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不能骚扰地方,残害百姓,私斗也在禁止之列,还有什么偷盗,夜禁不归,游荡生事等等。
商团军的军法初看很宽松,因为没有那么多斩刑。
只有犯杀人,勾结盗匪,或是阵前脱逃,泄露要紧军机,这才够的上斩刑。除此之外,多半是禁闭,晚餐不给食,或是杂役一个月到三个月,打军棍已经是肉刑的顶点,不要说斩,插箭游营也是没有的。残人肢体的刑罚,商团军里确实没有。
除了斩刑之外,革退就是最严重的惩罚。
举人在河南时,亲见一个和记镖师擅自离营不归,其实是在娼家忘了时辰,结果犯了重罪,当场被宣布革退。
那个兵面若死灰,泪流满面,很多人求情也是无用,到底还是革退了。
在场的和记团练中人都是神色难看,当时这举人还觉得有些大惊小怪。后来他明白了和记的福利体系和移民体系,这才略微明白过来。
一个人犯法,可能会连累举族,被从整个和记的福利体系里排挤出去。
可以说,若非那个被革退的兵还有亲人在和记效力,否则他家享受的所有的福利待遇都会被取消,只能与那些普通移民一样奋斗,虽然比起在原本的大明还是强出很多,但一个人一旦拥有过就很难再失去,自己还算了,连累家人就更加的心有愧疚。这么一想,那个被革退者若死一般的表情,也就完全能够理解了。
“和记的军饷饷额不止是每月一关的饷,还有按等级发放的花红,等级越高,则分的越多,所以人人争先,渴盼立功。”
“原来如此。”举人点点头,下意识的去端起茶碗,他的嘴突然一下变得很干渴。
举人知道的其实比这几个说书先生更多,更加系统。
可是书面的文字哪有语言来的丰富和直接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完人()
和记已经是这样的庞然大物,并且在方方面面都有自己的一套体系。
举人是饱学之士,不仅是儒学的经典,包括经史河务兵学一类的杂学也是相当的出色。农学稼穑之事也并不陌生。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全才,他的科名并不太靠近,天启二年才成为进士,但先为京官不久,上司就普遍感受到他的才干,放久没有两年就升为知府。
原本他升官就很快,为官不到十年就为勋阳巡抚,后来成湖广巡抚并负责东南五省的军事,和洪承畴一样被重用,成为方面专任。
洪承畴有洪军,对农民军屡战屡胜,而这个假扮成举人的朝廷大员则是自己在奉命出外募兵时练出了一支万余人的可用的军队,号为天雄军。
在节制祖大乐曹文诏等边军大将时,由于自己的武艺出众,遇阵敢为拼杀而受到尊重。又因为军中断粮,自己也数日不进饮食,甚至不喝水,遇战则拼杀在前,这样的文官巡抚,怎么能不得众心?
为巡抚则杀的农民军四处败逃,调任总督宣大则专诸于实力,修城墙诸堡,充实防御,又重屯田之务,为总督时宣大每亩增产一钟,全镇增产二十多万石,为当时的皇帝崇祯激赏,下令各处学习宣大。
后在孝期率兵与清军野战,战而殒身,无愧晚明时文官中最为全才者,又以节义收场。
眼前这举人,就是卢象升。
百年之后,乾隆推黄道周这个儒学宗师为明末古今完人,其实卢象升不管学问,才识,操守,能力,军务,各方面俱是表现的相当出色,纵使学识书法可能稍逊道周,但“古今完人”这四个字,也是真的当之无愧。
这一次北上京师,是以知府调任兵备,论升官快,卢象升比历史上的人生轨迹又更加快了几分。
主要也是朝廷乏人,那些名臣宿将,久在九边的,多半与和记有沾染,而在北方江南的官员,恐又其不识北方事务。
卢象升近在大名,与和记打的交道不少,曾有多条奏疏提起和记商行护卫镖师之事,颇有见地。
而又年轻,操守品格也信的过,是以在这一次九边换人的大潮之中,卢象升受到了天启皇帝的关注,此次北上陛见,君臣奏对相当称旨,陛见之后,内阁和吏部得旨,卢象升任山西布政使司参议,按察使司佥事,阳和兵备道。
阳和兵备也是现福建巡抚郑国昌起家的地方,驻守阳和卫城,距离新平堡极近,被视为和记和张瀚的老巢。
如果是别人得到这样的任命,一定会视为畏途,甚至会以疾引退,宁愿得罪一时皇帝,也不能轻赴险地上任。
而卢象升接到任命却是慷慨接受,并且已经决定在这两三天内就赶紧上任。
在上任之前,他也是下意识的到和记这边来看一看,不想天气不好,雨若如珠,但没看到什么特异的风景,却听到了一群特殊的人所说的话语,这一趟来的不冤枉。
卢象升奏对时也提起要练兵,充实军伍的话头,天启当然对此表示赞同,并着令有司提供钱粮军饷。
卢象升对提供多少银钱并不抱太大的指望,朝廷一直缺钱,不拖欠饷的只有辽西,别的地方都是一拖很久。
对正经官兵边军都是拖欠军饷,他又能要到多少钱粮?
但卢象升还是决心练出一支兵来,就象他在崇祯年间于真定大名等各处募集和操练成了天雄军一样,现在他已经是执掌军务的文臣,国朝传统是以文驭武。卢象升对时局的看法相当准确,他认为因为财赋不足,朝廷对军队的控制会越来越弱,文臣只有自己手中有靠的住的武力才谈的上节制诸将,否则只有几个幕僚和百多亲兵,在嘉靖万历年间也未必镇的住李如松那样的悍将,在现在的这种局面下,一旦与和记打起来,必定是兵祸连结地方残破,各种野心家都会冒头,应该早做准备,由各处的文官着手充实自己的督标营和抚标营,各兵备道也应多练强兵,由文臣执掌,在忠诚上更应靠的住。
这一番说词卢象升只是泛泛一提,并没有在君前奏对时详细说出来。
他还有很多顾虑,朝廷在军务上自有考量,非他这个刚上任的兵备道可以尽述。而且宣大到蓟镇辽西,将门势力相当庞大。皇帝调任多家将门的总兵副将,以京营将领替换,相信已经使各地的将门大为不满,虽然他们不会起兵造反,但如果卢象升在奏对时公然再提削弱将权,提升文官的地位,相信还是会带来相当严重的后果。
在这种节骨眼上,卢象升不欲再给皇帝惹出更多的麻烦来了。
卢象升是一个相当识大体,知大局的人。
一生最固执的时候就是节制勤王兵马对女真的时候了,事涉民族大义,且麾下有诸多将领和战兵,如果奋力一战,以女真少量的战兵未必就没有机会。
可惜高起潜这个阉人掣肘,诸将也无战意,最终随卢象升参战的还是他自己的嫡系部下。从那一战也能看的出,卢象升考虑的事情并没有错处,可惜朝廷对他的支持实在是太小了。
众人沉默不语时,有个健仆骑马自雨幕中急驰而来,到了茶摊前眼睛一亮,翻身下马,大声道:“大人,洪军门派人送了急信到会馆,那边的人到处在找大人,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可真是莽撞。”卢象升皱一皱眉,沉声道:“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乱,要心有静气。”
“是,大人。”健仆躬了下身,说道:“还有户部的王老爷也在会馆等着。”
这倒是真的耽搁不得了,虽然卢象升还想谈下去,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今天到和记这边来,也是想实地看看这边商行的情形。适才卢象升已经进了商行内转了一圈,感受到和记商行在京城的财力,也怪不得河南山东等地的经济命脉已经被和所商行所掌控。实地来看一看,感受更深。
至于和这几个说书先生的交谈,偶发兴致,倒并不是有意为之,但也所得很多。
卢象升对一群说书先生点了点头,微笑道:“没有什么大了不的,就是闲谈,诸位无需想太多。”
说罢自己便站起身来,另外有仆人牵马过来,卢象升翻身上马,动作相当的矫捷熟练。
身为正经的读书人,卢象升从童生到秀才再到举人,进士,一路连捷,二十来岁就中了进士。如果好好打磨一下文字,进一甲要看运气,二甲靠前的位置还是可以争一争。不过其虽然二甲偏后,成绩也是相当的了不起,顺利留京为京官,只是未入翰林,终身无望内阁而已。
仕途极顺,科名极顺,却无法掩盖卢象升出色的武人气息。
自幼而生时卢象升体形瘦弱,却臂有大骨,从小就力气极大,长成之后习武强身,却不经意间练成一身高明的武艺,堪称搏击与骑射俱佳。
若非如此,也没有办法顺利练成天雄军,并且在战时自己手持长刀,冲杀在前,并且手刃贼匪。
这种悍气和武勇,实为大明文官中的异数。
漂亮的上马动作使众说书先生一阵喝彩,当然也是因为留在桌上的这一锭大银,待卢象升走后,众先生将银子兑了钱平分,除了高兴之外,也是又留下可以编造的一段故事,还好卢象升没敢通名报姓,不然几个月后,自己暗查和记商行的事可就俨然成了传奇故事,流传一时了。
卢象升住在宜兴会馆,平时的客人也不多,这一次陛见来的相当匆忙,知道的人并不多。且是去大同险地,很多人对他的前途也不是很看好,前来拜访交结的人也就更少了。
虽是东林一脉,近年来东林的人在官场前途都相当黯淡,卢象升二十七岁就任大名府知府,也算是东林党后起之秀中难得的异数,而由于东林被打压,反而使他得到的支持相当有限。
今天来的户部的小王老爷和卢象升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同年,同年关系相当密切,彼此都会支持照料,甚至有时候同年的关系比党派还要密切一些。这也是大明官场生态的惯例,座师比父母还要亲,同年比同事要靠的住的多。
一见卢象升进了房门,屋中穿六品补服的官员站起身来,拱手拜揖道:“见过卢年兄。”
“王年兄多礼。”卢象升大笑道:“一向请教不多,今日又不在,叫年兄等着,实在是不恭的很。”
“哪里,向来也仰年长兄多矣。”
王继廉是三甲靠前的科名,按例可以留京或是外放,翰林科道是不想了,六部也悬,一般是分在光禄寺一类的冷衙门,卢象升直接任户部主事,没多久升五品员外郎,接着外放没多久就是四品黄堂,仕途一片光明,现在又升了三品兵备道,可能三十来岁就能成为巡抚。
这并非虚言,有识之士纵然看不到明朝已经大厦将倾,可是也能感受到风雨欲来,东虏,和记,还有连年的灾情都不停的削弱着大明的国力,国力一弱,妖孽必定从生。
将来文官能任武职者,必定会有比此前更好的前程,这一点毋庸置疑。om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议饷()
王继廉与卢象升往来极少,只有卢象升会在三节时给同年冰炭敬的时候才会接触,平时不仅未曾见面,连书信也少有。
一科同年几百人,不可能面面俱到,两人现在还以年兄互相称呼,不以字号,就是因为关系尚且十分疏远。
“此来打扰也是有公事。”王继廉道:“得旨,阳和兵备赴任练兵着拨付钱粮。”
卢象升道:“刚下的谕旨?”
“是的,”王继廉道:“内阁和司礼都是奉上谕,年兄,看来你很得圣眷啊。”
卢象升颇受感动,但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感情,相对冷静的道:“天子用心如日月皎然,吾辈只能以死相报了。未知户部能拨付多少钱粮给付,需知弟往阳和,最少也想练营兵两千至三千人。以每人一两月饷需月饷银两千至三千两有奇,再有盐菜银需每月二百两,其余开销每月亦要百两,尚有买马,购军械的使费,粮食,豆料,草束,每月亦要千两。终算一下,最少每月需得四千至五千两,年需用银五万两方可足数。”
卢象升原本想练兵万人,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计划。和在北直隶几个府,也就是河北诸府练兵的情形不同,那是为了剿灭农民军而募集兵马,各地都有这样的事发生,但在大同则完全不同,大同尚有额兵五六万人,战马也有两万匹以上,朝廷一年要花几十万钱粮养着这些兵,一个兵备道上任就要加练万人以上的兵额显然不太可能。
练一营兵,两到三千人,还需挑选原本的镇兵和镇将,当然也要选那些不得志的,受排挤的,需要用心约束操练,这便是卢象升的打算。
“难,难,实在是难!”王继廉大皱其眉,摇头道:“年兄有所不知,今年已经要入秋了,尚有不少军镇拖着春天的饷银。粮食到是一直给,不然军士老饿着肚子要造反的。就算如此,各镇兵也有不少陆续逃亡者,实在是太过于困苦了。然而,陕甘晋诸省多有受灾的地方,不做军伍也很难维生,所以虽然拖欠军饷,尚没有大股军士逃亡之事。而这种情形再接下去,恐怕就真的会出大事。”
“我亦知道很难。”卢象升起身拜揖道:“从要设法替弟周全一二。”
“我们户部粮食可以拨给,银两实在是难,最多给兄五千两。”
“十分之一?”卢象升道:“这也太少了,连架子也立不起来。”
“这个我们也知道。”王继廉道:“年兄可知道,去年山西报水灾,受灾的人达十万人之巨,我们拨付了多少赈济银子?”
“此事倒是还真不知道。”
“三千。”王继廉瞪眼道:“十余万人受灾,给了一万多石粮食,银两只有三千!”
“这怎么能够?”
“当然是不够。”王继廉道:“地方官府想想办法,再督促大户开些粥场,不要叫百姓闹事,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
卢象升目露悲色,亿万生民的庞大帝国,居然财赋不支到了如此地步,换言之,转眼看看和记,差距实在是太到叫人羞愧的地步。
“辽饷只加了每亩二斤粮。”王继廉道:“我兄到了地方之后,不妨多上些奏疏,试试看朝廷会不会再加饷。”
“绝不能再加。”卢象升道:“加饷是按亩而非按丁,原本的想法是亩产多者多报效国家一些。亩产少的就少报效。除了能缓解国用不足,还能稍抑兼并。现在看来,都是想的太过于简单了一些。田主多半是地方官绅豪强,朝廷按亩所收加饷都又被他们摊到百姓的田亩上去了,说是一亩止增收两斤,其实二十斤都可能不止。地方的胥吏,衙役帮闲,豪绅,都会趁机聚敛,借着黄榜来加收白榜,朝廷所得有限,而百姓却越发困苦了。”
卢象升看着王继廉,十分诚恳的道:“我兄久在京师,不知道地方的这些鬼蜮伎俩。弟在大名府,曾经狠手治过一些胥吏衙差,也打压过一些豪绅田主,可是收效甚微。一般地方豪绅都有功名在身,同年间声气相连,弟也不能过份压迫。各地的情形不一,南方的收成高一些,百姓还承受得住,若北方情形,再加征练饷,弟实在难以想象情形会如何。”
王继廉诺诺连声,也并不坚持自己的见解,事实上来此之前卢象升的态度就是预料之中,只是略作试探而已。
对加征辽饷,很多官员当然乐见其成。
并不是每个当官的都心怀家国,事实上加征银两不仅是地方上有便宜可占,中枢也一样可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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