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不是不抽烟吗?”惠娴额娘笑吟吟地要装烟。
“三婶,不是这样,不是这个样子的,“肃文坏坏一笑,却要过胡进宝手里的黄绫子,仔细地把烟袋緾了起来,又拿过木匣,在里面也垫上了黄绫,小心地把缠好的烟袋装在里面,“得,齐活了!”
“二哥,您这是?“多隆阿挠挠脑袋。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跟二哥拿银子去!“肃文一声喊,得意地唱出一句京戏的台词。
那惠娴却已是说不出话来,看着哥仨的背影消逝在胡同深处,她现在觉着不管肃文做什么都是对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锅她也跟着
“哎哟,二爷,里面请,里面请,”这是内城最大的一间当铺,据传是康亲王所开,这在北京城,达官贵人、富绅阔商开当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肃文带着多隆阿与胡进宝大大咧咧地迈了进来。
“哟,二爷,”一个伙计马上麻溜地迎了上来,“刚要打烊,打老远就看见您,您,快坐,快坐,顺子,上茶!”
“哎,好来!”后面一声高喊,就象那唱戏一样,悦耳动听。
“二爷,听说您入了咸安宫官学,畅春园的蒙养斋您都去过了,皇上、端王爷赏的东西,家里海了去了,您这身份,还用再来我们永兴当铺啊!”
肃文在椅子上一坐,多隆阿与胡进宝马上分列两旁,肃文端起茶杯来,只轻轻呡了一口,马上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脸也变成了阴阳脸,“这是去年的明前吧?呵呵,今年的明前已是下来,是你们永兴买不起,还是看人管茶喝?”
他看多隆阿,“出去喊一声,就喊永兴连明前也买不起喽!”
“好嘞!“那多隆阿兴冲冲地往外走,跟着肃文,从不怕事儿大,越大越好,越大得的银子越多,何况肃文的身份比以前是大不同了呢。
“哎哎哎,多爷,您留步,刚来的学徒,不懂事,呵呵,今年的明前,刚到货,马上给二爷上,马上就上。”那伙计笑道。
这三位爷,家里是这里的常客,平时,连茶叶末也不愿侍侯,今天上去年的明前就不错了,还挑理?那伙计心里骂骂咧咧的。
“把东西拿上来!”肃文一笑,那伙计心里却是一个咯噔,今天看过皇历了啊,百事皆宜啊!怎么心里不熨帖呢!
“二爷,这是宫里的东西吧?什么物件?这怎么还给封起来了呢?”那伙计看一眼肃文,小心翼翼地打开黄绫,却打不开那火漆的盒子。
“你——猜猜!“肃文吡笑道,”不过,我可没说啊,唉,要不是急着用钱,我能拿你这吗?“
那多隆阿一听这话,笑得小肚子一鼓一鼓的,他压不住笑,转身装作咳嗽,跑出门去。
“皇上亲赐?”那伙计脑瓜却是转开了,这些日子肃文的大名他不只听过一回,可是眼见为实,他不禁有些犯嘀咕,“刘掌柜,有件东西,我拿不准,您给掌掌眼!”
那刘掌柜早听见外面的分辩,他笑着走出来,“二爷,我们当里有规矩,看不到实物,一律不给银子,您体谅”
“是吗——?“肃文眉毛一抬,拉长了声音,”好,东西收起来,那我们就出去喊,永兴当没银子了,快黄喽!——“他拖腔拉韵地喊道。
赛虎“汪汪”叫了起来,惊得一众伙计直往后退。
那掌柜的笑道,“二爷,二爷,您别价,这样,容我再想想,再想想。”他略一思考,“得,您现在是四九城的名人,又是咸安宫的官学生,也进过畅春园,入过蒙养斋,您是必定不骗小的们。”他边说边注意观察肃文的表情,看表情却无异样,“您说吧,当多少银子?”
“这东西,你说得多少银子?”肃文端起茶杯,“嗯,这才是明前,跟诚郡王赏我的一模一样,一个味。”他看掌柜的还在犹豫,“进宝,出去喊一声,永兴当还管得起明——前——!”
那掌柜的急忙阻拦,“二爷,您这不是损我们吗?得,您不让我们看,至少也让我们知道是什么东西吧?”
“不行!没商量,”肃文笑道,“我说掌柜的,你过来,”那掌柜的赶紧凑了过来,“黄绫子包裹的,这普天底下,大家都晓得是什么东西,就你不知?”肃文眨眨眼,坏笑着说道。
“这这,我知,我知,唉,好,那我就作一回主,三千两,您看成吗?”那掌柜的一咬牙。
肃文看看多隆阿,笑了,他轻声道,“你是看不起东西?还是看不起?——皇上”他伸手的抖抖那黄绫,接着,手一伸,在自己的脖子这一抹,转眼间又换了个恶狠狠的表情,“嗯,想急着去找你死去的老子啊!“
“五千?行了,二爷您知道,这是康亲王的买卖,您往上加,我还得跑趟康王府!”那掌柜的愁眉苦脸。
“行了,行了,别在这装了,五千就五千,谁让二爷我心善哪!别愣着了,拿银票去吧!”
“得来,收货!“那掌柜的看看肃文,有气无力地喊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33章 真朋友()
历朝历代,前世后世,只要肯动脑,就能过生活,大凡在宦途商路上略有成就之人,也无不是肯动脑肯下功夫之人。
袖着怀揣着五千两银票,哥仨喜滋滋地往回走,“哥啊,我看干脆也别开那捞什子医院了,我看这门道,来银子更快!”黑暗中,多隆阿手舞足蹈。
“来路不正的银子敢拿吗?能拿吗?”肃文训道,“我们一天大似一天,再不能象先前那样,瞎胡混了。”
他还没说完,只听多隆阿一声大喊,“哎哟,妈呀!”
借着月光,肃文扭头一看,多隆阿正跌倒了沟底,这一世的北京城,哪象前世有那么宽的马路,还有路灯,到了黑天,就是凭一盏灯笼照亮,没灯笼,那就只能借月光喽。
“报应,上来,来!”胡进宝把手递给多隆阿。
多隆阿一拉胡进宝的手,一使力,跃上沟来,那衣裳上、靴子上却沾上一层臭泥儿,“呵,怎么这么倒霉呢,这刚做的衣裳呢!”
“活该,二哥都说了,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胡进宝哂道。
肃文却不理会二人的斗嘴,他若有所思,“多隆阿,明天去做几百盏灯笼,都印上我们肃惠中医院五个字,明儿晚上,你就到沟边免费发放。”
“不要钱?”
“不要钱!”
“那好吧,二哥,我真服了你了,那一万七千两你说不要就不要,何况这点银子。”多隆阿心里不愿意,但也得接着这活儿。
“我呢,二哥?”胡时宝主动请缨。
“你,明儿去做些绸缎的门帘,送到那些茶馆、书场子去,看着人家挂上你再回来。”
“成,二哥!”胡进宝痛快地答应着。
“对了,到岳老爷那去取些避瘟丹,给那些说书的送过去,不要钱,就让他们在说到最后时加上一句,瞧病看病,专科齐全,名医荟萃,就在惠肃中医院!”
他让胡进宝去,却不让多隆阿去,如果多隆阿来办这差使,他早坐在茶馆里嗑着瓜子听书去了!
胡进宝记下来,三人到了大栅栏,把剩下的银子缴齐,胡进宝抻着脖子瞅了老半天,却没看到上次那少妇。
月试后,咸安宫官学的氛围起了微妙的变化,可是肃文一门心思都投在药店上,那麻勒吉与勒克浑下学后也都跟过来,忙活一阵后,肃文是不会让他们再啃窝头咸菜的,烧饼、伙食是管够的,偶尔还能下顿馆子。
看着大门上“肃惠中医院”泥金黑底的匾额已经挂上,前进院正房里,齐腰长柜一字展进,万格药橱矗立后头,上层码着一排整齐的青花瓷坛子。
柜上,药钵、戥子,算盘、镇纸一应用具,应有尽有。柜下,药碾子、药臼、捣筒、切药刀随意地摆放着,就是墙壁上的的空当,阿玛也把家里的字画拿来挂了上去。
阿玛福庆虽说支持,但更忙,根本没功夫靠在这儿,“老二,卖菜籽一个赚三,开药铺一个赚八,阿玛明白,你瞧,继子寿的天德堂就在新街口,朱子荣也在陕西巷开了济生堂,这里面的利大了!不过,还得靠你自己个,我,得听戏去喽!”
肃文原本也没想到他能靠在这,这就很不错了,他看看东西厢里,大方脉、伤寒、妇人、小方脉、针灸、口齿、咽喉、眼科、疮疡、接骨、金鏃、按摩和祝由等科房的小牌子也已挂上,一溜条凳规矩地靠在墙角。
嗯,下面就是进药材、请大夫,择吉日良辰开业喽!
进药材嘛,这是最重要的一环,好的药材进不来,那至少不能弄些假货次货来砸牌子,虽说重要,但他不担心,他在等一个人,他相信这些日子,外面的声势造得也差不多了,就等那人现身了。
“多隆阿,大夫联系得怎么着了?”
“哎,二哥,有几个愿意来坐诊的,也都有些名气,听说咱给的银子多,也都动心,答应过来试试,不过,你指定的那个老爷子,就是原来在上驷院绰班处的叫什么查干的,不肯来,给多少银子都不来!”
上驷院绰班处的跌打损伤大夫大都是蒙古大夫,因八旗兵骑射扑跌造成的损伤均由随军蒙古大夫救治,他们对正骨、刀伤、箭伤很有能耐,但绰班处的人只对大内,那查干虽说也是其中的能手,但目前却是赋闲在家的,阿玛打听到了就推荐给了肃文。
“车接车送,月例银子比其它大夫高两成,你现在就去,马上去!”
“得,我马上就去,我不信,就这条件,他不动心。”多隆阿一拍胸脯。
“麻勒吉,勒克浑,走,我们到灵境胡同去。”肃文拍拍身上的灰,吡笑道,“进宝看家!”
“灵境胡同?”麻勒吉抓下帽子,擦把汗,虽都是旗人,他干活是真舍得下力气。
“走,找张教习去,我听说查干与他相熟。”肃文道。
“多隆阿不是去了吗?”勒克浑也抹一把头上的汗,憨声憨气道。
“呵呵,他不成。”看着勒克浑有些讷闷,肃文吡笑道,“这人啊,太顺就容易滋生骄气,我们白天都在官学里,顾不上这,得指着多隆阿与进宝,是得去去他身上的骄气喽!”
麻勒吉一竖大拇指,“二哥,高明,”他扭头看看勒克浑,“二哥,这去灵境胡同,你不是也想整治我们哥俩吧?”
“呵,瞧你说的!”肃文在他头上猛地凿了个爆栗,“你是一,勒克浑也是一,呵呵,走!”
勒克浑犹自懵懂,那麻勒吉却反应过来,“走吧,二哥在说我俩‘二’呢,不过,我们也有个‘二’哥,哎,‘二’哥,等等我!”
“张教习在家吗?”肃文凭着鼻子下面这张嘴,打听着了张凤鸣的住处,堂堂的四品游击,咸安宫官学的教习,周围的邻居竟不知道。
“谁?”原本黑黢黢里屋的灯点亮了,张凤鸣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教习,是我们,肃文。”
“麻勒吉。”
“勒克浑。”
张凤鸣出现在门口,肃文三人急忙拜了下去。
“坐,屋里坐。”张凤鸣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把三人让进屋去。
待三人坐下,借着烛光,肃文发现家里很是简陋,看样子,一个小厮也没有,家眷更不在身边,想着眼前这文武齐全的汉子,也曾金堂玉马,叱咤风云,如今却瓦灶绳床,名将落拓,一腔惆怅,三人禁不住面面相觑,唏嘘不已!
“家里也没茶,我这里,寻常人也寻不来,”张凤鸣笑道,“喝点白开水吧。”
三人恭敬地站起来,接过水来。
“说吧,找我有事?”张凤鸣在床上一坐,气势自显。
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不说废话,“教习,我是来求您帮忙的。”张凤鸣的眸子很亮,“我听说您与查干相熟,我是想请他到我的药铺去当大夫。”懒得说医院与药铺的区别,肃文就直接说药铺了。
“你们家开了间药铺?”张凤鸣难得一笑,“你们来找,我当然要出面,”他直接说道,“我也是通过德灏认识的查干,这是个倔老头,但他的挟气摸功法,那真叫一绝。”
看张凤鸣不似在咸安宫那般冷竣,说话渐渐多起来,肃文心里暗叹口气,教习射箭时他自顾教习身份,其实人都想与人交往,这失意之人话多,却是千世万世不变的真理。
“麻勒吉,你去叫桌菜,我们陪教习说说话。”肃文悄悄把麻勒吉拉到一边。
麻勒吉接过银子去了。
张凤鸣早已看到肃文的小动作,他也不阻拦,“走,先办正事,回来再喝酒论武。”
三人从灵境胡同直奔查干家,还没走到,迎面就碰到了灰头土脸的多隆阿,借着灯笼的光亮,脸上是青一块紫一块,身上的袍子也是破了一大块。
“二哥哎,“多隆阿可是看到了亲人,“你可得给我作主啊,那老头,邪了门喽,不敢沾身,一沾身,我就跌,拉拉他衣袖,我都能飞出三丈远去。”
勒克浑看着肃文,强忍住笑,却听肃文安慰道,“这么多人呢,咸安宫的张教习也来了,”他看看张凤鸣,见他仍自板着脸,“我们一起再去一趟。”
“成,好汉架不住一群狼,他又那么大岁数了。”多隆阿抚抚脸腮,咬牙切齿地一咧嘴,“哎,差点破相!”
“你到底跌倒几次?”肃文看张凤鸣并不反感,笑着问道。
“唉,多了,我自己都不记得了,”多隆阿叫起撞天屈,“就知道这么晕晕乎乎就飞出去了,你看我的脸都快成猪头了。”
“谁关心你的脸,我就问飞出去多少次。”肃文面无表情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张凤鸣的脸上也绽开笑容。
“知足吧,“他看看多隆阿,”受点皮肉伤喊什么,查干是侍卫,他要是动你,你早都死几回了。“
他身上自带煞气,多隆阿心里有气,却不敢回嘴,在张凤鸣身后一比划拳头,可谁知张凤鸣好似脑后有眼似的,一转头,吓得多隆阿赶紧摸起自己的脸来,可是正碰到那块乌青处,立马又疼得龇牙咧嘴。
侍卫?这个,肃文还真没听说,他暗暗记在心里。
等到了查干家,那张凤鸣却是直接推门而进,待走到屋里,查干才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
“来了?“他的汉语仍然带着蒙古味。
“嗯,我的学生开了间药铺,想请你坐堂。“
“好。“
这就成了?只说了三句话,连哪个药铺也不问,薪金多少也不提,这就答应了!?肃文说不出话来了。
多隆阿与勒克浑一样,惊得下巴都快掉了,早知如此,何必挨顿揍呢?多隆阿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是小事,今天我是请你过去喝酒的。“张凤鸣道,”这是我的学生肃文。“其余的人他一个没介绍。
“好。“查干看看肃文,他又看看肃文身后的多隆阿,仍没作声。
看着查干,再看张凤鸣,肃文肃然起敬,这才是真朋友,查干实际上看重的是张凤鸣这个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34章 行下春风有秋雨()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药铺不在大,有名医则能扬名京城,查干的到来让肃文的心里有了一份底气。
其它的大夫本来对医院二字就心生低触,但在多隆阿与胡进宝“软磨硬泡”的威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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