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起突然,我等在外就接到诸贝勒,贝子,阿哥们的命令,并非老汗之汗谕。”
莽古尔泰大怒,抽刀下马,准备把这个塘马斩首。
皇太极止住暴怒的莽古尔泰,说道:“五哥冷静,必有大变。”
他转头对在身边侍立的白甲侍卫道:“鳌拜,多带人手至沈阳和辽阳处传我令谕,调集我旗下所有白甲护兵前来汤池,不得有误。”
鳌拜是费英东的侄子,年方弱冠,武艺当然过人,但论实际的水准肯定还不够格当白甲,皇太极用他是看中了费英东身后的人脉,这方面,皇太极一向做的很好。
“叫人通知屯布禄,爱巴济。”莽古尔泰也对自己的护卫令道:“急速飞驰到沈阳和辽阳,召我的旗下白甲前来!”
正白和正蓝两旗加起来五十三个牛录,每牛录平均有十五到二十个左右的白甲,两个大贝勒关键之时没想着召集全旗的甲兵和旗丁,那样太耗费时间。白甲们日常不承担劳役,不会被派出去放马和打渔,日常多半在城中和城外郊区驻守,召集起来相对方便。
有八百人左右的白甲,在没有多少兵马的汤池才能占据优势。
莽古尔泰这时也冷静下来,尽管他和皇太极暗中有一些不和,彼此性格上不相投,他也觉得老八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大度,不过最少老八在眼下是最好的选择,任何变故都可能导致不可测的结果。
“我再派人通知阿敏。”莽古尔泰道:“现在两红旗不一定靠的住了。”
皇太极点头同意,原本两红旗就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但现在汤池那边事起突然,岳托好象成了主事的人,代善不知去向,更没有老汗的消息。如果两红旗在岳托的主持下倒向多尔衮三兄弟,虽然阿济格不在汤池,有多铎和多尔衮在,还有跟随的护兵多半是两黄旗的人,加上两红旗的态度诡异,自己等人贸然前去很可能要面对不可测的结果。
也有很大可能屁事没有,但皇太极岂是把自己放在险境,或是把自身安危交给别人摆布的那种人?
就算老汗无事,因为命令不准而迟疑不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此前皇太极和莽古尔泰是奉命而出,遭遇变故而产生怀疑,最多算是迟延耽误,了不起罚一些牛羊,面子上难看些,难道命在顷刻的老汗还能把两个和硕贝勒罢免?
“最迟明日午前我二人的白甲都会赶到。”皇太极下马坐在道边,令人脱掉靴子,他半躺下,舒舒服服的对莽古尔泰道:“在此之前,我们等消息吧。”
……
天亮之前的时光并不好熬,皇太极摆出一副镇静的模样,其实一直不能进入睡眠。
号角声不停,大股的兵马似乎一直往太子河一带追击,还有不少兵马渡过太子河,往更南的方向追过去了。
很快就会进入女真和东江的僵持地带,皇太极并未感觉可以把这一股逃敌全歼。既然东江兵先大张声势吸引了驻军追杀,然后又派小股兵前来突袭,后来的必定是精锐中的精锐,很有可能是毛文龙和诸将的内丁,这些人也必定熟悉地形,恐怕会很难将其追杀干净。
现在要搞清楚的就是汤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没有大汗谕令,为什么是岳托而不是代善主事,要知道皇太极和莽古尔泰就算在汤池,二哥代善出身高贵,实力强劲,又曾经被任为继承人,不是被皇太极等人阴了一下,代善就是当之无愧的汗位继承者。
当然也是当初努尔哈赤自己决定的结果,代善已经掌两红旗,年高望众,自少年青年时起兵追随,屡立战功,在八旗里实力相当的强劲。
如果再久在储位,两黄旗的贵族大将必定会与代善勾连,这样时间久了,努尔哈赤自己都难保权势。
还好代善性格不似褚英那么强势,否则很难说会不会变成第二个褚英。
代善被废储位,从此女真不再有“太子”,然后就是皇太极成为众望所归,在有议政头衔的和硕额真之中是当之无愧的一个。
代善本人也认可了这个决定,并且放任萨哈廉和岳托与皇太极交好,虽然代善本人自恃身份向来对皇太极不假辞色,但其诸子与皇太极的交好还是说明了一切,最少在现在这个阶段,两红旗肯定支持皇太极。
这是事变之前的状态,诡异的一夜过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没有揭晓,一直到天明之后也没有第二骑塘马出现。
还好鳌拜等人的动作相当迅速,很快白甲纛章京图赖率正白旗的三百多白甲赶至,还有杨古利,巩阿岱,穆克谭等皇太极的心腹将领随白甲一起赶至,他们也各带自己牛录下的精锐,在一夜之间凑起了五百多人的精锐兵马。
接着正蓝旗的屯布禄与爱巴济也率白甲和自己牛录下的精兵赶至,与皇太极所部合兵一起,凑起了一千多人的兵马。
此前皇太极和莽古尔泰身边只有几十个护兵,所领兵马是两黄旗下的护卫和牛录中抽调出来的马甲和步甲,原本就是随行护卫老汗的护兵,他们只会依老汗之命行事,接下来会听命各牛录的本主,他们的牛录额真只会听自己的主子的话,也就是多铎和多尔衮,阿济格三兄弟的话。
这也是皇太极和莽古尔泰不敢随意折返的原因所在。
如果发生政变,出了大事,自己所去之处没有一点儿过的去的武力,那就是轻率鲁莽之举了。
此时道路上赶赴汤泉的人极多,很多都是各旗的亲贵将领,人们看到皇太极的旗号都是自觉跟随前来,到辰时前后,贝勒济尔哈郎和满达海,博洛,尼堪等人俱是赶到,阿敏等一些亲贵驻所较远,一时不能赶至。
济尔哈郎在镶蓝旗下,有自己七个牛录,他也带着一百多白甲和护兵前来,见到皇太极,这个三十出头的贝勒便大声道:“八哥,不管发生何事,我一定站在你身边。”
皇太极心生感动,却道:“此时不要说这些,我们往汤池赶吧!”
莽古尔泰斜眼看了济尔哈郎一眼,心中却是对皇太极有些羡慕。
济尔哈郎也是左右阿敏态度的关键之处,阿敏和济尔哈郎都是舒尔哈齐之子,与皇太极等人是堂兄弟的关系,舒尔哈齐早年与努尔哈赤一起起兵,其军事才能不在兄长之下,所以在八旗中有极为强大的实力。
努尔哈赤用长子褚英牵制,并且多次分旗,掠来的丁口多半补充给自己,先是黑旗和白旗,然后是黄旗红旗白旗黑旗,后来改黑旗为蓝旗,再分正镶两色,将一部分两旗,两旗分八旗,一直在努力削弱舒尔哈齐的权势,后来最终兄弟相争,舒尔哈齐败下阵来,并且没有保住性命,被努尔哈赤秘密、处死。
其子阿敏和济尔哈郎却安然无事,阿敏是因为一直效忠努尔哈赤,济尔哈郎无事则是因为其一直在努尔哈赤于佛阿拉的汗宫中生长,和皇太极等大汗诸子一起长大,并且济尔哈郎与皇太极的关系极为亲近,两人情谊极深,不止是在天命末期济尔哈郎一直坚定的站在皇太极一边,在崇德时皇太极暴崩而死之后,济尔哈郎其实也是支持太宗一脉,只是没有坚定的支持豪格,避免过于危害自家的安全。
如非济尔哈郎,顺治是无法继位,根本轮不着他,所以在顺治年间济尔哈郎去世之后,顺治最为悲痛,亲临济尔哈郎的府邸,哭嚎送行,然后停朝七日,封赠叔父和硕郑亲王,这是有清一代唯一的一例,也是亲王所能达到的顶峰。
多尔衮的皇父摄政王当然不算,其死后受到了严厉的清算,而济尔哈郎却是生前尊贵,死后哀荣,多尔衮和他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得到济尔哈郎的明确支持,说明镶蓝旗的变化不大。om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汗崩()
皇太极急速的盘算,阿巴泰在内的没有机会的兄弟向来中立,力量也小,可忽略不算。两红旗现在不能算,但也似乎不急急着算在反对派那边。
正蓝旗,镶蓝旗,还有自己的正白旗,杜度中立,镶白旗不会有太明确的立场,也就是说还是自己加上两蓝旗的三旗对两黄旗,胜算还是较大。
关键是汤池那边一片混乱,肯定不会有两黄旗的人急着纠结甲兵,自己则是和莽古尔泰聚集甲兵和诸多支持的亲贵赶过去,声势已经完全不同。
所有人开始往汤池赶路,人心惶惶,连夜集结甲兵的动作吓坏了大量的亲贵,很多人继承汗位无关的人原本是事不关已的态度,此时也是不可避免的牵扯了进来。
几位名臣的后人也不可避免的参与进来,图赖是费英东之子,还有扬古利和额亦都,何和礼等五大臣的诸多子侄也牵扯了进来。
其中不乏两黄旗的亲贵和重臣,他们的态度其实是并不反对皇太极继位,因为现在两黄旗的三个主子都不是合格的大汗人选,在无可选择的前提下,为了整个八旗和后金的国运考虑,睿智英明行事大度有章法的四贝勒继承汗位无疑是最佳选择。
而如果出现不该有的变故,他们何去何从也是极难判断和决择的事情。因为怀着种种疑虑,担心,害怕的情绪,往汤池的队伍拖的老长,除了坚定的跟随皇太极的一千多人之外,更多的人拉成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数人心存犹疑,最担心的就是不可测的变化带来最坏的恶果:内战。
一旦八旗内战,被打的匍匐在内的明军就会有喘息的机会,四面八方的敌人会蜂拥而来。后金的国力太弱了,有限的粮食和铁器储备都是抢来的,战马原本有科尔沁的补充,现在只能依靠自己来放牧,由于国力不足,放牧战马增加牧群的速度十分缓慢。
一直到天聪年间,皇太极还以春季打猎导致战马疲瘦而治莽古尔泰这个大贝勒的罪,可想而知后金对战马的珍惜和重视程度了。
这还是在皇太极整合了整个蒙古的前提下,现在的后金肯定更经不起任何的损失。
不管是粮食,铁器,还是战马和相应的战略物资。
可以说,这个小部族建立的小国一旦出现内战,等待所有人的一定是灭顶之灾。
这也是后金在建立初期并没有明确的储君制度,其实就是部落文明的残余,还没有真正的封建集权制之前并没有暴发内乱的真正原因,所有人都担心内战会导致灭亡,不分派系统统完蛋,这才使有实力也有野心的人能控制住自己,不使整个部族滑向深渊。
皇太极目光坚毅,身边有了实力,加上大量的人宣布拥戴,使得他信心大增。
在皇太极身旁的莽古尔泰则是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是看出了自己和皇太极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导致这个三贝勒不是很开心。
往汤池只剩下很短的距离,在大队人马赶往汤池时,还有零星的骑兵从汤池里出来,飞驰往太子河畔赶去。
“昨天我们从一堵墙往南,又转回来,现在他们又往一堵墙和马根单那边去了。”莽古尔泰已经看到了战争的痕迹。
地面有大量的马和人踩踏过的痕迹,还有一些被箭矢和火铳弹丸打落的灌木枝叶,荒芜的田野里被踩踏的乱七八糟,象是有大象群在里头嬉戏过一样。
目光所及之处远方的大山清楚可见了,汤池所在之处就是原本清河堡所在之地,方原里许的清河堡已经被拆除大半,这是当年初起兵时攻击清河堡战事时所为。当时明副总兵邹储贤率万余明军于堡内外坚守,后金兵先消灭堡外明军,杀戮干净,然后拆除城堡外墙,强行攻入,当时的辽镇兵太弱了,一万多人守一个里许长的军堡居然守不住,结果连副总兵在内的一万多人被杀,接下来才是萨尔浒之役。
拆毁清河堡之后女真人也没有重修的打算,他们以野战获胜见长,当然不会考虑在明军过来的时候倚城而守,留着城池反而给汉人暴动反乱的机会,就象辽南的几个卫城一样,多半也是被拆毁了。
清河是四面环山两面临水的要隘之地,就这么失去了战略地位,在几百年后于此定居的汉人百姓还能挖出锈烂的兵器,残破的铁甲,当然还有累累白骨,当年杀戮之惨,可见一斑。
除了堡城之外,还有一堵墙,马根单,孤山,东州等诸外围小型军台,再有六十六个火路墩,构成了完整的防御链条。
如果后金把这些军台火路墩都利用上,可能在守备上就要严密许多,但他们太过自负,根本没考虑到会被明军突袭,皇太极目光阴沉,看着混乱的战场遗迹,内心已经相当的后悔。
河边更有战斗的痕迹,还有十几具尸体被摆放着,明显是被消灭的夜间突袭者。
莽古尔泰用马鞭一指,说道:“装扮模样,和东江兵明显不同。”
皇太极点头赞同,但并未说话。
他已经感觉到可以确定第二波袭击绝对不是东江兵,而是和记的商团军的军人。
只有这支强军才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东江兵绝对没有这样的实力和胆略。
东江确实比辽镇要强悍的多,也有很多有血仇的辽民,但血仇不能取代训练和实战的经验,往往东江的战斗方式都是一团混乱,有血仇的乱冲,普通的营兵则表现的进退失据,一团混乱。
毛文龙亲自带的主力打不破只有几千人把守的牛毛寨等三寨的防线,无功而返,然后被努尔哈赤带的少量精锐一路撵回宽甸和鸭绿江边。
东江和女真的战事更多的象游击战,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正面对战的能力和水准。
东江最丢人的一次战事就是突袭咸宁营一带的驿站,过千战兵被三个女真妇人给吓跑了,很多在后世崇尚毛文龙和东江镇,鄙夷辽镇的人总会提起柳河之败,可是柳河之败到底是面对女真一个完整的牛录,总不是被三个妇人给打败了,东江就有这种滑稽的惨败记录。
“绝不是东江兵。”莽古尔泰砸吧着嘴又说了一句,但他也没有说出眼前这些尸体属于明国的哪一支军队,和记商团军已经成了女真高层心头的一根刺,简直不愿意提起。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纯粹不喜欢又干不掉人家,这种无力感叫女真人相当的不舒服。
在汤池路口,几个骑士看到大股前来的人马,稍微犹豫之后就策马迎了上来。
“是二哥和岳托。”皇太极看清楚了来人,赶紧策马迎了上去。
莽古尔泰扫了一眼,没有看到德格类等人,也只能怏怏不乐的迎了上去。
“二哥,昨夜发生了什么变化?”皇太极面容冷静,语气却也还是有些情不自禁的急切感。不管怎样,女真高层从未发生昨晚那样的事情。
而从现在来看,代善和岳托亲自来迎接,看来事情变化又不是很大。
“父汗遇袭。”代善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接着就垂下眼帘不语。
代善一夜间就仿佛老迈了许多,原本是不到五十的年龄,辫发之间只有少许白发,而如今垂在脑后的小辫已经白了大半,身形也佝偻下来,看起来简直要比努尔哈赤还老。
“结果如何?”皇太极心一沉,果然就是最坏的结果。
莽古尔泰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岳托面色恭谨的对皇太极一躬身,接话道:“汗玛法被火炮击伤,当时做了救治,原本以为并无大碍,伤势并不重。后来召集我等会议,会议完了之后,侍卫又在五更时急召我们入汗玛法宿处,这一次已经昏迷,怎么唤也唤不醒了。”
岳托面露悲色,声音也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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