李大用卖起了关子:“你可知我新近收了一个学生?这学生了不得,会写字算数,还能引来过山龙,连我的恩师黄主簿都颇为赞赏,最近我才发现,原来他还写的一首好诗文,简直是人中龙凤”
“等等,你是说,李石头家那个李狗剩?”
李老爷自然是知道李大用收徒弟的事儿,那日蒙学之日这家伙还去桃花坡上凑了凑热闹,而且自己还把狗剩放过的老黄牛当做礼物送给了狗剩家,自己岂会忘了?
第二十三章 官话儿、押宝()
万般皆下品,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想要在这个时代里出人头地,所靠者,唯独科举。
yy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有无数个金手指,啥都不做都可以找来无数银钱、美女,生活惬意,可那只是小说,现实生活里是不会存在的,要知道当下的大明是封建社会,谁要是敢有点异端学说被抓去沉塘都不会有人管你。
一个人不可能有办法去对抗一个时代,狗剩如今想要改变家里的环境,摆脱这家徒四壁的贫困,所靠者,唯独只有科举。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时代读书可以赚来不愁吃喝的银钱,更可以获得所有人的尊重,由是这才惹得天下寒门趋之若鹜,争相走这条独木桥!
一大早,狗剩这又随父母早早起床,王氏将昨晚尚未吃完的兔子肉和杂粮饼子热了热,就着鲜美的鱼汤,李狗剩风卷残云,很快这就肚皮浑圆。
骑上大黄,狗剩这又风雨无阻的来到桃花坡。
大青石旁端坐,李狗剩拿出心爱的狼毫,借着清水,这又在这大青石上挥毫。
昨日练字的字帖如今带在身上,比对着字帖,狗剩这就开始临摹帖上的大字。
写字要平心静气,一笔一划一钩一顿都得用心,深吸一口气,心无旁骛,李狗剩这就将自己沉浸在这字海之中。
狗剩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儿,似乎昨日在先生的习字课中自己开了窍一样,虽说字迹并未得到太大的进步,可是如今使唤起这毛笔来竟然没有手腕发酸、手掌分家的那种痛苦感了!
如今再抓手中狼毫,虽不至于说人笔合一,却也感觉亲切了些,手腕不再虚浮,下笔也开始有些劲道儿了,如有神助。
跟平日一样,瞅着学子们七七八八的开始来到学堂,李狗剩洗净狼毫,拦好大黄,这就跨步走进桃花屋,私塾的一天,这又要开始了。
今儿李大用要检查众学子的课程,这桃花屋里每月朔望都要考试,今儿是七月初一,今儿要检查的,便是众学子背诵三百千的情况,背的不好的,先生会有惩罚,几下板子是休想逃了;背的好的,可以开始下边的学习,习字、背增广贤文、幼学琼林这些。
私塾的课程几百年来都是如此,先生们早也滚瓜烂熟,简直不用备课都可信手拈来,状及痛快。
借着早上的清醒劲儿喊众学子背了一会儿,先生这就抓着戒尺,一个一个的下来检查。
“嗯,孺子可教,可习增广贤文一类。”
先生对着一个学子赞赏道,这学子将三字经这些背的一流淌水,几乎毫无纰漏,李大用很高兴,这就赞赏道。
“背不过,该是平日里没少开小差,赏十下手板。”
有背的好的,自然也有背的不好的,那些背个七七八八颠三倒四的先生自然会有极重的处罚,十五下“货真价实”的手板,非要打得你知道厉害才好。
戒尺入肉的声音几乎每日都会在这桃花屋里回响,这个时代的先生大多如此,师道尊严嘛。
“狗剩,你来这书院晚,这背诵一事可有把握?先生可以宽限你几天,等十五的时候再考也不迟。”
狗剩才来学堂两天,李大用倒也算是照顾,如是说道。
不由寻思起这几日李狗剩在学堂的表现,除了对算术颇有天赋以外,竟还随口吟出那样一句解恨的诗,李大用总觉得这个娃娃不简单,隐隐都有教不了他的错觉了,这就不由网开一面道。
有些人异于常人,不可以常人之法加之,李大用寻思道。
“不必,先生只管检查便是。”狗剩笑着摇了摇小手,这就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
口齿清晰,一流淌水,背的,竟还是京师的官话儿。
半晌,李大用听着李狗剩竟将这三字经背的一字不漏,可最让他吃惊的还不在此:“你又从何处学得这京师的官话儿?”
在古代通讯不发达,没有电视、网络这些东西,各个地方之间的沟通是很难的,互相操持方言的两个人之间很难交流,就像明朝的皇帝就非常头疼江西的大臣,倒不见得江西人不学无术,而是北京城里长大的皇帝们对这弯弯绕绕的赣地方言实在是难于理解!
试想一下金口玉言的天子在朝堂上需要一次又一次的问你却才在说什么,就是听不懂,你说天子能不急?
由此啊,这个时代能讲一口标准的官话儿,那简直是士大夫们的梦想!谁人不想着能和当今圣上操持一样的口音,交流无碍?
“那年我随着县里的举人张老爷一起同游京师,这才听得几天京师的官话儿,字正腔圆,听着着实舒坦,可你又如何学的这一口标准的官话儿?
还有,你又从何处学来这写字算数?又从何处寻来那句我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诗?这诗句不押韵、不对仗,可又使了何等的法门,能让它读起来是如此的解恨?可谓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读起来当真是劲道十足!”
课堂上顿时鸦雀无声,一众学子们全都拿瞅着俩怪物的眼神瞅着眼前的李大用和李狗剩,尤其是李狗剩那个小胖子同桌,嘴巴里简直都能盛下一个鸡蛋。
这个年代师道尊严,你一个老师对学生如此赞赏能不让人吃惊?要知道课堂上的李大用可是出了名的古板严厉呢!
直到这会儿李大用才发现有些不妥,课堂上当着一众学子的面儿如是说道有些唐突了,自己这先生当得真是
可是既然话已出口,那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李大用脸皮有些发麻:“先生我走南闯北几十年,却也未曾见过你这样的神童!告诉先生,你都从何处学来的这些东西?”
眼前的娃娃不过十一二岁啊!李大用当真有些触目惊心道。
看样儿今日是很难糊弄过去了!李狗剩心里有些无奈,明朝这么个皇帝“安然朝中做,却知天下事”的时代,真要有谁能无师自通啥都会,锦衣卫的人简直都能把你抓起来去切片研究,太可怕了。
“先生,狗剩前些日子对先生有所隐瞒,求先生责罚。”
既然拖不过,总得找个由子岔乎过去,郝半仙,小子在这里得罪了,就当是你吃我叫花鸡的补偿吧。
“小子识数、习字,还有这官话儿,都是跟那郝半仙学来的,那句诗,倒是小子随口吟出,倒还觉得有些趣味,这便权当练字,写出来用以表明心志。”
“郝半仙?你的一身本领竟出自郝半仙?”
李大用又惊又妒。
“额,先生别瞅他疯疯癫癫,这人倒是懂些文墨,也会说些官话儿。”
李狗剩小心翼翼道,没法儿啊,不拖出郝半仙,今儿这事儿就算是圆不了了。
若不是李大用提醒其实狗剩一开始也没太在意,郝半仙说话确实会时不时的蹦出几句官话出来,而且那人竟然还知道大明的择官标准,由此狗剩这就孤注一掷,把宝儿都押在这郝半仙身上了。
李大用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些丰富,这慢慢才变得平淡下来。
若是郝半仙的得意门生,有些文墨、吟句好诗倒也说得过去了,毕竟,听恩师也说,那郝半仙绝非常人!
李大用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好孩子,孺子可教,先生甚感欣慰,来,这本增广贤文订本就送给你,权当是你一句之师的回报了!”
第二十四章 奸商碰到奸商()
李狗剩竟又得先生赠书?
却才狗剩跟先生的对话一群小孩子们听得云里雾里,不甚明白,可那整装的线装书学子们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先生竟增了李狗剩一本崭新的书!
私塾时代几百年来就是那样的课程,先生们早就滚瓜烂熟了,一般用不着书本,都是先生吟一句,学生跟着背一句,由此学堂之中其实课本是极少见的,可今儿,先生竟拿出书本赠予了李狗剩!
同窗们如今再瞅狗剩简直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小胖子瞅着那书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倒不是因为多欢喜读书,而是自己可从来都没摸过如此崭新的书本呢!
“狗剩,你把你那书拿来给俺瞅瞅呗,就一眼,就一眼。”
先生走了学堂里的学子们这就立即炸了锅,不光小胖子,如今一个个的全都围在狗剩跟前,都想看看先生新赠的这本增广贤文到底长啥样!?
李狗剩一笑,喊众同窗传着看了一下,众人依依不舍的递给下一个这才罢休。
如今学堂里的学子再瞅狗剩眼睛里都是满满的妒羡,能说啥官话儿,还能作诗,最主要竟还得了先生赐书!
有了这书本最好,不光没事儿可以翻读一下,自己以后写字练字也不再需要随身带着麻烦的字帖,可谓是一举双得,狗剩心里也是颇为高兴。
增广贤文全书几乎都是以韵文的形式将书中的那些格言警句排列在一起,读起来朗朗上口颇为顺溜,旧时就有读了增广会说话的口头禅,可见其影响之深。
当下是嘉靖时期,这增广贤文还不太完善,不过很快这也风靡全国,得到了迅速的传播,要不然狗剩也不会拿到这本珍贵的明朝儿童启蒙读物。
狗剩这几日没事儿便会拿出这本增广贤文朗读几句,背诵几段,时不时的再拿出狼毫临摹,放了课这再时不时的随着李父一同进山,日子虽说清苦,却也充实。
“孩儿他爹,家里存了不少野味儿了,况且这牛车也已做好,赶紧去县里吧,时间久了,这野物不新鲜,可就卖不出银钱了。”
王氏对李父道。
废了好多天的功夫,一辆崭新的牛车这才做了出来,当下不是后世,这会儿做个牛车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儿,尤其是俩轱辘,你得用木头一点一点刻出来,还得包上铁皮,钉上铁钉,车身还得支上木板、木棍支护,活路算不得轻松。
瞅着这牛车已然成型,李父也是咧开了大嘴:“成,今儿就去县城。”
狗剩骑着大黄丢丢当当的回来了,李父二话不说,给牛套上大车这就往牛车上搬东西,瞅着父亲今儿这就要进城,李狗剩乐开了花,赶忙收起前几天自己从山上收下来已然晒干的山草,这也装进大篓子里丢上牛车。
看来今儿娘亲的坠子有着落了,狗剩心里美美的想到。
“儿子,去县城你带着这些东西干嘛?”
李父有些好气,这么些个野兔、菌子、山药、山猪的儿子不帮自己搬弄,反倒又忙活起那些树叶子了,这要干嘛?不由怒道。
“换钱啊,这些东西就能给娘亲换个坠子回来呢。”狗剩灿烂一笑道。
王氏一听此言乐的合不拢嘴,儿子竟还记得这事儿呢,当真是懂事了,虽说有些好笑,可毕竟孩子还小嘛。
李父一听也是咧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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