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鹦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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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鹦鹉-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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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笑道:“凭你的经验,也许不必剖开尸休就已知死因。”
  萧百草道:“三具尸体两个人已可应付得来,做了第一次,第二次必定得心应手,两个人一起动手亦不会再费上多少时候。”
  常笑道:“总不如三个人同时着手的快,我向来清楚自己的耐性有限。”
  萧百草叹气道:“不知你是否也清楚,我已经老眼昏花,双手亦不大灵活,要我动手更费时失事。”
  常笑大笑道:“好象你这种昏花老眼,世上还不多。”笑声忽一敛,他又道:“没有用处的东西,我向来不会带在身上,你可想知道我向来是用什么方法处置那些东西?”
  萧百草没有作声,他不想。
  常笑随即一拍手,道:“替萧老先生准备工具。”
  工具早已准备好,马上就送上。
  萧百草不敢不接下。
  替他准备工具的正是他的两个同行。
  常笑目光一扫,笑道:“他们两个虽不如你的经验老到,但也是你们仵作行中的高手,无论发现了什么,最好你都不要对我隐瞒。”
  这句话又是警告萧百草。
  萧百草只有点头。
  常笑接着又道:“也不要给我铁恨那种报告。”
  萧百草索性将头垂下。
  不管死因是什么,只要是世间有过的,他都能查出。
  只要杀铁恨的是人,不管用什么武器,什么方法,都瞒不过他。
  他却查不出铁恨的死因。
  所以杀铁恨的凶手绝不是人。
  这是他对铁恨的死因所呈的报告。
  他是那一行中的斩轮老手,从来没有人怀疑他的判断。
  常笑却显然例外。
  他将萧百草扣押起来,莫非就因为怀疑这个报告?
  三把刀,三只手。
  锐利的刀锋在灵活的手指控制之下,闪动着惨白色的光芒。
  刀刮下的惨白的皮肉外翻,血泥浆一样骨都骨都涌出。
  紫黑色的血!血虽未凝结,己将凝结。
  落刀的地方不约而同,正是魔石击中的地方。
  萧百草不在话下,两个官差都晓得应该选择什么地方着手。
  他们果如常笑所说,亦是那一行的高手。
  三具尸体右腿关节处的肌肉部已凹下,紫黑的一片。
  谭天龙还多用一条左腿,他那条左腿亦同时遭殃。
  萧百草现在只剖谭天龙的右腿,他只得一把刀,两只手。
  骨头都打碎,肌肉不凹下才怪。
  肌肉一剖开,碎骨便露了出来。
  碎骨赫然亦是紫黑色。
  常笑盯着紫黑的血,紫黑的骨,一双眼都发了光。
  除了他,所有人都已给当前的情景吓呆。
  吃饭的桌子变了剖尸台,酒馆的饭堂变了验尸室,三个赤裸的尸体同时在解剖。
  空气中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药香和尸臭的气息。
  惨白的刀锋,惨白的肌肉。
  紫黑的血,紫黑的骨。
  这里简直就已像是个地狱。
  这种情景已不是“恐怖”两个字所能形容,更不是寻常可以见到。
  甚至连解剖尸体,安子豪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偏开了脸。
  老掌柜比安于豪更惨,他已在呕吐。
  他呕吐着,一个头几乎已叩倒在常笑前面的桌子上,嘶声道:“我这里还要做生意──”这店子若是给人知道曾经用来做验尸室,解剖过三具尸体,还有人光顾才怪。
  他辛苦奋斗了这么多年所得到的也就只是这个店子。
  安子豪了解老掌柜的心情。
  常笑却似乎并不了解。
  他的面上仍带着笑容,截口道:“你若是再在这里吵嚷,骚拢他们的工作,以后也就根本不必再做生意了。”
  他是在警告。
  安子豪听得出常笑话中的含意,他只希望老掌柜也听得出。
  老掌柜好象也听得出,再给这一吓,一个身子立时瘫软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之上。
  安子豪这才松了口气。
  这里地方并不大,镇上一共只有八十三户人家,他来这里已多年,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多少都已有一点认识。
  对于老掌柜,他认识更深。
  他知道老掌柜的性情,如果有人侵犯到他的利益,他甚至不借拚命。
  现在老掌柜似乎已慑服在常笑的威势之下,即使昏过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实在担心这个老掌柜忍不住气。
  老掌柜如果真的昏过去就好了,只可惜不是。
  安子豪这口气也未免松得太早。
  他这口气还未吐尽,老掌柜已伸手攀着桌子,挣扎着从椅上站了起来:“我绝不容许你们在这里做这种事。”
  猛一声狂呼,老掌柜就向一个剖尸中的官差扑了过去。
  安子豪哪里还来得及劝止。
  他甚至来不及劝止常笑的出手。
  常笑已出手。
  老掌柜一声狂呼才出口,他的人就从坐着的椅子上飞起,箭一样射出。
  人未到,剑已到。
  老掌柜一个“事”字才说完,匹练也似的一剑已哧的飞人了他的咽喉。
  剑一吐一吞。
  老掌柜扑出的身子立时仆倒在地上。
  没有血,血还来不及溅出。
  剑却已收回,常笑人亦已飞回。
  他坐回椅子上之际,剑已在鞘内。
  好快的一剑,好毒的一剑。
  他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
  老掌柜也居然还未断气,他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死鱼一样的一双眼瞪着常笑,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一只手扯开了自己的嘴角,惨呼道:“我做鬼绝不会放过你。”
  只有这句话。
  这句话说完,他的人已变成了死鱼一样,扼着咽喉的那只手染满了鲜血。
  安子豪不由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冷颤。
  打冷颤也并不是安子豪一个人。
  正在解剖尸体的两个官差亦已停下了刀,萧百草一双手虽未停下,一个身子已不住的在颤抖。
  老掌柜的话实在够恐怖。
  在这种环境之下,听起来更恐怖。
  无论谁听了他那句话都难免震惊。
  只有一个人例外。
  毒剑常笑。
  他不单只是显得无动于衷,脸上的笑容亦依旧。
  他甚至瞪着老掌柜死亡的眼睛,道:“世上如果真的有鬼,人死了如果真的就能化做厉鬼复仇,我最少已死了一千次,绝不会活到今日。”
  就连他的话声也没有变化,他的神经简直就像钢丝一样坚韧。
  他就像铁恨,绝对否认妖魔鬼怪的存在。
  也许他还不致于这么肯定,但无论如何,他这番话已能镇定人心,起了很大的作用。
  工作马上又继续。
  一个时辰过去,两个时辰过去。
  初秋的天气虽然已不太热,他们的额上都已冒出汗珠,工作中的六个人更是湿透衣衫。
  检验红石的三个官差终于有了结果。
  三块血红色石头都已变成血红色的粉未。
  “这三块红石是普通的石头,只因为在红蝙蝠的血液中浸过相当时候,所以才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红蝙蝠原产泷洲双伏红蕉花间,它的血液,无需制炼就已是一种媚药,却绝对不是毒药。”
  “要将石头变成这颜色,不单只需时,更需大量的血液,这三块石头简直就已是红蝙蝠的结晶,就放在水中片刻,将那水喝下的如果是女人,即使是三贞九烈的女人,只怕也不由自己,变成了荡妇。”
  “这种媚药很少在中土出现,还能勾起大家的记忆的就只有‘千里踏花’粉蝶儿曾以之迷遍大江南北一事。”
  “千里踏花”粉蝶儿是一个采花大贼,已在多年前授首铁恨刀下。
  常笑非常满意这个结果。
  三个官差实在尽了心力,所提供的资料也已够详细。
  所以他让他们去休息。
  他自己却不休息,盯紧着正在剖尸体的三个人。
  这个人的耐力也同样可怕。
  三个时辰亦过去。
  店堂中已开始逐渐的暗了下来。
  现在即使还未到黄昏,也应已快到黄昏。
  验尸方面仍没有结果,解剖尸体的三个人却已像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三条鱼。
  空气再多一种汗臭,更令人难堪。
  安子豪的一身官服都已湿了,他实在想溜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可是他不敢。
  常笑好象亦已有些不耐,忽然站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一个验尸的官差已将手停下,另一个亦跟着停下。
  他们刚回头,常笑已忍不住发问:“你们找到了死因没有?”
  一个官差吶吶道:“是中毒死的,一种非常厉害的毒药。”
  常笑追问道:“是什么毒药?”
  那个官差回答不出来。
  常笑转顾另一个官差。
  另一个官差亦摇头,却道:“咽喉并没有异样,可见那种毒药并不是由咽喉进入。”常笑冷笑道:“不是由咽喉进入就一定由暗器打出来,你可曾找到了伤口?”
  官差又摇头,嗫嚅着道:“那三块血红的石头──”常笑打断了他的话,道:“石头上并没有毒药,只有媚药,先前他们检验石头的结果,你难道没有听到?”
  官差喃喃着道:“那一定有第二种暗器存在。”
  常笑道:“既然一定有,你就赶快给我找出来。”
  他一瞪眼对着第一个跟他说话的那个官差,道:“还有你!”
  两个官差慌忙应声道:“是!”
  常笑忽问道:“内脏剖开了没有?”
  “内脏也要剖开?”
  “要,一定要!”
  “是。”
  “内脏再找不到的话,剖他们的脑袋。”
  “是。”
  两个官差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又动工。
  常笑这才坐回去。
  他的要求比铁恨更严厉。
  脑袋如果也剖不出结果,他还要剖什么地方?
  才坐下,常笑忽又一欠身,目光已落在萧百草的身上。
  萧百草仍在埋头解剖尸体,心神似乎已放在谭天龙的尸体之上,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他仿佛都没有在意。
  常笑盯着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道:“萧老头,你也没有发现?”
  萧百草应声回过头来,丝毫也不显得讶异,看他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早已在等候常笑的呼唤。
  原来他的心神并非怎样集中在解剖尸体。
  他满头汗珠点滴,神态已非常疲倦,一条腰更弯。
  到底他已是个老人。
  他瞪着一双看未已昏花的老眼,道:“被击陷的膝盖上有几个很小的针口。”
  他果然已有所发现。
  常笑急问道:“有多少?”
  萧百草道:“比绣花针刺出来的怕还小,我反复检验到第三次,才将它们找出来。”
  常笑沉吟道:“比绣花针还小,那是什么暗器?”
  萧百草道:“我还未找出来。”
  常笑转顾那两个官差,道:“你们也仔细检验一下,看是否也有那种针口?”
  不等他吩咐,两个官差已经开始重新检验被击陷的那部分皮肉。
  有,果然有。
  这答案虽在常笑意料之内,他还是不免现出诧异的神色,道:“针口与红石所留下的伤痕竞全都是在同一地方发现,未免太巧合。”他沉吟又道:“以此推测那暗器只怕就嵌在红石之上,红石击在肌肉之上的同时,暗器亦被红石击入肌肉之内。”
  萧百草倏地插口道,“尽管暗器上淬有怎样厉害的毒药,足令中毒人迅速毒发身亡,血液亦未必同时停止流动。”
  常笑拍案道:“对,只要血液还流动,那么细小的暗器既已进入人体,就可能随着血液流入心脏。语声猛一顿,他振吭喝道:“剖他们的心脏!”声未落,他又喝一声:“掌灯!”
  这片刻之间,店堂内又已暗了几分。
  在这种情形下工作非常吃力,而且容易出错。
  他连这一点都已兼顾。
  这个人岂止精明,更心细如发。
  他的成功,显然并非只是因为他□赫的家世。
  灯盏迅速亮起,送到桌子上。
  侍候在常笑左右的官差时刻都聚精会神,准备执行常笑的命令。
  所以常笑的每一个命令都能够迅速生效。
  惨白色的灯光照耀之下,谭门三霸天的尸体更显得恐怖。
  剖开的尸体本来就已够恐怖的了。
  肠脏部已取出,堆在一旁。
  他们是不是还可以将那些东西放回原来的位置?安子豪实在怀疑。
  看到那些东西,他就恶心。
  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种机会看到一个人身体的肠脏,在他来说这也可以算是一种幸运。
  这种幸运他却宁可不要。
  他居然忍耐得住没有呕吐,这连他都觉得很奇怪,却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已变得多么难看。
  萧百草与那两个官差的脸更难看,映着惨白色的灯光,三个人的脸庞简直就像是三张死人脸庞。
  这一次,他们刀用得更谨慎,更仔细。
  暗器竟真的就在心脏之内。
  寸许长,头发般粗细的钢针正嵌在心瓣之上。
  钢针也许还可以流出心脏,但到那会儿血液已停止流动。
  整个心脏都变成黑色,仿如在墨汁中捞上来。
  淬在钢针上的果然是厉害的毒药。
  这样的钢针两个官差各自找到了七枝,萧百草却只找到了三枝,谭天龙的一颗心他才只剖开一半。
  两官差都还很年轻,年轻人的一双眼通常都比老年人锐利,一双手也通常比老年人来得灵活。
  常笑已等得不耐。
  要知道暗器的来历,毒药的来历,十七枝钢针已嫌大多,就一枚钢针也已足够。
  十七针钢针于是捧到面前。
  钢针是用夹子钳起,再放在白绢纸之上。
  一种毒药暗器在用过之后,未必毒性就完全消失。
  蓝紫色的钢针在白色的纸上更显得清楚。
  常笑凑近灯旁,仔细的看了一会,喃喃地道:“三个人的死因虽已水落石出,暗器的来历仍是一个问题。”他霍地将纸递出,道:“唐老大,唐老二,你们兄弟是否可给予这个问题一个解答?”
  两个面容相似,身段相若,肥肥矮矮的中年官差应声上前,将白纸上暗器接下。
  天下暗器,以川东唐门为宗,自“搜魂手”唐迪那一代开始,唐门子弟更就以毒药暗器称霸江湖。
  “情人箭”的霸道,武林中的朋友现在说起来仍心有余悸。
  这兄弟两人正是川东唐门逐出来的不肖弟于。
  他们虽不肖,手底下绝不含糊,见识也很广。
  天下间也许还不乏他们认不出的毒药暗器,却不是现在放在白纸上的十六枚毒针。
  他们只不过检验了片刻,就有了解答。
  “针是七星堂精制,毒是最毒的牵机毒,这种毒针,其实就是七星绝命针。”
  “七星绝命针原是七星堂莫氏七兄弟的独门暗器,莫氏七兄弟当年因为开罪了天魔女,西河口一战之后,七星就只剩一星,亦即是莫冲。”
  “七星堂也就在那一战之后没落,莫冲变成了陕北的一个独行巨盗,却已在四年前为铁恨所擒,病死在大牢。”
  常笑对于唐家兄弟的报告同样满意,眼中却尽是疑惑之色。谭门三霸天的死因现在总算已完全明白。红石只击碎他们的膝盖,真正致命的却是嵌在石上的七星绝命针。红石并没有淬着毒药,只淬着媚药。红蝙蝠的血液虽可以使三贞九烈的女人也不能自己,并不能杀人,七星绝命针却一针已足以致命。七针一齐打在人身上,即使是武林高手也得一命鸣呼。谭门三霸天还能生存,那就真的是一件怪事。
  媚药红蝙蝠,七星绝命针,并非一个人所有。“千里踏花”粉蝶儿曾以媚药红蝙蝠走遍大河南北,七星绝命针却是莫冲的独门暗器。这两个人似乎还不曾走过在一起,这两样东西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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