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牛知道现在委任军官和免职,或是提升或是降级,都是军政司在处理,调任和驻扎归军令司来管,军籍退伍安置都是军政司的事,当然原本的职权还在,军政司的职权是扩大了许多。
这也是必然之事,军令诸司合并成立枢密院,算是单独的军事职能部门,与政事堂几近平级,未来的政事堂主脑是宰执,枢密院的主持者则是枢密,双方近乎分庭抗礼。
在军事问题上,可能枢密使会比宰相更有发言权一些,在职能方面对枢密院肯定会有所限制,不管怎样,军权问题始终是相当敏感,张瀚自己本人能镇的住,但他要为子孙后代考虑。
宰相不能兼任枢密,也将成为不可更改的家法。
大政方针张春牛不懂,也没有想那么多,他有些疑惑的接过聂磊递过来的纸张,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身状。
这是军政司统一出的,形制和用纸都有特别的讲究,外人想仿制都仿不来。
当然军政司的身状是要在军令司那边归档,以前送政事会议,现在送政事堂和枢密两方面建档归档,外人冒充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军官上任会有不同的军政官陪同,交代事务,陪同上任接管部队之后,军政官才会离开,这也是一系列的流程手续。
“兹任张春牛为辎兵第十七团指挥,此令。”
底下是军政官的签名和军政司的银印,同时还有聂磊的署名,在左侧下方则是政事官孙敬亭的签名。
“枢密使还没有定下来。”聂磊道:“要不然的话,你是团级指挥了,你的任命要军政官到政事官和枢密官三方面的签名备案。”
张春牛笑道:“辎兵团级也就对应战兵营级,太隆重了吧,我有点受宠若惊。”
“这是制度。”聂磊道:“连级以上的战兵就得上报到最高层,连级以下按流程走,军队主官上报,军令同意,军政执行。”
“我的升迁,是哪位大人的主张?”
“各军种内的高级军官的升职,非正常升职由各兵种主官推举,报给各部门批复。你没仔细看,下面一行小字是说你是由辎兵指挥赵世文举荐的。”
张春牛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聂磊说的小字,下方还有赵世文的签名和印章。
“你的举荐到各司,上头都是一路批下来,时间很快。”聂磊道:“你是因为在受降城的功劳被举荐,同一批还有十几个团级指挥。辎兵现在有三十一个团。有的侧重防守,有的主要是配合工兵部队修路,有的是防御和看守任务并重,比如在青城守铜矿的同时,还得看着过万的俘虏矿工。他们也有积劳,不过没有你们专注运输和修路的工程运输辎兵团队功劳大。另外在荒凉地区驻守的部队,也是功劳较大,他们在几百里没有人烟的地方驻防,不仅要防备敌人,生活上的困难也很大。所以功劳不小,也容易升迁上来。”
张春牛思索道:“这就是要试行的军官任职的新法子?”
“是的。”聂磊道:“还在摸索中。你这是因功推举任职,还有新任军官入职办法,还有按年资正常转迁的办法,只要在主官任上没有过失错误,年资一到可以通过考试来升职,不通过考试可以申请调转,或是申请退伍了。”
张春牛笑道:“和记还有商团军的规矩不停的在变,反正我记不得那么多,就知道老老实实的跟着张大人和听诸位上司的命令,叫做什么,我就把事情做好。”
聂磊一脸释然的道:“这样做就对了。不要有熬资格等升上去的想法,和记和商团军都在上升期,这是张大人的话,大家要抓住机遇,多做事,把事情做好,庸庸碌碌的混日子,考核时倒不会得下评,也没有过失错误,可是想要升迁就难了,考核磨照,得脱一层皮啊。”
“我暂且还不打算回去开饭店……”张春牛笑道:“现在这样的生活过的开心,在商团军里,同袍之间,都叫人感觉舒服。”
“我又不是?”聂磊点了下头,又正色道:“你先去十七团上任接管,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接任之后,把团务熟悉起来,好好做事,辎兵应该是五个团为一师,我对你还是寄予厚望的,你不要叫我失望。”
“军政官放心。”张春牛打了个敬礼,收了平常惯有的嬉笑神态,正色道:“我爹一辈子开一个小饭馆,现在在集宁堡那里开了家大饭庄,写信来都是叫我好好效力的话。不说张大人给了我今天,就是冲着我爹,我也不能叫任何人失望。”
商团军里的军官都是这样,平时再不正经的性子,一提起为张瀚效力的话,各人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话说。
聂磊也是情不自禁的想起李守信,这个老伙计当初走的时候也是感慨万千,自己从一个矿工做到统领几千人的将军,在大明境内等于是总兵,除了股息花红,还有大量的田亩,现在李守信的父母已经在他的封地上建了个小庄园,大片的土地是农林司代耕,但李父李母自己也带人耕作了一部份。
军司对这样的事情也相当欢迎,草原上和李庄搞大农庄有大农庄的优势,但国家的基石在目前这个阶段还是大量的优质自耕农。
要是把生产工具解决好,生产力得到释放,私人出来的庄园可能更具活力,这样的自耕农越多,说明和记在草原的统治就越牢固。
和记才不会把武器管制起来,铠甲,兵器,随便人购买。
大量的拥有大片土地的自耕农加上配给他们的武器,就算和记的商团军在未来也和明军一样堕落了,这些拥有武器的自耕农都能把远方来的豺狼给打跑。
美国开发西部,从十三个州开始扩张,开始就是依靠的大量的家庭单位,驾着四轮大车带着生活用具,到了某个地方找到无人的土地,办到手续土地就算是某个家庭的,能占多大占多大,按自己的能力来。
然后盖上房舍,手里拿着火枪,这片土地归个人所有,也同时就归政府所有了。
什么叫扩张,这才是扩张。
俄罗斯的那种扩张,用哥萨克不停的打过去,面对的是无人的冻土带,还有蛮荒状态下的那些弱小的民族,这也是一种路子。
不过和记在草原上肯定不能用俄罗斯人的办法,军司搞工场,开矿,修路,驻军,建立城堡安定人心。
吸引大量的自耕农过来,开辟小型的农场,形成广大的自耕农阶层。
同时军司的大量官吏和驻军需要有住处,那些佃农要住处,战兵和辎兵的家庭也要有住处。时间久了,屯堡外会出现集镇,出现新的城市。
汉人会越来越多,并且富裕而强势。
在和记的组织下,养民兵百万不是什么难事,最多再过五年到十年就能实现这个目标,并不很难。
一切都在发生改变,所有人的心气都很高,张瀚回新平堡时在军中和地方引发的不满和愤怒也就相当的理所当然,甚至如果不是高层早就有所准备,提前多次开吹风会,安定了军心,恐怕当时就要出大乱子。
张瀚人虽走,大权并不会害怕旁落,就是这种和记的欣欣向荣,每个人心中都有希望,而最终的希望是落在张瀚一个人身上。
甚至张瀚可以把所有的权力交出去,只要他带一队护兵出现在草原上,最终就会在他身后汇集成一片海洋,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跟随他,不会有例外,不会有任何别的可能。
“好好去做。”聂磊道:“等候新的军令。”
张春牛有些懵懂,他实在不知道叫他随时待命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上头有这种命令,那也就只能听从。
正文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白糖()
秋雨不停的落下打在人身上,油布制成的雨衣上发出涮涮的声响,人们不停的搬抬着新到天津港口的货物,将那几艘大船上的货物陆续搬空。
船身原本的位置逐渐变浅,沾满了青苔痕迹的船身抬高了不少。
雨幕涮涮之中,天津港口的栈桥也在烟雨迷蒙之中,更多的货物囤积在港口栈桥处,用油布搭着遮雨。
郑绍来指着雨幕中大片的货物堆放区,嘴里呵出一口白气来,搓了搓手,说道:“这一片全是铁器,用来压舱,我们运过来的压舱货物是糖,这一来一去,铁器到日本,白糖到北方,都是暴利……”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点头,这一次台湾北上又来了一批人,第一波人是李平之带队,这个青年官员奉命回军司述职,得看高层的意思,是把他放回台湾当行军司常威的副手,还是调到中枢另有任用。
再过来就是何斌带队,两支队伍共计有近三百人,都是台湾那边的中层军官和官吏,也有一些技术人员,是两边的技术交流结束了,有的是回研究所,有的是技术返回原本的工场,他们有的在台湾一年多,最少也半年以上的时间,现在还是有不少轮值人员留在台湾那边,正常的人员交流,基本上都是从陆路抵天津,然后台湾那边北上也是抵达天津港口,人员和货物在天津分流。
这里的情形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和记的船只几乎每天都会抵港,几乎都是大明这边没有的大船。
在三四年前,和记的船只以新平堡号为最大,现在这种小船基本上也就是跑跑福建那边,运福建的人员和物资抵台,往日本的航线和往南洋航线,还有抵皮岛和天津,登莱,南京的船只,最少也是天成卫号一般的级别了。
何斌等人坐的船是大同左卫号,这是一艘船身流线型相当漂亮的纵帆船。
在上次对荷兰海战的时候这船还在船厂里没有建成,打完了近两个月时间才下水,第二次航行就是运送货物和人员到天津这边。
船身狭长而有四道桅杆,多面风帆,行走在海上时比福船要快上一倍还多,平均的速度都抵得上福船的最高速。
这一次不仅是有人员交流,也是携带着大量的货物和重要的东西,原本上次交流时就带了不少过来,这一次何斌带的更多,两次相加,数字已经相当骇人。
说天津这边瞒不了人也是相当明显的事,登莱那边,和记的船只以少量装卸货物为主,人员交流几乎不从那边走。
登莱是朝廷和东江交流物资和人员的基地,军事上的作用相当的大。
天津这边则要远一层,不是那么犯忌。
而且天津的巡抚从李邦华换成了武之望,这也是和记乐见其成的事情。
和武之望在榆林打过交道,双方都知道根底,武之望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打算和想法,也不象那些清流官员那样眼里容不得沙子。
双方可以继续友好和坦率的交流……也就是和记给银子,武之望给便利。
驻港口这边还只是一个巡检和驻军千总,当然是和记早就买通了的。
“这就是台湾那边的榨糖?”天津这边港口也有高层过来主持,韩通专门从皮岛过来赶过来,眼巴巴的在雨幕里看着大同左卫号发呆。
韩通乘坐的是新平堡号一系列的商船之一,已经造成好几年,比起普通的商船要大不少,但相对于眼前的大同左卫号就相形见绌,逊色许多。
大同左卫号是正经的纵帆船,船身狭长而桅杆众多,从远处观行驶时犹如海上的一道剪影,纵帆破浪之时,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不仅是老迈的福船不能比,就是其余的西式风帆大船也完全不能与纵帆船相比。
这应该还是几十年上百年后才大量使用的帆船,也是因为和记的出现才提早出现在海上,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也开始仿制,不过他们已经落后很多,待他们能成规模使用纵帆船时,和记应该已经把整个南洋海面控制在手中了。
“就是甘蔗榨糖。”何斌对韩通这个老资格的副司官也相当的客气,对方跟着张瀚时自己等人还在海上当群盗,根本没有出身可言,就算现在台湾那边发展的不错,彼此之间反而也是要加倍的客气。
台湾孤悬海外,虽然军司不停的派人过去还是有些不妥,有鉴于此,常威和张续文等人商议决定,主动提出要将台湾这边的文武将吏对北方进行定期的交流,由重臣显吏带队定期往北方,或是半年,或是一年两年,任满之后再回台湾。
这样的交流好处是相当明显的,军司方面对台湾那边的官吏将士会更熟悉,不再会有隐隐的排斥感,而台湾这边北上的人员,也会对和记总部更有向心力,更愿意把整个和记当成一家人,而不是台湾和北方的割裂。
如果时间久了人员没有交流,心里隐隐的反感和抗拒是不可避免会发生,尽管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苗头,这些事也是及早进行的好,总比到发现时再处置要好的多。
韩通叫人打开一袋麻包,伸手挖出糖来,看了一看,说道:“颗粒有些粗,颜色红黑,这是红糖?”
“没错。”何斌点头道:“你再看看边上那袋。”
韩通再打开一袋去看,见袋中全是细密的白糖,不觉笑道:“这糖才好。”
“好是好,榨起来工序很多。”何斌道:“我们榨红黑糖的办法是跟日本人学的。说来也怪,日本人榨糖的技术不错,但本身并不产糖。后来有人说,是日本人从宋时就在中国买入原料,粗榨之法,就是因为其得来不易,所以技术上反而精益求精。”
“倭人可怜。”韩通不负责任的道:“他们那里真是贫瘠之地啊,不过银子到底是多,叫我们赚的盆满钵满。”
一旁的众人都笑起来,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叫人愉快的话题。
何斌也笑了笑,说道:“去年我们出产的糖有七千担,打败荷兰人后我们把他们的甘蔗田都抢到手了,然后大规模扩大规模,在福建和日本请了不少种植方面的高手,还有榨糖的师傅,从二月后种甘蔗,九月收割,这是头一批制成的,是节前的糖。到年后,才是真正大规模榨糖的开始。”
韩通道:“这样说,明年更多?”
“明年预计可达一万担以上,具体多少,现在还真算不出来。得看甘蔗储量,人手调派,还有天气,还有用的机器足不足……”
“一万担还是不够啊。”韩勇是贸易司的人,对这些事相当清楚,他皱眉道:“咱们和记还想打开北方的白糖市场,光是北方,一年十万担也不嫌多。南方所需要的就更多了。南人嗜甜嘛,还要继续卖给倭国,还要打开南洋和印度那边的市场,俄罗斯人也要……”
何斌摆手笑道:“一口吃不成胖子,现在我也巴不得一年出一万万担,要得有那么多甘蔗田和人手才行啊。”
台湾行军司是公家出资兴建煮糖器具,养役使牛马,方可形成大规模官营事业,而人力来源就用邻近驻军,第四团的战兵并不参与,而驻岛的辎兵已经过万,除了驻扎辎兵用来守备屯堡,警惕土著之外,其余辎兵轮班进驻糖场,工作一个月一轮值。
何斌深知榨糖之苦。
粗糖还好,白砂糖则相当的费工费事,需要大量的壮年劳力配合相当的器械才可以榨出白糖出来。
每当榨糖时,那些辎兵也均是经过相当长时间的体能训练,然而每当在作坊中做工的时候,均是汗下如雨,疲惫不堪。
这也是辎兵轮值最多一个月的原因所在,榨糖期相当漫长,除非是将辎兵直接转为糖工,否则没有哪个辎兵愿意一直在糖坊里一直做下去。
而就算器械和糖工均是充足,也是要受制于甘蔗的产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