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冲似乎受不得怀疑一般,激动地说:“你不要不信,我们的暗号可是非常厉害的,不信你可以去云来客店查一下,我哥哥和桑盟主现在就住在那里,这都是他们用暗号告诉我的!”
看这丁二喜说话条理这么分明,似乎又不像神经病啊!主审官皱皱眉头,实在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既然计划如此周详,那你等到晚上不就能获救了吗?干嘛现在主动招认出来?难道你还指望可以凭此减刑?”
丁二喜忽然满脸沮丧:“你以为我想说啊?我也知道说了这些东西,我无论如何也逃不掉凌迟而死了!还不都是那青面獠牙的恶鬼?他喂我吃了魔香粉,那魔香粉也是桑盟主的奇药,吃了之后,人就会忍不住想要说实话,停都停不下来!”
接下来,丁二喜一边自责,一边竹筒倒豆子一般招认了自己多年来作案的详细情况,还把他所知道的同伙作案详情一起供认出来。
听完之后,主审官心中大惊,若丁二喜所说属实,这可就称得上是惊天大案了!于是连忙派几十个衙役捂住口鼻后包围云来客店,根据丁二喜描述的外貌特征,果然从里面搜出了一男一“女”,大刑一施,二人立刻招认正是桑冲和丁大喜。
主审官拿丁二喜所说之事质问二人,两人听主审官对自己的秘密了如指掌,知道一定是丁二喜已经招认了,虽不明白为何,但当下也无法再做抵赖,对以****糟蹋良家妇女以及密谋劫狱之事供认不韪。
最终,酷刑之下,作为盟主的桑冲,将所有事情全都招认了出来。
桑冲,太原府石州人,本是个赌徒,二十多岁时败尽家财,眼看就要冻饿而死时,却有一个老婆子救了他,那老婆子把桑冲收做义子,并传授给他一套炼药术,平常还让他学做女红。
桑冲虽然不解,但如今好容易能有个干娘,不必再忍饥挨饿,自然也就每日里认真学习。
老婆子临死之时,将桑冲叫到跟前,对他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原来老婆子竟然是个男人,本名叫做谷才,他靠那些秘药将外貌改变成女子后,多年来一直以做丫鬟、保姆之名,暗地里以****淫宿主人家女子,一辈子被他糟蹋过的女人不计其数。如今他自知离死不远,不愿让手段失传,这才收了桑冲这个义子。
谷才死后,桑冲却并不想把自己变成人妖——那样会断了香火,可是又不甘心守着这奇术而受穷打光棍。最后桑冲灵机一动,找来以前狐朋狗友中色心最大的一帮穷鬼光棍,将谷才的事情向他们一讲。
众人听了之后色心大动,纷纷求桑冲将此术传授给他们,于是桑冲就用那秘药将他们都变作女人模样,又教他们女红、教他们怎么骗取大户信任好让对方招用自己、怎么以****、迷药搞定主人家女子。
等众人都学会后,桑冲却并不传给他们炼药术,而是让他们从自己这里高价购买,众人虽然不满,但在试过****威力之后,也就再无犹豫。最后桑冲对众人盟誓,相约若事情败露后,一定不可招出盟友,传递暗号后等着自己前去相救就是。
自此,十几年来众人分散于大同、平阳、太原、东昌等四十多府作案,没药时就以骗来的钱财去找桑冲购买。而桑冲则从此暴富,买了个员外身份后,又在家中买了几十房小妾,过上了神仙日子。
据桑冲交代,仅仅他自己所知,这么多年来被他们一伙所害良家女子,最少有一千多人!曾有一个叫张虎的同伙作案时被发现过,但那户主任茂不但没有报官,还最终成了桑冲第二十一个同伙
如此大案当真是骇人听闻,刑部连忙将案情呈报朝廷,皇上也当天就做出了批复,要求以上各府全力配合刑部抓捕桑冲同党。根据桑冲的情报,没几日就抓获任茂、张端大、孙原三人,大刑之下,三人纷纷招认犯罪事实,与桑冲所说并无出入。
此案传开之后,民间一片哗然,仅仅几天时间,已有数十名女子自觉无颜面对人世,上吊自杀了,其中有两个,竟然还是当朝户部侍郎的妻女!
皇上震怒非常,下旨将桑冲、丁二喜等一干淫棍全部凌迟,催令各府迅速抓捕其余同党,同时对刑部和最初破获丁二喜案的周正川、梁文赋各有封赏。
第八十八章:疑点()
李公公把案子解释得可谓很详细,但现在梁文赋却更想不明白了:
虽说破获此案的首要“功臣”丁二喜是自己和周大人抓获的,但当时自己和周大人都被他给糊弄了,得到的根本就是假供词。后面供出桑冲等人的事情,更是发生在刑部,与自己和周大人更加没有关系,这样一来,怎么会对自己和周大人封赏如此重呢?
要知道越到高位官就越难升,平常下面有一点功劳,朝堂诸公都要暗地里抢个你死我活。现在刑部好不容易破了个惊天大案,他们自己不赶快瓜分功劳,竟然还送给周大人和自己一大份?
这种事情,按官场正常情况来说,刑部不是应该直接把自己两人完全撇开吗?就算刑部主官吃相好,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大方吧?
李公公瞥了梁文赋一眼,笑着说:“本来,刑部的奏章上没有提你和周大人,是想把你们的功劳给隐瞒起来,可圣上神照万里,一眼就看穿了刑部的猫腻,当场拍板将首功算到你两位头上。
而且,圣上不但知道案子真相,还知道了你们得罪姓吕的并被他囚禁一事!因此,昨天圣上直接免了那姓吕的官职,由周大人接任同知,同时命咱家火速赶来相救两位。皇上还说,此事张知府极有可能是同谋,因此特意将这昊天印一并赐给咱家带来,一旦确定的话就收走张知府正气,将他一并抓捕回京。”
从李公公话中,梁文赋总算解开了疑惑,同时也立刻心中警惕:自己刚才可什么都没问,而李公公说的东西则刚好解开自己心中疑问!也就是说,自己只是脸上带出了点疑惑神色,这李公公竟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
梁文赋急忙感谢李公公解惑,然后就摆出一副淡然神色,心中却暗自告诫:这李公公整天伺候在皇上身边,察言观色方面的能力都出神入化了,接下来可要小心应对,千万不可让他看出自己对皇权的不以为然来。
看出梁文赋的紧张,李公公又笑道:“梁补阙不必紧张,皇上对你可是非常满意,这次不但为你特设八品补阙官职,还开了特例,让咱家以这昊天印携带正气,前来赐予给你!你可要知道,四十多年来,还没有一个七品以下官员获赐过正气啊!”
“谢皇上隆恩!”梁文赋急忙抱拳对着南边一拜,心里却觉得头疼不已:自己僵着脸也能被李公公看出紧张来,跟他在一起可真累!
当下,梁文赋只得尽量做出发自内心的欢喜,打起十二分精神与李公公谈笑,幸好的是,旁边还有周大人不时与李公公攀谈几句,让他不至于太费劲。
由于身上有伤,周大人和梁文赋一路上骑得很慢,李公公也一直在旁陪着他们说话,而其它太监则早就押着前任张知府和吕同知快马如飞回了府城。等梁文赋三人回到府衙前时,衙前广场上早就停好了十几辆囚车,张知府和吕同知已经如烂泥一样被各锁进了一辆,其它几辆囚车里锁着的则都是两人的家眷。
梁文赋往囚车里看看,只见那些家眷们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儿,虽然个个满脸是泪,却没一个敢哭出一声的。看看他们身上带血的鞭痕,再看看他们惊悸恐慌的眼神,很明显是已经被那些太监们给教训过了。
忽然间看到囚车中一个面如死灰的少女,梁文赋眼神一凝,认出这正是张知府的女儿,看着惊慌地趴在她肩头的一只小袖猴,梁文赋心中一阵感慨。
一个多月前,梁文赋第一次来到府城,当时张知府正在给父亲做寿,请戏班与全城百姓同乐的同时,还以水灵珠引来众多杂耍大家,就在这衙前广场上给父亲祝寿。正是在这里,当时梁文赋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知府千金,当时她见到那精彩的袖猴表演时,忍不住的欢呼雀跃,最后听说还缠着那耍猴戏的女子在府中住了十几天,想来这袖猴就是那女子送给她的。
由于当时祝寿场面宏大、表演精彩,博得全城百姓称赞知府大人孝顺,而现在看看知府千金身上的孝服,梁文赋摇了摇头。
前段时间就听说张知府父母忽然双双离世了,按规矩,官员父母去世后必须辞官回家守孝三年,只有国家实在离不开的重臣,才会被朝廷“夺情”继续任用。张知府自然算不得重臣,但他为了保住官位,托了不少关系才求来个“夺情”,不用回家守孝。
只是这样一来,他之前苦心营造的孝顺形象,可就彻底毁掉了。由此也可见张知府官瘾多大,不过也是,如果不是如此,他又怎会为了巴结吏部尚书而与吕同知坑瀣一气?又怎会落得现在这个祸及独生女儿的下场?
看着张知府女儿那万念俱灰的眼神,梁文赋摇了摇头,这个时代就是盛行株连,这事自己也没办法
李公公命人将梁文赋和周大人扶下马,他亲自将囚车中人犯点验一遍,然后回身对两人一拱手:“咱家公务在身,现在就准备回京交差,两位大人请安心养伤,告辞!”说罢不顾周大人挽留,直接带着属下押着囚车上路了。
梁文赋在府衙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肋骨伤势就恢复了,于是一大早就去找周大人告别。
周大人虽然伤势未复,却满面春风,天刚亮就挺着伤体开始办公了,如今他做了济源府同知,又要暂时署理知府职务,有的他忙。见梁文赋要回轵县,周大人也没空挽留,只叮嘱梁文赋一定不可辜负浩荡皇恩,以后要多为朝廷效力云云
现在梁文赋已经被赐予了正气,周大人自然也就不再提拜师之事,梁文赋也自觉以后不会再跟他有什么来往,佯装记下了他的嘱咐后,直接一拱手就告辞而去。
回家路上,梁文赋一路想着心事,他总觉得自己这次能获救以及被封官,疑点太多。
别看李公公把皇帝吹得牛气哄哄,但在梁文赋看来,皇帝绝对没那什么足不出宫就天下事全知的能耐,他要真那么牛,天下哪还有活着的贪官污吏?
皇帝不是全知的话,他能知道丁二喜一案真相,还可以解释为他在刑部有眼线,可自己刚被囚禁才几天,怎么就让他知道了呢?
而若说这些事情都与八月有关的话,就一下子解释得通了:自己被囚禁当天,八月就来探望过,当时自己告诉他被抓原因多半是吕同知报复;那天自己问八月在干嘛,她说最近一直在查丁二喜一案,并有了重大收获,过两天就给自己个惊喜;丁二喜说他被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喂了魔香粉,而八月正好可以变成恶鬼,也刚好在调查丁二喜,这能是巧合?
最重要的是,八月那天曾问自己想不想做官,他当时那随意的样子,就好像自己不管想什么官,她随便就能帮自己搞定一样!而这次皇帝破例为自己特设这个官职,竟然与自己的性子完全相合,就如同给自己量身打造的一样,难道这也是巧合?
梁文赋越想,越觉得这次的事情都是八月在背后参与,可这样一来又有点说不通,毕竟她只是一个女鬼,能有这么大能量?
梁文赋决定,下次见到八月时,一定要好好问问她的身份。
(多谢:书盗闻仲、秋忘川打赏!)
第八十九章:十姨庙()
梁文赋一动不动地坐在自家院子里,捋起左边袖子,把左胳膊放在桌面上,然后瞪大了眼睛盯着,过了一会儿就有只蚊子落上去。等那蚊子站稳了腿正准备吸血时,梁文赋右手迅速拍下,啪地一声将那蚊子拍死,然后轻轻捏起来送到小花嘴边喂他吃。
喜子看少爷在那捉蚊子,于是也有样学样的坐在那里,可惜身上被咬了几个包也没打到一个。
小花无精打采地趴在桌面上,等梁文赋把蚊子递到嘴边时,才打起精神吞下去,然后舔一下梁文赋的手当做感谢。
梁文赋心疼地看着小花,应该是那天吕同知的伏魔阵影响到了它,从府城回来几天了,它一直都是浑身无力的样子,梁文赋想要帮它也不知该怎么做,就只好没事时抓点蚊子喂它。幸好的是,现在能看出小花正在慢慢恢复,虽然速度非常慢。
梁母在院中有一句每一句的跟儿子说着话,但注意力却全都在院子外面,不时就站在大门口往远处望望。等站得累了,她就坐回房檐下的躺椅上休息下,但只要门外传来脚步声,立刻就满眼期盼地望着门口,等人影走过后,又失望地叹口气。
梁文赋知道母亲是在期盼云翠仙,只好劝她不要心急,其实他又何尝不在时刻盼着娘子归来呢?他本来打算等娘子回来后,就外出历练修行的,但今天已经是她走后的第十二天了,却还没有回来。
忽然一阵车轮声停在梁家大门外,紧接着一阵脚步声直接往院子里走来,梁母急忙往门口看去,却见进来的是个年约三十的书生。梁文赋这时也看了过来,看清来人后,立刻开心地迎了上来:“九思兄!你可是第一次上门啊!”
于九思笑着道:“唉!文赋这话说得愚兄好生惭愧!”
梁文赋大笑着拉着于九思来到母亲面前,对母亲介绍道:“母亲,这位就是我常说起的、当初替我做保的于九思,现在可是今科的解元!”
于九思连忙满脸恭敬地对梁母作揖道:“小侄于九思,早该前来向伯母请安,只因俗务缠身,今日才得成行,请伯母千万恕罪!”
梁母连忙扶起:“贤侄不必客气,你平日学业为重,哪得有空前来呢?快请屋里坐!”一边把于九思往堂屋让,一边吩咐喜子娘赶快上茶。
在堂屋中,于九思丝毫没了在家时被他母亲训得服服帖帖的样子,说起话来八面玲珑,妙语连珠把梁母给逗得开怀大笑,直夸于九思,还让儿子多跟于九思学学为人处事、与人交往。
吃过午饭之后,梁母回屋休息,留下儿子陪着于九思说话。
于九思喝口茶,对梁文赋说起了正事:“愚兄刚谋了个汤阴县丞之职,过几天就要前去上任了,今日此来,就是为了与贤弟告别!”
梁文赋奇怪地问:“九思兄不思认真钻研学问,以期两年后在科场大展宏图,怎么忽然要去做这小官?”
于九思叹口气:“学问固然重要,但为官者更应注重实政民生啊!如今朝堂诸公多出翰林院,但那翰林们都是什么?愚兄可不想将来也做个只会弄权、不通实务的误国昏官!”
梁文赋表示理解,翰林是由每科进士前几名选入,翰林们每日上班的所有工作就是作诗、画画,熬资历等着进内阁。看起来悠游自在,但由于翰林众多而朝堂位置有限,想要抢到机会就必须尽量把资历比自己老的给挤出翰林院。
这就导致最终能从翰林院中杀入内阁的,全都是些内斗弄权的高手,但由于他们一生精力都用来勾心斗角了,于实政上面,则大多一窍不通,如此一来,国政怎能不乱?
互相感叹了一会儿时政,于九思起身道:“愚兄以后进了功名场,再要相见不知要何年何月了,是以今日特来邀请文赋贤弟一同出游,以慰将来离别之思。”
梁文赋明白了,原来他是来找自己出去游玩的,刚好自己在家也是闲着,于是就到内院跟母亲说了一声,出门上了于九思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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