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第一天见面的时候,赏赐了李延年许多东西,再就没有问起过她的家人了。”
子夫点点头:“罢了,你去收拾些东西,再叫王太医来,一会我们去看李夫人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太医
“王太医是太医院的一等一太医,从前给太后看病的,自从太后逝去,就一直赋闲养老,娘娘怎么想起来叫他来了?”宁儿有些奇怪地道。
“你没听见李夫人身子不好么?请了王太医,以后给李夫人诊病吧。”
宁儿有些捉摸不透道:“至于找这样高贵的太医么?娘娘用的太医,也是次于王太医的啊,现在皇上都不舍轻易召他了,体恤他给太后看过,不忍心轻易差唤他。娘娘这么贸然叫他来,皇上会不会责怪娘娘?”
“可是现在李夫人比皇上还重要啊,皇上自然就能舍得了。你只管叫他来就是了。”子夫淡淡地笑着道。
宁儿不敢再说,连忙躬身答应着下去了,不一时带了王太医过来,须发苍白,神情爽朗,给子夫请了安,子夫忙笑道:“王太医快请坐,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还是太后病重的时候我们见过面呢。”
“微臣身躯日微,不能侍奉皇上和娘娘左右,实在是有愧啊。”
“哎,您也是天下医国的圣手了,无事也不敢惊扰您,只是今天叫您,是有一件大事对您说。”
王太医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道:“娘娘有什么吩咐?”
“皇上最近新选了个李夫人,谦恭知礼,是后宫的楷模,人人都称赞,也是本宫的好助手,只是李夫人身子不大好,若是换做别的太医去侍奉,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本宫就将您请来,请您过去照料着,瞧瞧她的病。”
王太医听了。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停顿了一下,起身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只是微臣年老力衰,实在心余而难为,太医院现在人才济济,青出于蓝者不在少数,还请皇后娘娘另选高明吧。”
子夫早已经料到了王太医的回答。只是淡淡地微笑着道:“本宫也知道王太医年纪大了,也不想勉强,只是李夫人现在正是紧要的,太医只要时常过去提点着,能用药精慎些,就是了,左右李夫人的病情也不重,只要常常调养就是了。”
王太医还要拒绝。子夫又笑道:“王太医膝下只有一子吧?听说还在家赋闲?本宫还惦记着这事呢,早有意让贵公子出来做点什么,只是还没想好到底应该安排什么,才合适?”
王太医听了,神色一凛,将正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停顿了下,勉强答应道:“既然皇后娘娘这么看重微臣,微臣自当尽力而为,不负娘娘所托。”
子夫又看着他:“不过李夫人身子娇,要是有什么差错,你可是担待不起,一定要让本宫知道你的药方,本宫才能放心啊。”
王太医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子夫:“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王太医,只要你听本宫的。贵公子自然不用忧。”子夫不带任何色彩地道。
王太医身上一颤。看着子夫如刀的眼神,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半晌说不出话来,见子夫冷冷的目光逼视着自己。过了半日,才道:“微臣无不尽心。”
子夫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要是有什么事,本宫自会叫人去找你的,你只要三日两日地进去给李夫人请请脉就是了。”
王太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子夫也不再为难他,换了一幅温和的口气道:“辛苦太医了,您是伺候过太后的人,这么大年纪,还出来给李夫人诊病,您的功劳,本宫和皇上都记在心上呢,以后自然不会白辛苦你。”
王太医更是吓得身上颤抖,忙道:“承蒙皇后娘娘看得起微臣,微臣自当尽心竭力,无不听从,粉身碎骨也是在所不惜的。”
子夫挥挥手:“你下去吧,等本宫传唤的消息就是了。”
王太医磕磕绊绊地退了下去,宁儿悄悄走上前来,看着子夫冰冷的面容,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礼物都已经打点好了,娘娘要现在就过去么?”
“去,当然要去,现在就过去。”子夫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道。
宁儿忙出去预备了,子夫上车来到温室殿,只见门口的宫女们都安静地肃立着,一丝声息也没有,知道刘彻现在不在这里,一直进去,只见李娃正恹恹地卧在榻上,旁边宫女们捧着茶盏、帕子等物,围绕在周围,李娃手中拿着一件针线,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只听见门口宫女忙传报道:“皇后娘娘来了。”
子夫笑着走到床前,李娃连忙要在宫女的搀扶下起身,子夫忙紧走两步,上前按住她道:“不用拘礼,我们都是姐妹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况且你现在身子不好,养好身子要紧。”说着,又扶她躺下。
李娃感激地笑笑:“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只是臣妾身子实在不争气,这刚进宫来,就病倒了,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了这许多麻烦,还是臣妾自己福薄。”这最后一句话是用很小的声音说出来的,似乎自己也有些沉思。
她有意中已经将称谓自己换成了臣妾,浮出得意的心思,子夫察觉到了,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带出来,子夫只是宽和地笑笑:“哎,你到底年轻,还没经过事,有一点事就这样惊慌起来,谁没个头疼脑热,三灾两痛的?你不过是刚进宫,还不大适应宫里的环境罢了,时间长了,熟悉了,和姐妹们多走动走动,说说话儿,就好多了。皇上还说了,让你好好调养着,早日恢复了,还要协助本宫佐理六宫呢,本宫可是急的了不得,你不知道,这后宫每日千头万绪的,可是叫人头疼的很,又没个精明稳妥的人能帮忙,从前宫中那些老人,现在年纪都大了,力不从心,现在有你来了,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帮手,本宫以后可就轻省得多了。”说着,笑盈盈地望着她。
李娃听了,眼中眸光一闪,显出一丝惊讶的神情,想来刘彻还没对她说过吧,只听她马上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只是这事,臣妾实在是应付不来,本来身子就不好,又年轻,资历也浅,压不住众人,也不熟悉宫中的事务,不擅长这些,若是说伺候皇上,臣妾尽心竭力些,倒还能勉强不出差错,若是叫臣妾担当起这样的大任,着实应付不了,所以还得让皇后娘娘失望了,臣妾实在不能做。”
子夫心中闪过一丝惊异,她原来想到李娃也许象征性地拒绝一下,巴不得能够接过来,没想到她一口回绝,回绝的这么斩绝,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看来她是个清醒的人,知道自己无有家世,又没有根基,不可能接过这样的事情,费力也不讨好,反而白白得罪了众人,做不成事,只是惊讶于她的反应迅速,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将这样的权力就抛开了,可见是个七窍玲珑心的。
子夫一边在头脑中飞快地转着这些事,一边笑道:“你想的太多了,若说是身子不好,养几天还使得,若说是这些别的事,你大可不必忧心,你是个聪明人,处置起事情来一定得心应手,有什么压不住的?你只放心养病,等到好起来,再说罢。”
谁知李娃突然强挣扎着翻起身来,在榻上半跪着道:“臣妾实在做不来,还请皇后娘娘断了这个念头,另选别的姐妹吧,只要能够服侍好皇上和皇后娘娘,就是臣妾的心意到了,也就满足了。”说着,脸上显出十分渴望的眼神,似乎子夫不答应她,她就不罢休似的。
子夫见了,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李娃,倒真是精明剔透的人,能看透事情,因此也就笑笑道:“好了,你既然这么坚决,本宫也不好过分拂逆了你的意思,只不过你先别想这些事,将身子养好,事也熟悉了,我们再说罢。只是这事本宫也做不得主,还得等着皇上过来,和皇上亲自说。”
“皇后娘娘不必忧心,这事,臣妾自会向皇上说的好好儿地。”李娃别有深意地说着,眼睛向子夫看去,一切都明白的样子。
子夫坦然地笑笑,什么都清楚,又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笑着道:“你自然伶俐,都能处置好,本宫也不担心的。”说着,又和蔼地笑着道:“今天来,给你拿了两棵千年老山参,还有些燕窝、茯苓这些滋补的东西,你做了吃罢。”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李娃忙笑道。又说:“已经蒙皇上和皇后娘娘赏赐了这么多东西了,臣妾实在觉得受之有愧,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又受得起?”
子夫也笑着客气了两句,絮絮地和李娃说着话,等着刘彻的到来,她知道戌时刘彻一定会过来的,果然,不多久,就听见外面一声传报:“皇上驾到——”
子夫和李娃都要起身迎接,李娃怯生生地,勉强缓慢地支撑着立起来,子夫忙扶住她:“你身子不好,不必这么多礼,皇上也不会见怪你的。”说着,又向她身边的宫女:“还不扶你们家夫人到榻上仍坐了?”一面屈身行礼;“给皇上请安。”
☆、第一百五十八章 突倒
刘彻笑盈盈地进来,一见了子夫,略微有些一愣,旋即脸上浮现出放心的神情:“皇后也在这里啊?这么晚了,还过来?”
“李妹妹身子不好,所以我就过来看看她,不想说话就说到了这时候。”
李娃也忙笑着道:“是啊,皇后娘娘待臣妾如同亲生姐妹,亲热没架子,可谓是一见如故了。”
刘彻笑着:“这就好,朕就放心了,子夫的性子朕是知道的,只是担心你初入宫廷,不了解皇后的为人,有些疑惧。”
李娃正要说话,刘彻又道:“皇后的为人是最慈善不过的,宫中没有人不说皇后和气的,你时间长了就知道了。”
子夫见刘彻的眼神全在李娃身上,知道自己在此多有不便,便起身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还有一大堆事呢。”
刘彻的眼光关切地看着她:“大军出征的日子已经择定,就在下个月初八,你回去好好替去病他们准备准备吧,宫里还那么忙,可不是一堆事呢?”
子夫犹如一个惊雷打在头上,心里沉下去,面色变了一变,道:“我这就回去预备去。”
李娃察言观色,忙道:“可惜臣妾这几日身子不好,过几日好了,就过去帮皇后娘娘预备去。”
“你不必劳碌了,只要养好身子就是了。你的宫殿,皇上和本宫已经商量好了,就在宣华殿,过几日定了日子,本宫就来接你过去,至于你的太医。本宫想着,别人都不放心,只有从前伺候过太后的王太医最好,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刘彻听了,沉吟了半晌,露出释然满意的神色道:“这很好,朕就放心了,叫王太医明日就进来伺候罢。”
这话早在子夫的意料之中。她知道,若是举荐别的太医,刘彻一定不放心,只有王太医,在宫中一辈子,资历最老,又是侍奉过太后的,刘彻才能不起别的疑心。因此也就行了个礼,笑盈盈地道:“那我就先退下了,皇上安歇吧。”
刘彻关切地道:“外头夜里风凉,小心些。”
子夫答应了一声,就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回到宫里。宁儿便道:“娘娘早些歇息了吧?今天也累了一日了。”
子夫哪里睡的着?摇摇头:“不,你将那些绸缎拿来,本宫挑挑,看哪些用得上的,好给卫将军和霍将军们用。”
宁儿还要再说话,却被子夫摆手止住了,不敢再说,只得进去抱了绸缎出来,子夫直忙到半夜去。听见远远的鸡鸣了。才上床略歇了一会儿,就起来又忙了起来。
出征的日子很快到了,霍去病倒是一幅神采奕奕的样子,卫青精神还好。只是脸色不佳,子夫心里担心,却也无计可施,只好带着宫女们将东西一遍又一遍的检看,还是不放心似的,卫长更是心里不宁,送他时候托了半日,才舍得离开。
大军出征之后,朝中恢复了平静,只是听着远方的战报不时传来,这天早上,子夫正在料理宫中的事务,只见宫女进来回说:“回娘娘,李夫人要过来给娘娘请安,说是已经好多了。”
上个月二十三,子夫接李娃搬到宣华殿去之后,王太医每隔三日两日就进来诊脉,下了几剂药方,她吃过之后,病情已经恢复了好多,子夫完全清楚,不由得心里冷笑了一声,道:“既然她好心过来,就快叫进来吧。”
宫女答应一声,出去引了李娃进来,子夫细看她的神色,果然有了几分红润,便笑道:“看你气色倒不错。”
“可不是,臣妾自己也觉得好了许多,多谢皇后娘娘一向关心。”李娃请了安,忙笑道。
“坐吧。”子夫指了指旁边的小榻,李娃在上面坐了,子夫又关切地道:“听说这几日皇上心情好得很?这都多亏了你的功劳。”
李娃忙站起身来道:“臣妾一无所长,唯有服侍皇上,自忖还做的来。不过是谨慎些,小心罢了。”
“你跳的折袖翘腰舞,皇上喜欢的了不得,以后可要多陪陪皇上啊。”
李娃最近跳舞惹得刘彻龙颜大悦,宫中闻名,闻言谦虚道:“只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皇后娘娘过奖了,听说娘娘从前也是歌舞独冠天下,臣妾还差得远呢。”
“我年纪大了,也跳不动了,嗓子也上不去了,还是得你们,能哄得皇上开心些,就是朝野和后宫的福气了。”子夫说着,又笑道:“本宫现在身材也臃肿了,比不得你们了,还这么瘦削。”
“娘娘母仪天下,尊荣万方,不是臣妾这等福薄之人比得了的。”李娃忙笑道,一面脸上也露出一丝引以为傲的神色。
子夫看着她纤纤细弱的身材,心里哼一声,仍然道:“你的好身段,本宫倒是羡慕的紧呢。”
正说着,只见外面两个宫女进来,神色紧张,见李夫人在这里,欲言又止,不敢说的样子,子夫不由得道:“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李夫人也不是外人,都是亲姐妹一般,还有什么不能说,藏着掖着的?”
宫女见状,忙跪下说道:“回娘娘,外头传进来,说是,说是——”
“什么?”子夫面色阴冷,道。
“说是李夫人的哥哥——”说到这里,又停顿住了。
“接着说!”
“李夫人的哥哥李延年,和外廷勾结,被众位大人上表弹劾了,还说是后宫的责任呢,说皇后娘娘管教不力。”
子夫没有说话,而是转眼看向李娃,李娃神色变了变,忙起身说道:“臣妾久居深宫,不知道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真的不清楚啊,就是哥哥做了什么事,想来也是无心之失,断断不会是有意为之的,臣妾知道哥哥的行事。”
子夫笑了笑:“本宫自然了解,不说别的,就说你吧,单看你,就知道你哥哥也错不到哪里去,只怕是一时糊涂,引火上身也未可知。”
“臣妾哥哥的事,连累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别见罪。”李娃忙说道。
“本宫自会处置,你就放心吧。”子夫微笑着道。
李娃不敢再说什么,只见外面内宦进来回道:“皇上派了廷尉大人来,问皇后娘娘李延年的情况。”
“知道了,叫他在外面略等片刻。”子夫说着,淡淡地看了李娃一眼,李娃自知在此多有不便,也避嫌,便道:“臣妾这就告退了,替哥哥向皇后娘娘赔罪了。”说着,又跪了下去,早已经泪水盈盈了。
子夫忙命宁儿搀扶起来,一面笑道:“你只管放心。”
李娃去了,子夫便叫廷尉进来,隔着屏风,子夫替李延年解释了几句,廷尉已经得到了确切证据,也就不多说,退了出去。
待廷尉走了,宁儿也送李娃回来了,见子夫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忙过来笑道:“李夫人着急的了不得呢,嘱咐奴婢一回来就送个信儿过去。”
“你过去只管说,就说我已经解释过了,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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