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都挺关心我和我家虫的样子么？快都下来陪我聊聊，我们好好——”
他缓缓放慢了语速：“探讨探讨？”
“……”
“……”
“……”
还没出舱门的三虫谁也没应声，一秒后，先前有出舱倾向的那个也猛地缩了进去，然后舱室内的手动操作屏似乎是被大力拍打了，运载机的舱门快速合上。
这三位乘客直接舍弃了自己原本的下乘地点，溜了。
夏乔安礼节性的目送了一下他们的背影，感到雌虫走到身前来了，就收回目光。
他的眼神在落到律身上时迅速柔和下来：“你就听他们这么叨了一路？”
律原本正为那句“我家虫”悄悄高兴，目光亮闪闪地看着夏乔安，闻言一低头。
夏乔安只看他这一个动作，差不多就明白了对方要说什么，赶在雌虫开口前竖起一根手指：“停，我不要听你说没能替我捍卫声誉之类的话。”
律就默默又闭了嘴，他只听夏乔安这半截话，便也能明白——他家小少爷主要是不高兴他被讽刺了。
夏乔安对他这“我无所谓，只要您不受气就好”的态度简直无可奈何，竖起来的手指抬高了去戳了下律的额头。
雌虫毫无怨言的被戳，还很配合的往后仰了仰脖颈。
不远处有虫的小声嘀咕传了过来：“这是……在这里就要上手打了吗？”
“夏小少爷用了多大的力？”
夏乔安：“……”
迅速把脖子正回来的律：“……”
眼看雌虫整个都写着“蠢蠢欲动”，仿佛很想去替自己做解释的样子，夏乔安无奈，把手里的礼物塞过去：“不用管，我们先出去。”
律得了雄主指令，乖乖提过东西，还为自己没第一时间接过重物自省了一下。
夏乔安：“那是给你的礼物。”
律脚下就一顿，忽然觉得“重物”大有发展成为烫物的趋势，燎得他掌心发痒。
他和雄主很快一道穿过虫来虫往的大厅，在通向停机坪的单向通道里，雄虫忽然就不经意般开了口：“说起来，很早之前我就觉得，你的定力要比我好，我直到一周年的时候都还能被那些阴阳怪气的话气到，但你就要比我淡定，我的性格在这块真的天生存在短板，后天费了大工夫，大概才勉强及格。”
律迅速摇了头：“您不要这么说，我的定力和性格也并不好，只是……”
“只是”到一半，律蓦地意识到什么，不往下说了。
夏乔安也没有继续问，一直到他们坐进一架不知道哪里来的飞行器，律发现自己被塞进了驾驶位里，雄虫替他扣上安全带后才在另一侧上机。
对方坐定在他身旁后，侧过首，目光能洞悉虫心似的看着他，这才接上刚才话题：‘只是’被磨练得比较早，还是‘只是’中途被磨练得比较多？”
律没吭声。
13。第十三章（）
而律一没吭声，夏乔安心里就有了数。
通道里的那番话是夏乔安故意的。
他们结婚的六年间，两虫其实很少聊起当年这段时光里发生的事情，不聊起的原因也不外乎那么几个——
当初两虫关系不好，没多少美好回忆。
夏小少爷对于这段岁月的记忆太晦涩，想起来都是糟心。
至于律，雌虫虽然基本不会讲起自己这段时光里过得如何，他向来不是个会主动诉苦的性格，但想来，一只收容中心出身的虫忽然与一位降级匹配的世家少爷绑在一起，世家少爷还对他并不满意，日子便总归也不会容易。
对于十年后的夏乔安和律来说，这段时光都已是非常遥远的“过去”。
过去当然无法回头，所以即便对它再如何心怀芥蒂，心有所亏，心下后悔，那也都无济于事，不如向前看，多努力在当下创造出新的美好回忆才是正事。
……然而要是有朝一日，“过去”又与“当下”重叠，它能回头了呢？
夏乔安上一世，对律这段时期里的经历几乎一无所知，今天他抱着想给律惊喜的念头过来，无意中撞见他虫阴阳怪气对律说酸话的场景，那三虫的话和雌虫淡然的反应便如同一记闷棍，提醒着他重来一回，千万不要再忘记关注同样正被流言缠身的伴侣。
律不爱诉苦，又不爱对夏乔安说谎话，抛直球给他多半只会避而不答。
夏乔安在通道里拐着弯子拿自己与对方做比对，感慨起自己天生短板，言语间流露出对律心性的佩服。律一听急了，他好像从来都听不得夏乔安说自己不好，连忙就辩驳起他也不好，只是如何如何，后面大概是还想要再赞美一波雄主……结果才说到“只是”这里，他意识到哪里不对，迅速闭了嘴。
只这么一个“只是”，再加上他后来在夏乔安追问时的沉默，便也已经足够了。
套了他话的雄虫坐在副驾位上，已经转为单手撑头看他。
夏乔安的手肘末端低在飞行器窗户边缘，看着沉默的雌虫略低了头，视线焦点却还落在他身上，目光悄悄从微垂的眼皮下滑过来，像做错了事，只敢小心翼翼瞄他，怎么看怎么……可怜巴巴。
被律这么看着，夏乔安就特别没有办法。
他差不多也能明白雌虫眼下的脑回路——不想对他说谎，可也真的不想在他面前自我剖白这段过往，同时又还觉得，拒绝回答他问题的自己实在糟糕。
于是一来二去，夏乔安这个发出询问的“罪魁祸首”在律心里毫无问题，律倒是把自己绕了进去，最后觉得自己犯错了，遂在雄主面前乖巧低头，预备认错。
这宇宙里，就还能找出比这只虫更好欺负的家伙吗？
夏乔安叹口气，伸手去揉律低向自己的脑袋：“好了。”
律乖乖被揉，还不动声色用发顶蹭了下雄虫掌心。
夏乔安十分自然的把刚才的话题揭过去，没忘今晚的初衷是约会加带虫出去散心，他调出操作屏设置飞行目的地，把驾驶权限开放给律：“对了，我还没问你，之前是在忙什么？我看今晚没安排晚训，你过来的样子有点匆忙，临时给你派了什么小任务吗？”
律这才想起来，他让雄主在接待处干等那么久，还连声请罪的话都没说。
太失礼了！
“非常抱歉让您久等。”律老老实实又一低头，“没有临时任务，是我之前关闭了内部系统的通知推送功能。”
“你关闭了通知推送？”夏乔安有些吃惊，因为他对军部的内部系统还算了解，知道这项功能轻易不会有虫关闭。
刚才还对问题沉默不答的雌虫忽然就又坦诚起来，继续老实说：“我以为只是暂时关闭半小时，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关它做什么？”夏乔安莫名其妙地问。
正操作着飞行器切入轨道的驾驶员就飞快看了他一眼。
“为了方便看您。”律放轻声音答。
夏乔安：“……看我？”
“您登上了今晚头条，我关闭通知推送半小时，是为了好更专心的看您的视频。”律一鼓作气答完，盯着前方轨道目不斜视，好像忽然对极前方一架飞行器的机尾产生了强烈兴趣。
夏乔安只愣了一瞬，等那昙花一现的怔愣从他脸上消失，雄虫慢吞吞“唔”了一声。
他饶有兴致地问：“那我好看吗？”
说这话的时候，夏乔安也面朝着前方，但他的眼睛却是落在挡风玻璃里映出的倒影上。
律看起来是在专心致志看前面，其实是在偷偷靠玻璃看雄主的倒影，他和夏乔安明明谁也没向对方扭头，视线却与倒影中的对方相接。
夏乔安是在问视频，也是在问倒影。
偷看还被抓了个现行的雌虫就有些窘迫，耳根不由自主的烫了起来。
但他还是坚定地回答：“好看。”
14。第十四章（）
十年后，夏乔安虽说也成年了，当了好几年的已婚虫士，但以高等虫族那不算短的平均寿命和巅峰期时长来看，在他上一世的年龄基础上再加个十年，他都还迈不进“中年”的大门。
十年后的夏乔安按着虫族标准，仍然是只年轻虫。
还是很年轻的那类“小年轻”。
所以，当一位“小年轻”又被伴侣抛了记直到不能再直的直球，能清楚感受到伴侣闷在严肃表象下的炽烈感情，他被招惹得情不自禁有些心猿意马，这当然就也可以理解，是虫之常情。
飞行器在前往目的地的途中拐了个弯，驶入某临时停靠点。
律都不用等夏乔安吩咐就自觉做完了这一切，他在飞行器停稳后解放双手，终于能大方扭头去看自家雄主，而不用担心在飞行途中过分注意雄虫会导致违章驾驶，进而枉顾对方虫身安全。
飞行器在进入休眠状态时会自动熄掉舱室内照明，需要手动调整才能重新启用，临时停靠点内倒是亮堂，夜间照明开得非常齐整，但是，因为飞行器的舷窗玻璃上镀有防护涂层，在舱门没开启的前提下，那外间光线再如何敞亮，就也仅有少部分能穿过涂层，照进舱室里。
现下，舱室内有些昏暗。
律的眼睛在这昏暗环境下却熠熠发光，像那艰难挤进来的光都被他的眼睛给一兜端跑了，盛在眼底，再亮晶晶的闪给他家雄主看。
夏乔安还是那个胳膊支在窗框上的姿势，只是脑袋已偏了过来，不再去挡风玻璃里找律的倒影，直接盯住了本尊。
他看懂了雌虫不好意思用言语直接表达，只好用眼睛和肢体小动作来传递的意思。
——您看，我今天是不是又成功与您心意相通，无需多言就达成了您的期望？
——您能夸奖我吗？
“怎么就不能呢？”夏乔安想。
他调整起姿势，胳膊肘在窗框上擦过，手臂都还没完全放下来，律就像已获得某种预示，眼睛更加明亮了一点。
等夏乔安拉近两虫距离，按着前方操作台凑过去，他鼻息轻轻缓缓的洒落到雌虫面颊上……却没感受到律本应该给他的“回馈”。
夏乔安：“……”
夏乔安：“……呼吸。”
也不知道雌虫是从哪里学来的“屏息即代表虔诚”的毛病，夏小少爷刚开始尝试与对方亲近时，就注意到雌虫几乎次次都要屏息，两虫间的距离稍微近一点也要屏息。
起初，夏乔安还以为律这是紧张，寻思着是他过去对这虫太坏，对方还不完全适应态度已转变的他，所以他更加注意言行，每次做些亲昵小动作时都要尽力温柔，努力和缓，结果他发现，雌虫反倒屏息的更频繁严重了。
事后两虫一交流，夏小少爷才知道，原来他家傻虫是觉得，“屏息”就像是亲昵流程里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须得通过它营造仪式感，这个动作代表着承接方心里的虔诚及重视。
听完，夏乔安无言以对了须臾，看着雌虫说得极其认真的脸，他忽然就缩短了两虫间的距离。
“那我要是坏心眼一点，每次都和你靠到这么近，但靠这么近后就故意停下来，不继续动作了……”夏乔安话音混着呼吸一起落到雌虫耳边，他已经开始坏心眼地说，“……那你是准备屏息到我继续动作为止，中途真的就不换气了？”
律：“……”
实际上，在注意到夏小少爷开始拉近距离的一刻，律的呼吸就已经停了。
雄虫的气息扑在耳边，那一点温暖感像能从耳畔一直延伸到面颊，再向下攀伸至脖子里。
律专注感受着这一系列由夏乔安引发的奇妙体会，同时老老实实践行自己学习来的准则。
最后夏乔安先撑不住了，唯恐这死脑筋的虫把自己憋死。
——见过为了用行动表明自己真的会试着不换气，就连话都不回了的虫么？
——反正他今天是长见识了。
“呼，吸。”夏小少爷无可奈何，一字一顿给出指令。
因为雌虫在两秒后像还没缓过来，夏乔安干脆一侧头，仗着对方耳朵近在咫尺，凑上去就咬了一口。
猝不及防被咬了耳朵的雌虫浑身一震，终于破功。
打那之后，夏乔安有意识的关注起了律的呼吸问题，律对但凡跟“守则”、“准则”及“规定”相挂钩的事物都认死理的厉害，夏乔安关注了这么久，也没让雌虫彻底改掉这个小毛病，只培养出了对方一身条件反射。
就好比当下。
律的身体对于来自雄主的指令简直太熟稔了，耳朵甫一捕捉到夏乔安话音，他身体已快于大脑的行动起来，很快给了雄虫对方想要的“回馈”。
夏乔安似乎就轻轻笑了一声，笑声让律耳朵发痒。
哪怕第一回被咬耳朵已过去很久，但律就是觉得，当初那猝不及防的一咬，像也在他这里变成了某种条件反射，让他如今一听雄虫在喊他呼吸后笑，就觉得自己又要被对方咬上一口了。
他也的确立即被咬了。
不过位置不是耳朵。
“不专心啊。”因为嘴上叼了东西而吐词有些不清的夏乔安说，他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此刻微微歪了下脑袋，用其中之一在咬着的柔软上戳了戳，“当着我这种疯虫的面走神，就不怕挨欺负？”
律被咬着的地方是嘴唇，他跟夏乔安已经是零距离了，对方每吐露一个音节都要在他这里蹭上一下，反过来，他说话时也会造成同等效果。
但即便这样说话不太方便，他还是立即认真答了：“不怕。”
雌虫不带丝毫犹豫地说：“您本来就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
“危险发言。”夏乔安评价。
他眼尾弯起来，又用小尖牙戳了律一下。
这个小动作跟刚才的那个，看起来好像就都差不多。
但律就是明白了夏乔安的意思，顺从的打开“门户”，把终于不满足于在外面磨蹭的雄虫主动请进去。
“真乖。”夏乔安夸奖道。
这句夸奖就像隔空戳到了雌虫某个要命的点，让律整个脊背都绷紧了，好一会，他才在夏乔安地安抚下又放松下来，顺应着后背上的抚摸懈下力。
律随手找的这处停靠点有些偏僻，不大的停靠点内半晌过去，都只有他们一架飞行器停在这里。
空荡的停靠点，再加上封闭飞行器内昏暗的光线，以及两虫间明显逐渐升温的气氛。
夏乔安想要放开律的时候，雌虫却是一反往日常态，难得主动的挽留了他。
“您不想……？”
律话只说了一半，大有想引着夏乔安动作向下的趋势。
夏小少爷表情瞬间就复杂起来。
夏乔安默默托住雌虫下巴，先认真看了律一会，发现雌虫好像真的不理解他为什么露出这副神情，叹口气：“虽然你对我的态度基本完全没有变化是好事，但有些问题，还是多少需要注意一点。”
律：“？”
“现在的我还未，成，年。”夏小少爷松开手，坐直身体，以便他家傻虫能清楚再看一遍他如今的模样。
没有经历过第三阶段进化的虫族，除了综合能力无法得到显著提升，步入不了真正的“成虫期”外，他们就还面临着一个“身体发育不完善，距生理觉醒仅差临门一脚”的小麻烦。
心猿意马的是夏乔安成年的灵魂，成虫的思想。
但假如他夏小少爷还想在“亲吻”和“拥抱”的层次上更进一步，做点更多的事情……不好意思，心有余而力不足。
打从重生以来，夏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