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 第7期 … 科幻之窗
约翰·温德姆 杨汝钧 译
(一)
九月二十六日是我的生日。那天,我的妻子珍妮特去伦敦看了一场戏,次日清早就返回了米德威奇村。这样,在二十六日之夜,我的妻子当然就不在米德威奇了。对此,我们夫妇俩确确实实一辈子都将感到幸运无比。
在返家的途中,我们称心如意,悠然自得。途经特雷尼镇时,我们稍作停留,购了些物品,接着穿越了斯托奇村,再向右转弯,向米德威奇村直驰……但,不行!路中央出现了一条大布告:道路封闭。一位警察站在那儿高举着手晃动着。
“对不起,先生。这条道路已经封锁了。”
“您的意思是,我得从奥普利路绕道而行,对吗?”
“实在抱歉,那条道路也已封锁啦。”
“不过……”
我们在交谈之际,一辆满载士兵的军用卡车经过我们的身旁,向来德威奇村疾驰而去。军车上约有三十名士兵。
“我们住在米德威奇村,警察先生。”
“这我知道,先生,但眼下没有道路可以通往那里。如果我处在您的地位,我会掉头去特雷尼镇,直到道路畅通为止。”
珍妮特打开了她那边的车门,取出了购物袋说道:“我可以步行前往,你等道路通行以后驾车返家吧。”
那位警察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既然你们住在那儿,我得把话说清楚。上司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米德威奇村。”
我们都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这究竟是何故呢?”珍妮特问道。
“那也正是我们需要找到的答案。你们还是去特雷尼镇的乔治饭店住下来,一俟道路畅通,我们将立即通知你们。”
看来已经别无他法了。
“好吧,”我说道,“我的名字叫理查德·盖福德。我会让乔治饭店随时转告我道路情况的。”
我们只得沿原路折回。在通向一片田野的入口处,我刹住了车。
“此事简直太离奇古怪,异乎导常。”我说道,“我们索性越过田野,前去一察究竟如何?”
米德威奇村确有其非同一般之处。它一向是个平静、祥和之地,从未发生过任何异常。我们夫妇俩住在那儿已有一个春秋。整个村子里有六十个农舍和小型住宅,一个村办礼堂,一座称为格兰奇的院落,里面住着一批科学家。除了利博蒂牧师和他的妻子,村办礼堂里的作家泽勒拜夫妇、医生威勒斯、护士丹妮尔斯、格兰奇院落里的那批科学家以及我们夫妇俩以外,极大部分家庭的居住史已达数百年之久。
我们离开汽车,登上了一片高坡地。这儿,我们可以俯视米德威奇村。在地里,一些耕牛躺着睡觉。耕牛怎么会一下子全睡着了?我的脑子里不由得出现了一种不祥之兆。
我们越过田野,向耕牛处走去。
离我们较远的左侧,有人在喊我们。我转过头;见旁边的一块田地中站着一名士兵。他正在挥动着木棒,可我听不清他在叫些什么。看样子,他要我们从原路返回,我立即停了下来。
“嗨,里查德,你快过来!那个士兵离我们远着呢。”珍妮特一面说,一面在前头快跑。
那个士兵死命地挥舞着棍棒,竭尽全力在高喊。我果断地决定跟着珍妮特狂奔,她已经走在我的前面好几码远了。倏地,她毫无声息地猛然倒在地上,毫不动弹地躺着。
我停住脚步,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如果她绊倒了或者弄伤了腿,我会立即奔向她的,可是,此事竟显得如此离奇和意外,她几乎象是被枪弹击中般地倒下了。
我稍作犹豫,随即扑向了她。我还未到达妻子旁边,就倒下了。我跌倒得如此地突然和迅猛,以致根本就未曾感觉到究竟如何倒往地面。
(二)
九月二十六日一整天,米德威奇村平安无事,呈现一派清平世界的景象。
当晚,很多人呆在小酒店之中,一些年轻人去特雷尼镇观看电影。女邮政员奥格尔坐在邮局的电话机旁,饶有兴致地在听取人们正在交谈的内容。在格兰奇院落里,一、二扇窗子中依然亮着灯光,因为那些科学家们常常工作到深夜。在牧师住宅中,利博蒂牧师在听着收音机,而利博蒂夫人则在高声地同伦敦的一位老朋友通着电话。当时的时间为十时一刻。
在此不久,利博蒂夫人的声音在电话中突然中断了。
电话彼端伦敦的那位听话者正在埋怨接线员在她们谈话的重要时刻掐断了电话。该接线员对线路出现的故障表示了歉意,并记下了电话线中断的确切时间:九月二十六日夜十时十七分。
(三)
从那天夜里十时十七分起,米德威奇村上发生的事情尚无别人知晓。电话一直中断着,一辆经过米德威奇村的公共汽车未曾抵达目的地斯托奇,一辆去寻找公共汽车的运货车也杳无音讯。奥普村的一个居民曾见到米德威奇村一座房屋着火,但从特雷尼镇去扑救的消防队员全未返回,随同消防队的警车也如石沉大海。在这以前,皇家空军司令部电告特雷尼镇,谈及有一个不明飞行物很可能就在米德威奇村或者它的附近着陆。
次日拂晓,奥普利和斯托奇地区的小鸟在欢快地鸣叫,而米德威奇犹如一片死海,毫无声息,绝无动静。在那里,家家户户只有闹钟在一个劲儿地响着,催促着陷于睡眠中的人们赶快起身。
米德威奇村陷于魔术般的睡眠状态之中。不论是男人或女人,不论是马群或羊群,不论是鸟儿或老鼠,都在呼呼大睡。在这一片沉默之中,只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教堂钟响的声音,河水潺潺的声音……
清晨,一辆邮车正在向米德威奇村开去。邮车经过斯托奇村没多久,司机发现了一辆消防车。它陷进了一条河中,车身的一半搁浅在岸上,一辆黑色的警车也已栽进了河里。他的邮车刚要接近久事地点时突然停了下来,无法开动。司机目睹着邮车上的邮递员走下了车,但他往前走了没几步,就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司机的视线扫向了旁边的另一条道路,他见到了一辆公共汽车停在那里所有的乘客似泥塑木雕般地坐着,好象都在熟睡。
面对此情此景,邮车司机不由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他立即跳下了邮车,奔向了离得最近的奥普利村的电话亭。
一辆辆急救车风驰电掣般地开来了。救护员下了车,匆匆地向出事处奔去。他们往前走了有几步,竟一个个栽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车上的一名救护人员用报话器紧急呼叫着:“我们需要防毒面具,请尽快送来!这儿有毒气!”
(四)
防毒面具根本就不济于事。一名士兵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拿来了一根长长的木杆,并在木杆的顶端装上了一个金属钩。他用装上金属钩的木杆把倒在地上熟睡的人们钩住,然后一个个地往回拖。倒地的人们只要被拖回一定的距离,就会立即苏醒,依旧象往常般地健壮和灵活。
我也被头朝地面拖了回来。我从地上坐起之时,见到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我呢。几乎与此同时,珍妮特也被拖了回来,她也迅即恢复了正常。
有一点已经明白无疑:在米德威奇村的外部有一条人们见不到的封锁线。人们一时对此束手无策。那位士兵竟又萌生了一个聪明的想法,他找来了一只里面养有小乌的鸟笼,并把鸟笼仔细地挂在了长杆的顶端。他把鸟笼延伸到一定距离之时,笼中的小鸟突然倒在了笼底。他随即把鸟笼回移动一点距离,那只小鸟又开始蹦跳起来。那位士兵即在那个界限处划上了一根白线,另一名士兵则在地图上标出了记号。
珍妮特依然神采奕奕,生气勃勃,但她显得怒不可遏,咬牙切齿。
“您一切都好吧,理查德先生?”一个声音在问我。
我掉过头来,见到了艾伦中尉。我在作家泽勒拜的家中曾见到过他,他是泽勒拜未来的女婿。
“很好,谢谢!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啦?”
艾伦中尉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我,接着说道:“现在有一点已经明白无疑:没有人能进入这一地区。您最好还是返回特雷尼镇,在那儿听我们的消息吧。”
在乔治饭店,我遇到了贝纳德上校。我和贝纳德过去曾一起在部队服役,我随即把清晨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贝纳地上校沉思了一下,然后对我的妻子说道:“珍妮特,您的丈夫也许能帮助我们了解米德威奇村发生的奇事,我能带他同去那儿走一趟吗?”
“当然可以罗,乔治饭店是个极为安全的场所嘛。”我的妻子答道。
这样,贝纳德上校和我一起离开了饭店。
在米德威奇村的周围,各种各样的士兵川流不息。道路两分搭起了帐篷,一位上校正在报告着探知的情况。此时,一名空军飞行队员走了进来,把一张放大了的照片摆在桌上。
“长官,为了摄取这张照片,我们丢失了两名飞行员和一架飞机。”
“那是什么?”一名军官指着照片上一个底朝天倒扣着的茶杯状物问道。
“不管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它正处于麻烦地区的中心。”另二名军官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再降低高度呢?”
“我们的确这样做啦。可这样一来,一架飞机和两名飞行员就丢失了。”
“这张照片的拍摄高度离地面有多少?”
“一万英尺以上。”
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交谈以后,人们散开了。
我不明白,贝纳德上校为何把我带到那里,而他自己却一直未曾吭过声。
在归途,我问了他这一问题。
“是这样的,”他答道,“照管好村中科学家们居住的格兰奇院落是我的部分责任。我现在服务于军事情报部门,我们不想让任何敌人发现科学家们正在从事的研究。”
返回乔治饭店不久,我们得知,那个底朝天倒扣着的茶杯状物已经消失了。
(五)
一位警察把一块骨头扔到了白线禁区的内侧,一条狗顿时扑进了禁区之内啃咬着。狗竟安然无恙!那位警察观察了片刻,就亲自踩进了禁区一试。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又往前跨了几步。一些鸟儿正从他的头顶上飞过,他观察着鸟儿飞进了米德威奇村子的上空。
警官转向身旁的一名士兵说道:“快去报告长官,危险地区已在缩小。危险很可能已经消失。”
住在村办礼堂里的作家泽勒拜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竟躺在地板上面。房中一片漆黑,凉气袭人。他在黑暗之中听到女儿费雷琳在说话:“爸爸,出什么事啦?妈,你在哪儿?”
公路上,救护车、消防车、警车和军车的引擎在轰鸣,各种车辆开始向米德威奇村进发。
一辆红色小车飞驰般开到了村办礼堂的门口,年轻的艾伦中尉冲进了泽勒拜的书房,紧紧地拥抱费雷琳。
“我最亲爱的,”艾伦高声叫着,“你一切都好吗?”
“我最亲爱的。”费雷琳说着,这似乎就是回答了。
泽勒拜说道:“我们一切均好,但感到寒冷。”
就在此时,电灯全部亮了起来。
“好啦,我去为你们倒点酒来。”艾伦话毕,拉着费雷琳离开了。
(六)
警方依然在公路上设着岗。我们是米德威奇村的居民,当然就畅通无阻了。屋中的一切毫无异样,同我们离开时的模样完全吻合。由于没有电,牛奶已经变质了。
官方的情报部门指出,所有发生的一切均得保密。即使如此,新闻记者们仍然到处在察访,但收效甚微。在整个不寻常的过程中,两座房屋被火焚毁,十一位村民死亡,其中五人被烧死,其余的六名死者为老人,他们由于整夜睡倒在郊野之中而冻死的。
这一不平常的日子被人们称作“怪日子”。
贝纳德上校来看我们好几次了。一天夜晚,他说道;“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希望你们夫妇俩能为我干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问他。
“是这样的。我们认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观察村中的动态颇有必要,我们想请你俩关注一下此事。你们说行吗?”
“我们一定尽力而为,而且我认为,我们已经开始做了。”我答道。
他露出高兴的神色说:“这样好极了!”
“是啊,”我们说道,“现在有不少人认为,‘怪日子’的出现同格兰奇院落有关。我不知道那里的科学家们究竟在干些什么,当然罗,这是绝密之事。”
“这同格兰奇院落的人们毫不相干。他们不也全部入睡了吗?那是件发生在周围一英里之内的非常事件,”贝纳德上校答道,“所有发生的一切也许今后会在村民们的身上出现异常。在那个‘怪日子’里,某样东西能使人们倒头睡着,那么,今后完全有可能在入睡者的身上发生其他的事情。我确实非常希望有人能及时告知我今后可能发现的异常。这样,我就能尽力相助。”
米德威奇村似乎再次出现了一派安静、平和的景象。但在私下里,人们的不安感与日俱增。在“怪日子”以后的几个星期内,此种不安感到处滋长与蔓延着。到了十一月底和十二月初,人们的惶恐情绪更趋强烈。
费雷琳小姐几乎每天都给艾伦中尉写信。一天,她在信中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我觉得,我已怀上了孩子。”
她写这封信简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信中接着说道:“我简直不能理解,这怎么可能呢?从我获取的所有知识来判断,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但是,艾伦,那是真的,确确实实是真的!”
(七)
其实,艾伦中尉并非第一个听到此事。在此之前,费雷琳小姐把此事告诉了继母安杰拉。
一天早晨,费雷琳小姐在喝咖啡,而对平时爱吃的、摆在面前的鸡蛋厌恶万分,并把碟子推开了。
“怎么回事?”母亲问道,“鸡蛋不新鲜吗?”
“唔,不,我就是不想吃鸡蛋,而且恶心。我觉得,我的不适很象是妇女怀孕后的反应。妈,你懂得我的意思了吗?”
安杰拉沉思地望着费雷琳说道:“我明白了。不过,我也怀上了。”
费雷琳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安杰拉没有看着费雷琳,而把目光投到了桌子上,接着又移到了窗外的远处。
费雷琳猛地跳了起来,奔向了继母,紧紧地拥抱了她。此时,安杰拉全身在颤抖,因为她的内心充满了疑虑和惶惑。
没多久,安杰拉恢复了常态。
“哈,妈妈,我为你感到高兴呢。至于我自己,我感到简直太奇怪了。”
费雷琳的话语引起了安杰拉的注意。
“亲爱的,你说奇怪?我觉得,你不必为此而介意。当然罗,你还未完婚,这样做就不那么恰当了。你应该首先让艾伦中尉知道才是嘛。”
“是啊,我打算这么做。”费雷琳答着,依然心事重重。
“你一定得告诉艾论,不必再自找麻烦了。艾伦是多么地爱你,他会立即跟你结婚的。”
“但是,你并不知道,妈,那孩子不是艾伦的。”
安杰拉脸上温和的神情顿时消失殆尽,表情越来越严肃起来,旋即站起了身子。
“不,”费雷琳高叫着,“不……你不明白,妈。不是那回事,我没有同任何人在一起!就是这样!你明白了吗?”
在随后的两个星期中,米德威奇先后有三名年轻女子找了牧师利博蒂,要求私下里跟他谈一谈。牧师利博蒂亲眼看着她们从童年成长起来,都是些正派、稳重的姑娘。然而,她们每一个人谈及的事情同费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