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有透明的液体。
“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你爹抱着你，来找过我。”
七岁那年，我被小锅头他爹咬了一口，我依稀记得，老爹确实喂过我喝了什么东西。
“确切的说，不是我要跟你交换，是你爹跟我交换的，用驻颜香，换你的命，你的命，是我从阎王那抢回来的。所以，你现在既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
我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就撞到了门口的那一面镜子，我突然发现的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一回头，就在镜子里看到我自己的脸，我长得并不像我老爹。
我从懂事起就没有见过我妈，我是我爹带大的，所以镇上的小孩子都说我是我爹在外面抱来的，我根本就不是我爹亲生的。
我的脑海里依稀的有浮现出那一晚出事之后的事情，我被老爹推开的门砸到了，把我砸的七荤八素的，连亲爹都不认识了，之后老爹是怎么收服小锅头他爹的我都不知道。
印象中，老爹好像不擅长收鬼。
之后，老爹就抱着我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因为晃动的太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竟然还清醒着，但是我睁不开眼睛。我趴在我老爹的后背上，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汗水一滴一滴的滴了下来。
然后，老爹带着我走进了一个很香的地方，我以为又回到了我们的铺子里，因为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熏香的味道。
我不敢承认，我当时是喝了忘川的水，我明明是被鬼眼妖婆治好的。
“是我告诉她的，我只能借你三年的命，所以那妖婆说你活不过十岁，你只能住在坟地里，才能保住你的命。”那个女人似乎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不急不缓跟我解释道。
我突然觉得镜子里的人很陌生，住在坟地里的时候，在我的记忆力都是黑夜，从来没有出现过白天，这十一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脸。
“一个星期之后，我会到沉香铺取我的香，你好自为之。”那个女人说完，我就觉得我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天旋地转的，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里面。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艳阳高照，我就躺在那个小巷子的路口。周围有很多人围着我，我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大叔很疑惑的神情：“你昨晚睡觉怎么睡到这个地方来了？”
我尴尬的看了一下周围的人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昨晚起来尿尿，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听完我的解释，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大部分人还有点失望。
大叔把我扶了起来，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掉在地上的那个黄色封面的小册子，上面的第一页写着“驻颜香”三个字。
这证明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是我的一个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了。
我转过头去看那个巷子，它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巷子的尽头是一间很低矮的民房，上面挂了一快招牌，写着“馄饨”两个字。
我看了看大叔，决定还是不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我收起了小册子，走到车站，坐上了会东浦的汽车。
一提到“忘川”，大叔那抗拒的表情我还记得，一路上，我的脑子都被那个女人的样子占据了，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再加上，我对“驻颜香”一无所知，怎么才能做出她想要的香。
“大叔，你有没有喝过忘川的水？”我没头没脑的问了大叔一句，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问。
大叔白了我一眼：“跟你说过了，不要叫大叔，我才比你大几岁而已，我叫方城，记住了嘛？城墙的城。”大叔几乎是用吼的声音来说完这几句话的。
但是，我完全不在状态里面，依旧不依不饶的问他：“你喝过忘川的水嘛？”
大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对我没办法，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说：“不知道，也许上辈子喝过吧，我不记得了。”
我也好像记得，这应该是上辈子的事情，可是为什么那个女人说我七岁的时候喝了她的忘川水。
也许，这一切只有老爹知道，但是我不能再去问他了。
回到家的时候，伊楚在房间里面担忧的看着我，彻夜未归，她当然担心。但是，看到我的状态不太好，她就没有问我。
我只是说了一句：“我太累了，需要休息。”然后就上楼了，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我隐隐约约的有听到大叔安慰伊楚的声音，我从床底下把那本沉香典拿了出来。
我从头翻到尾，都没有找到关于“驻颜香”的做法，我摸着沉香典后面被撕开的那一页缺口。这本书，我之前从未见过。我不知道这后面的一部分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或者，在我老爹的手里，它就是这有半本的。
那个女人只给了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徐家老宅的事情还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好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我突然想起，那天那个老者到铺子里，跟我说话的，我是不是不要卖我的香，就不会这么矛盾了？
不知不觉，我抱着沉香典就睡着了，我是在一片惊恐的呼叫声中醒过来的。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但是，从远处隐隐的透出来一丝的火光，我立刻走到窗户旁边。
镇子上的人已经乱作了一团，看着火光的方向，应该是来自徐家老宅的。
我想也没想的冲到楼下去，方城大叔不在，连伊楚都不在。
我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隔壁的黑老三，他看着徐家宅子的方向，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猜是因为少了一条财路，好不容易徐家的人都没了，这宅子就等于没有主人了，他就可以租这宅子赚上一笔，谁知道，今天竟然着火了。
我没有跟他打招呼，飞快的往宅子的方向跑去，我到时候，一看就看到了大叔站在人群里面，周围有很多村民在拿着桶，搬水救人。
但是火势太大，根本就没有办法，宅子里面到处是火光，因为是老宅子，都是房梁柱子什么的都是木质的，所以着起来很快。
黑夜里，就听着那木质的梁子噼里啪啦的响。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觉得可惜。
但是，我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这宅子没了，等于什么东西都没有了，我也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宅子里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时，我从徐宅的大门往里面看，我竟然看到大厅里面还站着一个人，看身形应该是个女人。
“宅子里还有人，快救人啊。”我立刻大叫着，我离的有点远，一边叫着，一边往大叔那边跑。
听我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朝着大门口的方向涌去，往里面看。
大叔走到我身边，一巴掌拍在我的脑门上：“你小子背门挤了，这哪有人？再说了，就算有人，火这么大，早就烧成灰了。”
被大叔这么一大，我顿时就清醒了过来，再往徐宅里面看的时候，除了漫天的火光什么都没有。
我的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我把大叔拉到一旁：“那个失踪的女大学生还没有找到！”
大叔抬头问我：“你说那个凌凌啊？”
我点了点头。
“你可拉倒吧，就像我刚刚说的，她要是在宅子里面，早就烧成灰了。”大叔不屑一顾的跟我说。
因为火势太大，跟火舌一样的席卷了整个宅子，所以大家都放弃了救火，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
但是，奇怪的事，那火只在宅子的里面烧，一点都没有要蔓延出来的迹象。
稍微的一靠近宅子，那热浪就迎面而来，把我也吓得退后了一步。
这时，人群散开了一条道，老镇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来，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已经看到他泪如雨下。
“造孽啊，这都是造孽啊。”
老镇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好抬头，看到了伊楚站在人群的外面，别人看不见她，我看得见。
我撑着大家不注意，就朝伊楚的那个方向走去，站在她的身边，我正准备问她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的时候。是喜？是悲？
她侧过头，眼睛里的神情是我看不懂的颜色，她跟我说了一句话：“我知道是她干的！”
0031 废墟里的尸骨（）
大火一直烧了整整一个晚上，因为火势太大，热浪一阵一阵的打过来，人根本就靠近不了，只能干坐在一旁等。
宅子的院墙太高，根本就不能直接从外面把水泼进去，虽然宅子的大门不小，但是一下子也容纳不了太多的人，所以，救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这里是老街，从市里面开来的消防车全部被堵在了村口，根本就进不来。大火烧了一晚上，我就在一边看着它烧。
接近凌晨的时候，大火才慢慢的小了下来，但是人依旧无法接近。虽然宅子大，但是都是木质的，我也奇怪，竟然烧了这么久。照理说，这么大的火，在就应该烧成灰了。
这时，大叔走到我一旁，他的脸隐在火光里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猜他的心情肯定也不好受。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然后递给我一支烟，按照以往，我都是拒绝的，这回，我却鬼使神差的接了过来。大叔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帮我点上了，第一口就把我呛到不行，掩着嘴巴咳嗽了很久。
大叔也没有说什么，蹲在我的旁边一言不发的，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风格。手上的一支烟快要抽完了，他才用手肘捅了捅我：“你有没有觉得这火有问题？”
听了大叔这话，我又抬头看着火势还很凶猛的宅子，高墙里面，不断的有红色的火焰升腾而出，伴随着木质的房梁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是这个宅子有问题，还真没看出来这火有什么问题。
大叔往我的身边挪了一下，跟我紧挨着，然后凑到我的耳边，悄悄的跟我说：“这火可不是普通的花，是冥火！所以，用水是扑不灭的，只能等天亮了，它自己灭掉。”
听了大叔的话，我脑子“嗡”的一下，立马一片空白，手上捏着的那大半支烟掉在了地上都不知道。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我住在坟地的时候发生的一件事。
那一年，我八岁，住在婆婆那还不到一年，因为害怕，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挨着婆婆睡，虽然我有点怕她，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每天晚上睡个好觉。因为制香，所以婆婆身上总是带着很浓的沉香的味道，很有助于睡眠。
但是，那天晚上，我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连肩膀上的伤口都在隐隐作痛。
我睡不着，就吵得婆婆也睡不着，她只好起床给我烧了一碗符水喝，她说今天晚上是七月十五，也就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鬼节，也难怪我会觉得不舒服。
我那时候还小没有明白婆婆的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我仔细想了一下，我才明白婆婆话里的面的意思。
在这一天，鬼门关打开，地府放出全部鬼魂，所以这一天，民间便盛行在这段时间对死去的亲人进行拜祭招魂，烧冥钱元宝、纸衣蜡烛，放河灯，做法事，以祈求祖宗保佑，消灾增福，或超度亡魂，化解怨气。
我们住的地方是乱葬岗，这里都是些孤魂野鬼，根本就不会有人来祭拜他们，也不会有人来超度他们。我是被外面的那些怨气吵得睡不着觉，就算是喝了婆婆烧的符水，也无济于事。
我走下床，准备到窗户旁边看一下，谁知道，婆婆一把拉住了我，叫我不要过去。但是，婆婆的窗户是纸糊的，前两天被我抓破了一个洞，从那个洞里面看出去，我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景象。
婆婆的屋子正对着那一片乱葬岗，从我这里看过去，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那一片荒芜的坟地里面站满了“鬼”，他们走的很慢，而且没有规律的在游荡着，甚至有大胆的竟然在往我们这边走来。
坟地里，百鬼夜行。各色各样的鬼都有，比我这一年来见到的总和还要多好几倍。
我惊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我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婆婆显然也意识到了有点不对劲，按照以往，这些鬼魂是万万不敢接近我们的小屋的。
别看婆婆是一间小破屋，但是屋子的外面都被婆婆下了结界，烧过黄符的，任何鬼魂，只要一走近那个范围就会灰飞烟灭。
但是，今天那些结界好像都集体失效了，一点都没有阻挡住那些孤魂野鬼的脚步。
婆婆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把我拽到了床上，在我的手里放了一支香，点燃之后叫我一直拿在手里，千万不要松手。这香的味道我再熟悉不过了，这一年来，婆婆每天都会在我睡之前，在床头点一支香。
但是，这香，跟之前老爹给我点的香味道又不一样。婆婆告诉我说，这个叫避魂香，它的作用就是让那些孤魂野鬼远离我。
自从七岁那年被恶鬼咬了之后，我现在没什么别的本领，胆子却变得特别的大，就算外面有那么多的孤魂野鬼我也没有表现出很害怕的样子。
婆婆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大箱子，这是她平时装香的箱子，还有一些她经常用的避鬼的法器，比如桃木剑、黄符还有朱砂。
我好奇的看着婆婆把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然后把桌子搬到了大门口，在桌子上面放了一个香炉，在里面点了三炷香，然后供奉了一些水果。
但是，外面的鬼魂们还是没有消停下来，我看到婆婆的脸色有些难看，似乎还不敢相信有人会挑战她在这片地方的权威。那个时候，婆婆就得出结论，外面的那些孤魂野鬼应该不是附近的，而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婆婆下了狠心，把那些瓜果都撤掉了。拿出黄纸，用朱砂在上面画了一道符，可是，那道符刚刚画好，婆婆拿在手里，那张符就自己烧了起来，而且还是蓝色的火焰。
慢慢的，那蓝色的火焰变成了红色，婆婆打开门，把那张正在烧着的符扔到了外面。那张符就飘到了那些孤魂野鬼的中间，还没有落在地上呢，那些鬼魂身上好像都被火点燃了一样，竟然整个身体都烧了起来。
我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鬼还会被烧死的。
我事后问过婆婆，她说，这是地狱的冥火，烧的就是这些孤魂野鬼。从那以后，没到鬼节，我们那片坟地都会安稳很多。
我现在再一看，这宅子里的火，确实很像当时婆婆符纸上烧出来的那种火。
我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正想往宅子里冲的时候，大叔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我：“不要冲动，这火，我都没有办法，何况是你，别进去当冤死鬼。”
我看到远处的伊楚也冲我摇了摇头，这个人既然能用冥火来烧宅子，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到现在，我越发觉得，这宅子肯定是背后有人操控着。
天还没亮，两辆警车就停在我们面前，镇上的人忙活了一晚上，一个个都精疲力尽灰头土脸的，当然是失去了看热闹的心情。
带队的警察我跟大叔都不陌生，就是那天从我家把我们俩带走的那个刘队长。
等他们到的时候，天快亮了，宅子里的火自然是灭的差不多了，果然跟大叔说的一样，天一亮，它就自己灭了。
这宅子是上了年头的老宅子了，在市里那是属于重点保护文物的，这不明不白的烧了，警察自然要管。
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