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开交的时候,邓本殷与申葆藩联合出兵高雷、罗阳,驱逐林树巍、梁士锋,降服吕春荣,进占高州城,在高州成立八属行署。
邓本殷算盘打得挺精,打算趁广东被陈炯明搞得一团大乱之机,浑水摸鱼,大捞一把,可是没想到自己率部在广东南路攻城拔地如入无人之境,后方巢穴却是暗潮涌动,正酝酿着足以将他的势力连根拔起的危机。此前邓本殷曾想将何福昌的独立团调到前线做炮灰,但何福昌以石碌一带悍匪活动猖獗,所部全力剿匪,无法脱身为由委婉地拒绝了邓本殷的调令。自从陈炯明二次叛乱,邓本殷就一直呆在广州南部,并且还抽调了驻守琼崖的大部分军队,开赴前线与各路军阀作战抢占地盘。如今留在琼崖的仅有徐汉臣的一个旅,再就是海口还有一个守备团,真正能同挺进纵队较量的也就这五千多人枪,至于其他各个县城的保安团,根本就是一群听到枪响就钻桌子、跑路的乌合之众。何福昌这些日子一直在为自己的前途劳心费神。当他听说邓本殷在广南大胜,现已在高州成立了八属行署,他再也坐不住了,决定趁邓本殷在广南围剿残敌,还没有在广南站稳脚跟之际,速派代表与挺进纵队进行秘密谈判,计划与挺进纵队携手合作击败徐汉臣,倘若计划得手,就可与挺进纵队平分琼崖。
这天何福昌派了自己的亲信独立团参谋长何平成打扮成商人雇了一艘小渔船,拉着香皂、手巾之类的日用品横渡珠碧江,船至江心,忽然自江北驶来挺进纵队的两艘江防队的机动渔船。何平成见那渔船飞快地奔自己驶过来,就知道那是挺进纵队江防队,于是让船夫停止摇橹,让船在江心慢慢飘荡,等待江防队的到来。江防队很快就来到近前,两艘渔船前后夹住何平成乘坐的那艘小船。
“你是干什么的?”江防队一排二班班长大刘从渔船上探出半个身子喝问何平成。
何平成站在船上向大刘拱拱手,淡淡地道:“这位长官,我是儋县那边过来的,听说石碌岭新近从上海招募了不少工人,准备开办工厂,我估摸着石碌岭那边也没有商店啥的,就进了一些香皂、手巾之类的日用品,卖给那些工人,赚点养家糊口的本钱。”
大刘他们经常在江上巡逻,有时会抓到坐船偷渡过来何福昌派过来刺探情报的密探。职业的本能使大刘对所有从江对岸过来的人都保持着高度警惕。大刘命令两名手下到那艘船上搜搜。
那两个队员跳到小船上,在货物里没搜到什么,却在何平成身上搜到了一把勃朗宁手枪。何平成被江防队押到挺进纵队指挥部。梅金虎拿着从何平成身上搜到的勃朗宁手枪端详片刻,抬头望一眼何平成,啪地拍一下桌子,厉声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是何福昌何团长的亲随,名叫何平成,见过梅队长。”何平成镇静地道。
“呕?是何福昌派你来的?”梅金虎道。
“何团长让我捎一封信给梅队长。”何平成说着就解下皮带,向梅金虎要了一把匕首,割开皮子,从里面取出一封密信交给梅金虎。
梅金虎看罢密信,对何平成道:“何团长要同我协商琼崖的事情,是吧。”
何平成道:“何团长想与梅队长合作,共取琼崖。具体事宜请梅队长指定时间、地点,届时何团长会亲自前来与梅队长商谈。”
“好,你回去转告何团长,就说明日上午十时整,我会在珠碧江海头镇附近的渔船上恭候他。”梅金虎道。
翌日上午江风习习、水波荡漾,将近十点钟,梅金虎乘坐江防队的渔船来到海头镇附近,命队员将船泊在江心。十几分钟后,一艘小船从对面划过来,小船靠上渔船,渔船上放下软梯,何福昌带着四名亲随顺着软梯攀上渔船。渔船船舱内摆上酒菜,梅金虎和何福昌坐在船舱里边喝酒边聊天。“梅队长,琼崖这地方我呆了四五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生出了感情,不管谁来了,我都不会离开这里。”何福昌道。
“一支军队的去与留,有时候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那要老百姓说了才算,军队真心维护老百姓的利益,老百姓就欢迎,反之,如果助纣为孽,祸害百姓,无论走到哪里都呆不长。何团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梅金虎道。
“梅队长,我何某人是个粗人,你说的这个话我听不明白,这年头当官的靠枪杆子才保得住乌纱帽,当官的自古以来就是管老百姓的,咋还要看老百姓的脸色了呢?”何福昌道。
梅金虎自从来到琼崖,齐志宇就百般督促他看一些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和一些中外军事理论著作。梅金虎自然明白齐志宇的用意,知道自己跟着齐志宇,将来要管理军队、指挥作战,缺少政治军事方面的素质很难胜任。于是就在闲暇时静下心来找了一些政治、军事方面的书籍认真学习。肚子里装了墨水,讲起大道理来自然就一套一套的,何福昌听得一愣一愣的。
“何团长,你说军队是管老百姓的,这个我不同意,我认为军队的作用应该是维护老百姓利益的,老百姓不但供给军队粮食、衣服等物资,军队的兵员也是来自老百姓,所以我认为如果没有老百姓的支持,军队是无法生存的,可是我们有一些军阀武装,占据一个地方,就在当地鱼肉百姓、横征暴敛、欺男霸女,甚至比土匪还要可恶,这样的军阀武装就应该彻底消灭。这没有什么好商量的。”梅金虎道。梅金虎的话听在何福昌耳朵里,让何福昌觉得分外刺耳,他心里骂道:“妈的,这不是指桑骂槐,冲着我来的吗?咋的?合着我今天赴的是鸿门宴?!”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扫视一眼停泊在附近的几艘江防队的渔船,把火气压了压,对梅金虎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跟梅队长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梅金虎嘴角撇了撇,不以为然地道:“合作?怎么合作呢?”
“咱们合力将邓本殷的队伍撵出琼崖,然后”何福昌本来想说同挺进纵队平分战果这句话,可是看见梅金虎嘲弄地望着自己,信心全无,很不甘地把话咽进了肚子。
“何团长,据我所知现在邓本殷正在广南忙着攻城拔地,琼崖的兵力也被抽掉大半,如今只剩下你这个独立团还有徐汉臣旅,以及海口守备团,邓本殷的主力远在广南,鞭长莫及,这个时候正是夺取琼崖的最好时机,我完全有能力在最短时间内打掉徐汉臣和海口那个守备团。”梅金虎道。
“这么说,梅队长是想吃独食了?”何福昌终于忍不住了,横眉冷目对梅金虎道。
“呵呵,对于祸害百姓的军阀武装,我的原则是一律消灭。”梅金虎道。
第五十三章不战而屈人之兵()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抱着诚意过来同你谈判的,你不会把我与徐汉臣看做一路人吧。”何福昌说这句话的时候口气挺硬,可是心里却直打鼓,他预感到这次过来谈判有点一厢情愿的味道,他实在看不明白梅金虎的内心所想,越是看不明白,心里就越是发虚。这时,警卫连连长张灵普从船舱外走进来,向梅金虎敬了个军礼,朗声道:“副队长,警卫连现已全部到达。”
梅金虎坐在那里冲张灵普微笑点点头。
“何团长,你说实话,你那个独立团有多少人枪?”梅金虎夹了口菜,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对何福昌道。
“人不多,但每个兵都可以以一敌十。”何福昌道。
“呵呵,那就好,何团长,我求你件事行吗?”梅金虎笑眯眯地望着何福昌道。
何福昌感觉到梅金虎的笑容里含着意思令人不安的狡黠,他警惕地盯着梅金虎,想弄明白梅金虎到底想干什么?他没有吭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梅金虎。
“我的意思是,想请你帮助我收编你的部队,可以吗?”梅金虎道。
“呵呵,”梅金虎气急反笑,道:“梅队长,你不是吃错药了吧,你居然想收编我的队伍。老子他妈的在琼崖混的时候,你小子还说不定在哪里混饭吃呢”
“既然何团长没有诚意,那咱们就没有必要谈下去了,张连长,麻烦你把何团长送到儋县,路上不安全,可一定要保护好何团长的安全呦。”梅金虎对张灵普吩咐道。
张灵普会意,冲身后两个战士挥挥手,“把他的抢下了。”两个战士过去用枪逼住何福昌,下了何福昌的枪,接着将何福昌推出船舱。何福昌在走出船舱的时候很激动,回头冲梅金虎大声吼道:“姓梅的,你他妈的言而无信,你是小人!老子来跟你谈判,你居然这么对我。”
“何福昌,你在琼崖的那几年为了自己的利益,挑动客家与黎族的族群争斗,两边都死了不少人,是有这事吧,昨天看了你的信,我是本打算同你合作的,但是今天在船上听说了你在琼崖做下的这些恶事,我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你放心,只要你配合我们收编你的部队,我们不会伤害你和你家人的性命,也不会没收你的私人财产。何团长,我可提醒你,你不要存在任何翻盘的幻想,我事先在儋县潜伏下一彪人马,如果情况有变,他们会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你的家人。”梅金虎说罢,冲张灵普挥挥手。
三艘渔船载着警卫连二排四十名战士和何福昌驶向海头镇,到了海头镇,泊在码头旁,二排战士身穿何福昌独立团的军服,在张灵普的带领下,押着何福昌走进海头镇。张灵普并没有捆缚何福昌,何福昌在前面带路,二排的战士紧紧跟在后面,手里的长短枪都处于随时可击发状态。一旦何福昌有异动,立即击毙。
镇子里传来哭号求救声,张灵普命令一班长带两个战士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一班长循着声音走到一户人家院子里,看见十几个兵痞正在院子里抡着枪托群殴一个年轻人。那个班长没有惊动那些兵痞,跑回来悄声对张灵普道:“连长,好像是何福昌的兵在打老百姓。”
张灵普用驳壳枪捅了捅何福昌,“姓何的,你的兵在欺负老百姓,麻烦你去管管,你管不了,我们替你管。”
二排战士尾随着何福昌来到那户人家的院子,何福昌一脚踹开院门,闯进去,上去踹翻一个兵痞,狠狠踢了一脚,厉声喝道:“都给老子消停消停。”
这些兵痞都是何福昌从儋县带过来的,是何福昌的卫兵,何福昌去谈判就把他们留在镇子里,担任警戒任务。没想到他这些卫兵平时散漫惯了,在镇子里喝了酒就来到这户人家奸污妇女,这户人家的男人接到邻居报信,赶回来,拿起斧子冲进屋子,被兵痞打掉斧子,拖到院子里毒打。卫队长在屋子里正趴在女人身上快活,听见院子里何福昌的斥骂,慌得手忙脚乱滚下床,穿上裤子,一边系腰带,一边从屋子里跑出来,忽然看见二排的战士用枪围住自己的部下,打量一眼,发现都是些生面孔,而何福昌则垂头丧气地呆立在院子里。“何团长,这是咋的了?”卫队长指着二排的战士,问何福昌。何福昌冷眼扫他一眼,把头扭向一旁,没吭声。
张灵普瞥一眼卫队长,将这家伙光着膀子,上衣和武装带搭在肩膀上,由于一时急切,裤子套在两条腿上,显得有些拧歪。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大声哭嚎着,手里举着剪子从屋里跑出来,扑向卫队长,卫队长揪住女人的头发,夺下女人手里的剪子,扔到地上,随手扇了女人两个耳光。“啪”张灵普手里的枪响了,卫队长脑袋上现出一个血洞,一头栽倒在地上。二排解除了何福昌亲兵卫队的武装,张灵普派了两个战士押着他们去了码头旁泊着的渔船上,今后这些兵痞的命运估计要和铁矿石打一辈子交道了,当然如果改造的好,一些人将得到重新做人的机会。
何福昌和他的亲兵卫队是骑马过来的,十几匹马就拴在镇长家的院子里,二排战士将马牵过来,把马套上牛拉的大车,坐在上面出了镇子。一口气赶了三个多小时路程,到了儋县。城墙上站岗的士兵眼睛比较好使,看见何福昌坐在打头一辆马车里,后面跟着长长的一溜,跑过来,急忙放下吊桥,迎接何福昌进城。
何福昌已不存在任何幻想,为了自己家人的安全,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张灵普去收编自己的部队。何福昌带着二排走进独立团指挥部,以召开军事会议的名义将连排长们唤过来,那些连排长们一进会议室就被二排战士缴了械。潜伏在城中的警卫连一排、三排很快就得到信息,赶过来,控制住独立团,当晚梅金虎率挺进纵队开进儋县。梅金虎将何福昌找到指挥部。
“何团长,我们的战士没有打扰你的家人吧。”梅金虎很客气地将何福昌让到座位上,亲手捧上茶放在何福昌面前,道。
何福昌鼻子里冷哼一声,道:“你们耍阴谋诡计,不算本事,有本事你把我放了,咱们真刀真枪干一场。”
“何团长,你就不要再谈打呀杀的,小心把小命搭进来,你这些年在琼崖捞了许多银钱,按道理我本该把你从百姓身上搜刮的钱财没收充公,可是念在你把部队完好无损地交给了我们,冲着这个,我对你的罪恶既往不咎,你还不满足吗?如果你心存不轨,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把安排在你府门前保护你家眷的卫兵撤下来,这儋县城里被你欺凌过的百姓立即就会扑进去撕碎你。”梅金虎道。
何福昌翻了翻眼皮,“梅队长,贵军对我家眷的照顾,我多谢了,你把我请来,不是来请我喝茶的吧。”
“呵呵,我请你来是参谋军事的,明天我就要解决徐汉臣了。据我们侦查,徐汉臣在儋县与临高交界处的和舍镇驻扎有一个团的兵马,我们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儋县,随即对儋县进行了严密封锁,加之挺进纵队又是利用黑夜的掩护悄悄进入城中,我估计徐汉臣对儋县现在的情况还蒙在鼓里。我计划明日打着你的独立团的旗号,围攻和舍镇,诱使徐汉臣率临高城中的另一个团出城增援和舍镇,待其行至加来镇时,我命事先埋伏在南宝的人马出击,将其聚歼。徐汉臣这个增援的团被歼灭,和舍镇的那个团也就失去了斗志,很快就会投降。你觉得我这个围点打援的作战计划能否成功?”梅金虎道。
何福昌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冷,心道:“这个姓梅的,诡计多端,幸亏没同他打大阵仗,否则着了他的算计,没准这条命在战场上就交代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自己把部队主动交给他,也是福分呢,不管咋说,我总归是保住了性命,而徐汉臣就不一定了。”
何福昌想到这里,对徐汉臣生出一股怜悯之情来。
“你这个围点打援的招子太毒了,徐汉臣跟我一样就是个大老粗,你就是给他三个脑袋,他也想不到和舍镇是个陷阱。不过,你们也不要太高兴了,徐汉臣旅可是邓本殷的嫡系部队,他有一个迫击炮连,装备有六门法国布朗德式60毫米迫击炮,这种迫击炮虽然没有你们那个抛射炸药包的炮威力大,但射程不是你们那土玩意能比的,六门炮一次齐射那也是很厉害的,不是什么军队都能招架得住的。”何福昌道。
第五十四章兵进澄迈()
梅金虎和何福昌正在屋内交谈,忽然院子里忽然传来哨兵的喊叫声。“站住!你给我站住!”随即就传来两声枪响。梅金虎和何福昌一前一后推开房门,跑到院子里。之见门口站岗的两名哨兵搬来梯子架在山墙上,正要往房上爬。梅金虎喊住他们,“喂,不要上去了,跟我说说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