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夫听了,不由得奇怪地道:“刚才不是刚接见了青弟们么?怎么又有什么旨意要传?”
“奴婢们也不知道。不过听两位公公说,是大喜事呢,还闹着要赏钱呢。”几个宫女也是捉摸不透的神情,不过却笑着道。
“叫他们进来吧。”子夫已经猜到了几分,不由得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卫青,只见他却是浑然未觉的样子。仍旧在那里。
两个内宦进来,向众人请了安,众人跪下听宣读圣旨,待圣旨一宣读完毕,都不由得吃了一惊,刘彻下旨让平阳公主和卫青择日成婚,这消息来得这么突然,饶是子夫心里早有准备挨,也有些惊愕。更不用说别的人了。
那两个内宦不知轻重。还以为是什么高兴的事儿呢,还笑嘻嘻地向卫青讨赏钱,卫青却是冷着面孔,道:“你们只管向公主要去就是了。别再这里乱缠!”
两个内宦吃了一惊,都吓得不敢再开玩笑,连忙退了出去,子夫劝道:“青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是这毕竟是皇上下的旨意,你又怎么能违抗?我们也都知道你对如月的一片真心,可是人已经没了,还有三个孩子都那么小,需要照应,公主也是个体贴的人,你总是不成家,也不是个事,还不如就这样,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们也能放心了不是?”
卫青皱着眉头,不发一言,君孺见状,也走过来道:“青弟,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要为皇后娘娘想想,现在虽说你们功劳大,可是太子之位未定,后宫中李采女又怀了身孕,尚且不知是男是女,你三姐在宫中,别看表面风光,也着实艰难,这些年来,她为了咱们家做了许多,现在这件事,也是为了你好,两全其美的好事,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若说是对如月有情分,我们都能明白的,可是一个人若是有情,不在这上头,只要你心里一直有如月,将三个孩子教养好,岂不就是对得住如月了?你总是这样,将我们都陷入两难的境地,以后若是有什么不是,不说我,也不说皇后娘娘,就是三个孩子,也没什么好事不是?”
君孺说了这长长的一番话,卫青不由得低下头不语,君孺看向子夫一眼,释然了些,子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君孺说的这些话,也的确说到她的心里去了,可是这些话,只有大姐能说出口,自己就是再难,也不能说的,无论如何要自己扛下来。
过了半晌,只见卫青抬起头来,显出坚决的表情道:“我答应了就是了。”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都如释重负,君孺喜笑颜开,上前去轻轻抚着卫青的肩膀道:“好弟弟,你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坏事,你以后就知道了,家里没个女主人总是不行的。”
卫青没有答话,而是面向子夫:“三姐,这么多年,叫你为我们牺牲了许多,心里有愧,这次,就叫我补偿了你吧。”
子夫不由得心里一沉,道:“青弟,你别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还不都是应当的?你若是真的不愿意,就直接向皇上说也无不可,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都有三姐给你担着呢,咱们是一家人,理应同舟与共,不要为了三姐,就这样忍受了,三姐心里怎么能落忍?”
“不,三姐,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干。”卫青说着,又仓促地说了一句:“你们只管放心就是了,我绝不会给你们添什么乱子的。”猛地一扭头,就出去了。
突然看着他的背影,子夫等不由得都愣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君孺:“大姐,是不是太仓促了?青弟心里会不会委屈?”
“事已至此,不是你的缘故,其实由不得他了。”少儿忽然幽幽地道。
子夫怔了怔,旋即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理解的笑容。
卫青和平阳公主的婚礼很快举行了,可谓是宫中最为仓促的婚礼,因为王太后已经病入膏肓,和刘彻说她最后的一件心愿就是能看着平阳出嫁,所以刘彻就定了这个日子,虽然仓促,可是却隆重的很,风头盖过了所有以前出嫁的公主们,子夫承担了这个任务,操办婚礼,一切都按照最高的例子来办,王太后看着爱女出嫁,终于在婚后第五天,撒手人寰了。
宫里一喜一悲,连着两件大事,这一段时间着实是忙坏了子夫,每日天不亮就起来,一直到半夜才能睡下,直到几个月后,才算全部尘埃落定了。
卫青和平阳公主成婚后,平阳公主倒是常常进宫来,从她的表情和语气中,子夫看出,他们只是相敬如宾而已,平阳公主开始时候似乎还满怀憧憬,兴致勃勃,可是后来,渐渐地就有些失望,只是也挑不出卫青什么不是来,只是失落些而已。
卫青成婚之后,刘彻便下旨,封卫青为大将军,霍去病为骠骑将军,三子各个封侯,这样的厚赏,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子夫和卫青心中都有几分不安,没有丝毫喜悦,卫青几次上表恳辞,刘彻只是不允,子夫叫他先放在那里再说。
一转眼,又到了第二年的春天了,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整个宫中沉浸在一片美好的景色之中,李吟霜的产期渐近了,子夫三日两日就过去照应着她,刘彻本来对她不放在心上,这几个月来也没有去看过她几次,吟霜十分落寞,终日蜷曲在自己的宫殿中,冷冷清清,除了子夫有时候的问候外,几乎一天都见不到一个人。
宫中的妃嫔都是本来都勾心斗角的,出身高门之人不愿意和她来往,出身低贱的又嫉妒她有了身孕,况且她现在又不得宠,众人忙着争夺宠爱还争不过来,哪里还将她放在心上了?因此吟霜只是冷漠地在宫中生活着,一直到了生产的时候。
三月初八,这天早上,子夫正叫人议事,只见昭华殿的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回道:“皇后娘娘,我们采女眼看就要生了,请皇后娘娘过去看看呢。”
子夫听了,便放下账本:“我这就过去看看。现在怎么样了?”
“太医还没到,已经传嬷嬷们去了。请皇后娘娘移步呢。”
子夫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向昭华殿而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吟霜撕心裂肺的呻吟声,可是却一个人没有,只有几个她身边平时常使的宫女来来往往,一见了子夫,都连忙行礼磕头,子夫摆了摆手:“罢了,你们采女现在怎么样?”
“太医已经来了,和嬷嬷们都说是不要紧,恐怕现在已经是快生了。”几个宫女说着,只听见里面嬷嬷们一叠连声地,又传来急切地呼唤声:“热水,快!热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双生
几个宫女答应一声,连忙向子夫行了个礼,就匆匆进去了,子夫不紧不慢地走到里面正殿坐下了,问身边的宫女道:“进去问嬷嬷一声,本宫现在能不能进去?”
宫女答应着去了出来,道:“嬷嬷说了,现在里面乱的很,请娘娘一会再进去罢——”
话犹未完,只听见里面一阵响亮的婴儿哭声传了出来,子夫心中一颤,道:“生了!快叫人去问问,是男是女。”
正说着,只见里面两个嬷嬷满脸倦容地走了出来:“回娘娘,李采女生了,是两个小皇子!可是大喜啊!”
“是么?还不快叫人告诉皇上去?”子夫忙向宁儿道。
虽然吟霜怀孕的时候肚子便显得很大,子夫心中也有过疑虑,可是也不敢确定,有时候还怀疑是不是因为她太瘦了,所以显得肚子分外大,没想到她果然这么有福气,居然生下来双胞胎皇子来!这下,可真是不能小觑了。
在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子夫口中仍然笑吟吟地道:“这下本宫能进去看看了吧?采女和皇子都怎么样?”
“皇后娘娘只管放心,母子平安,都好得很呢。”嬷嬷们口中虽然是带笑说着,眼底却瞟了子夫一眼,见子夫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
子夫说着,便起身向里面走去,只见吟霜躺在榻上,脸色雪白,带着平和的笑容,旁边两个小皇子正在酣睡,看着和刘彻长得十分相像,子夫忙走上前去道;“吟霜,还是你有福气。一下就生下了一双皇子来,这下,皇上不定要高兴得什么样儿呢。”
吟霜脸上显出一丝期盼的神情:“这也是托赖了皇后娘娘的福气,皇上什么时候能来?”
子夫看她这么渴盼,便用安慰的语气道:“快了,快了,本宫已经叫人去请皇上去了,皇上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得恨不得飞了来,很快就会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又道:“这下,皇上总是会过来了,你要小心些服侍,让皇上不要再走了。你看现在后宫的那些人,有哪个是靠得住的?还是咱们多年的老姐妹,总归是贴心的不是?”
“皇后娘娘说的。臣妾都记在心里。只是——”她向外看去,眼中透出一丝焦急的神情:“皇上怎么还不来?”
子夫正要说,只听外面一声传报:“皇上派人来看采女来了。”
一听见这话,两人脸上都不由得显出一丝惊诧的神气,吟霜更是不顾一切地抬起身来:“怎么,皇上没来么?”
子夫连忙蹲下身安慰她:“你别着急。可能是皇上有什么事情羁绊住了,故而先打发人过来了,一会一定就会亲自来。”
话刚说完,只见外面两个内宦已经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进来先向子夫和吟霜请了安,又道:“皇上说了,前朝公务繁忙,一时不得过来。请采女好好珍重。晋封位份的旨意已经拟好了,一会就会下来,给采女贺喜了!”
吟霜脸上瞬间变得沉到了谷底:“皇上就说了这些么?他也没问皇子怎么样?他不来了么?”
两个内宦见子夫在一旁,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皇上就说了这些,许是有空儿就会来看采女。采女今天可是大喜事了,我们做底下人的,都为采女高兴呢,我们两个过来,别人都嫉妒我们呢,说是能沾采女点福气。”说着,就站在那里不走,看着吟霜的脸色。
吟霜会意,便叫身边贴身的宫女:“拿几两金子来,赏赐几位公公。”
那几个内宦接了赏钱,这才心满意足地道:“谢采女。”才走了。
吟霜重新颓倒了,口中喃喃地道:“皇上怎么不来?不来看我一眼?为什么这都不行?”
子夫见她有些神色恍惚的样子,不好久留,便道:“吟霜,你身子还虚,人多反而闹得慌,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好养息,不要想那么多。”说着,又嘱咐身边的小宫女:“好生照顾你家采女,尤其是两个小皇子,更得精心。”
宫女们答应了一声,吟霜忽然坐了起来,冷笑了一声:“皇上不会来了。”
“你别再——”可是子夫劝,吟霜却像没听见似的,只是眼睛空洞洞地望着房屋上,也想不起来说送一送似的。旁边的宫女都担心地看了吟霜一眼,给她使了个眼色,吟霜却是浑然未知,众宫女也不敢再说,忙送子夫出去了。
子夫回到椒房殿,刚换了衣服,要坐下歇息一会,只见君孺和少儿忽然来了,子夫有些诧异,连忙迎接出去,道:“大姐二姐怎么来了?今天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只是看今日天气好,总也没见到你,所以想着进来走走。怎么,你刚从外面回来么?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少儿关心地说。
“刚从昭华殿回来。”子夫疲乏地道。
“李采女是不是要生了?这几日有什么动静没有?”君孺急忙地道。
“刚生下了双胞胎皇子。”子夫语气低沉地道。
“什么?双胞胎皇子?真的么?”君孺和少儿都有些震惊,都连忙问道。
子夫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又道:“可不是。”看大姐二姐一脸担心的神气,又忙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自有把握,现在还没有什么。”
“可是,她毕竟生下了双胞胎皇子,这下,太子之位,不是更多了一个竞争对手了么?”君孺担心地道。
“正是这话,现在吟霜倒还好说,只是这太子之位,自从据儿出生,已经虚悬了好几年了,皇上也迟迟没有说到底立哪位皇子,这才是叫我担心的啊。”
“三妹,你也不用担心,这下,青弟和去病又立了功劳,有他们在前朝做后盾,难道这太子之位,还能跑的了据儿的么?”少儿有些毫不担心地道。
子夫却更为忧愁,正因为卫青和霍去病功劳大,所以她现在才更为担心,因为顾虑到外戚势力,所以刘彻才心存忌惮,迟迟不立吧。只是这话却不能当着少儿的面说出来,正在犹疑之间,只听君孺道:“有句话,我正想对你说呢,今天来,也是为了这个,叫你心里好有个谱。”她有些迟疑。
“大姐,有什么话你就只管说就是了。”
“听公孙贺回来说,他在朝中,风闻着皇上已经召集了几位大臣商议过太子的事了。皇上本来有意立据儿为太子,朝中大臣也多半倾向于据儿这边,说是长子,又自幼聪明,只是皇上又说出犹疑的几条来,一是青弟和去病现在功劳赫赫,都正在风口浪尖上,外戚太过专权,不是好事,二是平阳公主又嫁给了青弟,和咱们卫家是亲上加亲了,怕朝臣们有疑忌,所以没有立,公孙贺也不知道这事,还是听了这么一耳朵,回来就赶着告诉我,想必有这样的事,一定不会让公孙贺参与的,所以你也要早作防备啊。”君孺忧心地道。
这事半在子夫心中,刘彻一定是因为卫青和霍去病功劳太大,所以忌惮,不愿立太子,不过平阳公主那事,她却是才知道,只是自己清楚,话不像刘彻说的那么简单,他一定是想着平阳公主都成了卫家人,卫家势力更大,更不能封太子了,想着想着,向大姐二姐道:“我也想到了这些,只是也没有法子,青弟和去病立功,固然是好事,可是也未必是长久之事,功劳过大,也是危极之事,只得低调些罢了。”
“可是现在吟霜又生子,会不会又得宠?”君孺问道。
子夫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这点不必操心,我自有分寸。”
君孺正要说话,只见一个小宫女走进来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在李采女那里发了脾气,将李采女降了位份,现在李采女正在哭呢。”
子夫不由得吃了一惊:“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李采女毕竟刚生下了皇子啊,方才皇上不是还说要升她的位份么?怎么这会子升位份的旨意没降,倒是降位份的旨意下来了?”
她心里寻思,吟霜素来小心翼翼,曲意奉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啊,怎么今天是为了什么,触怒了龙颜了?
“回皇后娘娘,听说是皇上惦记李采女,就过去看看,没想到李采女居然闭门不纳,后来皇上在门口说了半日,李采女才答应放,皇上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进来之后,李采女对皇上也极冷淡,说话也是爱答不理的,只是淡淡地对着皇上,皇上便发了大气,一怒之下就甩袖走了。”那宫女回道。
子夫听了,心里却是一震,没想到吟霜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是,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想着想着,便向宫女道:“李采女现在怎么样?”
“皇上从那里出去,就降了李采女的位份,李采女正在哭呢。”
“皇上呢?”
“皇上正要往咱们这里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伤心
君孺和少儿听见了这话,都连忙立起身来,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有机会再进来。这些事,你也别往心里去,天无绝人之路,自有办法的。”
子夫点点头:“我知道。”
君孺临要走了,又贴近轻声嘱咐她道:“我对你说的话,你要放在心里好好想想啊。”
子夫会意地回了一个眼色,君孺也点了点头,就和少儿出去了。
果然,这里前脚刚走,就听见外面传道:“皇上驾到——”
子夫连忙迎接出去,装作什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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