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发白,不住地颤抖。并不是害怕,只是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突然得使他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根本不能够排除那重恐怖的感觉。他猛一咬牙大声道:“你真的是那只血鹦鹉?”
王风道:“为什么你竟会在这时候,这个地方出现?”
血鹦鹉道:“因为你在这个时候有难,在这个地方遇难。”
王风道:“听你这样说,你似乎真是一只通灵的魔鸟。”
血鹦鹉道:“听你的口气,你却好象并不高兴见到我。”
王风道:“谁说不高兴,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五丈。”
血鹦鹉道:“就只是五丈?”
工风道:“只要我能够跳高五丈,我就已经可以离开这个要命的石牢,火窟!”
血鹦鹉道:“你想离开?”
王风道:“不想的是疯子。”
血鹦鹉道:“我知道你绝不是疯子。”
王风道:“如果是疯子,我就绝不会还记得你欠我两个愿望这件事。”
血鹦鹉说道:“你现在就想要那两个愿望?”王风道:“想极了。”
血鹦鹉道:“你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
王风立时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反而怀疑你到底是一只灵鸟还是一只呆乌了。”
血鹦鹉:“你的第一个愿望莫非就是要赶快离开这个要命的地方?”
王风道:“越快就越好。”
血鹦鹉说道:“我这就让你得到一个愿望。”
这句话说完,一条绳子迅速地从石牢的出口垂下。
王风不由又呆木当场。
血鹦鹉每隔七年就降临人间一次,每一次都带来三个愿望。
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那三个愿望。
无论怎样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这显然并不只是一传说。
王风非独一再看见血鹦鹉,而且他的愿望一提出,马上就得以实现。
他握住了那条垂下来的绳子。
是真的绳子!
他不由一声怪叫,俯身一手抱起了血奴,握着绳子的那只手反而松开,双脚就旋即一点地,身形如飞鸟般高飞。
这下子火蛇已然在地上流窜,四面的石壁已然变成了火壁。
烈火魔爪般从四壁伸出,仿佛要攫住王风,将他吞没在火中,浓烟更使他们泪水直流,几乎睁不开眼睛。
一飞两丈,他空出的手再伸开又抓住了绳子,那身形往下一沉,借力又飞起。
第二次飞起,他的人已连同血奴飞出了石牢。
这最后的一次飞高,他的身形简直就像是箭一样。
他担心出口的周围有几把魔刀正准备向他的身上招呼。
他也已准备挨几刀了。
身形飞起时,他空出的手已然抽出了他一向用来跟人拚命的那支短剑。
他这如箭般射出的身形居然吓了那只血鹦鹉一跳。
“呱”一声,那只血鹦鹉就像是被人发觉追打的小偷一样,赶紧飞起来。
血红的羽毛霍的展开,它就像一团火焰,飞入了空中。
石牢的所在赫然是一个天井,左右是洞房,前后各有一道月洞门。
石牢出口的四边有一条深长的凹槽,槽中有可以升降的石板。
一块嵌着石块的铁板正在出口的一旁。
铁板的下面却装着滑轮,当铁板滑回石牢上面之后,这地方只是一个晾衣晒谷用的石板天井,谁也想不到下面竟有一座石牢,火窟!
已近拂晓,未到拂晓。
黑夜已逝去,天色仍苍茫。
天上还有星,还有月。
月却还在天边。
朝雾从环山吹来,整个庄院都在雾中。
天井中同样淡雾迷离。
油烟从石牢中涌出,淡雾仿佛已变成浓雾。
血鹦鹉一飞丈外,落在月洞门上的瓦脊上。
王风的身子亦几乎同时飞鸟般一折,在石牢出口旁边的石板上落下。
他左手紧抱着血奴,右手紧紧握着那支短剑。
他随时都已准备拚命。
尺许的短剑闪着寒芒,他的眼瞳同样在闪着寒芒,就像天上寥落的晨星。
疏星凄清,烟雾迷离。
烟雾中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灰尘,却仍可以分辨得出那是一身官服。
官服象征官家的威严。
这个人的面上哪里还有丝毫威严之色。
一种说不出却又可以感觉得到的倦意布满了他整个身子。
在他的面上有的只是落寞。
这落寞之中,却又仿佛透着一种深沉的悲痛。
这个人竟然就是附近百里官阶最高的安子豪!
鹦鹉楼那一夜之后,他就像烟雾一样在这个平安镇消失。
现在他却又出现在这天井的烟雾之中。
这之前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又为什么竟会在这里出现?
一个人倒在安子豪的脚下。
红色的衣裳,雪白的肌肤,美丽的面庞,窈窕的身材。
李大娘!
安子豪的目光并没有在李大娘动人的身子之上。
他正在望着王风。
那条绳子赫然握在他的手中。
王风一出了右牢就发觉石牢出口的旁边站着一个人。
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竟是安子豪。
那剎那他的眼中充满了敌意。
他却几乎立即认出了安子豪。
满眼的敌意变成满眼的疑惑,他瞪着安子豪手中的绳子,就连面上也充满了疑惑的神色。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一种难言的静寂蕴斥天地之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风吁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安子豪!”
安子豪淡然应道:“王风!”
王风道:“我实在想不到是你。”
安子豪道:“很多事情你都想不到。”
王风道:“救我的是你还是鹦鹉?”
安子豪道:“是鹦鹉,也是我。”
王风道:“是鹦鹉叫你来的?”
安子豪道:“是。”
王风瞪着他,道:“方才的说话并不是出自你口中。”
“难道你这也分辨不出?”
这一次回答的绝不是安子豪的声音。
安子豪并未开口。
语声是从王风的后面传来的。
怪异而奇特的语声,仿佛带着某种妖异与邪恶,王风已并不陌生。
他应声回头,瞪着立在那边月洞门上的血鹦鹉。
他只在苦笑。
血鹦鹉实时又说道:“你不是早已相信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滴成了一只鹦鹉的这个传说?”
王风苦笑道:“我不信也不能。”
血鹦鹉道:“能!”
王风不由得一怔。
他怔怔地瞪着那只血鹦鹉,忍不住叫道:“你不就是那只血鹦鹉,不就是在说人话?”
血鹦鹉道:“你再听清楚。”
“呱”一声,它突然展翼,飞离了月洞门上面的瓦脊,飞向安子豪。
“你再听清楚。”
又一声。
一样的语声,一样的说话。
血鹦鹉已飞离月洞门,飞向安子豪,说话语声却没有随它飞走。
说话语声仍是从那边的月洞门传来。
王风瞪着月洞门那边,脱口道:“谁?”
一个人应声从月洞门转入。
僵尸!
冷漠的脸庞,残酷的眼神,标枪一样挺直的身躯,月洞门外走入来的那个人赫然是铁恨!
“铁手无情”铁恨。
铁恨死了已不止十天,尸体已变成僵尸。
现在他却不是僵尸那样子一步一跳的进来,而是常人一样的缓步进入。
王风当场目瞪口呆。
铁恨一直走到王风的面前才停下脚步。
他看着王风,冷漠的脸庞已变得温暖,残酷的眼神亦变得柔和。
王风却由心底寒了出来。
就连他的语声也在颤抖。“你到底是人还是僵尸?”
铁恨没有回答,伸手握着王风的手。
王风竟由得这僵尸将自己的手握住。
手温暖,铁恨的眼中亦仿佛涌出了热泪,开口道:“抱歉,骗了你这么久。”
王风听得很清楚,这的确是铁恨的声音。
他肯定眼前的铁恨一定是一个人,绝不是一只僵尸。
僵尸的手绝不会温暖,僵尸也绝不会说人话。
叮的一声他手中的短剑突然脱手坠地,他反手握了铁恨的手,道:“铁兄,怎么你还没有死?”
他的语声又变得急速而嘶哑,一面的激动之色。
铁恨居然笑了起来,道:“你难道很想我变成僵尸?”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对于王风他却好象有着很大的好感。
王风却叹了一口气,沙哑着声音道:“你快快告诉我整件事的真相,否则你这位风兄闷只怕也要闷死了!”
铁恨点头道:“我一定会告诉你整件事的真相。”
两个人相握的手缓缓松开。
铁恨负手踱了一个圈,仰天吁了一口气,缓缓道:“在我看见你杀入七海山庄,诛除海龙王这个恶贼之时,我已经知道,你是一个正义的剑客,本来,早就想告诉你事实,不想瞒你。”
王风的目光跟着他转动,立即接了口,道:“为什么你又要瞒我。”
铁恨道:“因为早在四年前,我们就已发誓不再信任任何人。”
王风道:“你们?”
铁恨解释道:“我们是包括十三个人。”
王风道:“哪十三个人?”铁恨道:“十二个血奴,一个公主。”
铁恨目光落向王风怀中的血奴,道:“公主就是你现在抱着的血奴。”
王风又是一愕,目光一落,道:“你说她是个公主?”
铁恨道:“真正的公主。”
王风抱着血奴的那只手立时好象软了,哑声道:“那十二个血奴又是──”铁恨截口道:“是鹦鹉的部属。”
王风道:“鹦鹉呢?”
铁恨的目光转落在燃烧中的石牢,缓缓的道:“鹦鹉本来是王府的侍卫统领,与我们一齐负责魔王的安全。”
王风追问道:“你口中的王府到底是什么王府?”
铁恨一字一顿的说道:“太平安乐富贵王府。”
王风惊问道:“魔王岂非就──就是太平安乐富贵王?”
铁恨肃容道:“是!”
王风一个头几乎变成两个。
铁恨虽然告诉他这些,他仍是一头雾水。
他想想,道:“血奴不是十三个?”
铁恨道:“本来是十三个。”
王风道:“还有的一个怎样了?”
铁恨道:“变成了一个叛徒,鹦鹉不会再要这种部属,我们也不会再认这种兄弟。”
王风道:“他是哪一个?”
铁恨恨声道:“老蛔虫!”
王风“哦”一声,说:“你也是一个血奴?”
铁恨颔首道:“我排行第八。”
安子豪实时插口道:“我排行第六。”
王风转头望着他,叹息道:“看来我的确很多事情都想不到。”
安子豪道:“其它的血奴你也见过几个的了。”王风道:“哦!”
安子豪道:“韦七娘,甘老头,萧百草,郭易,不是都已跟你见过面?”
王风脱口道:“郭易,萧百草也是十三个血奴之一?”
安子豪道:“是!”
王风摇摇头,回顾铁恨道:“萧百草既然是你的兄弟,当然不肯割开你的肚子。”
铁恨道:“我既然没有变成尸体,他当然没有要割我的必要。”
王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实在不明白。”
铁恨道:“不明白我为什么死而复生?”
王风道:“你是我亲自送入衙门的验尸室的,在我的感觉中,当时你绝不可能是一个活人。”
铁恨道:“感觉并不能肯定一个人的死活。”
王风道:“可是一出了验尸室,你便给钉入了棺材,到你变做僵尸出现为止,其间最少有七八天,一个人七八天不进食,不饮食,就算本是一个活人,只怕也得变做死人。”他又摇摇头,道:“何况那七八天我都在棺材左右,你却在棺村里面全无动作,甚至无声息,这件事如何解释?”
铁恨忽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世上有一种叫做瑜珈的武功?”
王风道:“据我所知好象是源自西域。”
铁恨点头道:“是西域密宗的一种内功心法,严格来说根本不能够叫作一种武功。”
王风道:“这与你的死亡有何关系?”
铁恨说道:“我由五岁开始,就已经苦练瑜珈。”
王风道:“就是说你是一个瑜珈高手?”
铁恨道:“可以这样说。”
王风摇头,他仍不明白。
铁恨知道还不能够使他明白,随即解释道:“不少人认为瑜珈是一种魔术,这因为一个人苦练瑜珈,一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无论体质抑或肌能都异于常人,既能够忍受常人不能够忍受的痛苦,也能够做出很多常人不能够做出的举止,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王风静静的听着。
铁恨又道:“假死是其中的一种。”
这句话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接着的一句就不是了。
他接道:“腹语亦是其中的一种。”
接着的这句话赫然是从他的身体内传出来的。
他的嘴唇紧紧的闭着,腹部也不见起伏,可是说话分明是来自他的腹中。
腹语!
语声怪异而奇特,仿佛带着某种诡异与邪恶,不就是血鹦鹉说话的声音,王风不由自主的一声呻吟。
铁恨旋即回复本来的语声,嘴唇翕动道:“你所听到的鹦鹉说话只是我利用腹部所发出的声音。”
王风点头。
铁恨接着又道:“你所见的我的伏尸坟头,其实只是我整个人进入假死的状态。”
铁恨道:“在假死期间,我无须进食任何东西,甚至不必用口鼻来呼吸,全身都僵硬,却仍有少许知觉。”
王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装死?”
铁恨道:“因为当时我正被人监视,已被迫的不能不装死来应付。”
王风追问道:“那是什么人?”
铁恨道:“万通!”
王风一愕道:“我记得这个人好象是毒剑常笑的十三个手下之一。”
铁恨道:“你没有记错。”
王风沉默了下去。
他默默地思索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你能否将整件事情由始至终详细地给我说个清楚明白?”
铁恨道:“能。”
王风反而奇怪道:“现在你怎么又答应得这样爽快?”
铁恨看着他,缓缓道:“因为我们每一个人现在都已将你当做朋友。”一顿他又道:“如果还瞒你,我们又怎能过意得去?”
王风道:“那你还不赶快跟我说?”
“这得从七年多前说起!”铁恨仰天长叹道:“七年多前我们还远在西域,还没有臣服当今天子。”
“我们有自己的国家,有自己的国王。”
“我们的国家信奉魔教,‘天魔波旬’是我们最尊敬的魔神,我们更尊敬我们的国王,是以我们一向都称呼我们的国王‘魔王’,这其实是一个尊敬的称呼。”
“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一只血鹦鹉,本是魔教的一个传说,传说中的魔王是‘天魔小组旬’,我们既然尊称我们的国王‘魔王’,自然就将负责我王安全的侍卫统领称为‘血鹦鹉’,将统领属下的十三个心腹侍卫,称为‘血奴’,这种称呼,只是在我们的国家中流传。”“虽则我们的国家信奉魔教,我们的国民却热爱和平,国家更富有,所以我们的国家又叫做太平安乐富贵国,我们的国王又叫做太平安乐富贵王。”“当今天子威震四方,诸国臣服,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国王,向来心仪天朝文明,是以亦不例外,臣服当今天子座下,同时东入中土,设府天南,当今天子也就名之为太平王府,尊我王为太平安乐富贵王。”“我们的国民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