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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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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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风亦没有表示,他的头早已偏开。
  常笑杀人的时候,他的目光正落在那边的墙壁之上。
  那墙壁之上的一样东西,比起常笑的毒剑,更令他惊讶。
  漆黑的墙壁之上,赫然有半尺正方的一片灰白。
  那灰白的墙上灯像画着些什么。
  王风忍不住近去。
  他的眼睛马上鸽蛋一样瞪大。
  那半尺正方的灰白之上,赫然的画着一只鸟。
  燕子的剪尾,蜜蜂的毒针,半边翅蝙蝠,半边翅兀鹰,半边羽毛孔雀,半边羽毛凤凰。
  血奴!
  莫非这就是那幅魔画之上神秘失踪的第十三只血奴?
  那一片灰白约莫有三寸长短突出在漆黑的墙壁之外,王风抓着摇了摇,竞能将它从墙壁之上拔出来。
  三寸之后还有甚大的一截,尽头却是半尺见方一片雪白,散发着清新的白粉气味,显然才刷过自粉不久。
  王风捧着这方活壁,不由得怔在当场。
  那方活壁拔出了之后,漆黑的墙壁之上便开了一个方洞,透着微弱的灯光。
  从洞中望出,就看到血奴。
  这血奴是人,不是鸟。
  血奴正倚门而立,目光也是在门外,并未发觉身后的照壁之上已开了一个方洞。
  王风往洞外望了一眼,再看看手中那方活壁刚粉刷过的一面,又看看画着血奴,原属于魔画一部分的另一面,不禁失笑道:“我还以为真的魔鸟作祟,原来是这方活壁作怪。”
  一个声音立时在他的身后响起:“我早说过这个地方也许有些东西能够解开你心中的疑团。”
  王风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常笑在说话,他只有苦笑。
  常笑又接道:“这个地方一直在黑暗之中,什么颜色的东西在黑暗之中看来都是一样,所以他们才会疏忽了,其实在你刷掉那边的魔画之后,他们就应该将这方活壁也削平漆黑,那即使我在这里大放光明,亦未必可以发现这个秘密。”
  王风道,“也许他们真的疏忽了。”
  常笑道:“听你说到魔鸟的笑声,我就已怀疑这面墙壁,那笑声怕不是出自宋妈妈的口中。”
  王风道:“问问她就清楚了……”
  话说到一半,王风连忙就打住。
  他已看到宋妈妈死狗一样,倒在祭桌之下。
  常笑笑了笑说道:“你可以问另外一个人的。”
  王风立时想起了血奴。
  这件事血奴是不是也知道?
  常笑随又道:“要不是真的疏忽,他们可能因为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打点,无暇兼顾,这房子之内,莫非还有什么占怪?”他目光一扫,突喝道:“你们给我搜!彻底搜!”
  他的命令迅速生效,十个官差几乎都马上展开行动。
  对于这种事情他们已很有经验,不等常笑再吩咐,已分别奔去应该搜查的地方。
  唐老大纵身一跳,跳上了祭桌,一脚将那盆魔药踢翻,反手撕了左面的一边神幔。
  吱吱三声怪叫,三团黑影疾从祭坛之内飞出。
  蝙蝠!
  唐老大打了一个冷颤,双手腰间一抹,已各自扣了三枚蓝汪汪的毒针。
  他的手又迅速挥出。
  蓝针在灯光中一闪,三只蝙蝠又是吱一声,相继掉到地上。
  唐门的毒药暗器,唐门的暗器手法,实在名不虚传。
  他空下的左手,随即撕下还有的一边神幔。
  明亮的灯光立时照亮了整个祭坛。
  祭坛中,供奉着的,赫然是一个“发子鬼母”。
  漆黑的木身在灯光下闪着乌光,九个形状各异,面目狰狞的鬼子,环抱着獠牙裂目的鬼母,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仿佛要择人而噬,有两个竟左右吸吮着鬼母的两个乳房。
  雕刻的手工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九个鬼子,一个鬼母,十种表情。
  无论哪一种表情都非人间所有。
  看到这样的一个魔像,谁都难免会大吃一惊。
  唐老大亦是面露惊惶之色,目光却不是在魔像之上。
  他惊顾左右那两个白烟迷漫的黑鼎,猛可一声怪叫:“烟中有毒!”
  “毒”字出口,他的人就从祭桌上栽翻,着地一滚,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瓷瓶。
  他拔开瓶塞,倒了几颗白色的药丸,正要放进口中,一张脸突然分开了两边。
  一把锋利雪亮的长刀闪电一样劈下,只一刀就将他的头劈成两边。
  咽喉中冒出来的一声惨叫亦被刀劈散。
  血怒激,唐老大在血雾中倒下。
  董昌瞪着唐老大倒下,破声狂笑。
  杀唐老大的人竟是董昌。
  董昌的眼睁大,眼球中布满了血丝,整张脸的肌肉,都已扭曲,笑得简直就像是夜枭一样。
  他面上的神情,你说有多残忍,就有多残忍。
  刀已深嵌在唐老大的头内,他双手握着刀柄,好容易才把刀拔出来,已是汗流披面。
  汗珠剎那变成了血珠,他才将刀拔出,就几乎已被斩成肉浆。
  三个官差几乎每一个都砍了董昌四五刀。
  刀刀及骨,他们本来是董昌的同僚,甚至跟董昌还会是很好的朋友,现在却将董昌当做仇敌来对待。
  他们的面上也是充满了残忍已极的表情,笑得亦是像夜枭一样。
  他们已不像三个人,只是像三个疯子。
  也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对待朋友,才会这样杀人。
  董昌烂泥一样倒下,三个疯子亦有一个倒下去。
  那个疯子还在笑,在他对面的一个疯子就一刀砍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竟然不懂得闪避。
  剩下来的两个疯子随即亦相互砍杀起来,你一刀,我一刀,刀刀溅血。
  除了这两个疯子,还有五个疯子。
  唐老二算是比较清醒的一个,但挨了两刀之后,他亦都疯了。
  十个官差本来都是好好的,现在竟全都发了疯。
  三个已倒下,余下来的七个都已变成了血人。
  一见血,他们更狂,一如嗜血的恶狼,野狗。
  常笑竟由得这十个手下,这十个亲信自相残杀。
  他实在自身难保。
  他的面色苍白,盘膝坐在地上,混身上下都冒着白烟。
  王风也并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他手中那方活壁已落地,他的人亦坐在地上,满面汗落淋漓。
  唐老大的确经验丰富,黑鼎中冒起来的烟雾果然有毒,而且是巨毒。
  绿色的火焰熄灭之际,异香烟雾般迷蒙之时,毒已在房中飘开。
  这毒,虽不是迅速发作,但一发作便不可收拾。
  十个官差全都变成了嗜血的疯子,疯狂的相互残杀。
  王风与常笑的修行不错,远在那十个官差之上,是不是就能将吸入的毒气迫出?
  他们也许都有这种本领,却未必有这个时间。
  一个官差已向他们刺了过来。
  血的眼瞳,染血的刀锋。
  首当其冲是常笑。
  那个官差的眼中,却已没有这个头子的存在,一下过去,手起刀落。
  刀未落,哧一声,毒蛇一样的一支剑已刺人了那个官差的咽喉。
  那个官差立时气绝,刀势却仍未绝。
  常笑怪叫一声,整个身子疾从地上跃出。
  刀从他的肩旁劈下,他的人却从那个官差身旁掠过。
  剑随势一转,“嚓”一下异响,那个官差的头颅飞人了半空,常笑却落在唐老大的尸身之旁。
  他探手夺去唐老太手中的那个瓷瓶,倒出了几颗药丸,吞入口中,盘膝又坐下。
  十个官差现在都已变成了死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坐下,都已很安全,不会再受到骚扰的了。
  只可惜那十个官差之外,还有一个王风。
  王风挣扎着,现在正从地上站起。
  他整张脸都涨得通红,满头汗水小河一样往下淌,牙紧咬,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强烈的痛苦。
  一剎那,他紧咬的牙突然松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狂叫。
  这一声狂叫就像是狼嚎。
  午夜狼嚎本来就已够恐怖,人作狼嚎更令人动魄惊心。
  漆黑的地,惨白的灯,鲜红的血,每一样的色彩都是这样的强烈,交结在一起,整间房子就在一种诡异绝伦的气氛之中。
  非人类语言所能形容的那种恶臭已被浓郁的血腥味冲淡。
  血腥味却令人恶心。
  血中零落的尸体却已非恶心恐怖这些字眼所能形容。
  烟雾更迷蒙,黑鼎裹在烟雾之中,祭坛上的九子鬼母,亦已在烟雾隐约间。
  一个鬼母,九个鬼子,十张脸上仿佛都已多了一抹笑容,讥诮的笑容。
  这地方简直已变成了人间的地狱。
  王风就像是变成了地狱中的恶鬼。
  看到染血的刀锋,浴血的尸体,他的眼就睁得更大。
  眼球中已布满了血丝,突然落在盘膝坐在那边的常笑的面上。
  又一声狼嚎,他俯身拾起了一把染血的刀,疾向常笑冲了过去。
  常笑好在还没有入定,听见王风的嚎叫,他就已看着王风,这下看见王风执刀冲过来,赶紧就跳起身子。
  唐老大那瓶药显然很有效,他不单是没有发疯,而且还很清醒。
  一看见王风那个样子,他就知道这个人非独不能理喻,而且来势的凶猛,已不是他所能抵挡。
  所以一跳起身他连忙向门那边冲去。
  王风死追在常笑身后,分明又要跟常笑拚命。
  在他清醒的时候,常笑都不肯跟他拚命,现在当然就更不肯跟他拚命的了。
  也只有疯子才会跟疯子拚命。
  王风现在已是个疯子。
  门不知道何时又已关上,常笑冲过去,一脚就将门踢开个大洞,硬从那个洞冲了出去。
  他根本没有时间将门拉开。
  他才从那个洞口冲出,王风已一刀砍在门上。
  一大片门板刀下碎裂,这一刀要是砍到身上,定然是血肉横飞。
  王风第二刀第三刀跟着又砍下。
  一连几刀,门便给他砍倒,他踏着碎裂地上的木块,冲出了房外。
  看来他真的己发疯,如果他不是疯子,就算不将门拉开,也可以弓身穿过常笑踢开的那个破洞,他却只懂得用刀先劈开挡住面前的门户才出去。
  到他出了这房外,哪里还有常笑的影于。
  他立时变得仿惶无主。
  他瞪眼望左,望右,望天。
  冷月弓一样弯在天边。
  他死瞪着那一弓冷月,突然,向月那边追出。
  自古以来天上的月光在人们的眼中就有着一种难言的诱惑,在疯子的眼中莫非也一样?
  月向西。
  镇西是一个乱葬岗。
  白杨荒草,寒蛩冷雾,乱葬岗就像个鬼世界。
  风吹草动,就像是群鬼乱舞。
  王风就在岗上停下脚步。
  刀手在一个崩烂的墓前,他双手扶刀,一个身子仍是摇摇欲坠。
  汗已湿透了他的衣衫,整个人仿佛都已虚脱。
  他神态又变得仿徨。
  那一弯冷月已被乌云掩盖,他已失去了目标。
  乌云迅速地吞噬了漫天的星光,天黑如泼墨。乱葬岗变成了一个黑暗的地狱。
  风吹更萧索。
  霹厉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王风草一样抖在风雨之中。
  他混身水潺,头发亦已被雨水打散,人终于亦被雨水打在地上。
  他躺着,没有动,却不住地在喘息。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长空,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闪电消逝的剎那,一个荒坟上突然冒起了一条人影。
  雨夜乱葬岗,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又怎会还有活人?
  莫非这就是坟墓中的幽灵?
  又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照亮葬岗的时候,幽灵已立在王风身旁。
  幽灵蹲下身,伸出一双手,捏开了王风的嘴巴,另一双手却将一颗黑色的药丸拍入王风的嘴巴。
  王风的眼睁着,眼珠子却动也不动,更没有挣扎。
  他浑身已瘫软,即使幽灵将他抱入地狱,他也没有力量反抗。
  其实他的眼睛虽然睁着,意识已消失,根本就已没有感觉。
  幽灵也没有再将王风怎样,只是抬手一托王风的下巴,强迫王风将那颗药丸咽下。
  然后幽灵就飘开,飘失在风雨里。
  雨仍在下着。
  王风躺在乱荒草中,就像是一堆烂泥。
  也不知多久,他才从地上爬起。
  他的面色更苍白,神态疲倦而讶异,张目四顾,仿佛要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这里的东面有一大片山坟,西面也有个乱葬岗。
  他回忆着血奴的说话,突然笑了起来,喃喃道:“我现在莫非就在那个乱葬岗?”
  他居然还能笑。
  一个知道自己将死的人,胆子果然就比常人大得多。
  常人在这个时候,在这种环境,相信走都已来不及。
  他笑着又在地上坐下,双手抱着头。
  他的神智虽然已清醒,但从挥刀追斩常笑之时开始,他就一直在疯狂的状态中。
  良久良久他的头才抬起,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厉害的毒药。”
  他已想起中毒这件事,也许挥刀追斩常笑那件事,他都已想起。
  他跟着就说:“我居然追来这里。”再想想,他又道:“那种毒药虽然厉害,似乎要人发疯,疯过一阵于,就没事的了。”
  幽灵的出现,他显然根本没有印象。
  “鹦鹉楼那边,不知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句话出口,他便要跳起身子。
  却就在这时,风雨中突然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
  马蹄声竞是向乱葬岗这边移来。
  王风不由得一怔,要跳起的身子下意识一转,就伏倒在荒草丛中。
  风雨声很大,他听到马蹄声的时候,马队已很近了。
  来的是七骑快马,箭一样相继冲上了乱葬岗。
  王风连忙从草丛中偷眼望去。
  风雨迷住了眼睛,虽然已很近,他仍然无法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
  马上的骑士亦没有发觉王风的存在,一冲上了乱葬岗,便纷纷将坐骑勒住。
  一个铜钟也似的声音随后响起,道:“三爷还未到?”
  另一个阴森的语声跟着道:“应该是时候了。”
  应该是时候,这七个骑士竞是赴约而来。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与他们约会的三爷到底又是什么人?
  王风的好奇心本来就很大,现在就算这乱葬岗所有的鬼魂都出动,他也不肯离开了。
  七个骑士旋即纷纷下马。
  几乎同时,乱葬岗之下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穿蓑衣,头戴竹笠,风雨中走来,直走上乱葬岗。
  七个骑士看着这个人走上来,都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竹笠低压在来人的眉际,即使没有风雨,仍有星月,在笠缘的阴影遮盖下,亦难以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
  这个人一直走到七个骑士面前七尺的地方,才收住脚步。
  他没有取下竹笠,只是抬起右手,以右手的食指将那顶竹笠推高,这已经足够。
  王风虽然看不到,七个骑士已看到来人的面目。他们的神情立时放松。
  来人显然就是与他们相约的三爷。
  这个三爷徐徐放下手,道:“好!你们都来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王风的心就一跳。
  这个声音他已不陌生,这个三爷昨夜他已见过两面。
  一面是他拎着安子豪去买白粉之际,还有一面却是他买了白粉,重回鹦鹉楼之时。
  当时这个老人还是在院子里的六角亭中等他。
  这个三爷也就是武镇山武三爷。
  武三爷不单有财,而且有势。
  安子豪虽则是附近百里官阶最高的一个官,也得听他的说话,看他的面色。
  这个镇有一半是他的地方,如果没有李大娘,他甚至已将另一半的地方买下。
  好象这样一个有财有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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