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三爷道:“在哪里?”
李大娘道:“不知道。”
武三爷又不作声。
李大娘接道:“为了庆贺魔玉的寿诞,九天十地的诸魔都到齐了,各各刺破了中指,挤出了一滴血,十万神魔,十万滴魔血,化成了一口鹦鹉,血鹦鹉!作为他们的贺礼。”
武三爷随即应道:“那其实只用了九万八千六百八十六滴魔血,还有的一千三百滴就化成了十三只血奴,剩下的十三滴亦练成了十三块血红的魔石。”
他知道的居然也不少。
李大娘奇怪地望着他,道:“你也知道这些事?”
武三爷道:“我还知道那只血鹦鹉每隔七年就会降临人间一次,带给人间三个愿望,只要你是第一个看见它的人,你就能得到那三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实现。”
李大娘的眼神更奇怪,便问道:“你怎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武三爷笑道:“太平安乐富贵王的王府库藏珠宝神秘失窃之前,南国已盛传这个故事,失窃之后流传得更广,当时我恰好就在南国。”
李大娘一声微喟,道:“这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武三爷道:“难道这就是血鹦鹉秘密?”
李大娘道:“这件事虽然很多人知道,却无疑就是血鹦鹉的秘密。”
武三爷道:“你所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李大娘默认。
武三爷笑了。
笑声中充满了讥诮的意味。
李大娘毫无反应。
武三爷笑着道:“那只是一个故事,我现在要知道的可是事实。”
语声忽顿,再出口之时,已变得异常冷酷:“即使真的有所谓第二世界,有鬼怪妖魔,也不会窃取人间的珠宝,太平王府的库藏珠宝失窃,我敢肯定一定是人为。”
李大娘没有说话。
武三爷一字一顿地接道:“那是什么人?太平王府失窃的珠宝现在又在什么地方?”
他不独语声冷酷,面容亦变得冷酷非常。
李大娘反而笑了,道:“听你的口气,你就像是个官,现在在审问犯人。”
武三爷冰冷的面容忽然溶化,笑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李大娘道:“哪一半?”
武三爷道:“我现在虽在审问犯人,却不是个官,是个贼,贼中贼。”
李大娘道:“做你的犯人倒也舒服,可以这样子舒舒服服坐着。”
武三爷道:“对于跟我合作的犯人,我通常都会对他特别优待,你如果不肯合作,那就非独不会舒服,相信会非常痛苦的了。”
李大娘微喟道:“你要我怎样合作?”
武三爷道:“你应该知道,我也已说得非常清楚。”
李大娘道:“太平王府库藏珠宝失窃时,我正好也在南国。”
武三爷道:“你在南国干什么?”
李大娘道:“探亲。”她又一声微喟接道,“所以我也知道这件事,却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武三爷道:“是么?”
李大娘道:“奇怪,你竟也知道我当时的行踪,现在又找到我的头上。”她悠然一笑,“莫非当年在南国,你就已见过我了?”
武三爷摇头,道:“我的确知道你,是在买入这送子观音之后。”
他突然摊开右手。在他的掌心,赫然有一个白玉送子观音。晶莹无瑕的白玉,精巧细致的雕刻,就连那观音,观音手抱那孩子的容貌都栩栩如生。看到这送子观音,李大娘面上的表情就变得非常奇怪。奇怪得你无法看得出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武三爷目光落在李大娘的面上,缓缓道:“太平安乐富贵王富甲南天,虽然享尽人间富贵,却并不见得就比一般人快乐,因为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儿子,一个都没有。”他目光一转,转向那送子观音,道:“也因此,当今天子特别挑了一方上好的美玉,着令高手匠人雕刻了这个送子观音,这方玉已经价值不菲,再加上赐自天子,并且又另有意义,一直被视为太平王府五宝之一,亦是太平王府失窃的珠宝之一,这送子观音既然仍在人间,其他的珠宝当然也在。”
李大娘静静的听着,完全没有反应。
武三爷将玉像放入怀中,又道:“所以在买入这个送子观音同时,我将卖主也留下,表面上我一直是个正经商人,别人也是这样想,因此这个送子观音的卖主才会找上我,到他发觉我并不是想象中的简单,非独看出这个送子观音的来历,还准备将他留下追究之际,已经走不了了。他却不是真正的卖主,口也紧得很,只可惜在我面前,除了死人外,没有人能够保藏秘密。”说到这里,武三爷的面容又似雪般冷酷。
前后不过半柱香光景,他的面容已反复数易。
一个人的面容反复多变,心意通常也会一样。
这种人非独不易相处,更不易应付。这种人如果要套取别人的口供,办法一定不会少。
纵是铁打的汉子,落在这种人手中,要保藏秘密,似乎就真的只有带进棺材一个办法。
他说的已经非常明显,李大娘竟然仍无反应,就连他也觉得有些儿意外。
他冷冷的盯着李大娘,又道:“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
李大娘淡淡一。笑,道:“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有人说我聪明了。”
武三爷道:“像你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会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做?”
李大娘道:“我是知道的,只可惜你所问的都不是我所知的事情。”
武三爷叹息道:“那我也觉得很可惜。”
李大娘哦的一声,瞟着武三爷。
武三爷一再叹息道:“你虽则不知,我却认为你必知,非问你一个清楚明白不可。”
李大娘摇摇头道:“你不肯相信,也没有办法。”
武三爷道:“我却有办法。”
李大娘道:“你可肯将那办法教给我?”
武三爷点头,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大娘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是个什么办法?”
武三爷道:“在我的追问之下,你仍说不知,我就会相信的了。”
李大娘道:“你说要怎样追问我?”
武三爷沉吟道:“我正在考虑。”他忽然又一声叹息,道:“那方面我本来最少有一百种方法,但任何一种,我都有点不忍用在你身上。”
李大娘道:“哦?”
武三爷道:“因为我还想娶你。”
李大娘好象仍不明白。
武三爷接着又冷冷说道:“那一百种方法,任何一种用上,你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美丽的了。”
李大娘居然还笑得出,她笑道:“我如果没有现在这样美丽,你一定会很难过。”
武三爷皱着眉道:“嗯。”
李大娘嫣然一笑,道:“你当然也不会再娶我。”
武三爷微微颔首。
李大娘笑道:“你既然一心娶我,又怎会对我那么狠?”
武三爷忽然笑了起来,道:“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清楚。”
李大娘道:“什么事?”
武三爷道:“你虽然美丽,但与太平王府的库藏珠宝比较,太平王府的库藏珠宝在我的心目中美丽得多,可爱得多了。”
李大娘仍在笑,笑得却已有些勉强。
武三爷随即一步跨前,道:“由我这里到你那边最多不过十五步距离,我尽量放缓脚步,这一段时间之内,你应该考虑清楚的了。”这句话说完,他已一步跨出。
李大娘哪里还再笑得出来,在她左右的四个中年妇人不约而同推身而起。她们一动身,武三爷的十二个手下亦放开脚步,成四面追上。四个中年妇人立时穿花蝴蝶般飘飞,分立在李大娘的前后左右。她们的手中这剎那已各自多了一支软剑。
三尺长的软剑,迎风飓地抖得笔直。只看这一手,已知她们在剑上亦下过一番苦功。
武三爷瞪着她们,再一步跨出,突喝道:“先给我拿下这四个女人。”
这句话的对象当然是他的十二个手下。
在他身旁的一个白衣人随即问道:“要活的还是死的?”
武三爷笑道:“能够生擒就不妨生擒。”。
“不能呢?”
“不能你们不免就得拚命,拚命的结果是怎样就怎样。”
武三爷这样吩咐,事情好办得多了,十二个白衣人不由得脚步齐皆一紧。
也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了一阵铃声。
铃声由远迅速地飞来,怪异而奇特。
第十一章 死亡铃声
铃声一入耳,王风的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这种铃声他已听过了两次。
一次在凄迷夜色之中,阴森荒坟之上,铃声消逝时,他看到了满面死气的郭易。
在告诉他血鹦鹉的怪事之后,郭易就神秘的死亡。
还有一次却在验尸房,他与铁恨同时听到,同时追出,追着铃声一直追到穷山恶水,旷野荒坟之间,铃声消失不久,血鹦鹉出现,铁恨在血鹦鹉的怪笑中暴毙。
两次的铃声都是在鬼气阴森的地方出没,每一次都带来死亡。
每一次都是来自血鹦鹉的奴才──血奴颈间系着的怪铃。
这一次又来自什么东西?又带来了什么?
是不是来自血奴?又带来死亡?
听到了铃声,李大娘的神情变得兴奋。
她的面上又有了笑容。
武三爷的目光已在李大娘的面上,他看到了李大娘面上的笑容,也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
他盯稳了李大娘,似乎想从李大娘的面容上看出她是为什么兴奋。
他看不出。
十二个白衣人亦听到了那种怪异而奇特的铃声,他们的脚步不觉已停下。
那种铃声仿佛还带着某种魔力,诱人的魔力。
也只是剎那,铃声飞入了堂内。
在堂内听来,铃声更响亮,更怪异。
那只鸟也同样怪异。
血红的翎毛红如鲜血,嘴爪亦仿如曾在血中啄踏,那只鸟的左半边就像是血染成。
只是左半身。
那只鸟的右半身非独不是血红,连半点的红色亦没有,嘴是苍黑,爪是灰褐,羽毛却是雪白。
看到它不难就令人想到了血奴。
难道它就是血鹦鹉的奴才?那一千三百滴魔血所化成的十三只血奴之一?
在它的左爪上系着一个小铃,怪异而奇特的铃声就是从这个小铃发出,仿佛要慑人魂魄。
飞绕一匝,那只怪鸟曳着铃声竟落在李大娘的左肩上。
铃声立时停下。
偌大的一个厅堂反而变得阴森起来。
灯光更暗淡,周围的暗影更浓,这怪鸟一来,死亡的阴影便似笼罩着整个厅堂。
武三爷打了一个寒噤,忽地一声暴喝:“上!”
霹雳般的喝声喝散了满堂阴森。
十二个白衣人应声硬着头皮冲上去。
李大娘双手几乎同时一拍。
掌声方发,那四个中年妇人的双脚便自一顿,轧轧轧一阵暴响,在她们周围的地面就往下疾沉了下去。
除了堂中那张桌子以及她们站立的地方,整个厅堂的地面竟都是活动的翻板。
这实在令人意外。
还有更令人意外的东西。
暗器!七种暗器。
每一种暗器的数目只怕都以百计,突然自厅堂的四周飞蝗般射出。
千百道暗器交织成一道闪亮的巨网,四面八方的罩下。
只有李大娘她们站立的地方例外,其它的地方完全都在暗器的射击范围之内。
所有的暗器都是发自机簧,破空声尖锐刺耳,势子的急劲可想而知。
脚下地面的突然下沉,已令人惊慌失措,再来这一阵暗器更难应付。
十二个白衣人失声惊呼。
惊呼未绝,五个已跌下陷阱,七个才跃身半空,其中的四个被暗器射成了刺猬,往陷阱坠下,剩下来的三个身上亦激起了血花。
十二个白衣人之中看来还是以他们三个的武功最好,虽亦被暗器射中,身子仍灵活,半空中翻滚,硬从暗器网中穿出,直往厅堂当中扑落。
武三爷的武功更在这些人之上,地板刚沉,他的身子已飞起,双手半空乱抓,叮叮铛铛的一阵乱响,射向他的暗器全都被他抓在手中。
他的人旋即穿出了暗器的罗网,人还在半空,抓在手中的暗器便又出手,击向那四个中年妇人。
四个中年妇人手中的软剑连忙展开,灵蛇般飞卷。
暗器瞬息被击落。
武三爷人亦到了,飞将军也似的从天而降。
两支软剑旋即向他胸膛刺到。
剑锋已抖直,剑尖却仍在跳动,就像是毒蛇吐舌。
武三爷大喝一声,上半身一仰,凌空忽一个翻滚,斜刺里落在当中那张桌上。
剑跟踪刺到,仍是那两支剑。
武三爷双脚起落,竟硬将那两支剑踩在脚下。
他双脚已用上,再来两支剑他怎样应付?
另外的两支剑亦已准备刺来了。
却就在这时,三个白衣人已扑落,两个迎向另外的两个中年妇人。
刀闪当头劈落。
那两个中年妇人哪里还有时间算计武三爷,两支软剑忙应付那两把快刀。
还有一个白衣人却是挥刀砍向那个剑被武三爷踩在脚下的中年妇人。
他非独懂得掌握机会,刀亦是闪电一样。
那两个中年妇人不由得慌了。
武三爷的脚就将她们的软剑踩在脚下,已经吓了她们一跳,她们当然也想将软剑抽回,可是一动手,剑却动也不动,如同压上了千斤重铁,这又吓了她们一跳。
现在竟还再来一把快刀,她们不慌才怪。
刀闪电砍上,叮铛一声竟然弹了回去。
那剎那之间,两个中年妇人的一个左手已从怀中抽出了一柄匕首,挡住砍来的那把快刀。
刀虽然挡开,她的人已给刀上的力道震得一个踉跄。
那个白衣人比她更惨,连人带刀飞跌在地上。
她的气力还没有这么大,只是她左手的匕首挡住了砍来的那把快刀之时,另一个中年妇人亦已从怀中抽出了一柄匕首,掷向那个白衣人咽喉。
这一掷又准又狠。
这个中年妇人更懂得掌握机会。
匕首飞入咽喉,鲜血标出,那个白衣人浑身的气力亦从咽喉标出。
他飞跌地上。
两个中年妇人却同时飞了起来。
武三爷同样懂得掌握机会。
快刀一砍上,武三爷人亦凌空,双脚飞快地蹬了出去。
两个中年妇人也知道武三爷一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出手,左面的一个人被刀震得踉跄倒退,同时匕首亦已带回,插向武三爷踩在她那剑上的脚,右面的一个匕首脱手挪出,手便落在剑柄之上,两于握剑,准备随时反击。
她们的思想敏捷,身手亦灵活,只可惜武三爷出击的并不在她们的意料之内。
右面的那个匕首还未插到,右面的那个左手才搭上剑柄,武三爷的双脚已左右踢在她们的肩膀之上。
两人立时被踢得飞起,飞入了半空,却连随飞蜂般纤腰一折,凌空飞回。
她们居然有这么好的轻功。
人飞回,剑亦飞回。
两柄剑,一柄匕首。
剑就像飞蜂的毒针,匕首亦寻暇抵隙。
武三爷一双眼睁大,瞪着刺来的软剑匕首,好象不知道如何应付。
他赤手空拳,要同时对付三样兵器的确并不容易。
哧哧哧的双剑一匕一齐入肉,血飞激。
不是武三爷的肉,也不是武三爷的血。
两个中年妇人的剑势一定空,他人就往后一缩,脚同时一挑,挑起了地上那个白衣人的尸身。
那虽然是他的手下,现在已是一个死人。
只要还有利用的价值,活人他都不肯放过,何况死人?
剑尖锋利,匕首也利,一刺入尸体,便直没入柄。
拔出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