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就是这样,他们自认是人民的领导者,没有了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将别人的生存当成是自己恩赐,将自己凌驾于人民,殊不知,即便没有他们,人们毅然能够活着,说不定能够活得更好,毕竟最好的农家,最好的桑女,最好的庖厨,甚至最好的士人,最开始都不是出身贵族,往上推千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王诩轻柔的摸着墨怜的长发,帮她按压太阳穴缓解酒意“所以呢?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周红儿想要到学宫教书。”墨怜舒服的晃了晃小脑袋,抬头看着王诩。
王诩心跳一滞,将她的头再次摁了下去,轻哼道“果然是大家闺秀,所谋深远啊,既能看清自己的价值,也能看到孤竹的短板,啧啧。”
“唔~”被按下头的墨怜发出一声不满的嘟囔,在王诩的大腿上蹭了蹭“大帝也觉得她很狡诈?”
王诩笑了笑“确实狡诈,不过更优秀。”
“哼。”墨怜发出一声娇哼“那我就更不能答应她了。”
“哦?为什么?”王诩饶有兴致的低头看她殷红的小脸。
“大帝说过,学宫是立国之本,怎可让狡诈之徒放肆?”墨怜冷哼道“就算现在学宫急缺先生,也不需要她们这些已有所图之人。”
“那你觉得,学宫的先生应该是什么样的?”王诩笑吟吟的问道。
“唔,老实,勤恳,心地纯良之人啊。”墨怜眨了眨眼。
“但是读的书越多,所图的就越多,你也是读书人,应该了解吧,在孤竹国还落魄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王诩柔声问到,因为他明显感觉到墨怜的身子僵了一下。
“想着如何带着族人走下去。”墨怜醉酒的软糯嗓音突然变得低沉,手也下意识的抓紧王诩的膝盖。
“但是墨狼他们每天想的是如何猎取更多的猎物,同样是为了活着,但是高度已经不一样了。”王诩轻声道“这就是读书与不读书的差距。”
“所以,读书人注定会变得狡诈?所图甚多?”墨怜仰头看着王诩。
“读书人不会变得狡诈,因为他们会不断刷新狡诈的定义,为了实现心中所图。”王诩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她发烫的脸颊“而且难以杜绝这种循环,因为想要带领族人活下去,就要去读,去思考更多的道理。”
墨怜眨了眨水润的眸子,似乎还没有听懂。
“世间难寻赤子心啊。”王诩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箕子朝鲜的事情呢?”
“她们的嘴很严,我没有问出来太多信息,不过最后我直接挑明了,周红儿也没有回应,但是却暗示了。”墨怜语气中透着一股不甘。
“带她去梧桐宫看一眼。”王诩眯起眼,声音微冷。
梧桐宫,就是当初王诩答应墨怜,收容那些可怜的奴隶女子收容所,现在也成为了火凤部的根据地,位置就在当初进入祖山时的龙潭瀑布,那里现在已经被建设成一个别有洞天的小型城池了,而且位置隐秘。
听到王诩这么说,墨怜吓了一跳,抬头诧异的问道“带她去梧桐宫?”
“嗯,至少要让她看一看,离开孤竹,她们可能会面临的下场。”王诩眯着眼,藏好眸子中的冷漠。
墨怜眨了眨眼,盯着王诩冷峻的侧脸有些发痴,直到打了个酒嗝才害羞的低下头“我知道了,不过是带着她们从朝歌穿过去?还是走林胡堡那条道?”
“从朝歌走,顺便让她们看看还在建设的朝歌。”王诩笑着说道。
“好,对了,国君今天托人带话,说感觉自己要不行了,想要在归天之前见大帝一面,被我回绝了。”墨怜又嘟嘟囔囔的报告道“不过确实却提醒了我一件事情,好像快要到春耕时节了,要开始筹备春耕祭祀了。”
“又要祭祀?”王诩有些头疼的扶额,上次黄金台的出征仪式已经折腾的他差点感冒了,虽然知道祭祀确实很重要,但是这么频繁,确实有点让他头疼。
现在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后人评价皇帝都觉得他们不理朝政,这么多祭祀规矩,可能就要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再去掉睡眠时间,能够处理朝政的时间,确实不太多,这么一看,皇帝在某种程度,也是个苦差啊。
王诩在走神,墨怜趴在他腿上嘟嘟囔囔的说着仪式的流程,让整座大殿的烛火都变得温柔起来,一股莫名的温馨气氛围绕在大殿之中。
等到王诩回过神时,发现墨怜已经趴在自己的腿上睡着了,而且还打起了小呼噜。
看着少女因为醉酒而显得明艳的脸颊,王诩眼中的温柔渐盛,轻轻脫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然后拿起了身边的ipad,仔细的研究着地图。
按照考古文献地图,古代东北地区的文明发源地主要集中在辽河,乌苏里江和松花江,嫰江流域,这些地区都是上古文明部落群,这些部落群的位置,应该也就是后来东北古民族主要的聚集地,不管是肃慎还其他不知名的古民族,都不会有太大的迁徙,要能够估算出这些部落的据点,那么能够制定出最好的行军与防守路线。
毕竟现在连被燕国开发了几百年的辽东依旧是大片原始丛林,更不用说人口更稀疏,文明更落后的东北地区了,环境应该处于更加远古的状态当中,基本上还是人与兽同在林间共存的艰苦环境。
不过这也的环境,也锻造了这些渔猎游猎民族的彪悍和强悍,基本上只要在山林间,他们就是无敌的,所以孤竹的军队,绝对要将战场拉到平原地区,或者打消耗战,不断的砍伐森林,把他们从山林中逼出来。
箕子朝鲜能够在古东北立足,应该也是依靠中原的筑城和冶铁技术,虽然只要几千人,但是在只要依靠城墙之坚和青铜之利,杀退挥舞着木棒石器的蛮族还是没有太大压力的。
但是经过箕子朝鲜的开发,那些古蛮族自然也享受到了文明的辐射福利,虽然先进程度不如中原,但是也算难缠,毕竟蚂蚁多了还能咬死象。
孤竹国坚决杜绝不必要的牺牲,所以这次出关入辽,王诩比当初走出西林还要谨慎。
因为他之前确实小看了古代文明与野蛮的力量,若不是运气好捡到了王离这个福星,那么他可能早就带着孤竹国诸人葬身兽腹了。
想到王离,王诩的手指微微一颤,然后皱着眉将地图往上拉到滦河和大兴安岭山脉,却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了。
又移到承德,也就是估算的辽阳城位置,那里是秦燕东胡三方交战的主战场,此时应该横尸遍野,血流漂杵了吧。
再往西南移动到天津北京交接处,按照史实,这里应该有齐军驻守的四十万大军,在隔岸观火,而齐都临淄,此时应该已经被蒙恬的奇兵围困了吧。
王诩感觉自己的手指每一次滑动屏幕,华夏就会发生很微妙的变化。
最后将视线放在了在地图上微乎其微的咸阳。
这一些的变化,都源于这个在华夏大地只能化作一个小点的城市,因为城市中,有一个男人。
一个在渐渐掌控着整个华夏的男人。
王诩可能是也喝了一点酒的原因,王诩感觉自己的气血似乎更加流畅了,眼神中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炙热。
而他,则不愿被掌控。
第171章 谁言世间无真神(求全订~)()
第一百六十九章谁言世间无真神(求全订~)
春雨贵如油。
当上天赏赐了天地间第一滴雨水之后,万物繁衍的根本,春动就要开始了。
而这场雨,每年都很准时的在三月初,被称之为惊蛰。
春雷响,则万物长。
因为一声惊雷,不但唤醒了冬眠的动物,更是唤醒了整个天地。
已经在床榻上瘫痪快一个星期的墨奎,又瘦了一大圈,本来就是苍老的面容,变得越发的干枯,手腕已经瘦出了血管,看上去好像真的快死了。
这场大病,让墨奎再一次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和威胁,孤竹国已经正式走入正轨了,黄金台上点兵,面对十数万臣民的跪伏,那种再次掌控权利的感觉让这个老者已经渐渐迷失在其中了。
但是就当他的野心准备再次吞噬什么的时候,这场大病却打断了他准备前进的双腿。
近神者,不信神。
作为殷商的大巫,本应该是最虔诚,最忠诚的信徒,但是恰恰相反,这些大巫并不相信神,也不相信祖先,他们相信的只是手中的权利,权利,即神。
大巫这个利益团体自古以来如此,因为他们就是神的创造者之一,所以他们对神灵的敬畏,很薄弱,而且因为有知识有文化,也能解释很多在平民眼中的神迹,甚至能够创作神迹。
所以的他们对于神灵的敬畏,只有形式。
而这种形式就是他们用来掌控权利的方式。
所以不管是朝歌城的建设,还是黄金台的建设,他都堪称极尽奢华,劳民伤财,因为他知道,城市建的越大,台子搭的越高,人们的信仰就越虔诚。
而且大巫本来就是医生,自古被称之大巫的人首先一定是合格的医生,因为他们能够将人们最恐惧的病魔制服,所以才会被称之为通神者。
但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让他这个经验丰富的大巫医生束手无策,他本以为只是个小风寒,但是却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好,而且更可怕的是,这种病还传染了侍奉他的其他大巫萨满。
一个星期时间,神殿的大巫病倒了一片。
有些萨满认为,这可能是大军出征后天神降下来的代价,因为在萨满的概念中,祝福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以祝福者本身的某种东西为代价的。
所以他们觉得这次大军出征,可能是以大巫们的生命为代价了。
刚开始墨奎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是随着病情加重,变得越发的恐惧。
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的不诚之心,被天神先祖降责了。
而且他在生病期间,经常会陷入诡异的梦境,每次从梦境中挣脱,都像是脱了一层皮肉般痛苦难受,确实感觉像是某种诅咒。
于是越焦虑,他的高烧越厉害,梦见的梦魇越多,然后周而复始,才会感觉到自己快死了,然后让人带话给大帝,希望能够用大帝身上的神灵气息,帮他度过难关。
但是却被拒绝。
于是一时间,墨奎终于万念俱灰,终于猜测道,这次的诅咒,可能与大帝有关。
他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自从掌权以来,做过的不忠不义之事,彻底被吓破了胆。
于是他强撑着写下了一封‘祭文’,深刻的检讨了自己的罪孽,然后彻底高烧昏了过去,并且在梦中,梦见在一处仙境当中,王诩坐在白色玄鸟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那双妖异的重瞳中带着冷漠与讥讽。
像是他平时讥讽神奴愚钝时的那种眼神。
让墨奎彻底陷入无尽的恐惧当中。
一声巨大的惊天巨响,将已经深陷梦魇的墨奎惊醒,却发现被他用黄金打造的寝宫,此时灯火辉煌一片,灼热的温度让他口干舌躁的喘不了气。
窒息和虚弱让墨奎几乎失明,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视线,看到一道身披白羽衣的高大身影,惨叫一声,从床上栽倒了下来。
两旁的女巫者连忙跑过去把他搀扶起来。
已经两天一夜没有进食,只喝了点水的墨奎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两位女巫,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声的哭喊着古商语。
王诩听不懂他古商语,但是从他的状态能感觉出他在做些什么,在配合手上祭文的内容,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将祭文扔进火炉当中。
火苗吞噬了祭文,化作袅袅起黑烟,丝绸被焚烧发出的刺鼻气味再次让墨奎有些窒息。
“听说大巫病重,我来看看。”王诩俯视着墨奎,轻笑道。
“帝。。。帝。。。。”墨奎张大嘴巴像是溺毙的人,赤红着眼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给大巫喝点水。”王诩挥挥手。
身后的青娘便走过去,配合两个女巫给墨奎喂了点水。
喝了王诩调配的盐水之后,墨奎像是回了魂一般。
“大巫何罪之有?”王诩笑容玩味的问道。
“臣,臣死罪!”墨奎贪婪的呼吸着,悲声叫道,然后重重的磕头在地上。
旁边的青娘眼疾手快,扶住了墨奎,省的他直接磕死过去。
“大巫真的自认死罪?”王诩眯起眼。
“臣死罪,无颜奢求大帝原谅,但是请看在老臣一心为了殷商,为了孤竹的份儿上,继续将荣光普照在族人身上。”墨奎痛哭流涕的说道。
“不敢当,从你写的祭文中,似乎对我有诸多不满啊。”王诩笑了笑“恕你无罪,说说。”
墨奎身子一颤,猛然摇头“罪臣不敢,心生妄念也全是因为大帝过于仁慈,罪臣总觉得如此对殷商不利,所以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罪该万死,但是大帝明鉴,臣绝对没有丝毫不忠之心,一切都是为了孤竹的未来啊!”
“大巫是觉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不如你咯?”王诩轻嗤道。
墨奎嘴角顫動了一下,本来有些激动的神情再次变得灰暗起来“罪臣确实有过这样的妄念,请大帝赐死。”
“为何?孤竹如今是国不富,还是民不足?”王诩皱眉疑惑道。
“孤竹应该更富,更足。”墨奎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王诩“十万奴隶,训练成十万神奴,不敢保证能助大帝逐鹿中原,恢复殷商威仪,但是纵横辽东绝对是信手拈来之时,不管是东胡,还是肃慎,臣都觉得可以化作孤竹臣奴,等到统治辽东蛮部,修养一年,杀回中原,凭借大帝赐予的神兵利器,强秦也要俯首称臣!”
王诩眨了眨眼,轻笑道“你倒是好算计啊,感觉两年就能推翻大秦?恢复殷商?不妨细说?”
“神奴的战斗力大帝已经见识到了,不再赘述,四月时间足以将一个病死奴隶训练成神奴,然后配合大帝的神兵,一路上以战养战,神奴只会越来越多,大帝说辽东可能有百万人口,那么十存一,到时候十万神奴在手,或许还有更多的女奴,女奴作为祭品,战时先锋,即便面对秦兵几十万大军,依旧有一战之力,重创秦兵,到时候只要占稳中原以城,以大帝的恩泽,足以固守,我们回复的速度一定比秦人快,一路杀敌,一路养奴!”墨奎说道这些时,丝毫不像是一个快要烧死的重感冒患者,而表情狰狞凶戾如野兽。
王诩听得是胆战心惊,似乎看到了夏商周时期的战场,是何德的惨烈。
人若草芥已经不能够形容墨奎这种人的思想了。
这是用罪孽的血肉堆砌成的国家。
王诩皱着眉摇摇头,甩掉脑中的可怕想法,目光深邃的看着墨奎,轻声问道“对你来说,殷商,或者说,孤竹是什么?”
恰好殿外一道惊雷劈开黑暗,仿佛劈在了墨奎身上,让他呆愣僵硬。
“殷商的先祖,如果知道你变成这样,一定很自责。”王诩轻叹着说道“殷商的荣耀虽然是建立在奴隶的血肉之上的,但是至少还有底线,殷商的覆灭已经给了先祖们教训,意识到了这种荣耀是不能长久的,你这样不是在复国,更像是在灭族,想一下,如果后世子孙听到了这样复国的故事,那么你觉得,他们在争夺权力的时候,会用什么方式呢?”
墨奎瞳孔猛然瞪大,屏住呼吸。
“或许你先祖觉得这些辽东的蛮族,狄人都不是殷商人,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