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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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乾坤-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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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谀奉承,君子所不耻。”詹士谢图朝肃文挤挤眼睛。

    “忠君护驾,臣子之责任。”肃文也朝他挤挤眼睛。

    “这么好的景色,你的眼睛又没瞎,不好看么?”詹士谢图看看宣光,又小声道。

    肃文笑笑,“这地方,上世我来过几次,熟得很。”

    詹士谢图一瘪嘴,“嗯,你就吹牛吧,等到了科尔沁草原,给你弄一群牛让你吹。”

    “你们在嘀咕什么呢?”宣光帝看看背后二人。

    “没什么,肃文说想吃牛肉,我知道承德有一家老牛汤做的不错,正商量着一起尝尝呢。”詹士谢图大言不惭。

    “嗯,民间的吃食不同于宫里,风味也是不错,”宣光帝似乎也很动心,“待用过午膳,宣议政王大臣、上书房大臣、都察院钱牧、刑部赵彻、大理寺诺敏到延熏山馆觐见。”

    “是。”詹士谢图急忙应道。

    “皇上,一路劳乏,也不休息?”肃文小声道。

    “多少政务等着呢。”詹士谢图好似也是无可奈何,“这避暑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处理政务而已。”

    二人边低声说着,边跟着宣光帝的脚步绕过仪门,走进一处院落,只见院中黑松高可参天,却是树冠庞大,遮天蔽日,迎面正门上赫然是四个泥金大字——“万壑松风”。

    嗯,要起风了!

    “朕,要打虎猎狼!”

    宣光帝坐在御榻之上,望着外面湖光山色,千岩万壑,轻轻道。

    透过东面的窗子,秋树碧湖,一览无余,张凤藻好似沉浸在这绝妙的景色之中,浑然没有听到宣光说话似的。

    “皇上是想秋狩的事吧,”常阿岱忙道,“明儿您要接见蒙古诸王,初步就定于后天,秋狩之后即刻启程前往科尔沁。”

    宣光帝看看常阿岱,缓声道,“这秋狩,猎的是地上的豺狼虎豹,朕,说的是朝堂之上的虎,朝堂之上的狼!”

    众人的心不禁都是一沉,站在轩外的肃文虽是长身直立,按刀不动,但也是静静听着里面这大金朝几位顶尖人物的对话,但只听得耳边风响松鸣,却听不到里面有人接过宣光帝的话茬。

    荫堂看看张凤藻,只见张凤藻仍稳坐钓鱼台,心里不禁暗叹,这老儿历经三朝,果然是修炼成精了。

    宣光帝站了起来,在轩里慢慢踱着,“朕,继位十九年,以宽为政,仁爱待下,从不妄诛大臣,也从不苛责大臣,可是,苍天有眼,祖宗有灵,当前的朝堂,竟成了什么样子!”

    “这十九年来,总督、巡抚、道台以至府县之撮尔小吏,无不贪污,无不靡费,出巡则讲排场、比阔气,过节则收红包、要好处,三节两寿,冰敬炭敬,竟成了正常的惯例!听说,过年之时,北京城车马如龙,省道府前来送礼拜贺的数不胜数!是不是也都有你们一份啊?”

    “臣等惶恐,这风气渐成,臣等也不能免俗。”看众人无人敢应,荫堂答道。

    “这还不算,”宣光看看荫堂,“如遇升迁外调、央人办事,那更要额外花费!此事可是有的?”他的声音已是低沉下去。

    “臣从未以职权干涉朝政,”荫堂仍是一脸庄重,“就是在座几位大臣,臣耳朵里也从未有过此等传言。”

    宣光帝扫视一眼正襟危坐的几位大臣,“朕,信得过你们,要不也不会宣你等前来会议,但,此种风气之下,朝堂之上洁身自爱之人,已所剩无几,若想洁身自好,则上宪视他们为异类,同僚视他们为仇雠,这朝堂之上竟无好人立锥之地!”这话已经说得很尖刻了,这也是平时荫堂与汪辉祖私下议论但不敢、不能也不想说出来的话。

    “大不法则小不廉,上有行下则效,这朝堂之上,省府州县,吏治不清,民生何赖?”

    “这半年,内务府查处了不少官员,外面流传着一首歌谣,”宣光帝轻轻念道,“草木荣,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盛不下顺天府一口钟,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隐姓王,天下好文章,珍珠如土金如铁。”看看在坐的诸大臣,“这奢侈极欲到了何等地步!”

    肃文心里一乐,赶紧站得更直,这四句歌子却是他的手笔,想不到已传到宣光帝的耳朵里。

    “嗯,且不说内务府,就说现今的朝堂之上,这小民看官吏,小官看大官,单说这吃穿用度,从上到下,风气一塌糊涂,竟是人人争相攀比!嗯,我朝有制,亲王、郡王以外禁穿黑狐皮,可是你看看,这朝堂之上身着黑狐皮之人又有多少!朕,还听说,有人顶戴花翎所用的翎管子,一个就价值一万三千两银子!”他看看高塞,高塞却不敢触碰他的眼光,“就是这些一、二品大员把风气带坏了!”

    “朕听说,户部尚书立山有朝珠三百六十五挂,每天都换一挂戴。据说,这些朝珠最低等的也值到一千两银子,也就是说,这些朝珠起码值三十六万五千两白银,嗯,他一年的傣禄才多少银子,这不是贪官又是什么!”宣光帝猛地转过头来,盯着这一干大臣,“查,立刻就查,今后凡有贪腐者,不管是王爷还是督抚,上不封顶,一查到底!”

    众位大臣都站了起来,众人早知宣光帝要整顿吏治,原以为也是要太后省亲回銮之后再作商议,谁知,在这避暑山庄就雷厉风行布置开来。

    立山,毫无疑问,肯定是要打的第一只老虎了!

    “朕还听说,郑亲王宴请,前来赴宴之人,什么雀舌犴尖、鸡心犴尖、云南犴尖、凤眼犴尖、银针紫貂、贝勒紫貂、金丝猴皮等等裘皮就有六十多种,他们的傣禄能置办得起吗?”见荫堂要站起来,宣光帝一摆手,“南河总督穆荫,所穿的裘皮,都是派人携带重金直接到关外购买当年猎获的整张狐皮做的,查,查一下他的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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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粉墨登场() 
廉府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厅院里人来人往,却都是自家人,花厅里,只摆了两桌,这排场明显比往年减去不少,一些前来赴宴的官员,都在花厅里寒暄,外面虽是秋风呼啸,屋里却是温暖如春。

    廉敬一身新衣,一团喜气,早早来到花厅,这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知是为生日还是为即将到手的功劳,他感觉一颗心都快从腔子里跳了了来。

    肃文、多隆阿、胡进宝、墨尔根早早来到廉府,扮成护卫的模样,这大红灯笼之下,夜色掩映之中,前来的官员却无一人注意到他们。

    “大人,奎大人来了。”门子走过来通禀道。

    “诸位,奎大人来了,快随我前去迎接奎大人。”廉敬笑道,语气一如既往地谦卑。

    众官员说说笑笑跟在廉敬后面,待来到门前,一乘小轿恰好在门前停了下来。

    廉敬快步走上前去,亲自掀开轿帘,一身便装的奎昌笑着走了出来。

    “大人,长夜苦寒,您能亲自屈尊前来,廉敬一门三代感泊之至,请,您里边请。”廉敬一弯腰,一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

    奎昌笑道,“你我同在官场,份属同僚,但论情义,胜过兄弟,今儿又是你的四十整寿,我更当前来,”他笑着挽起廉敬的手,“来啊,把我的礼物带上来。”

    只见后面几个护卫抬过一木质的长条柜子,仿佛很重的样子,众人一脸羡慕,纷纷猜测着,有人猜是金银,有人则猜测是古玩,还有人猜测是绸缎。

    奎昌笑道,“诸位莫要再猜,一会儿就可见分晓。”

    廉敬心里也有些纳闷,以往奎昌不是送字就是送画,金银都极少见,这里面装的东西,他也琢磨不透,“大人,怎么不见邵师爷?”

    在这乌里雅苏台城里,只要邵乃文没有远行,必定是邵不离奎,奎不离邵的。

    “噢,”奎昌笑道,“昨晚不知是鏖战太急,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坏了肚子,这会子,正躺在床上呢,不用管他,这顿酒,改天他再来讨扰,老廉,你这里,不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吧?”奎昌看看廉敬。

    “那哪能啊,那不是打我自己的脸吗?”廉敬笑道,一边笑一边把奎昌引进花厅,他打眼看看身后,那长条柜子也抬了进来,却一直抬进花厅,放在了一角。

    奎昌慢慢在花厅里转了一圈,才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坐,坐,大家都坐。”。

    来的都是乌里雅苏台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见奎昌落座,方才坐了下来。

    “这灯烛辉煌,胜友如云,高朋满座,”奎昌看看大家,慢慢收敛起笑容,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蒋光鼐急归急,可是也没有理出个办法来,“这半个月了,劳而无功,如何是好?”他搓着手,明显着了急。

    “蒋教习您别急,老话儿不是说得好,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多隆阿笑道,“何况您只是个从五品,二哥虽是五品吧,还不敢亮明身份,我们也不是强龙啊。”

    “多隆阿这话儿有理,”肃文赞道,“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你问吧,人家不敢说,有人盯着哪,”肃文又一挑眉毛,“扳不到奎昌,这些人就要倒霉,轻者坐牢,重者掉脑袋。”

    “那就坐困愁城?这里简直成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蒋光鼐沮丧道。

    “哪那能呢!”肃文笑笑,“办法我早就想好了。”

    “什么办法?”蒋光鼐、多隆阿、胡进宝都凑了上来。

    “那只有一个办法,”肃文笑道,“就是让奎昌离开这里,跟我们回科尔沁,在皇上跟前,认罪!”

    “切,”多隆阿一屁股又坐回椅子上,“我当是什么办法呢,二哥,你脑袋没糊涂吧?”

    “怎么说话呢。”肃文给了多隆阿一爆栗,多隆阿疼得直咧嘴,“二哥,轻点,这是人脑袋。”

    “还有半个月就是万寿节,这奎昌,都不去科尔沁为皇上祝寿,他能离开乌里雅苏台?”蒋光鼐起先兴奋,又失望起来。

    “是啊,我们就这几个人,人家可是定边左副将军,麾下几万兵马,我们这几个人还没近身怕就成肉泥儿了吧!”胡进宝也摇摇头。

    肃文笑道,“事在人为,在这里只会被拖死,到最后半点东西也查不到,奎昌制造点麻烦呈报皇上,那要查的就是蒋教习您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蒋光鼐正色道。

    “到时不是你想不斜就能不斜的,”肃文道,“无中生有,制造点麻烦还不会吗?”他看看多隆阿。

    “是啊,比如女人,比如在你住的地方给你塞一包银子,再比如”多隆阿腆着肚子笑道。

    “无耻。”蒋光鼐气愤地又一捶桌子。

    多隆阿眨巴着眼睛,看看肃文,一脸委曲,“蒋教习,我,不是,我”

    “不是说你。”蒋光鼐现在也不知生谁的气。

    肃文道,“粘竿处以往发现过线索,待往下查证据时,就立马横尸衙门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奎昌押回去,让他们群龙无首,你才能放开手脚去查。”

    蒋光鼐皱眉道,“从那天的宴席看,他们确是蛇鼠一窝,勾结到一块了,但,就是奎昌能被我们带走,这里还有其他人。”

    “我们当日能从大盛魁走脱,就是有人提前报信,将军行辕里肯定有忠于朝廷的人,只要能把奎昌弄走,这里就不再是铁板一块,我们才有机会去查。”松筠是朝廷的人,这在宣光身边时,听上书房大臣议论过,但规矩在那摆着呢,值守时听到的话儿,不管大小轻重,是不能往外传的。

    可是,那个送信的人是谁呢?他心中模模糊糊出现一张人的脸,但又不敢确定。

    “说吧,怎么弄走?”蒋光鼐问道,满脸期盼,这是他到都察院以来第一次出来办差,这弄砸了差使,以后在都察院是抬不起头来了。

    “您别着急,说不定,现在有人比我们还着急呢。”肃文笑道。

    “我们不急,有人会急。谁?”

    “您甭问,我们就稳坐钓鱼台,到时他就会来找我们。”

    两人正说着,一护卫从外面匆匆进来,“禀大人,适才有人送来一封信,说是请蒋大人身边的护卫亲启。”

    “人呢?”蒋光鼐急道。

    “已经走了。”

    “你怎么不拦住他!”蒋光鼐有些埋怨,继而一挥手,“得来,这事儿也不怨你,下去吧。”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人啊,就不经念叨。”肃文笑着接过那封信来,拆开火漆,抖开信瓤,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上子时,城北文殊菩萨庙。”

    蒋光鼐看看肃文,担心道,“会不会是个圈套?”

    肃文一笑,“就是刀山火海也得去走一遭。”

    乌里雅苏台每到农历七月中旬,便开始零星飘雪,牧民就需要储备过冬用的黑松木柴和干牛粪。

    这八月份,就已开始下雪,入冬那积雪更是常达三、四尺之厚,气温最低则低至零下五十度,呵气成水,滴水成冰,鸡蛋都冻如坚石。

    这文殊菩萨庙里,白天香火鼎盛,比肩接踵,晚上则一片沉寂,鲜有人来。

    “姥姥,这不是拿爷们开涮吗?”多隆阿搓着手,轻轻跺着脚,浑身上下冻得冰凉,还不敢生火,“就没这么作弄人的!”

    “多隆阿,我怎么觉着我们这会子特象红楼梦中那贾瑞,在等凤姐。”肃文笑道,“不是二哥没提醒你啊,说不定待会有美人来。”

    “行了吧,二哥,这一路上担惊受怕挨冻遭罪的,我就说嘛,跟你在一块没好,我们在北京多舒坦,干嘛跑到这鬼地方”多隆阿已是忘了他怎么进的粘竿处了,把火气都撒到了肃文身上。

    “那你回北京去啊,没人拦你。”肃文讥讽道,“以后就甭想当官,想当官又不想遭罪,天底下什么好事你一人都占全了,孙贼,老天爷不是你阿玛,你想干嘛就干嘛,就你这样,吃屎你还赶不上热的哪”

    “哎,别说了,别说了,来了,来了,”胡进宝轻声喊道,“一人,两人,二哥,总共来了两人。”

    “藏起来,藏起来。”肃文一下躲在了菩萨身后,多隆阿与胡进宝也赶紧藏起身来。

    两个黑影不声不响地走进庙里,“不能够啊,这都下子时了,这会子也该来人了。”

    黑暗中,兄弟三人相互看看,说话的人可不就是粘竿处头等侍卫、一路带他们北行的詹士谢图嘛。

    “詹士谢图,你案发了。”肃文慢慢从菩萨像后面走了出来。

    詹士谢图手已按到刀柄上,旋即笑了,“兄弟,哥的亲兄弟,哥就知道你没死!”

    “去,刚见面儿,说点吉利的成吗?”肃文不乐意了,“您不会刚知道我没死吧?”

    “呵呵,当然,”詹士谢图得意地笑着看看身旁的巴音,“蒋光鼐进城那天,我们就看见你了,我怎么说得来着,这猫有九命,你肃文不会那么容易挂掉。”

    “得,谢谢您这么抬举我。”肃文笑道,“那这些日子查无所获也逃不过您的耳目吧。”

    “那当然。”詹士谢图笑道,“说实话,这在我意料之中。”

    巴音也笑道,“奎昌在乌里雅苏台苦心经营十年,要撼动他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说吧,老詹,你肯定有章程,要不今晚也不会让我们来。”肃文一挥手,多隆阿与胡进宝就悄没声息走到庙门之外。“可是我想先知道,为什么我们一到大盛魁这将军行辕立马就知道了?急难之中,又有谁来报信,我们得脱险境?”

    “我们粘竿处出了内奸,”詹士谢图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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