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张玉明匆匆而去,邵乃文慢慢道,“借剿杀土匪之名,索要钱财,误杀大侍卫詹士谢图一行”
奎昌看看廉敬,又看看窗外急匆匆而去的张玉明,都是明白邵乃文的意思,除恒秀外,必要时,张子波也是那个替罪羊!
“对了,东翁,”奎昌赶紧看向邵乃文,只听邵乃文道,“那个叫肃文的小侍卫,一定要查清是死是活,前礼亲王济舒、顺天府两任府尹济尔乐、禧佛,内务府总办郎中寿琪,都是坏在他手里,这人一定小视不得!”
“呵呵,我不信。”肃文笑了。
“我们的人得着信,前去接应,都烧得”玉儿姐不禁哭了。
肃文看看柳如烟,“都烧得面目全非了吧,怎么知道是你们的詹大人哪?”
“腰牌还在。”柳如烟返身拿出几张金腰牌来,“这是在尸体上发现的。”
“那是真死了?詹大人跟我们说过,人在腰牌在,人死腰牌丢,”多隆阿笑了,“得,这真经我们也不取了,这可是龙潭虎穴,赶紧走才是正理。”
“多隆阿这句话说的是,既然老詹人都不在了,我们还待下去干嘛?我们没功夫跟你们扯闲篇,走来——”肃文学着山西人的口音,长喊一声。
“二爷,”玉姐一伸手,拦住了肃文,“詹大人不在了,可是您还活着,北京发来的信儿,是让我们听您的,您,可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不能走,还在这等着挨抓哪,”肃文笑了,“这乌里雅苏台城方圆也就二、三里地吧,连个藏身的地儿都没有”
“二爷,”柳如烟道。上
肃文却打断她,“京里不是让你们听我的么?那就走”他突然说不下去了,那冰凉的柔荑已是拉住了自己手,朝里间走去,他喉头上下抖动,却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进了里间。
玉儿姐笑着看看多隆阿、胡进宝,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娇吟,多隆阿、胡进宝都惊地张大嘴巴,多隆阿挤挤眼睛,夸道,“这想了半年了吧,嘿嘿,也就是二哥,这时辰还有心思干这事!”
屋里,却不见旖旎风情,只有剑拔弩张,柳如烟刀指肃文,“为国除奸,是男儿本分,您既入粘竿处,生是粘竿处的人,死是粘竿处的鬼,二爷,莫让我逼您。”她轻声道,“这也是给您留面子。”
“不逼,不逼,”肃文笑道,却缓缓走近柳如烟,柳如烟手一动,马上一缕鲜血从肃文脖子淌了下来,柳如音一声娇吟,短刀已到了肃文手中
乌里雅苏台城东三十里炮台山。
詹士谢图一身蒙古装,一脸络腮胡,脸上还多出两道大疤,他走出蒙古包,笑着抱起一蒙古娃娃,用蒙古语大声跟挤奶的蒙古女人说笑着,打闹着,俨然就是一地道的蒙古汉子。
萨仁其其格端过一碗奶茶,递给巴音,“阿爸,我们回来几天了,詹大人也不让我们进城,出门还有侍卫跟着,詹大人是不是怀疑我们啊。”
巴音看看她,“詹大人自有道理,这是粘竿处的规矩,不需多问,更不要打听。”他一口气喝掉了碗里的奶茶。
二人正议论着,詹士谢图笑着掀开帘子走进蒙古包,后面跟着这几日一直没露面的那个侍卫,“老巴,肃文来了。”
“他们没死?”巴音惊讶得看看萨仁其其格,“长生天保祐,长生天保祐。”
“他当然死不了,这小子,是猫,有九条命!”詹士谢图笑道,“不过,奎昌知道他到了乌里雅苏台城,知道他到了大盛魁。”
人生若只如前夜,何事秋风悲古原。
一行七骑匆匆北行,寂寥的草原上,只留下几个孤单决绝的背影。
“二哥,这一路净板着脸了,我都有些怕你了。”多隆阿递过马奶酒,“喝一口。”
肃文看看他,接过来,“多隆阿,是不是你那张嘴不严,跟人吹嘘你是什么粘竿处侍卫,走漏了风声?”
“哪能呢,进宝给我作证,一路上我们俩就从未分开过。”多隆阿大急。
“是啊,二哥。”胡进宝道,“我们在芦苇丛中泡了一宿,又爬了一天才上岸,我们也觉着委曲呢。”
肃文看看他们,“我们委曲,可我们还活着,”他又看看墨尔根,“前天晚上一起喝马奶酒的兄弟们,一起吃手抓羊肉的兄弟们,却都客死他乡,埋尸异地。”
“二哥,我们这返回来,也收敛了不少兄弟吧,詹大人呢?”多隆阿眨巴着两只眼睛。
“死了那是肯定让狼吃了的,活着就会去乌里雅苏台。墨尔根道。
“不管他,”又来到前晚上那片胡***前,整片的胡***已是化为焦土,只余缕缕青烟,仍袅袅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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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黑云压城心欲摧()
詹士谢图一脸刀疤,夹在一众看热闹的蒙古牧民中,见蒋光鼐不卑不亢,心里暗赞,“此人真名士,有风骨,可谓是大金朝第一御史。”
定边左副将军行辕,西花厅。
奎昌一身便服,却由人架着步履阑珊地走出来,乍一露面,即高高抱拳,“蒋公,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蒋光鼐正与廉敬、松筠等人寒暄,他一身白鹇补服、水晶顶子,玉身肃立,气质典雅,在一群乌里雅苏台官员中,似鹤立鸡群。
“我一眼就认出蒋大人了,你我二人虽素未谋面,也算神交已久。”奎昌笑道。
“奎大人,身体要紧,光鼐此来,给您添去诸多麻烦,还请大人恕罪。”蒋光鼐道,肃文发现,蒋光鼐说得甚是诚恳,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两人正惺惺相惜,互有好感呢。
“为天子代狩一方,自当尽职尽责,这身体又算得了什么。”奎昌道。
肃文暗笑,这一句话,说得冠冕堂皇,正气凛然,象个封疆大吏之语。
“蒋大人,请入席。”奎昌邀请道。
“请。”蒋光鼐笑道。
肃文看看这一众官员,自己只是个护卫,谅也没有自己上桌的份,他站立一旁,端详起桌上的菜来。
奎昌热情地介绍着今儿入席的官员,廉敬已是介绍过一遍,但蒋光鼐仍是彬彬有礼,点头示意。
“蒋大人的风骨誉满京师,天下闻名,前些日子,知道蒋大人要来,奎昌也是早有心交往,这蒙古八珍,也是特为蒋大人准备。”奎昌笑着一指席面。
“这醍醐、夤沆、野驼蹄、鹿唇、麋、天鹅炙、元玉浆、紫玉浆。”
“这草原上到处都是美景,远处看不太清,我忍不住就站起来了。”宏琦笑道,又坐下来。
宏馨看看她,不言声地递过一支千里眼来,笑道,“用这个吧,眉毛胡子都看得倍儿清,”看宏琦欣喜地接过去,宏馨又笑道,“那达慕后我有话问你。”
姐妹二人感情素来要好,宏馨虽然长住草原,但她的丈夫色布腾巴勒珠尔是常到京师去的,京师风言风语也刮到了草原之上。
宏琦拉开千眼,果真看得一清二楚,却见镜头中的肃文笑着脱下了黄马褂,笑着整整齐齐地叠起来,放在青草上。
又脱下里面的褂子,随手扔到一边,这上身**着,一身的腱子肉虽然比不上蒙古武士,但也威武雄壮,令人耳红眼热。
七格格宏琦粉脸泛红,心里乱跳,想要放下那千里眼,却又觉着这双目已是移不开了,索性装作胡乱调节着这千里眼的样子,但目光却一直在肃文身上流连。
肃文光着上身站了起来,对面的蒙古武士马上双臂摆动,双脚跳动起来,肃文也学着他的样子,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跳了起来。
草原上鸦雀无声,宣光帝、太后都举着千里眼,看得认真,七格格宏琦只觉着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千里眼一动不动,紧张地注视着场上的动静。
一干子侍卫、前锋营的将士,都朝这里张望着,詹士谢图却在旁大声喊道,“肃文,下手,摔他!”
詹士谢图的声音肃文已是充耳不闻,他深知,牧民平时套马、驯马,力道很大,一旦被他抓住,肯定是输定了的。
他脱掉衣服,裸出上身,就是让他抓不住自己,这是防守,只要他抓不住自己,自己就有机会赢他。
“墨尔根,墨尔根!”人群见两人始终不动手,慢慢骚动起来,有牧民大声喊着武士的名字。
那叫墨尔根的武士果然有些急躁了,他试探着上来就抓,可是肃文没有衣服,身上滑得很,他竟无地可抓,再抓,肃文突然闪电般拨开他的左手,欺身往前一冲,顺手双手抱住了墨尔根的腰。
“嗨——”
肃文一扭身,一个抱腰后背摔,把墨尔根摔倒在地上。
“啊——”
他兴奋地朝天高举双手,嘴里发出惊喜的狂喊。
宣光帝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七格格宏琦差点又跳起来,她兴奋地看看宏馨,却发现宏馨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马上红着脸不自然道,“你这样看我干嘛,看摔跤啊!”
詹士谢图大笑着,看来也是欢欣异常,这侍卫处的兄弟挣脸,就是给他挣脸。
可是,高台之上的太后却笑着对宣光说了几句,宣光看看依旧兴奋的肃文,笑着摇摇头。
果然,墨尔根捂着腰站了起来,他苦笑着,冲着肃文大声喊着,“这不是摔跤,不是我们蒙古的摔跤!”
肃文看看他,也用蒙古语大声喊着,“这就是摔跤,不管蒙古还是满洲的,摔倒了就是好跤!”
那墨尔根顿时脸红脖子粗,周围也有牧民、武士开始聒噪,肃文笑着刚想拿起衣裳,却见大侍卫索伦笑着走过来,“肃文,皇上说了,这不是草原上的摔跤,命你们重来。”
“啊!”肃文鼻子都快气歪了,我这容易吗我?再说了,我哪知道草原上摔跤的规矩啊!
那墨尔根却激动地朝着看台恭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伟大的博格达汗,您的胸怀象草原一样宽广,象蓝天一样开阔,象大海一样深邃”
“行了,行了,别净说好听的了,”肃文把褂子往草地上一摔,又学着墨尔根一样跳了起来,“这次不准耍赖啊。”
“哎,这怎么回事?”七格格宏琦看看五格格宏馨,“不是赢了吗?”
“你的那个侍卫,根本不是草原上的摔法。”五格格话中有话,可是七格格关心之下,竟没品出味来。
二人重新开始,墨尔根更加谨慎,当着这几万人的面儿,他更不敢有闪失,二人象大神一样转着圈。突然,墨尔根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肃文的裤带,肃文的手却搭在他的肩头,正待墨尔根要使力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两只胳膊已是不听使唤,凭空好象丢失了一样。
墨尔根马上知道着了肃文的道了,他狂吼一声,身子一动,肃文已是被顶了出去,踉踉跄跄后退七八步,方才站稳脚步。
高台之侧,宏琦差些叫出声来,跟着姨娘坐在一众命妇堆里的霁月也紧紧掐住了梅香的手,疼得梅香差点也叫出声来。
不待他上前,肃文返身冲了过来,墨尔根双手无力,却是不能相抗,肃文抓住墨尔根的牛皮卓得戈,“嗨——”将他往地上摔去,墨尔根落地时扭了几扭还想站立,但却接连退出几步,终于碰到在一低矮的小桌上,桌上的马奶酒、奶豆腐顿时撒了一地。
“快起来。”肃文笑着跑过去,顺手拉住墨尔根的双手,一阵抖动,但墨尔根仍是痛苦地望着他,躺在地上,肃文耸耸肩,低声道,“兄弟,得罪了。”
草原上,一片安静,掉针可闻,只有风,刮过茂盛的青草,刮过人们的心田。
突然,就象风吹过一样,整个草原被吹动了,平地里蓦地响起一阵山崩海啸般的欢呼,人人眼里闪烁着热切,人人眼里交织着崇拜。
詹士谢图却是看明白了,小声笑道,“你耍赖!”
肃文也笑道,“能赢就是英雄!”
说话间,一名蒙古少女手持哈达走了过来,詹士谢图有些眼热,“成了,美女来了,英雄快去吧。”待肃文戴上哈达,马上又有四个蒙古大汉抬起他来,肃文笑着挥着手,所到之处俱是一片欢呼。
在这兴奋热烈的呼喊声,肃文看看高台之侧,朝那里挥挥手,他知道,在万人中央,在万丈荣光之处,有一人肯定心里惦记着他,为他担心,为他高兴,也为他痴狂。
詹士谢图有些眼道,说的也不假,他确实是作了手脚,就在手搭上墨尔根肩膀的空当,借着墨尔根所发之力一下卸掉了墨尔根的膀子,适才借着上前搀扶的空当,又把墨尔根的膀子重新接了上去。
可是这种手法,正是传自草原,蒙古的正骨医师被叫作绰班,内务府上驷院绰班处,专门为大内侍卫正骨医伤。
查干老爷子本就是蒙古人,在绰班处多年,一套挟气功摸法更是炉火纯青,正骨心法要旨,更是对人体通身骨骼、筋腱、穴道了然于心。
肃文前世就对接骨颇有心得,这一世也跟着查干老爷子学了几手,却不想到今天不是接骨,而是卸骨,他暗叫一声,惭愧,查老爷子常说,治病如佛事,奉医杀贪心,今儿确实是罪过了!
他下意识地再看墨尔根时,却仍是躺在地上,脸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手捂腰部,双眼紧闭,痛苦万端,一位蒙古姑娘正焦急地蹲在他身边,却也是束手无策,空自着急。
肃文示意那些人放下他来,他慢慢走过去,高台之上的宣光帝与太后也朝这边看着,“这孩子要干嘛?”太后有些不放心,适才两人角力她可是看得清楚,肃文曾脚踢她的梳头太监,在她心中,最是大胆的一个人。
宣光帝看看索伦,索伦不言声地跑下高台。
还没等他走近,肃文已是伸手按住了墨尔根的腰,墨尔根愤怒地打开他的左手,却不料,肃文右手已是捏住墨尔根的左耳,“老詹,别让人打扰我!”
“他在干什么!”太后不满了,她此次回草原省亲,到处是一片祥和,到处是欢声笑语,摔跤虽是激烈,但也是传统旧俗,她实在不愿看到宫中的侍卫与蒙古武士在她眼皮底下有冲突。
宣光笑道,“肃文知道规矩,也不是那种落井下石之人,额娘且再看看,再看看。”
他的目光也紧盯当场,只见墨尔根停了嚎叫,方才不能动弹的身子竟跟着肃文的手站了起来。等肃文把墨尔根提到面前,马上又转到墨水尔根的身后,双手合交一下把墨尔根庞大的身躯抱在半空中。
周围马上响起一阵嘈杂,几个蒙古武士马上就要上前,那蒙古姑娘脸已通红,詹士谢图却笑嘻嘻拦住他们,他身着明黄色的马褂,几个武士看看和硕卓哩克图亲王恭格喇布坦,嘴里骂着,却都不敢造次了。
那姑娘关怀心切,却要硬闯,詹士谢图笑着说句什么,那姑娘却更是愤怒地大喊起来,好象詹士谢图是他宿世仇人一般。
太后沉下脸来,不言声地看着这里,高台之上,华盖之下,竟是一片压抑。
恭格喇布坦也觉着不妥,他看到了场上的蒙古武士人人双眼圆睁,一脸怒气,牧民们也是不满地大声喊着,他想了想,还是朝高台走去。
可是他还没挪步,却见肃文把墨尔根举到空中,在空中左晃四次,右晃四次,又左右同时晃了一次,突然,发声喊,斜着向远处扔了出去。
整个草原上的人都惊呆了,有蒙古武士已经跟詹士谢图、索伦推搡起来,眼看着更多的武士朝着肃文拥过来,詹士谢图、索伦拦也拦不住。
宏琦急了“五姐,这要打起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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