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儿听见这话。竟然半晌答不出言,脸微微红了一红,道:“青弟去了,他是咱们家唯一得到男丁,自然该争气些,顶门立户,也是应该的,这样,你在宫里,也有个底气不是?你不知道,前一段你病了,世事不理,所有的权利都交给了李夫人,我和大姐可是担心的了不得,不说咱们这些老的,就说连累孩子们不是?”
“我心里都有打算,你们可是瞎操心了,对了,你还没说去病为什么病了呢?”
少儿脸色更红了,道:“你还问我,你还不知道你们家的卫长每日往那边跑么?”
子夫停顿了一下,沉默不言,君孺忙道:“怎么不知道?三妹也说过她好几次,怎奈卫长自幼就是个有主意的,怎么说都不听。”
“就是为了这个了,不瞒你说,是句真心话,去病和卫长,倒是真心真意,只是卫长已经许配了曹襄了,你叫两个孩子怎么办好?这不是,去病为了这个,正在为难呢,终日忧愁,可不是就恹恹的病了?”
子夫有些惊讶,她没有料到这样,道:“这可怎么办好?”
一语未了,只见宁儿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道:“回皇后娘娘,李夫人没了!皇上叫娘娘带着小皇子速速过去呢。”
子夫霍地一惊,和君孺、少儿都立起身来,忙道:“还不快叫奶娘去?替皇子拿上一搭麻披上?大姐,二姐,你们也先回去吧,这里事情多,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呢。”
“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不然,回去了,也放心不下你。不用惦记我们了,只管去你的吧。”君孺忙道。
子夫也顾不得说什么,点点头,匆忙带着众人去了,君孺和少儿只在殿中坐着,一直等到傍晚,才看见子夫拖着满身的疲惫,慢慢地回来了,君孺忙迎上前去问道:“事情都处理的怎么样了?没什么意外吧?”
子夫疲倦地摇摇头:“没有,一切都还好。李夫人的事,我早已经预备下了,所以一色都还齐全,只是皇上伤心,说凡事隆重些,所哟事情多,一直忙到这时候才回来。”
君孺和少儿松了口气:“这就好,我们一直惦记你,只怕李夫人骤然去了,皇上难过,有什么地方迁怒与你。对了,小皇子没一起回来么?不抱给你抚养了?送哪里去了?”
“皇上只是伤心,倒对我没有火气,李夫人临终时候也说了,多亏了我一向照应,还说,要皇上以后和我好生共度。小皇子的事,我说了要接过来抚养,皇上说,这下后宫的事情都得交给我管理,还有几个孩子也都是我照管,怕再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忙不过来,正巧后宫中褚淑嫔闲着,她也是入宫多年的老人了,所以皇上就给她照顾了。我也就凭她们去了。”子夫坐在榻上,端起宫女刚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
“没想到李夫人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说了什么没有?”君孺和少儿急问道。
子夫累的仿佛不想说话,宁儿见状,急忙上前替子夫捶着,又道:“夫人们不知道,今天李夫人的事,宫中都传遍了呢,可是了不得,没几个那么聪明的人。”
“什么事?”君孺和少儿对视一眼,忙道:“我们没出门,终日就在这宫里守着,外面的事也没听见。”
宁儿继续娓娓解释道:“这不是,今天娘娘带着小皇子回来,皇上就要去看李夫人,谁知道李夫人只是蒙着头,不让皇上见。”
君孺和少儿听到这里,也有些惊讶,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气,宁儿又继续接下去道:“皇上只是要看李夫人临终一眼,放心不下,连她的兄弟姐妹都在旁边劝说,李夫人却只是说,她病的颜色不整,不能面圣。皇上说不在意,只要看一眼,李夫人就说,请皇上多照应她的兄弟姐妹,皇上又说,只要能让他看一眼,一定重重封赏兄弟们,李夫人不管怎么说,都是执意不肯。”
“后来呢?到底怎么样了?见还是没见?”君孺和少儿又继续追问道。
子夫放下茶杯,插言道:“她倒真是个聪明人,我只是那么跟她提过一次,没想到她就这么领悟,她病的颜色不整,自知要是见到皇上,就是口中不说,一定心生厌恶,以后也不会多加照应她的兄弟姐妹们,这次,皇上总是记得她临终时候的美貌,以后脑中也浮现出她从前的样子,兄弟们可以保得住长久的富贵了。”
君孺和少儿都是一时无言,没想到李夫人还有这一手,向子夫道:“虽然这样,毕竟她已经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了。”
子夫摇摇头:“我怎么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我只是想,一个人年华老去,是不是还不如就趁着年轻时候死去,反而更容易保住现在拥有的东西?”
君孺和少儿都说不出话,子夫又道:“罢了,还得我自己想,人终究都有红颜衰退啊。你们知道什么?”
君孺和少儿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她什么忙,见时候已经不早,就要离去,道:“明日我们再进来看你,这几日遇上李夫人的丧事,天天都要进宫来的。难免会再遇。”
子夫点点头,又道:“二姐,你回去劝劝去病,叫他不要想那么多了,事情毕竟还没有到那一步,说不准以后怎么样呢,徒然伤了身子。”
少儿答应了,子夫送到门口,道:“姐姐们慢走。”
“娘娘快请留步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君孺和少儿忙道。
子夫看着她们两人远去,才慢慢地踱回来,思索着霍去病和卫长的事。
李夫人的丧礼极为隆重,足足操办了几个月之久才算完,刘彻还觉得不够,还想要按照更高规格的待遇来安葬,可是那就是皇后的礼遇了,他迟疑了许久,知道大臣们一定不会答应的,也就没有开口。
李夫人去世之后,刘彻对于子夫的感情,倒是比从前更加深了一步,他觉得后宫中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思,只有子夫,与他共同经历过一切的,能够理解他的心思。时光就在这缓缓流逝中向前去,转眼,卫长就已经到了十八岁了,该谈婚论嫁了,时不可待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私奔
虽然她和曹襄的婚事早已经口头定下,宫中也人人都已经知道了,可是,毕竟平阳公主生前没来得及为他们举行正式的订婚,所以子夫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希望刘彻能悄悄抹去这门婚事,但曹襄又怎么办呢?她真心疼这个孩子,不希望伤害他太多。
又是一个秋日,这天上午,子夫正在宫中看着众人清扫落叶,忽然,只听见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只见卫长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子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这么急急忙忙地做什么?有什么事了?”
卫长跑到子夫跟前,悄悄地说道:“母后,我有一件事想对你说。”
子夫提高了警觉,道:“什么事?”
卫长凑到她耳朵边,道:“母后,去病哥哥说要带我离开!”
子夫听了,心里不由得骤然一惊,她立刻道:“什么?居然有这样的事?轻易行不得!”
卫长显出沮丧的神气:“我根本没想过您会同意,只是告诉您一声罢了,不过我们还是要那样!”
子夫紧紧攥住她:“你可不能轻易冲动,事情还没有最后定论呢,还说不准会什么样,母后会替你设法的,要是你父皇同意了岂不是更好?”
卫长的脸上充满期待:“他会吗?我才不相信呢,母后,您试着和父皇说一说吧。”
子夫点点头:“母后一直在等着这个机会,现在看来,非说不可了。”
卫长望着子夫,子夫没有说话,辽远的大地上一片寂静。
等到了晚上。刘彻过来的时候,子夫便和他道:“皇上,您看卫长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的时候了,可是这孩子,总是和我说,她看中了陈掌家的去病,我想着。皇上能不能成全她一次,让她顺了心愿吧。”
谁知刘彻一听完,脸色就霍然变了:“这怎么能行?公主悔婚,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失了我皇家的颜面?断断不行的。”
子夫心知一定会是这个结果,也不惊讶,只是还试图做最后一次的努力,又劝说道:“皇上也知道。去病和卫长自幼在一起长大的,可谓是两小无猜,这些年,也一直在一起玩耍,早已经分不开了,若是强行拆散。这孩子脾气强,还怕她做出什么事来,皇上还是三思吧。”
“不管怎么说,这事就是不行!你不必说了,只要朕活着一天,就一天不会允许卫长做出这样的事来!”
子夫听他斩截的语气,不由得转过头去,泪水落下来,她倒不是为了卫长伤心。而是伤心于刘彻对于女儿的绝情。其实这么多年来,去病和卫长的感情也是有目共睹的,刘彻心知肚明,只不过他明知道这样做是将女儿推进火坑。还是要坚持不放,她不由得一阵心寒,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帮女儿这一把,不能让她就这样痛苦着。
刘彻见子夫只是低头抹泪,这才意识到自己冒失了,不由得扳过她的肩头,温言软语地道:“其实朕也不是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只是我堂堂大汉的公主,哪里有悔婚的?就是不说这个,朕能不顾及颜面,可是你看曹襄那孩子,一向对卫长一往情深的,又是个心思深,要是悔婚,那孩子会怎么样?姐姐只剩下这一个孩子,朕断断不能做这样的事。”
提起这话,又触到了子夫的心坎上,这也是她这一段时间来最担心的,虽然惦记卫长,可是也不忍心就害了另一个孩子,听到这话,她沉默了下来,只想着能不能有个两全的法子。
刘彻见她不语,以为说动了她了,便换了一幅温和的口气道:“好了,好了,曹襄也是个好孩子,他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卫长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她现在还是小孩子心性,两意不定的,以后长大了些就好了,其实夫妻之间,不过就是那样,不论是谁,还不是一样过么?只要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顺遂了。”
子夫心中骤然沉下去,原来夫妻感情,在刘彻心目中,就是这样一个样子,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呢?就这样束手坐等么?在清冷淡漠中消失在深宫?
刘彻抚摸她,好像已经忘了这些事一般,浑不在意,只是拉过她注视着:“你的头发也有一根白的了,让朕替你拔去吧。”
子夫淡淡一笑:“年纪大了,自然会有白发的,皇上,您也老了。”
刘彻神色一震,笑道:“子夫,只有你,敢跟朕这样说,别的人,都说,朕还年轻,还是从前那样英姿勃发的样子,其实朕知道,她们都是骗朕的,你才是真心对朕说的。”
“因为我是皇上的妻子,不是么?她们只不过当皇上是君王而已。”子夫望着刘彻,眼中闪过温情和冷漠的复杂交织。
刘彻没有说话,转身拿起桌上的梳子:“这还是朕当年和你刚在一起时,朕送给你的那把梳子吧?这么多年了,你还保留着?”
子夫也无限感慨地望着那把梳子:“是啊,我怎么能忘?这是我们的信物,只不过,物还在,不知道人是不是了。”
刘彻按着子夫坐下,亲手打开她的头发,用梳子一下下的细心地替她梳着:“时间怎么变化,人还是没变,你看,朕给你梳头的手艺,是不是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子夫望着镜中熟悉的男人:“是啊,只是时间变化了,这么多年过去了。”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享受着这许久没有的温馨,子夫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心里百感交集,她不知道,刘彻这个男人的心,到底还在不在她身上,到底是怎么样?
第二天一早,刘彻上朝刚走,卫长就迫不及待地过来听消息,子夫如实对她说了,卫长显出十分难过的神气:“父皇这么狠心,我一定要这样做!”
“卫长,你别太激动了,稳妥些为上。”
卫长一扭头,哭了起来,子夫忙扳过她,拍着她肩膀,向女道:“卫长,母后也想过,你这样决绝,岂不是伤害了曹襄,你想过他么?”
“母后,你知道么?曹襄已经答应和我解除婚约了!”卫长抬起头来道。
子夫霍地一惊:“是么?怎么会这样?母后怎么不知道?”
“母后,你不知道,曹襄可是个豁达的人呢,那天我和去病哥哥在那里说话,曹襄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心里还有些紧张忐忑呢,他要约我单独说几句话,我就跟他来到外面的空地上,曹襄就和我说,他也知道我和去病的事,想成全我们,让我们幸福地过日子,放手给我们。母后,您说,曹襄是不是很难得?”
子夫也不由得惊讶万分:“这孩子真是这么说的?”
卫长用力地点点头:“可不是,他真的就是这样说的,当时我还有些不相信呢,没想到曹襄还说,他想明白了,自己也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叫我不用担心他。我真的很感动,从前没有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
子夫的眼圈也有些红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居然这么开远。”
“母后,您想,曹襄都这样做了,只有父皇那样,他自己坚决不同意呢,我一定要达成我的目的!”
子夫听了这一番话,心里也下定了决心:“卫长,母后一定会帮你的。你回去不要动声色,好好准备着,到了冬至那天,宫里宴会的时候,我趁乱叫人悄悄送你们出去,你宁儿姐姐不是嫁到外州府去了么?她两口子现在过得还不错,你就投奔她们去,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反正也不缺少银钱花,以后的事,母后替你转圜,你们隐姓埋名,就好好儿地在那里生活吧。”
卫长没有想到母亲这些话,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真的么?母后,您一定会帮忙我们的么?不会阻拦我们?也不会向父皇告诉?”
子夫略带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还信不过母后么?母后还会害你不成?”
卫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母后,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听见您说这番话,我心里太高兴了,没想到母后居然这么帮助我们。还不顾父皇的怒气,做这么胆大的事。”
子夫看着她:“母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跳进火坑不成?说实话,母后在这宫里这么多年,也看惯了世事沉浮了,什么事情都不怕,只要你们能够过得好好儿地,母后这一生就知足了。宫中的生活艰难,母后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里也未必是什么好地方,能出去也是好事啊。”
卫长眼泪盈盈地看着子夫:“母后,还是你了解我,我和去病哥哥的身家性命,就都在母后身上,只望母后成全!”说着,竟然向子夫跪了下去!
子夫连忙一把拉起她来,一阵心酸,扯着她的手道:“你是母后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难道母后还能不为了你好么?你只管放心,回去一点声色也别露,悄悄准备着,和去病说好了,等到冬至那天晚上,夜半戌时,母后派人在椒房殿后门等你们,自有一切打点好了,你们出城去。”
卫长眼泪流满了面颊,还要再说什么,只听外面传报道:“皇上驾到——”
☆、第一百六十四章 辞别(今日二更)
卫长不由得眉头一皱,向子夫道:“母后,我从后面出去了,不想见父皇。”
子夫知道她的倔强性子,也不勉强,生怕他们见了又生出什么事来,也就点点头,卫长左右看一眼,就悄悄从后门走了。
子夫虽然心神不安,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迎接刘彻的到来,心里却像是揣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思索着卫长和去病的事,替他们谋划出走的路程。
过了两天,子夫正在房中叫人打点衣裳等,预备给卫长带去,自从宁儿出嫁,宫中管事的宫女也没有领头的了,分为四人,共掌一宫,子夫虽然知道卫长也会贴身带着些衣服,可是慈母的心思,还是放不下,叫人给她找了几件衣裳带着,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