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柳卿云愣一下神,讪讪一笑,随即又沉了脸,正色道:“烟儿,这几日你回太傅府,多照顾照顾父亲。”接着又把今日大殿之上的事情说了一通。
苏凡烟埋怨道:“父亲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收敛些,还有你,也就由着他跪着。”
柳卿云挠了挠脸颊,嘿嘿笑道:“这你也是知道的,我劝哪儿管用?”
苏凡烟叹了口气,道:“也罢,饭罢我便去府里瞧瞧,怕是老毛病又得犯。”接着又看了看柳卿云道:“爷自个儿在府里……”
柳卿云扒拉了口饭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儿,再说府里有下人,我还能照顾不得自己了?”
苏凡烟这才笑了,道:“只怕那些小人伺候的爷不舒服。”
柳卿云知她好意,却放了碗筷起身走到苏凡烟身边一把把她抱起坐在怀里,凑过头去,耳语道:“那是,哪能有烟儿伺候的舒服。”
苏凡烟知她又故意歪曲,红了脸拿手去挡:“云儿,吃饭呢,别不正经。”
两人闹了一阵,饭罢,苏凡烟收拾了些东西就准备去太傅府上住几日,好照顾苏文谦。柳卿云亲自送了她去,少不得要陪苏文谦下上几手棋。回府时已是深夜。
柳卿云径直去了书房,禄笙上了茶,她问道:“萧大哥和魏先生可在府内?”
禄笙想了想道:“魏先生去了堂夙阁,萧先生倒是在。”
魏贤定是去忙之前交代的事物了,柳卿云点点头:“把萧大哥唤来,对了,遣人去护城营,若是穆八不当值,把他也唤来。”
“是。”
半盏茶的时间,两人都来了。柳卿云也不忙其他,让两人先入了座,再把今日之事一一道来,末了对穆八道:“此次我会向皇上请奏让你随同我一起前往突厥。”
“是,但凭爷吩咐。”
“你手下可有人选推荐,也是该往宫中插些人手才是了。”柳卿云双目微眯。
宫中的禁卫军一直是在韦行风手中掌管,韦行风的忠诚自是不疑,柳卿云也一直无心插手朝廷的事。不过如今看来,有必要形势而为。
穆八想了想道:“倒是有个叫顾耀的小子不错,改日臣把他领来府中,让爷试试手脚。”
柳卿云多日未去营里,虽整日坚持晨练晚息,但听他这么一说,手脚也是有些发痒,正巧这几日苏凡烟也不在府中,不会扰了她。
当下便道:“也好,你叫上你营里几个身手好的,这两日来我府里练练。”
穆八应了,萧尹此时开口道:“爷上次不是说挺赏识那个叫陈楚的?何不把他一起招来?”
“陈楚?”柳卿云沉吟一声,回想了一阵这才道:“单亲王麾下的那个陈楚?”
“正是。”萧尹笑道。
“他人现在何处?”
萧尹思附一阵道:“爷收服荆州之后,此人如今应是编在王爷手下。”
荆州军当时有一部分编入了朝廷,一部分依旧留在荆州转而到了皇甫太轩手里,只皇帝因突厥一事一直拖延,那部分编入朝廷的军队也未从荆州回长安。
“你去飞鸽传信一封给太轩,不论是编入了哪方都先让他来长安找我。”柳卿云思附一阵,喃喃道:“即时我再去向皇上禀明。”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亲王宴请()
太和殿。
百官齐跪,福德安在堂上手持诏书宣告天下。皇帝闭着双目,当听见霍红颜三个字时,握紧了拳头。又听到突厥和亲几个字,指节已泛白。
柳卿云与苏文谦在堂下看的真切,倒是一旁的单叶庭,嘴角竟隐隐带着笑意,虽一闪而逝,却也被柳卿云看在眼里。她暗自深吸一口气,随着朝臣磕头:“臣等遵旨,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统五年二月十五,护国将军柳卿云率领五万大军护送前颜妃霍红颜出使突厥和亲,同时封穆八为怀化郎将,陈楚为昭武校尉,随柳卿云一同出使。后世称此次和亲为,凤鸣之变。
皇帝说想见上霍红颜最后一面,便召了她入宫,陪同而来的还有单叶庭。皇帝见了霍红颜,只看的定了神,眼中的不舍愣是谁都看的出。单叶庭咳嗽一声凑近了皇帝,轻声道:“天下只此一个江山,霍红颜却不是独一无二。臣能体谅皇上,只身为帝王家,该如何抉择想必皇上心中早已明了,臣就不多言了。告退。”
说罢,单叶庭也不做停留,先行离开了御花园。此时只剩下皇帝和霍红颜二人,霍红颜目光望着远方,良久才道:“皇上,那片天空下可是王朝的皇土?”
皇帝转了目光望去,那是北疆,突厥的方向。他怔了怔,苦笑道:“如今只怕不是。”
霍红颜回头微微一笑,眼神闪烁着微光:“若是王朝皇土,那民女可还算是在王朝之内?”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略有些激动的说:“红娘放心,朕绝不会让你踏出我皇土一步!”
霍红颜欠身作福:“谢皇上,民女这便放心了。也请皇上放心,民女定当好好活着。”
待霍红颜告退,皇帝独自在御花园里慢慢渡着,回想着方才霍红颜的一眸一笑,忽的那些话语闪过脑海。皇帝止步,托腮思虑,红娘这意思,似是并不心甘情愿。柳卿云又为何如此肯定?
正当皇帝有些不明之时,柳卿云进宫求见。皇帝内心有些动摇,终究是压下了疑虑问道:“爱卿有何事禀报?”
柳卿云未察觉出异样,拜礼道:“皇上,臣有一良将,想引荐。适逢韦行风上将军前些日子提及宫内禁军还需整顿,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皇帝心思转了几番,笑道:“待你出使突厥,宫内武官仅剩韦行风一人是有些不妥,给他添些左右臂膀也是应当。既是爱卿引荐的人,朕自然没什么不放心。”
柳卿云抬头道:“谢皇上信任,臣定不负君恩。此人乃是原护城营副校,宫变一役也多有建功,名顾耀。”
皇帝似有些不太在意,只道:“改日把其名册拿来朕看看,其余的事就交由你与韦行风便是。”
“臣遵旨。”柳卿云觉得此事太过顺利,但想着现在皇帝如此信任她,这等小事自然不会多挂心,也就安心的告辞而去。
待柳卿云走后,皇帝对福德安道:“你遣人去查查,这顾耀之前在谁手下,护城营朕记得,从未入过柳卿云的手。”
福德安眼珠子转了两圈,应道:“是。”
这厢,霍红颜并未直接出宫,而是独自在宫中信不,想来是此处留下的念想太多。此去不知归期,走着走着,便到了倾颜宫。望着偌大的宫门,霍红颜竟入了定,看的出神。自打她出宫之后,这倾颜宫就日渐萧条,再无往日的生机。
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霍红颜抬手轻抚着深红色的宫门,满眼的凄凉。遥想当年,那人不知轻重,少年意气,闯入了这扇宫门,此后她心中的那扇门便再度被开启。只如今,两人明里暗里纠缠不休,郎不知妾意,妾不得郎心。终究,是拱手让人。
“红颜。”一声轻唤。
霍红颜的手顿了顿,听出了来人是谁,便也不转身,说道:“你如何知道我在这?”
那人道:“我听闻你进了宫,便派人跟了你到这,本不想来,还是……”末了,那人一声叹息。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我皆是如此。我懂。”霍红颜转身望着她,眼角带笑:“原本我也是不明白,为何会得三公主垂青,可如今,我每见那人一次,便明白一分。”
单安楠见她说的明白,经不住眼眶湿润,道:“你是何时知道的?”
霍红颜难得的温柔,她望着单安楠:“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该是柳卿云,没想到,当真天意弄人。你越是对我刁难,越是对我不满,我就越发觉不寻常。”
单安楠一愣,当初霍红颜刚进宫时,她却是不满。可不知为何,看着这个女子一身傲气艳然,不为任何人低头,心竟隐隐牵动。注视的久了,不想却是先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她叹了口气:“竟是如此么。我与卿云情同兄妹,何况,皇姐早已付了真心,我又如何会动真情?”
霍红颜走进一步,盯着她道:“那我呢?我是妃子,与柳卿云关系匪浅,你为何还是动了情?”
单安楠此时全无了往日的机灵,只愣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终究是命中注定罢。”
霍红颜本想调戏一番,听她这话也是一愣,接着苦笑:“是啊,命中注定。”她与柳卿云,除了用命中注定,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可终究,这是一场孽缘。
她握住单安楠的手道:“能得三公主怜爱,是红颜的福气。只怕红颜却是要终要负了……”她望着单安楠的眸子,深深的,“莫要怨我。”
说罢,霍红颜抽手而去。独留还在发愣的单安楠,手上的触感还在,那双冰凉透骨的柔荑此生难忘。这样一双手,不该属于这个似火如歌的女子。
诏书刚下第二日,苏凡烟就从太傅府搬了回来,可柳卿云这几日每每在书房与萧尹魏贤商议到半夜,接连几日,苏凡烟总得到半梦半醒之间才听柳卿云轻手轻脚的进门来。
“云儿……”她迷糊的唤道。
柳卿云几步走到床边,把她抱入怀中,温声道:“可是吵醒你了?不如明日我就在书房睡罢。”
二月的天稍冷,柳卿云的外衣夹杂着寒气,苏凡烟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柔柔一笑:“不,我宁愿被你吵醒。”说罢,眼中满是不舍,抬手轻抚柳卿云菱角分明的面颊:“又该许久见不到了。”
柳卿云握住她的手,笑道:“怎的,这就舍不得我了?”
苏凡烟望着她,没说话,深情不能自已。柳卿云心中一动,也没了逗她的心思,只道:“我定会平安归来,且等着我。”
再过两日,便是出使的日子。有些话,苏凡烟憋在心中已久。她怕再不说,待到那日自己终说不出口,便横了心道:“云儿可会为了她人不顾性命?”
柳卿云心头一跳,知她说的是谁。抱紧了她道:“不,不会。我还有烟儿,还有将军府。再不会如此了。”
苏凡烟稍稍安了心,柳卿云的手却不老实起来,屋内温度逐渐升温,春季当来。
第二日,柳卿云特被皇帝赦了早朝,为出使做完全准备,可知皇帝对霍红颜的安危可见一斑。昨夜情动深处,苏凡烟被柳卿云折腾的狠了,巳时还未醒。柳卿云见状便舒服了小莲莫要打扰,只好生伺候。
禄笙伺候着柳卿云洗漱,用了早饭,便朝书房去。只还在去的路上,柳常青便来报,亲王府来人,请柳卿云去府上小聚。
“哦?”柳卿云眉峰一挑,转头便对禄笙道:“备马。”
到了亲王府,单叶庭亲自在门洞迎接,两人自是客套一番,单叶庭便引着柳卿云去了后院。柳卿云望了一圈,发现就她一人,便问道:“王爷真是客气,难不成特意为小弟送行?”
单叶庭哈哈一笑,说是在院中备了酒席。两人入座,单叶庭道:“本王知到父王之前的作为,难免令将军有些隔阂,但以前父王每逢说起将军夸赞的可是比我这亲儿子有过多而无不及啊。”
柳卿云笑笑:“那是王爷厚爱。”
“兄弟若是不嫌弃,本王年长几岁,唤一声大哥便是。虽臣子之间不得过于交好,但你多日照顾舍妹,想来皇上也会见谅则个。”单叶庭说罢端起酒杯,敬道:“大哥不才,先干为敬。”
柳卿云见他说的诚恳,当下也不好推辞,一杯酒跟着下肚。罢了,笑道:“王爷府中果然好酒。”
单叶庭摆摆手道:“这都还是父王昔日攒下的,旁人我可舍不得。”
“小弟怎敢当,敬王爷一杯。”说罢又是一杯酒下肚。
酒过三巡,两人虽都心知肚明,客套话也就点到为止。单叶庭边斟酒边道:“大哥此番也无它意,只是为了舍妹而已。毕竟是儿时一同长大,如今……”说道此处,单叶庭没了笑意,面色深沉,竟是无比的悲戚。
“若不是我刚回朝廷,皇上对我又是诸多不信,不然,应当是我这个做哥哥去。”说着,单叶庭自饮了一杯,似是发泄不快。
“王爷多虑了,红颜与我交情匪浅,在王爷这儿小弟也就不瞒着。当年逼宫,若不是红颜救我一命,怕是没有今日的我。所以此番北上,定然护她周全,还请王爷放心。”柳卿云正色道。
单叶庭长叹一声拍了拍柳卿云的肩头,只道:“喝酒!”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大军汇合()
柳卿云骑在马上,顶着夜幕回府。长长吐出一口酒气,回想起方才临走前单叶庭的话。他道:“舍妹若是有何不妥之处,还望兄弟多担待,她性子烈,我怕……”
担待?柳卿云冷笑一声,只怕到时有何动作,想让我保全霍红颜罢。他就这么认定我见不得霍红颜有危险?脑中那张脸一闪而过,柳卿云眸子深沉,任由枣红马西晃悠着回府。
二月十五,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柳卿云挂帅,身披白银铠甲,手持麒麟枪,胯下枣红马,立在军阵之首。千阶台上,皇帝扫了一眼眼前的军阵,抬头看了看日头。午时将近。
福德安端了龙樽上来,递到皇帝面前,皇帝抬手接过。福德安洪声朗道:“皇上敬天!祝我王朝凯旋而归!”
酒水洒在台阶上,阶下的兵士们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罢,柳卿云调转马头朝正门而行。原本将士出站,皇帝理应送至城门口,但此行有霍红颜随同,为了避嫌,苏文谦劝皇帝只送至宫门口便止。
皇帝望着那车撵渐渐出了太和广场,到了正宫门,随着宫门关闭,皇帝闭上了双眼叹息一声。
知道要打仗了,全长安城的百姓都围在了街边,送朋友,送儿子,送丈夫。柳卿云驱马在大军最前面,后头跟着霍红颜的车撵,以为长安城最脍炙人口的两个人如今都要去了北疆。人群中有不少人暗叹惋惜,这柳将军还好,霍红颜就太惨了,被革了封号不说,如今还被送去突厥和亲。连长安城的三岁孩童都知道,那突厥是个有去无回的吃人地。
柳卿云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就快要到城门口了。
忽的从人群中窜出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身形瘦弱,也不知是怎么突破禁军防线的。幸好柳卿云骑的枣红马是良驹,只稍稍一惊,就稳了下来。马蹄子乱踏,鼻中喷气。
柳卿云瞪着眼前的书生,那书生似惧怕却又坚决不退缩,愣是挡在柳卿云的马前,指着柳卿云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行军打仗的将军有何用!竟然用一个女子去做筹码!还算的什么好汉!何况还是个革去了妃子封号的可怜人!说是以国为重!难道不是你们怕死么!”
柳卿云怒火中烧,反手转了枪花,就用枪尾把那书生整个人窜了起来。那书生吓的闭了嘴,不敢动弹,直勾勾的望着冷面冰霜的柳卿云。
霎时整个街道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她阴沉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若是不服,便换上军服与我同去杀敌!”说罢,枪一甩便把那书生丢进了人群堆里。
柳卿云冷眼扫了周围一圈,朗声道:“倘若有不服者,即刻来我军报道!”
人群鸦雀无声,不少原本想上前送礼物的少女都怯怯躲进了人堆里。这个将军惹不得,哪怕是沾上一点都不行。
见无人敢出来,柳卿云冷笑一声,驱马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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