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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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 第9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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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赶去,施针而治,王汝槐悠悠醒转,并无大碍。然而知道是和记医生来救治自己,不免惭愧,兼复惶恐,当晚就封诊金二十两,礼送医者回到和记医馆。

    这事传扬甚广,加上杀王七之事诡秘难言,阳和城中一片混乱,已经是达成了杨秋所要的“内乱”的标准。

    赵立德至此方起程赶路,在此之前已经有军情司的情报人员先行,先是去替赵立德打前站,所以他的行程不算太过紧张,出得阳和卫城之后他还听了半天的消息,听到王汝槐尴尬事后,不觉莞尔一笑。

    因为一直在十三山和宽甸一带,已经是与和记中人朝夕相处,赵立德身上旧有的大明官僚和世家子的气息已经很淡,对王汝槐的遭遇,他毫无同情之意。

    赵立德换了一身行路人的穿戴,人已经似家居享乐太久而静极思动的士大夫。

    有两个小厮,两个长随伴当,几头骡驴和一匹好马,加上一柄手杖,这是晚明士大夫出游的标配。

    晚明民间富裕,特别是南方奢侈之风渐浓,士大夫好古董,器玩,书法,绘画,好种种享乐,也有人喜欢著书立说,想要名传百世。

    而出门游历,著书图画者也不在少数。

    著名的徐霞客就是此时的人,他也是士大夫中的一员,徐霞客游万里路,走遍大江南北可是没有后人想的那么辛苦,他是士人,不需路引,不惧税卡,不怕盘查,无须畏惧乱兵和城中喇唬,走到一地都会有士绅接待,甚至官府也会招待这样的士绅中的雅士名人,甚至派出兵丁护卫,动用驿站招待也不在话下。若是普通人,想在晚明这样的物质条件和治安情形下游历万里,那岂不是说笑。

    北方士人有闲情逸致的要少些,但也并非没有,到崇祯年间北方残败,那就想见也不可得了。

    在城门口小息片刻,喝了一杯茶,赵立德与随员骑马赶路,官道易行,阳和处于杀胡堡到新平堡的中间地带,这是一条战备大道,专门用来调集兵马支援诸堡所用,与张家口至京师的道路,和京师至通州,三屯营,永平府乃至山海关的道路情形类似,保养不错,相当易行。

    冬季时行人稀少,众人皆骑马赶路,出了阳和城郊范围就开始赶路,三日之后过杀胡堡,进入榆林镇的范围。

    虽然相隔只是几天的路程,沿途景致就大不相同。

    榆林城仍然为黄沙所掩,半个城池几若陷在沙土堆中,赵立德嗟叹一番,并没有进城,只是继续赶路。

    从榆林南下几十里过黄河,一路风景与晋北迥然不同,晋北此时也有不少荒山,然而草皮灌木什么的犹存,只是缺乏大木头。这在当时的北方相当常见,很多人自以为是,以为古代的自然环境定然很好,其实大大不然。在没有大规模用煤炭之前,人们在冬季只能伐木取暖,同时要砍伐树木建筑房屋和各种用具,包括开采铁矿石炼铁,都需木材。山西煤储极多,后来百姓取暖渐用炭火,但各处山脉几乎也已经砍伐一空了。

    而陕北情形尤其严重。其开发极早,人烟稠密,不要说树木被砍伐一空,就是植补也不得保存。

    赵立德京师人,后长期驻广宁,又常至草原,宽甸,所去之地都是人烟稀疏,自然环境保护的相当好的地方。

    及至陕北,放眼看去都是一片土黄色,绿意稀疏,几乎整日不得见。

    而农田以坡田为主,地势高矮不等,以山谷为主的地形,隔着条沟可以说话,但如果要到对面,最少都要攀爬行走半日光景,农民耕作殊为不易。

    8)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 诚意() 
    因为自然条件相当恶劣,农民也无法精耕细作,以赵立德的身份对屯田垦荒之事并不陌生,他一眼看去就知道农田是以抛洒为主,种子出苗相当稀疏,且水利灌溉不足……这种地方想努力精耕也很难办到,因为没有植被,无法储水,水土流失相当严重,河流水流不足,地下水枯竭,想打井也难办到。

    张瀚在晋北所行的打井灌溉积肥增产等诸多举措,在陕北是断然不可行的,完全不具备最基本的条件。

    这样的地理环境其实已经是没救了,就算几百年后科技发达,陕北的山沟里一样穷困,低于国家的平均水平,甚至缺水的地方,一遇旱季,需要赶着毛驴走几十里地去打水,困窘异常。

    赵立德在陕北行走数日,经行数个县城和几十个乡镇,所见无不是穷苦异常,百姓皆面有饥色,驻军亦是穷苦异常,甚至都是灰头土脸,因为缺水,很多人和蒙古人一样,经年不能洗浴……

    眼看成群结队的乞丐流民,赵立德只能摇头感慨:“所谓草木尽,人相食。”

    及至白水县境附近,赵立德由衷的道:“此地真是叫人难以想象的贫苦。若非朝廷养活,恐怕凭借地利,数百万人都要冻饿而死。”

    陕北能成为明末农民大起义的策源地并非由来无因,原本就是地理环境极差的地方,加上明末小冰期肆虐,天时不正,冬季酷寒,春夏干旱,百姓已经处于冻饿而死的边缘。

    一个情报员也道:“这里真的不能随意点火,这就是一个大柴堆啊。”

    赵立德摇头不语,军情司的任务是给九边几个镇添乱,一旦农民起事,瞬间就能啸聚数千人,可沿途所见,真的是处处饥荒,百姓俱是眼中有怒气,朝廷的辽饷确实未在陕北征收,也时有赈济,可是真的杯水车薪,人们忍耐的时间太久,饥饿太久,已经到了无可忍受的地步了……

    这样的地方,投之以火,真的能如军情司想象的那样只是小规模的叛乱,而不至于引发燎原大火?

    赵立德没有把握,身为大明锦衣卫世家出身,就算现在忠于和记,也知道大明根本不是对手,但眼看境内饥民如此,人人都愿起而造反,这样的情形,也是令人见而心酸哪。

    到白水县境,感觉饥荒更重,而村落集镇间也到处有人在燃烧艾草,后问当地土著得知,原来春季以来到处都有人感染疫病,死者众多……

    其情形也果然是如此,白水县内很多村落已经死了大半人,剩下的不敢在村中居住,四处逃散,赵立德等人经过几个荒村,村中伏尸遍地,尸体无人敢去收捡,时间久了发出恶臭,离近看了,几乎不类人间。

    赵立德等人中有随行军医,当下叫各人做好防备,口罩是一定要戴的,最好不与疫病人群打交道,然而这却是办不到的事,入白水县的第二天晚上,在一处山村之内,王二与种光道等人相约而至。

    王二等人却不是空身前来,各人身上都是鼓鼓囊囊,显是带了兵刃藏身,且人多势众,一下子来了二十多人,而赵立德等人不过寥寥数人。

    “刀取出来,扔在地上。”一个军情人员喝令道:“就王二和头领进来,别的人留在外面。”

    一群人都是当地的喇唬和杆子,面色凶狠狞厉,在军情人员的喝斥下众人面露迟疑之色。

    王二和身边几个头目对视一眼,见房舍四周只有三四个人影,众人稍稍放心,王二点了点头,各人将藏在身内的兵器取出丢下,王二身边一个汉子说道:“你们在外好生戒备。”

    众人会意,纷纷答应着,四处散开。

    这是一个荒弃的村落,军情司选的是村西头的一座孤单的院子,不必害怕疫病传染,四周枯草很高,树木和草从已经冒出绿意,但在晚间的星光下也看不出什么来,由于人多半流亡逃散,当然也不曾听到狗吠声,四野寂寂,了无人踪。

    王二向领路的军情人员一拱手,态度倒是不卑不亢。

    军情人员点一下头,态度既不冷漠也不亲热,只道:“跟上,赵大人在房间里等你。”

    王二道:“赵大人是杨大人派来的大官?”

    军情人员不答,只摆了摆手,王二等人无奈,只得跟着进来。

    “见过赵先生。”王二是三十来岁的壮实汉子,身材高壮,满脸的络腮胡须,两眼中时不时的显露凶光,其身量长大,行止彪悍,透露出一股普通农人没有的强悍气息。

    赵立德微微点头,怪不得军情司在白水县轻易就找到这颗暗子……听说还是张大人提供的人名,这件事又相当怪异,不过大家都是已经习惯了。

    “王二,种光道,大事可发动否?”

    “可!”王二对赵立德这样的大人物也只是拱手一礼,显示出强悍的自尊和自信。这样的人,很难屈居人下,也相当的难以驯服。

    确实是如此,在天启七年敢造反的人绝对是悍不畏死的强梁之徒,要知道落草为匪官府不分深究,反正抢掠的是百姓,连富家大户土匪都动不了,所以官府对土匪并不如何着紧,不仅陕北多土匪,晋北也多土匪,当然晋北的土匪被和记剿杀一空,和记商团军初立之时,就是拿剿匪来练兵。

    山东多响马,河南多山匪,陕北也不例外。

    王朝末年,民气多怨,天下沸腾,地方治安根本强求不得。而江南人和京师百官眼中的太平盛世,其实在万历天启年间就已经明显有亡国的征兆。

    而起兵造反,则必定会引起官府的注意,重兵剿杀不在话下,一旦失败,则必定被杀,甚至凌迟处死……

    王二咬着牙接着道:“到处都是整村整村的死人,地里眼看又收不了几担粮,衙门里却是催科的厉害,田赋,徭役,一样也免不得,反比每年要加多不少……”

    现在已经是春荒,眼看再过一两个月就要催收税赋,一年两季,一次夏税一次秋税,都是百姓头上免不得的负担。

    按大明的田赋,原本百姓可以轻松完粮纳税,可是经不住层层的盘剥和压榨。由于逃亡人多,死人很多,收成也差,很多士绅生员阶层的田主把负担转嫁到自耕农和佃农头上,人们的负担普遍加重,加上天灾疫病肆虐,陕北百姓,确实是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种光道则道:“未知和记方面,能给在下等人多大的支持?”

    赵立德森然道:“我们不来,你们就能忍下去了?”

    王二道:“无法再忍,再忍,命都没有了。”

    “那就结了。”赵立德道:“你们要能自立,我们才能帮你们。要我们帮,你们要拿出诚意来给我们看。”

    王二心头有些发慌,他不管怎样就是一个普通百姓,只是擅武艺,有胆魄,在乡里得人望……明末起事的农民军领袖多半都是这样的人,要能打,要仗义疏财,或是大宗族出身,或是边军出身,总之在乡间有些人望,否则这些人在起事之初无法啸聚百姓跟随……只是在未起之时,朝廷纲纪沉甸甸的压在这些人的心上,不是逼到要命之时,这些人也是不会奋起抗争,行破釜沉舟之举。

    “从来听说买卖是两边都有诚意,一边给钱,一边给货。”种光道大为不满,此人是王二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也是有名的喇唬,他坚持不下定钱不出力……

    王二小心翼翼的挪动了一下屁股,赵立德坐中间,两个军情人员站在房间左右两侧,一个站门口,外头还有两三人,人数不多,但赵立德给他相当大的压力感。这个军情司的官员坐在暗处,看不清楚,但口齿清楚,言语得力,而且全身散发着一股阴狠气,另外还有一股大人物才有的气息。

    这一群白水县的豪强不是没有见识的乡民,他们见过世家大户的豪绅,也和县里的官吏打过交道,要论气质,赵立德恐怕比这些人都要强过百倍,根本无法相比。

    种光道和另外两人则坐在王二的左右两侧,他们的心思比王二要粗放很多,三人大咧咧的坐在椅子正中,种光道还将脚翘起来,一脸拿捏的神色。

    和记在各处都布有暗子,但约期未至,也没有运来大量的钱粮好处,他们仓促间举事肯定有困难,和记不给支持的话确实有相当的困难。

    看到王二有些不安,种光道不停的向王二使着眼色,他们来此之前就商量好了,和记既然急着叫他们起事,定是有所需求,既然这样,当然要敲更多的好处。

    至于各人和军情人员接触之初的效忠之语,不妨当成放屁,放过了也就算了。

    种光道等人如此不恭,赵立德反而笑起来。

    他身体向前倾了倾,对王二问道:“王二你是否也是一样的说法?”

    王二有些不安,他感觉对面的人不是好相与的,军情司的人都有一股阴狠气,王二等人现在只是豪强和喇唬,距离他们造反起兵后的气息相差很远。起兵之后,王二曾经一次屠了几十个村子过万人,这样才能裹挟更多的人一起造反,此时的他手里一条人命也没有,怎么能与赵立德这样的人在气息上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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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二十章 棋子() 
    “不管怎样,”王二道:“在下都会起兵造反,这鸟世道,再也活不下去了。就算一两人活下去,家里的人也得饿死,狗官盘剥,恨的人牙齿痒痒,不想别的,只为杀官也要反。”

    赵立德微笑着一点头,说道:“很好……王二你就算我和记军情司的外围,你起兵之后我们会给你进一步的指示,你的部下不听话,我们也要帮你解决……”

    赵立德语气突然加快,并且带着杀气,众人感觉不对,种光道刚想把脚收回来,屋中气氛大变,四个军情人员突然快步向前,四人都各出一双手,将王二等四人狠狠按在椅子之内。这时从室外又进来两人,各拿一根软索,两人向赵立德看一眼,见赵立德点头,就把软索放在种光道的脖颈间。

    种光道此前毫无防备,他们在室外还放着二十多人,都带着兵器,完全没有料到和记的人敢在室内动手,他两眼圆眼,拼命挣扎,但被一双巨手死死按着,拼力挣扎也动弹不得,这时绞索放到其脖间,动手的人也是军情司的行动人员,做惯了这样的事,转了几圈就勒紧了绞索,很快种光道就呼吸不得,将死的恐惧和窒息令他无比恐惧,两眼圆睁,几乎要瞪落眼珠,转眼功夫其脸上就憋的通红,他身子拼力扭动,两腿不断的在地上蹬踩,椅子在地面上晃动着,发出吱吱响声,种光道发出闷哼声,出气不畅,似在呻吟求饶,又似在哭泣,转眼之间,其已经泪流满面。

    赵立德悠然看着,王二等人也在挣扎,各人都是吓的魂飞魄散,只是不管怎样,他们都无法挣脱,跟着赵立德过来的都是军情司的好手,成年累月的打熬力气和进行刺杀工作,眼前的事他们已经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知道怎么拿住人的关节,怎么发力,怎么制止人的扭动,王二等人虽不是安份人,但论力气未必比得上边军将士中的精锐,更不能和大户人家专门的护卫相比,更不要说和蒙古人比较力气,而军情人员对付上述的这些人也是行有余力,他们虽然挣扎,但根本毫无用处。

    王二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看着拼命挣扎的种光道发呆。

    种种过往如走马灯般的晃动起来,就象是皮影戏。这时王二才想起来,自己在此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和记点燃了他心中的**,他的不甘和憋屈,他的愤怒和不满,还有与之相称的野心……如果没有和记,王二也会造反,但那是天启七年七月间的事,那时候人们已经彻底绝望,春荒过去,夏收却还是绝望,官府又在催逼夏税,大量的人丁逃亡,大户人家把赋税转嫁到普通的百姓身上,压迫更重,很多交不上赋税的人被衙役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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