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云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馨香,夹杂着酒气的醇香,让人不自觉便着了迷。
“什么东西?”
霍红颜展颜一笑,风情万种,朱唇开阖:“你,和这天下。”
“你说……什么?”柳卿云呼吸一滞,脑中轰隆作响,覆着霍红颜的手缓缓垂下,“前朝覆灭已近数十年,为何还要如此执着?如今国泰民安,长安尽数繁华,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若要报仇,只管把我的命拿去就是,这天下的百姓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霍红颜深深的凝望她半响,才道:“你们柳家的当真是为天下百姓着想,连命都可以不要?”
“不是?”
霍红颜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微微一笑:“那你杀了我。杀了我,我便不会兴兵造反,王朝依旧姓单,你柳家依旧是功臣,百姓也不必受战乱之苦。只要杀了我。”
柳卿云眸子猛然一缩,手触及的是那片雪白细腻的肌肤,那跳动的脉搏一下一下似冰锥般扎在太阳穴上,突突的疼。
两人对峙良久,柳卿云始终没有用上一分气力。霍红颜推开她的手时感觉到她猛地一颤,便吃吃的笑:“你看,便是知道我是这么一个人,你终究下不了手。何必逞那英雄,拿天下百姓做借口?”
柳卿云垂头不语,霍红颜又道:“何况,你当真这是太平天下?”
柳卿云忽的抬头望过来,眸子一片深沉,她起身走进霍红颜,一把掐住霍红颜的脖子,咬着牙道:“这江山是我柳家打下的,这天下我却不稀罕,但你若是想要,也得是从我手中夺走。方才我说以命抵命是你不要,日后休怪我无情无义,既是由恨生爱,那便由恨而终!我此时不杀你,若有一日你我为敌……”柳卿云的手顺着脖颈往下滑,停在霍红颜的心口,狠狠道,“必由这双手,亲手了结!”
“你且记住了。”柳卿云轻轻推开她,拂袖而去。
霍红颜呆愣的立在院中,抬手抚上心口,方才那恨意浓稠似乎还缭绕不散,痛着却也温暖着。那颗心跳的太快,似是想冲破这层皮囊自己跳到那双手中。可终究还是忍住了,若跳过去,虽是一时永恒,却亦是万劫不复。
柳卿云回府时恰是掌灯时,她路过马厩立了一会儿,眉头一皱扭脸而去。她到了书房,坐下又起,起了又坐,反复几次一甩袍子出了书房。在后院来回转了几个圈,剑眉皱成了山峰,转身又朝竹屋去。
耐着性子给灵位上了香,刚坐在蒲团上没一刻,张了张最才想说些什么。又梗了回去,继而起身出去。
禄笙在竹屋外等了不一会儿,就见柳卿云出来,脸上依旧挂着方才那副心神不宁的神情。心中不安,想必是在霍红颜讨了气,这下里没多久之前才和主子何谈,若要去了主子了,两人又吵起来……
禄笙正想着法子,柳卿云却自己开口道:“烟儿还没醒?不是说等我回来一同用膳?”
“主子醒是醒了的。”禄笙一个激灵,忙道,“小的瞧爷正烦心,正愁如何开口,主子那头也没催,爷既然饿了,小的这就去准备。”
柳卿云刚要点头,忽的醒悟过来,问道:“慢着,什么叫醒了又没催?这时候早过了,难不成还叫她一个病人等着我吃饭?”
禄笙唯唯诺诺的偷看了柳卿云一眼,低声下气道:“是……是小的没敢告诉主子,只说爷在忙政务……”见柳卿云猛然变了脸色,禄笙立即止了声。
只见柳卿云脸色阴沉,瞪着他道:“我去见她是什么说不得的事吗?要你如此费心隐瞒?”
禄笙双脚打颤,哭丧着脸道:“自……自然不是,小的……小的只怕主子多想,又要惹了爷不顺心。”
柳卿云听到此处早已明白,冷笑道:“不是怕惹我不顺心,是怕我俩又吵起来罢?”
禄笙哪还撑的住,直接跪了下去,求饶道:“小的不敢,小的自是想爷与主子顺顺如意,相安无事,府中和睦。”
“哼。”柳卿云气不起来,禄笙却真是一番好心,她也真不是个任性妄为的主,只道:“以后我干什么做什么只管实话实说,烟儿若是不高兴,我自会与她解释,藏着掖着倒要叫人说不是。”
“是,是。”禄笙忙爬起来应道,“爷说的是,小的再不敢了。”
柳卿云斜眼看他:“你不敢的还少吗?”
禄笙再不吭声,一路跟着柳卿云去了□。苏凡烟早已备了满桌的吃食,又责怪了一番,两人才吃罢了这餐饭。柳卿云喝了口茶漱口,朝苏凡烟望去,这才擦觉,之前那股惶恐不安竟消减了大半。不由的盯着苏凡烟出了神。
而苏凡烟则是想起白日里那番**,又见她毫不顾忌的看过来,脸上红晕浮起。
“爷瞧的是什么?”
柳卿云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笑道:“美人儿。”
苏凡烟没想她竟这么口无遮拦,当即别过头不再理会。柳卿云话出口就知过于轻浮,却也不知怎么改口,忙端起茶盏做掩饰。
过了半响,苏凡烟待面上平静下去,才又问道:“娘娘今日来府,可曾安顿妥当,可有怪罪?”
柳卿云微不可查的眉头轻皱,接着道:“自然没有,还叫你好生歇着,等好些她要来探望。”
“这怎么可?”苏凡烟小声惊呼。
柳卿云放下茶盏无奈一笑:“这有何不可?她如今把称呼都改了,只让下人如府中规矩一般,何况她的‘病’还得多多仰仗你这个灵机子的大弟子。”
以苏凡烟的聪颖自是明白了过来,叹息一声道:“尚能出宫虽是万幸,但日后又该如何?”
柳卿云低头沉默半响,长叹一声,起身走近苏凡烟,牵起她的手,凝望着她柔声道:“日后自有日后的办法,想那许多只烦心的很。此刻只要你我在一起,便好。”
苏凡烟只觉柳卿云这一刻深情到了极致,可不知柳卿云心思。霍红颜说的没错,这天下当真如她所看见的太平?这平静的日子,能过一天便算一天,都是从老天爷那讨来的。错过,只怕要恨自己一辈子。
小莲瞧两人模样,刻意脚步重了些,哪知两人都没反应。只好红着脸轻咳了一声:“爷,先生说有要紧事与爷商议。”
柳卿云转头:“要紧的事?”手却紧紧牵着苏凡烟的不放。刚想说直接叫萧尹过来,却想起苏凡烟正病着,可这一时半会儿又不肯松手。
苏凡烟瞧出异样,起身松了手替她理了理衣襟,在她侧脸落下一吻:“去罢,早些去,早些回。”
柳卿云眸子一亮,欢喜道:“好。”
一出房门,那手心的温暖便瞬间浇灭。柳卿云心中一颤,快步朝书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内容提要那两句话放在一起,简直……我是故意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府中险会()
萧尹听闻脚步声;抬头望过来;柳卿云的神色有些奇怪;不知是喜是悲。料想也是与那霍红颜有关;便也不提。直接开口道:“小爷;这是近来云绣坊的简报。”
柳卿云疑惑的伸手接过;萧尹叹了口气继续道:“看这情形顾长衣似乎有些打算;但不知其意义何在。”
白纸黑字上都是云绣坊近日以来的所有出入账目,柳卿云来回看了几遍;道:“他在变卖财产?”
“是。”萧尹道;“且都是不计成本的在变卖;而且小心翼翼;若不是暗卫跟的紧,只怕要被蒙在鼓里。他这般小心;究竟是为何?”
柳卿云细细看了最早的几笔账目,奇怪道:“这几笔怎么是去往荆州?还是在年关之前?怎么那个时候没有报上来?”
萧尹眉头一皱,瞧了几眼,道:“年关之前你我都在为那事准备,哪有闲心思管这许多,似是有人报上来了。当时小爷不还说先放着,料想那顾长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柳卿云回想了一阵,模糊中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只顾着单亲王,哪还管的了其他。这顾长风倒真是会钻空子,好巧不巧偏偏在那个时候……柳卿云眸子一瞪,“等等!顾长风暗地里可有何什么人来往?”
萧尹不知其意,道:“他在长安倒是老实的紧,跟朝廷也只是平面之交。不曾与谁过于亲密,小爷问这些作甚?”
柳卿云又问:“可从他那劫过什么?”
萧尹立即摇头道:“一直都只派人盯着,没防着过,难不成小爷怀疑……”
照此想来,顾长风自打来了长安,开了云绣坊之后似乎过于安静。摆了一副不问世事的态度来,当真做起了小生意,顶多也只与秀云庄有过生意上的交道。说来说去,倒是与柳卿云最为相熟。
“哼。”柳卿云冷笑,抬手把纸张放在烛火之上,纸瞬间便烧了起来。熊熊火焰照的柳卿云的眸子一片猩红,她道:“我道单亲王怎的如此容易就领兵入城,且无人擦觉。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帮他铺路,连后路都安排好了。”
“顾长风人现在何处?”
萧尹听的连连冷汗,忙道:“还在长安。”
柳卿云甩袖转身,双目精芒,厉声道:“不用等了,今夜就去抓人!”萧尹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柳卿云径直出了门,急忙追了上去。
两人随手点了十几个侍卫就一路疾驰往云绣坊而去,此时正是夜深人静时。一条火龙穿过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停在一处绣纺门口,其中一个侍卫上前去打门,敲了半响也不见人来应。
柳卿云脸色一变,打马上前,马鞭一甩就抽开了木门。十几个侍卫鱼贯而入,不出片刻领头的卫东就前来报:“小爷,楼空了!”
飘忽不定的火光,映着柳卿云的侧脸更加狰狞。她翻身下马,进楼查看了一圈,出来道:“刚走没多久,卫东随我去追。萧大哥,你先回府里,以防……”
萧尹知她担心什么。那顾长风做出此等事来,已是亡命之徒,若是趁这个时候去了府里,必定是要找苏凡烟。顾长风虽功夫不济,但保不齐他身边有能人,府里暗卫只有两人能调动。萧尹不在迟疑一拱手,调转马头就往回赶。
柳卿云阴着脸,翻身上马:“给我追!”
城墙头上的护城小队长见远远一队骑朝这边快速而来,连忙下了城头,还未看清来人那枣红的骏马高高扬起的前蹄便吓了他个胆寒。
“今夜可有人出城!?”来人也不报名讳,横冲直撞的就问道。
小队长揉了揉眼睛,那一头白发在月光下亮的扎眼,他在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是谁了。除了皇上亲封的护国公,还能有谁?当即吓的口舌都不利索了,结巴道:“回,回将军,无人出,出城!”
柳卿云手中鞭子一伸,缠绕上小队长脖子,再一拉,人就贴在了马蹄前。柳卿云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你可想清楚了!若叫我知道可就不是人头落地那般简单。”
小队长哪见过这等阵势,柳卿云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跪下了就直磕头道:“小的怎敢蒙骗将军,将军若是不信,小的这项上人头将军只管拿去就是。”
柳卿云甩开鞭子,小队长登时飞了出去,滑出几尺才稳住。
“通知各大城门,明日不过辰时不得开城门!”柳卿云拉缰欲走,小队长情急之下大声问道:“将军!按律例城门不得迟于卯时开,若要延迟须得有圣谕才可啊!”
柳卿云一把扯下侍卫身上的腰牌,丢给小队长,驾马而去,远远传声:“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
“爷,我们这是往哪儿追?”卫东看她行的急,勉强追上问道。
“回府!”柳卿云头也不回的道,加重了手里扬鞭的力道,枣红马吃痛,撒开蹄子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把十几个侍卫甩在了后头。
这头,萧尹不等停稳,就急急翻身下马。禄笙就在不远处候着,见萧尹这番模样,赶忙迎了上去扶住他道:“先生怎的回来了?爷呢?”
萧尹摆摆手,气喘的急,深呼几口才问道:“府里可安静?”
禄笙一愣,不知他这么一问是何故。想了想,便道:“安静,比往日都安静许多。”话音刚落,就见萧尹眉头皱起,这个时辰不算早,却也不算夜,理当还有大半的下人们尚未歇下,怎的会比往日更安静?
“不好!”萧尹低呼一声,拔腿就往□去。禄笙愣在府门口,跟也不是,停也不是,又朝门外街道望了望,仍旧未见半个身影,便转身追了上去。
屋内灯火通明,却隐约可见人影灼灼。萧尹放轻了脚步,眯起眼瞧去,依稀分辨出两个高大似男子的身形。正待细瞧,暗处浮出一个人影,跪在萧尹面前。萧尹措手不及,知道来者是谁也吓了个机灵。
“先生,里头是顾长衣。他带来的人小的们不知,但身手了得,故不敢贸然显身。”那人影冷声道。
萧尹缓了缓心神,小声问道:“可试探过?”
“没机会。”
“在小爷回之前,千万莫让他伤了夫人。”
“是。”
禄笙在旁看的那人影来无影去无踪,早瞪大了眼睛。他跟着柳卿云许久,也未曾见过这些人,此时心中除了惊吓竟是胆颤更多。若是他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可还能见着第二日的太阳?
“烟儿妹妹,莫慌,我只是来见见你。”顾长衣凝望着苏凡烟,面色疲惫,眸子里的情义却比那跳跃的烛火更旺。
苏凡烟与他隔着距离,只扫了一眼,他身旁站着的黑衣男子,淡淡道:“你我再无可能,又何必再见?”
顾长衣没想她竟如此绝情,神色带着伤痛,垂下眸子,自嘲道:“我知道,可我这一去便是生死未卜,在此之前,我只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苏凡烟眉头微皱,移开了目光,道:“看在以往的兄妹之情上我劝你快些走吧,若是叫小爷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你既已见过,还有何要说的?”
“我……”顾长衣一脸痛苦,他是顾家的少爷,向来自负,多少女子为他折腰。只是碰上了这么一个苏凡烟,无论他做什么,用尽办法,苦尽相思也换不来一丝关心。
“啰嗦什么,大爷我看不下去了。顾公子你若是想,我便帮你虏了人去!”一旁的黑衣男子按捺不住,就要上前。小莲吓的抓紧了苏凡烟,直唤小姐。
顾长衣横臂一档,温怒道:“不可!之前我们便说好了,我说什么你才做什么!”
那黑衣男子冷哼一声,退倒一旁。苏凡烟见暂无威胁,心思逐渐冷静,扫了那黑衣男子几眼,冷声道:“顾长衣我之前敬你还有几分骨气,敢与小爷一争高下。如今竟与这种江湖浪人为伍,却是我看走了眼。”
顾长衣被她梗的面红耳赤,急道:“我这是不得已为之!我……”似是有所顾忌一般,顾长衣话到一半忽的止住,叹息一声,“罢了,长衣就此别过,日后若是还有缘相见,定给妹妹赔罪!”
苏凡烟这时才转头看着他道:“顾公子,我已嫁为人妻,还望公子莫要忘记。”
顾长衣闻言一愣,似是缓了许久,才深深一揖道:“在下谨记。”
临至门口,顾长衣还想回望一眼,黑衣男子一把抓了他道:“还看什么!多看两眼人也不是你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萧尹见得两个黑影踏空而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追上去!留一口气。”
黑暗中似有骚动,如微风拂过一般又恢复平静。禄笙在一旁只觉背脊湿透,来将军府这些年月也不曾出过茬,一直都平平静静,竟是险些忘记了,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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