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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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1617-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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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年前的内阁十分忙碌,早上天不黑就要入宫,内阁大学士班次在所有人之前,包括公侯,早朝过后,再到内阁办事,写票拟,等皇帝或司礼监批红回复,然后再按批红交办公务,十几个行省过万里的边境,包括对蒙古,女真,还有西南夷,海疆诸夷,千头万绪的内政,边境军政,各种各样的事情就是靠内阁的几个大学士在主持,然后交办给六部和地方督抚。

    在张居正的时代、开始在私邸里办理公务,而且很少走正式的程序,都是由张居正任命的督抚写私信来,张居正以私信回复,这样绕过了内阁的同僚和司礼,少扯皮,多办事,这是张居正的人生信条,不过这样的做事办法也给了人攻击张居正擅权的理由,最少内阁私下被称为宰相,实质上只是皇帝的私人秘书,内阁大学士没有统驭六部的权力,只是在朝廷无数次的扯皮之后,内阁大学士可以兼任尚书,最少在名义上有了管理的权力而已,张居正连这一层关系也绕过去,他的行政效率当然高的可怕,十年间做了无数的事,可在张居正被万历清算之后,不论是张四维还是申时行都是主张还政于主上,就是说把高拱张居正时代内阁抢下来的权力再两手奉还,他们希望恢复天子治事,大学士从旁辅助的模式,而不是高拱和张居正那样的大权独揽。

    但万历十五年后皇帝开始与群臣斗气,懈怠政务,早朝已经废弃多年,根本就没有朝会这一说,午朝也被取消,皇帝也根本不召见大臣询问政务,不要说那些小臣,就是很多六部堂官从头到尾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模样的也大有人在,有的大学士从上任到卸任也没有见过皇帝,这在大明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情,可万历就是干的出来。

    奏本也是经常不批,万历对不合心意的事情就是选择用“留中”的方式,也就是皇帝不赞同,也不反对,也不提意见,就搁在那儿,把奏折给“淹”了。

    甚至除了几封有名的奏疏外,皇帝对辱骂自己的奏折也几乎不理,照旧“留中”了事。

    很多后人说万历在深宫不理政务,大明运作正常,东南还十分繁荣,物价不高,除了三大征外天下太平,说明万历的掌控力高。

    其实就是万历就是只做对了一件事:内阁要保持正常运作。

    除此之外,皇帝关注的就是军国大政,也就是对大明和他的皇权有威胁的事情,他务根本不加过问。

    这样的情形下,加上没有早朝,方从哲每天呆在内阁的时间也变的很短,如张居正当年做过的一样,很多事情方从哲只能在私邸解决,并且是通过非正常的渠道。

    时人也理解方从哲的苦衷,所谓呕心沥血,不过如此。

    门政上的赶到内宅小书房的时候,方从哲也正在同府中的管家说话,管家站着,在窗前还有一个青年也站着,脸上满是畏怯的表情,方从哲的右手处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士绅,这是浙党的后起之秀朱大典,他刚从地方调任到京师,朝议可能叫他入都察院,要么就是担任给事中,不论是任何职,都是终南捷径,朱大典将来定然无法入阁,但也很可能位至六部堂官或是出任总督,巡抚,因为他官声好,能力佳,仪表谈吐都很出众,在浙党他已经是中坚力量,这样的官员是注定要升上去的。

    朱大典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蓝色锦袍,腰间系着紫色丝线,头上是一顶天青色的贡缎折上巾,上面饰着一块碧如水的绿玉,脸上的神色倒是十分从容。

    方从哲头上戴着一顶元青色的唐巾,并没有饰玉,身上则是一身天青色的道袍,腰间一根犀角带,身上的打扮也是普通士大夫的家居服饰,只是他为官多年,算是青年时就得志,现在又是宰执天下的首辅,身上自有一种常人很难企及的威严气度,他面色白皙,脸很清瘦,胡须留的很长,但并不厚重,完全不是当年张居正的那种满脸大胡子的美髯,这使得方从哲的气质显得飘逸,就算有什么为难之事,他多半也是一笑置之,多年的首辅生涯使得他遇事能波澜不惊……只是眼前的事是明显的例外。

    “孽畜胡闹,真真是该死,该死!”

    方从哲气的面皮发青,门政这时进来正听的真切,当下还还敢说话,悄悄侧身站着,打算等相爷把这阵的火发过去再说。

    被斥骂的是方从哲的长子方世鸿,和所有的首辅家的儿子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标准的纨绔子弟,有一个尚宝局丞的荫官,平时只知道走马章台,酗酒狎妓,因着方从哲的权势平素也无人敢惹他,纵有小过也帮他遮掩了,方从哲忙于国事,这个儿子也早就成年,已经娶妻生子,他自然也无法管束太多。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荒唐() 
去年年底时,方世鸿狎妓时出现了一桩意外,一个妓、女被马匹带倒,当场死亡,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真相已经无从考察,到底是方世鸿杀人还是意外,京师中人议论纷纷,甚嚣尘上。

    这事被巡城御史薛贞以人命案参奏,事情就此闹大。

    这件事最要紧的还不是方世鸿的行为,其实在背后是十分复杂的党争。

    薛贞是晋党成员,晋党与楚党现在算是联合起来以抗东林,事实上齐党和浙党的对手也是东林,相比较这些老派的各党而言,东林党宗旨明确,组织严密,盘踞的地方是文风最盛的江南,天生的同盟众多,在万历四十四年的丙辰科的进士中,已经确定加入东林党的进士最少有三到四成,加入齐党浙党楚党的加起来也不到一成,当然不是所有进士都愿意或够资格被纳入党派之中,所以多半的进士算是没有党派,东林党能囊括这么多英才,特别是钱益谦这样的人才新秀进入其党中,其实力膨胀之快,其余的各党根本就追之不上。

    这样的情形下,除东林外的各党都感觉到了危机,他们决心联合起来铲除东林在朝的势力。

    万历四十五年时,浙党和齐党一起发力,借京察将东林势力几乎一扫而空。

    京察的初衷是考察官员操守和能力,从万历二十一年东林党人赵、南星开始,京察成为各党间攻击对方的武器。

    这也是万历对朝政控制粗疏的体现,大明向来都有政治势力,哪怕是明太祖太宗年间亦有,皇帝的治政手腕如何,从党派争斗的激烈程度就看的出来,大抵强势的皇帝之下,臣子们只能搞下小动作,主要的精力还是用在政务上,皇帝控制一弱,甚至长时期的懈怠政务,臣子们的精力就是用来结党和争权,绝不会有例外。

    嘉靖年间,严嵩专权,从他与夏言的争斗到徐阶斗翻严嵩为止,再到高拱斗徐阶,张居正再逐高拱,几十年间内阁争斗十分激烈,而从万历十五年之后,大明朝政的斗争开始进入白热化,特别是万历有易储之心以后,各党间以太子,郑贵妃,福王,各系之间的暗斗变的十分激烈,著名的三案,妖书和梃击两案就是东林和浙党互相攻击的最犀利的武器。

    党派争斗到如此地步,实际上已经严重伤害了国体,各党间都是非我同志便攻之,哪怕因此而坏国事,方从哲主导的浙党和其门生主导的齐党在万历四十五年获得大胜,其后东林党就用妖书一案反击,方从哲在这件事上想和稀泥,并不愿各方撕破脸皮,但越是这样,越叫人看出他在政治上没有决心和狠心,掌控朝政的能力远不及沈一贯,东林党决心痛打落水狗,势要将方从哲从首辅位置上撵下去,方从哲这几年的首辅原本最大的作用就是调和各派,他是浙党首领,其实浙党自成一体,方从哲并没有真正掌握,齐党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彼此合作,但齐党自成一派,也不会完全听从方从哲的指挥,楚党和晋党也指望方从哲调和矛盾,而东林党内也有温和派系,他们也希望有方从哲来充当灭火阀门,以中和党内的激进势力。

    从个人能力来说,方从哲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从政治手腕上来说,他不及申时行或是沈一贯,整体的评价,他是一个合格的次辅人选,适合辅佐张居正这样的强力首辅,可以做很多精细的工作,也擅长调和各种政治势力的矛盾,但大明各派争斗至今,从互相下绊子做小动作发展至今,已经是誓要致对方于死地的不可调和的地步,方从哲的作用也是越来越小,他的首辅位子,也是岌岌可危。

    “下官已经将话带到,阁老也无须和大公子生气,事情已经至此,皇上也已经批复下来,此事纯是一场意外,阁老请辞的奏疏皇上也是驳回,这事情已经完结。”

    朱大典站起身来说道:“要紧的就是这一件事确实影响到了阁老的形象,原本妖书一案东林党就攻讦阁老与那郑贵妃和福王殿下私下里有所勾结,败坏阁老清誉,又有大公子这事,更加不堪,是以近来风声颇恶。吾等私下计较,一则大公子要在家静候风声过去,等闲不要出门为好,多读些书,做些养气功夫。二来,一定要在某件大事上头引人瞩目,最好能获得成功,用来挽回人心,下官愚意,请阁老决断。”

    说完之后,朱大典便起身告辞,方从哲也没有留他,今日朱大典前来是说明都察院对方世鸿最终的决断,这件事上方府上下都脸上无光,就象是一处伤疤,不管来揭开的人是什么用意,总归不会受到热烈的欢迎。

    将朱大典送走之后,方从哲回到书房,看着儿子还垂头站着,不觉怒道:“混帐东西,还在这里等什么,还不赶紧离了这里,滚回你书房读书去!”

    “是,父亲大人息怒。”

    方世鸿狼狈不堪,心中不免也有些怨恨,父亲身为首辅,不仅不能一手遮天,出了事情便只知道骂人,用自己来迎合同党和缓解敌人的攻击,这样的相府公子,当的好生没味道。

    这时的方世鸿倒是没想到,自己的荒唐之处,可能引发的最严重的后果,不管是对方从哲,或是这个国家。

    方世鸿离开后,方从哲看他的眼神也是从愤怒渐渐变为柔和,不管怎样,这是自己的长子,能包容便只得包容。

    倒是刚刚朱大典的态度和说词,有些叫方从哲心生不悦。

    什么时候,他需要浙党的这些后生来提醒自己怎么做事了?

    这时他更心生警惕,看来不仅自己这个首辅渐渐压不住各方势力,便是连浙党也压服不住了么?

    妖书案,梃击案,加上自己儿子做的这不争气的事,方从哲心里明白,自己的威望确实是下降的很厉害了。

    这时他才看到一直等着的门政,问道:“什么事情?”

    门政道:“辽东的杨老爷差人送了书子来,十分紧急,小人不敢耽搁,赶紧送进来了。”

    “哦。”方从哲知道杨镐已经在做最后的布置,这也是出于皇帝和他的一致要求,朝中的兵科给事中和相关的人等,包括本兵黄嘉善在内都赞同用,天兵已经集结十余万人,算算建奴全族也不及此数,这一仗开打之前,建奴连破抚顺关和清河,消息传到京师时,都门不安,上下人心异常浮动,国朝已经太平很久,战事不利影响甚广,若是能痛痛快快的打赢这一仗,方从哲自觉会对自己的威望提升不少。

    他展信来看,并没有嫌弃书子封皮上的汗渍和异味,千里迢迢,十五个驿站这样奔波下来,书子又是贴身藏着,有这些东西并不足怪。但一看书信内容,心中顿时便是不悦。

    杨镐还是谈粮饷和军械不足,而且士伍军心不振,当然杨镐并没有说太多,只是隐约点了一下,言下之意,其实还是想请方从哲暂缓用兵。

    “荒唐。”方从哲轻轻摇头,这一次当然不是在骂儿子了。

    杨镐自二十年前丧师辱国,官职一抹到底,其实若不是有同党庇护,当时就很该砍了他的脑袋。二十多年下来,当年之事不少人已经忘了,而现在的杨镐是年过花甲久历戎马的高级文官,不要说是方从哲的核心班底成员之一,就算他不是,由朝廷会推的话,杨镐也定然是最优先被会推成功的辽东主帅,然而不论如何,杨镐是方从哲的党羽,这一层京城上下都是心知肚明,若是杨镐那边出了纰漏,甚或是失败,于方从哲当然是更为不利。

    “有请本兵过来,就说我这里有要紧事要和他谈。”

    “那,”门政问道:“辽东的来人还在等着?”

    “要他再等!”

    本兵是黄嘉善,历任兵备,按察副使,巡抚宁夏,一次曾对北虏有斩首数千级的大功,因功至兵部尚书,赐封太子太保,他是即墨人,却并不算齐党核心,在辽事上,黄嘉善与方从哲配合甚好,其实几年前黄嘉善就感觉到辽东危机,兵备不修,女真势大,因而与方从哲多次请万历发辽东饷以壮军伍,多次努力只成功一回,万历以太后名义发过三十万内帑给辽东,兵多粥少,几乎无济于事。

    辽东事发后,黄嘉善是力主进攻的一个,方从哲决心在这样最后的关头,仍然要听听本兵的意思再说。

    因为事急,也是方府连番派人催促,黄嘉善不到半个时辰便赶到方府。

    到了大门,自然一路被延请进内书房,方从哲已经在门前等着。

    体例来说,黄嘉善需得向首辅先行拜礼,方从哲远远一搭手,已经说道:“梓山,还闹这些虚套做什么,进来再说。”

    “阁老这般急法,是不是辽事有变?”

    方从哲苦笑道:“说的正是。”

    他一边叫黄嘉善坐,一边道:“杨风筠的信,你来看看。”

    黄嘉善接了信,一边看,一边摇头,最后将信一放,说道:“杨风筠简直是荒唐!”——

    我特么的中国梦就是在一个没有屏避词的世界码字!!!

    赵、南星打不出来,我想知道这赵、南犯了什么忌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京师夜() 
方从哲道:“梓山这般说,定有理由,我愿闻其详。”

    “为主帅者,万不可在临敌时自乱阵脚,意志不坚。当年下官在宁夏时,北虏犯边,地方上慌乱,将领们均是说虏骑甚众,不可与敌。结果我派副将送了酒宴过去,就说是劳军,虏骑惊慌,居然就那样退兵了。”黄嘉善道:“杨风筠当然知兵,不过,我看他是当年蔚山一役失败,胆气有些弱了!”

    “看他的信,各路将领胆气不壮,确乎其然,另外,军需不足,器械不精,这也是有的吧?”

    “阁老,边镇兵马,向来打的不是营兵啊。”黄嘉善理所当然的道:“辽东事起后,调的都司以上武官有三百多员,他们的家丁加起来便有近两万人,东虏全族丁口不过六万余,加上汉军之类也不到十万人,其中精兵与我大明诸将家丁相差不多,我又有营兵火器之利,人数且远在其之上,这一仗,看不出有不打的理由!”

    “当然,”黄嘉善又道:“临敌相机决断指挥,亦很要紧。进兵的路线,诸将调派,激励士气,比如斩首老奴的赏格,这些不妨提的高些,用来激励将士,如果杨风筠将这些≈∈事做好了,下官看不出东虏有什么胜机。再怎么说,东虏向来比北虏好打,嘉靖年间建州卫多次犯边,结果被李成梁剿杀的很厉害,努儿哈赤也是仰李府鼻息,这才幸免于祸而已,相比较北虏,下官觉得东虏不过是跳梁小丑,边将夸大其勇也是有的。”

    方从哲觉得黄嘉善也有些过于依赖他当年在西北抚边时的经验,对东事不怎么用心考察,所以恐怕他的话不能尽信,然而他自己从未认真去管过边境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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