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哪儿?”柳卿云愣愣的问道。
灵机子却不言,只朝前走去,在悬崖边停下,冲她招了招手。柳卿云看着飘落在她面前的雪花,竟不觉一丝寒冷,她看了看灵机子,缓缓的走了过去。
柳卿云在悬崖前停了下来,灵机子察觉出她眼中的恐惧,对她道:“过来,过来瞧瞧你心中的魔障。”
似是着了魔一般,柳卿云缓缓的抬起脚,一步步走了过去。眼前是一方云海,脚下是深渊,像是被割开了一般,白色的云海安静的漂浮在深渊之上,而深渊之下则是无尽的黑暗。柳卿云瞪大了眼睛,望着脚下的漆黑,忽的,一双血红色的双眼睁开,注视着她。
灵机子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了柳卿云的衣领,柳卿云啊的一声低呼,脚下悬空是呼呼的寒风声。
“你便是想与它玉石俱焚,时候也没到。”灵机子一把把她甩回了雪地上。
柳卿云睁着眸子,无神的望着前方。那便是她的心魔,那双血红的眼睛似是要将她吞噬殆尽,却有透着无限的悲凉,看的柳卿云心中直如刀刮一般难受。为何会这样?
灵机子长叹一声:“你若要恨,便去恨尽这天下人,直到世上无人再与你去恨。”
无人再与我恨?柳卿云心头一晃,耳畔似是有一声悲鸣,泛起了她心中最深的悲伤。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一遍遍在脑海里回荡,仿佛遥远的过去,又仿佛近在咫尺。如何放得下?如何能不去恨?柳卿云心中燃起一团热火,烧尽了悲伤,仇恨在疯狂的生长。
灵机子闭目摇头,最后道:“你去吧,为师帮你到此,已无可奈何。”
柳卿云看的清楚,灵机子神情中的失望。她站了起来,昂头抬胸走到悬崖边,“师父,我一直没想明白,究竟为何传授我这一身功夫?究竟为何要救将军府?既知我恨,为何又想我效仿兰陵?师父,你该明白,我做不到。”
灵机子昂头,雪花飘洒在他发白的胡须上,“天意如此,你是为师多年来找寻到唯一一个适合练九阳真法的人,这也算得上为师私心罢了。”顿了顿,又道,“至于我为何要救将军府,琳琅会告诉你。为师要走了,保重。”
说罢,灵机子抬脚,把柳卿云踹了下去。
卫琳琅微微睁开眼,心中一惊,起身走了过去,唤道:“师弟!师弟!”
柳卿云像是沉睡了百年,缓慢的睁开了眼睛,四周的景物在天旋地转。待她的视线平稳下来,就看见卫琳琅那双焦急的眼睛。
“卫琳琅……”
卫琳琅扶住她的双肩,道:“先别说话,跟我回府,你已经走火入魔三天了。”
谁知,柳卿云一把抓住了她,眼神漂浮的望着她道:“你告诉我,师父当年为何要教我一身功夫,为何要救将军府?”
卫琳琅一怔,身形停了下来,蹲□望着她,眼中竟有些不忍。她沉默了一阵道:“师父当年对你的批言,你可知道?”
柳卿云摇了摇头,这么想起来,霍红颜与苏凡烟都说过这话,师父曾经给她们算过批言。只是自己一直未曾想过,师父为何不给她算?
“七杀者,计攻于心,有枭雄之才,无王者之风,为……乱世之贼。”
柳卿云身子一软,卫琳琅赶紧扶住她把她抱进了怀里,只听怀中人喃喃道:“乱世……之贼?呵……呵呵……哈哈哈哈……”
柳卿云状若疯狂的大笑了起来,甩开卫琳琅,自顾自的爬了起来,忽的一抹白色撞进了她的视线。她用手慢慢的托起那一撮白发,愣愣的出神。
“师……卿云……”卫琳琅唤了一句,便不知该如何劝慰,她不似苏凡烟如此的了解柳卿云,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过了半响,柳卿云动了动,卫琳琅以为她要发狂,绷紧了神经。没想柳卿云只是轻轻的侧过了脸,嘴角带着一抹苦笑道:“琳琅你不必安抚我,我知这是走火入魔的后果。况且,你也怎么会安慰人。”
卫琳琅握紧了拳头,竟有些恨自己。她深吸了口气:“回府吧,他们都在等着你,老将军这几日的毒伤也已快到极限了。”
柳卿云一愣,接着撕碎衣角绑起了白发,神情平稳了下来。试探着运气丹田之气,柳卿云便笑了。
卫琳琅不解的望着她,柳卿云笑道:“常言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糟此一劫,竟让我的九阳真法突破了第七层。”
柳卿云提气纵身而去,一晃便瞧不见了人影。卫琳琅心中暗惊,当真是不知是福是祸。
作者有话要说:白发魔女?卓一航是烟儿么?
第九十一章 小鬼借道()
苏凡烟守在柳鹤童的床边;这晚年迟暮的老将军这几日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似乎已经要走到尽头了。她不住的对门外张望,时不时的问小莲和萧尹;柳卿云回来了没有。她怕柳卿云见不上柳鹤童的最后一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苏凡烟一怔;对身旁的小莲道;“莲儿快去看看,是不是先生回来了,”这几日,萧尹都带着人马在山下守着,哪能想到柳卿云功力大涨,直接一路轻功飞了回来。
小莲应声跑出门去的时候,就直接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望,瞬间吓的愣在了当场。
柳卿云却不管许多,径直走了进去,在苏凡烟跟前停下。虽不是多日不见,柳卿云也看的出,苏凡烟这几日憔悴了许多。
两人四目相望,苏凡烟缓缓抬起手,捂住了嘴。她曾经看见的柳卿云,是那个意气风发,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而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满面优容,青丝变白发的柳卿云。眼角下那道伤疤,退去了痂,却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我无甚,爷爷如何?”柳卿云似是怕惊扰了她,轻声问道。
苏凡烟强自镇定下来,抹干了泪道:“喝完药睡了会儿,这几日老将军都睡不安稳,估摸一会儿就要醒了。你……”
柳卿云点了点头,看了她一眼,便朝床边走去,坐下,然后静静的看着柳鹤童。
苏凡烟垂下头,走到门边,抬头再望了一眼屋内,便悄然关上了门。她跟着灵机子学了一两年的医术,心里也明白,老将军现在的状况,随时可能仙去。
正厅内,卫琳琅和萧尹、凌芝似是在等苏凡烟。三人都静默不语的坐着,苏凡烟出现的时候三人几乎同时抬头朝她望去。
苏凡烟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一时之间,整个正厅都笼罩着一股巨大的阴霾。
所有人仿佛心里都明白什么,只是都在等待那个的到来。天色渐渐暗淡下来,禄笙进来掌了灯,看了看所有人,最终走到萧尹身边问:“先生,要不要让厨房备些吃食?”
萧尹终于抬起头望了望外面天色,又扫视了周围的人一眼,叹了口气道:“备些粥罢,就算吃不下,总归也得吃点。”
禄笙应了,下去准备。走时,萧尹叫住他问道:“老将军那边可有何动静?”
禄笙露出担忧的神情,摇了摇头。萧尹别过头,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又过了一阵,苏凡烟站了起来,三人抬头望着她,不明所以。
“已经两个时辰了,我……我想去看看。”苏凡烟不说,其他人心中也同样焦急,几人对视一眼,萧尹也起身道:“既然大家都放心不下,不如一同去看看罢。”
四人来到柳鹤童房门前,卫琳琅走在前方伸手拦在众人面前,轻声道:“有些不对劲,屋子里没声音。”
萧尹与苏凡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里就属卫琳琅功力深,都走到门前了理当能听到屋里的一些声响。
萧尹刚想开口,卫琳琅边伸出一根手指放到了唇前,示意所有人噤声。她轻手轻脚的往门口走去,刚想贴上耳朵去听。门,却猛地一下被拉了开来。
卫琳琅一惊,急速的后退了几步,抬头望去,就见柳卿云通红着双眼,立在门口。
她扫了一眼,所有人都望着她。
一行清泪滑落,柳卿云哽声道:“爷爷……去了。”
众人虽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都惊在了原地。萧尹哀嚎一声跪了下去:“老将军……”
苏凡烟虽心痛,却更担忧柳卿云。抬眼望去,却见柳卿云脸上除了神色悲凉,并无过多的凄惨,心中竟有些隐隐的不安。按照柳卿云的脾性来说,这会儿她应该哭喊着要为柳鹤童报仇才是,难道这两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事?
柳卿云的眸子里平静的无丝毫波澜,她走上前扶起萧尹道:“萧大哥,如今我就剩你一个唯一的亲人了,不可过度悲伤,好好照顾自己才是。”
萧尹有些惊慌的看着柳卿云,盯着她愣了半响,起先他以为这小爷是悲伤过了度,恍然才明白居然是在安慰他。
“小爷……”柳卿云仿佛变了个人,看着她如此沉着冷静,他竟有些不习惯起来。
“现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柳卿云顿了顿,“爷爷的死不能张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至少在年关过完之前。”
萧尹一怔,抬袖抹了泪道:“要如何做,小爷只管吩咐。”
柳卿云见他恢复了过来,点点头道:“你亲自去城门打点一下,派人去城郊寻一处隐蔽的地方,今夜子时我便带五个人连夜把爷爷下葬,明日你就让人对外散播,老将军伤势已稳的消息。”说罢,柳卿云转头朝柳鹤童的卧房望了一眼,叹息道:“等此事了解,我再来尽孝道罢。”
萧尹忍住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在下,这就去办。”
待萧尹走后,柳卿云对卫琳琅道:“琳琅,小灵芝,你们先下去歇会儿,一会儿还要请你们帮个忙。”
卫琳琅知她说的是柳鹤童连夜下葬的事,便也不多说,点了点头,看了她两眼便带着凌芝离去。
这时,柳卿云才缓缓走到了苏凡烟面前,看了她良久,伸手握了她的手道:“烟儿,这几日,多亏了你。”
苏凡烟此时再也忍不住,泪水决堤。她抬手摸着曾经熟悉的脸庞,那曾经漆黑的秀发,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往下掉。
柳卿云抬手拭去,轻声道:“你若想抽身,还来得及。”
苏凡烟猛烈的摇头,死死的盯着柳卿云的双眼道:“此生,不论上天入黄泉,有你柳卿云在,便有我苏凡烟相随。”
柳卿云一直保持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伸手把苏凡烟抱入怀中,低声唤道:“烟儿……烟儿……烟儿……你为何如此痴傻?”
卫琳琅隐蔽在长廊的拐角,不忍再看院中相拥的两人,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躲起来,更不知为何此刻心中如刀割一般痛楚。她忽然记起,灵机子曾说过,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胜过柳卿云心中的魔障,其中一个人,就是苏凡烟。
一个失了本心,恨尽天下的入魔之人,竟会为他人所动。曾经她是不信的,如今让她亲眼所见,却不知该喜该忧。又或许,柳卿云并无丧失所有的本心?
静谧的青石街道上,一辆马车安静的前行,月光时隐时现,若仔细瞧的话便能发现,马车的车轮子上包裹了一层棉布。马车旁跟随着五个人,黑色的大马,黑色的衣着披风,头上戴着连着披风的兜帽,看不清脸。
这一行人与马车,悄无声息的穿过大街小巷,不紧不慢的朝城门而去,仿佛来自阴间的小鬼。
打更的大汉打着哈欠,一边拿手捂着嘴一边拐出了一个小巷。乌云恰好在此时散开,月光洒满了大地,打更汉正要敲上一梆子,忽的就僵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接着他手中的锣与梆子掉到了地上,那辆马车与那五个人,彷如鬼魅一般从他身边飘过。不知过了多久,打更汉一个冷颤回过了神,他惊恐的转身望去……那里却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声响,没有任何东西。
打更汉失声大叫,跌跌撞撞的朝前奔跑。
翌日。
不知是谁传开的,到了午时,不论是酒楼,茶楼,还是街边的说书人,都在津津乐道一个传闻。
长安城出现了小鬼借道,据说那辆马车华丽无比,跟在马车旁的阴马漆黑高达,双目通红,脚踏浊气。马上的阴差身披黑色铠甲,面孔凶神恶煞,所到之处就连天上的月亮都躲了起来。这是凶兆啊!定是阎王来拿人来了!
这个传闻,使得长安城内几日之内,每到了夜幕降临之时街道上便难以看到人影。家家都闭门不出,人心不安。
只是不出几日,又有一则传闻,将军府的老将军在小鬼街道之日险些因病丧命,这几日却神奇般的康复了。世人皆猜测,难道那日不是小鬼街道,而是把老将军的魂给送回来了?
但令世人不解的是,将军府的小爷却不知为何,一夜白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加班要疯的节奏。。
第九十二章 轻触红唇()
康盛三年;十二月二十八,离元旦还有两日。护国将军柳鹤童仙逝;十日之后。
将军府后院的花园有一条小径;小径两边是茂盛的竹林,沿着小径一直往下走,就能看见一座小竹屋。若是放在平常,是极少有人来的;因为此处供着柳卿云爹娘的灵位。而如今,这桌案上的灵位又多了一个。
挺拔的背影,略微消瘦的身形,不论从何处看都不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可偏偏却是一头银白的发丝。少年面色苍白;俊秀的五官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深邃的漆黑眸子定定的望着桌案上的灵位。乍一眼看去,任谁都会心尖一揪。
“爷爷……”少年声音嘶哑,嘴唇也有些干裂。少年跪了下去,神情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接着道:“师父说我心魔未解,终有一日会成为天下罪人。可将军府三代衷心不二,却个个落得如此下场,孙儿不甘!望爷爷父亲谅解,云儿非圣人,只想让有罪之人偿命,便是被世人扣下个乱世之贼又如何?家仇不报,何以报国!”
说罢,少年起身点了三根香,又恭敬的拜了三拜。当香火插入香坛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火星熄灭了。少年一愣,苦涩一笑,又重新点燃了三根香,喃喃道:“我知你们不允,可如今我也身不由己啊……”
御书房内,小皇帝已是一夜未眠,手边的奏折已剩不多。平生上前添了些油火,轻声道:“皇上,再过些时辰就该上朝了,您可要歇会儿?”
小皇帝仿佛没听见般,看着手中的折子竟笑了起来,眉眼间带着丝温怒,“礼部尚书是年纪大了么?竟相信此等荒谬之说。”说着丢开了折子,对平生道:“近日民间的传闻你可有耳闻?”
平生思附了一会儿道:“回皇上,倒是听尚衣监的小宫女们说起过。”
“说来听听。”
平生清了清嗓子,念了首打油诗:白昼长安人行街,黑夜无人小鬼游。阎王五更收魂时,绝不留你到三更。将军府里将军病,急坏小爷与鬼斗。一夜之间白了头,却叫阎王把鬼收。将军平安无事归,小爷已做阎王差。待到天命将归时,长安皇城再无主。
小皇帝听着前段还笑盈盈,瞬间脸色就变了,拍桌而怒,“荒唐!柳卿云竟是阎王派来收朕的小鬼!”
平生立即跪了下去:“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不该跟皇上说这些。这都是民间嘴杂,胡乱编的。皇上万万不可信!”
小皇帝气的胸口起伏,见平生不停的磕头才缓了道:“朕没怪罪于你,你起来。”
“皇上……”平生抬起头,心惊胆战的望着小皇帝。
小皇帝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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