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紧跟着的,就是林丹汗献上的玉玺。
这一块玉玺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林丹汗身为举起玉玺的悲情人物,在这一刻反而是被人遗忘了。
“这就是传国玉玺?”李贵的呼吸也有些沉重起来,这块玉玺相当的具有传奇性,据说是元世祖传下来的,元初又是从赵宋的宫里取出来的,赵宋得自五代,而最早的传承就是秦始皇手中的那块从赵国得到的和氏壁。
如果是真的话,那可真的就是无价之宝,任何所谓的宝贝都不能与之相比。
这块玉,还有这块玉玺不光光是一块玉和一块代表帝王行使权力的印信,它是传奇,整个华夏文明的传奇。
故老至今,口口相传,连汉家的小孩子都可能知道和氏壁,知道传国玉玺,并且也明白这传国玉玺所代表的意义。
如果是张瀚得此玉,得此玉玺,其象征意义就太大了,并且能将张瀚这几年来养的声望,又往前大大的推进一截。
“可惜”夏希平摇头道:“不是那块传国玉玺,和氏壁雕成的那块汉之后就失传了,再无下落。”
“那太可惜了!”李贵简直有些痛心疾首的样子,林丹汗跪降给他带来的快乐都象是减低了不少的样子。
身为侍从武官,李贵当然知道张瀚下一步的打算,并且也明白这样做的必要性,可是如果能得到传国玉玺,可能这种痛苦的过程就要减低不少。
“放心吧。”夏希平笑一笑,说道:“林丹汗手里有传国玉玺,并且落在我们手中的消息,文宣司一定会大为宣扬的。到时候我们含糊其词好了,会有不少人心存联想的,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足够了。”
“一块死物而已。”夏希平补充道:“只要能利用的上,它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这时吴齐已经从高台上疾步而下,并且从林丹汗手中接过了玉玺。
这块传国玉玺的传说最少在九边已经流传了二百多年,大明灭元因为并不是很彻底,残元势力在草原上还传了几代,到蓝玉灭残元时,还是有相当多的蒙古贵族趁乱逃脱,蒙元的玉玺并没有完全落在朱元璋的手中。
这也是传国玉玺传说的来源,大明虽然得国很正,但没有得到前代的玉玺也是事实。
至于林丹汗手中的这块,风声其实自百年前始,这块玉玺一直在达延汗的嫡脉手中流传,渐渐的有了一丝神秘的色彩。
大明那边有识的士大夫肯定也知道这玉玺定然不是广泛意义上的传国玉玺,但应该有相当多的无识之士,还有普通的百姓会认为就是那块历代帝王相传的玉玺,这种误会会给张瀚还有和记带来很多神秘色彩,会使张瀚的声望被推高好几个层次,这样其实就足够了。
今晚更三章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高举()
“原来如此!”李贵笑道:“要是这样说的话,死物也有死物的用处啊。”
“正是。”夏希平神色平淡,点头道:“玉玺关乎人心,但又无关乎人心。”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有很强的力量,玉玺会收拢更多的人心,如果我们的力量不够,玉玺则毫无用处。”
“对喽。”夏希平夸赞道:“你可真长进了。”
李贵苦笑摊手,说道:“和你怎么比?”
夏希平微笑起来,他和李贵都是从新平堡的学堂毕业,从十岁出头的少年在张瀚创办学堂时就进去了,开始时是以为进去学算术经商,将来从小伙计干起,如果能在和记商行干到大伙计或掌柜,感觉人心的目标就圆满了。
很多孩童的父母就都是这样想的,当初张世雄,马武,还有李贵吴齐,当然还有李平之,夏希平,都是怀着这样的梦想进入了新平堡的各个学堂之中。
三年左右的学习时间已经够久了,如果不是从小学时慢腾腾的教起,而是在几年时间内教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用的知识,学习刻苦一些的孩子足够学到安身立命的本事了。
现在的学堂学制改为了五年,还有各种专门的学校,医学,兵学,算学,将来可以分为若干个专门学校,为和记的专精化的管理体系储备更多的人才。
夏希平和李贵等人都是最早期的学员,他们的忠诚和能力,学习的精神都远比普通的青年人要强的多,在和记效力的这三四年的时间,很多人从一个学徒到位至高位,时间很快,这原本就是一个效率极高的团体。
此时高台上的张瀚已经把玉玺高高举起了。
这是一块制诰之宝,肯定是大明皇帝遗失在草原上的天子之宝,始作俑者肯定是大明英宗皇帝,这个颇具传奇性的皇帝,少年即位年少无知,信用王振擅自亲征,几十万大军葬送,自己也被俘虏,以皇帝的身份被俘,然后还没有被杀和虐待,同时自己身后的帝国还安然无事,并且在几年后又将他迎了回去。
原本有戒惧心理很强的弟弟,英宗皇帝已经不指望能夺回帝位,如果代宗对他的亲哥哥好一点,不至于叫英宗能饭也吃不饱,恐怕英宗复位之后,对自己的亲弟弟也会有一点怜悯和宽容了。
这块玉玺应该就是英宗陷于草原时遗失的,然后被蒙古人发现,当宝贝一样供奉起来,接着又是皇太极迎得这块玉玺,并且有了称帝的本钱和资格,在得到玉玺后不久,皇太极把天聪年号改为崇德,并且改金为清,名正言顺的成了大清皇帝。
张瀚盯着手中的这块玉玺,色泽并不怎么好看了,在草原的土地里埋了最少百年,玉色已经暗沉,原本肯定是好料子,给皇帝制宝玺的料子怎么可能会差,但经过岁月风霜的消磨,光滑的玉玺已经是毛边多刺的暗黄色的石头而已。
他把手掌翻了一下,看到正面的“制诰之宝”字样,不觉微微一笑。
在高台之下,无数人屏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张瀚翻转玉玺的动作。
张瀚没有说一个字,并没有宣布这是传国玉玺,对“传国”这两个字,似乎在很多人心里有着特殊的魔力,张瀚不愿骗人,当然更不会蠢到宣布这就是一块普通的天子制诰之宝而已。确实很贵重,制诰之宝的等级还在皇帝之宝之上,天子六宝,各有专门用途,但不管制诰之宝怎么重要,和传国玉玺是没有任何关联的。
张瀚只是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他把玉玺给举了起来。
就象是一锅沸油之中被淋了一勺子水,整个油锅都炸响了!
人们轰动了,所有人脸上都是兴奋之极的表情,一些二十左右的青年将士甚至在原地跳了起来!
传国玉玺落入和记还有张瀚之手,这其中重要的意义就不必多说了,在场的人哪怕是不愿读书写字的陕北过来的新兵,也都在眼中流露出掩不住的兴奋之意。
人们欢呼,也有人在大声议论,交头结耳,有些话毕竟还是不好明说的,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玉玺包含的意义。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冷静的,和记现在大胜之余确实士气高昂,但也远没有到因为一块玉玺就能宣布向大明用兵的地步。
狂热的情绪是一时的,要把这种情绪坚定下来,逐渐发展成一种信念,再营造出一种战略上的绝对优势。
很多军官不停的看向高台,看到张瀚将玉玺收起来之后并没有特别的表示时,一个炮兵军官松了口气,由衷的道:“大人就是大人,真的是令人折服。”
另一个军官道:“得意而不忘形,这一份自制的本事,常人就不能及也。”
“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一个龙骑兵军官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现在的和记蒸蒸日上,大家已经坚信不疑,迟早会有和大明动手的一天了。
待玉玺收起后,张瀚再次面对跪伏的林丹汗,沉声道:“该犯已经知罪,先行拿下,然后再行发落!”
在这样的场合是不必要宣称林丹汗的罪行的,太长,没有必要。在此前的讨伐檄文上张瀚已经把林丹汗的罪过好好的数落过一通了。
现在要做的就是最后一步,拿下这个已经被俘虏,并且宣布知罪的犯人,把这一件事做一个完美的句号。
林丹汗自己会明白,在场的贵族们也会明白,和记不会杀掉这个人,和此前的那些大汗台吉们一样,青城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城池小而坚固,没有多少蒙古人住在里头,大量的军司人员和驻军在,林丹汗会得到一个不错的宅邸,可能是某个小型的寺庙改制的,有院落,天井,楼房,还有小花园,或许还有个小池塘,要看蒙古人需不需要,但不会有马厩了,这个曾经的大汗会被软禁在宅邸里头,除非和记有事要叫他出面,否则的话一直到林丹汗死后人们才会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在此之前,会有很多人都一样,火落赤,额麟臣,包括炒花在内,这些故往的风云人物都是一样的下场,在和记征服的过程中他们一一落网,最后如被养在笼中的鸟儿一样,偶尔有一两声叫唤,也就仅此而已了。
林丹汗被押下去,更多的俘虏如羊群般的被引导向那些俘虏的营区去了。
如果是万历皇帝的午门献俘礼,会有官员请旨曰:人犯合该押往市曹行刑,请旨。
然后万历皇帝曰:拿去。
左右官员一并重复,一直到三百六十名大汉将军一起高呼拿去。
其声震天动地,午门一带的过万官吏将士都会听的相当真切。
京城居民,也都听的相当清楚。
午门献捷是大礼,有明一代多次在午门献俘,但只有万历皇帝四次亲临午门主持献俘礼。
当然都是在万历中期之前,中期之后万历皇帝连外朝门都很少出去,更不要说到午门接见大量的官兵将士了。
在皇帝宣布拿去之后,大量的俘虏被引导到东市,被挥刀斩首。最轰动的一次就是壬辰倭乱之时,献俘的明军在午门集结,皇帝下令将六十一名俘虏拿到市曹开刀问斩,算是对平定倭乱的一个完美结局。
这一次的受降台献俘礼,注定也将成为一个相当伟大的历史事件。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此后不到数年内,图画和文字记录就相当的多了,十分详细,配上图画的文字生动详实,令人神往和激动,文宣司的工作相当的扎实,他们发觉最好的形式就是大量的图画配少量的文字,文字要精准,不一定要复杂,有时候简单反而更有力量。
因为最有力量的是事实,所有人都知道和记拿下了蒙古,不管受降台的细节是怎样的,人们都会愿意相信类似的宣传,所有人都知道林丹汗被活捉了,跪在受降台下,别的细节都无所谓了,人们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哪怕是相当奇幻的说法也是深信不疑。
“文澜有何想法?”孙敬亭站到张瀚身边,和张瀚一起笑看林丹汗一行被押走看管起来。
“往下去你要辛苦了。”张瀚不动声色的道:“把林丹汗一家子关到青城去,还有重要的俘虏分别送往预计的地点关押起来。安排他们进入状态,开始在各地做工,同时清点察部的财货,点算之后交财税司老田,牧群按比例我们取走,很快就要过冬,他们少了不少壮丁,干草束和豆料帮他们多备一些。有一些家无男丁的家庭,军司不仅要提供物资援助,也要给人力援助。务必不要冻饿死人,牧群也不要折耗太过,要很快恢复正常的放牧生产。从明春开始慢慢迁移察哈尔人至各处,将察哈尔地方分郡,也可以考虑分县,一郡三县到四县,我们有很多事务性的人才,完全可以够安置和进行精细管理了。要紧的是通信,地方太大,所以旧中都的修复要抓紧进行了,从南北到东西,旧中都的位置都很恰当,每一处都可以很快把信息传递到中枢,最远的却图南城也可以很快传来消息。冬天大雪封路是极端情况,在正常情形下,我希望最远处传消息的速度不超过十天,军令司驿传局要把这事给做好,驿站和维修点是不是可以重叠,如果有必要,三十里或五十里一个站,一定要做到。修路的事不能耽搁,财税和军工司做个预案出来,你来抓。”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消息()
张瀚一口气说很多,正想再说下去,突然又是自失一笑。
他对孙敬亭道:“你当我没说,这些事该是你考虑的事了,你去办,然后汇总来给我看就行了。”
“那你做什么?”孙敬亭瞪眼道。
“我确定相国制度就是要自己清闲一些,我先回青城到小黑河边钓鱼去。再一则,我也该和家人多呆几天了,这几年忙忙碌碌,儿子都快不认得我了。还有”
张瀚看着孙敬亭,相当诚恳的道:“相国制度,就是君主挑一个信的过的人选来帮助处理国政。说句大话,现在处理起军政事务来,我大约不比孝征兄差,可是我的儿子们会不会也这么有出息,我不敢保,孙子辈呢?人都是一样,能过的舒服,没有人愿意吃苦。如果我立下的制度可以叫儿孙过的舒服又安全,又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家族,我想也没有必要叫他们太辛苦,何况他们自己也不会想吃辛苦了。皇明太祖和太宗到仁宣,都算是能吃苦的帝王,就算这样,太祖的那种精神儿子辈就比不上了,孙儿辈已经讲享乐了,到成化年间,天子已经把大半的精力用在内廷,我不希望儿孙辈在内廷和阉人打交道,将来的宫廷是开放的,和贵族,名流,运动家多打交道,和成天混在宫女和阉人群体里要健康的多。我也不指望儿孙辈个个都很勤政又爱民,而且知道做事要慢慢来,并且能洞悉人心变化我就要他们抓着兵权和得到民心就好了。事情宰相做,功劳皇帝得,如果事情办坏了就把宰相换一个来平息众怒,你看,这样多好,何必一定要揽权呢。”
孙敬亭呆呆的看着张瀚,知道这一次这位算是把内心深处的话给说出来了。
不管怎么雄才大略,怎么心存大抱负,眼前这位的内心深处,仍然只不过是一个慈父而已。
张瀚笑道:“是的,我也是在为儿孙打算。皇明太祖也这样做过,不过以他的经历见识,他设计的大明的这一整套的体系,包括亲藩的体系都不对头。现在地方上的百姓最恨的就是那些宗室了,我的儿子不能落到这种地步。他们既要享福,也要有节制,更不能弄到天下骚然,人人痛恨的地步。否则当屠刀临头的时候,后悔都嫌太晚了。这些想法和思路,我会整理起来,不仅是祖训,也算是一种精神。”
孙敬亭笑道:“不弄成大诰?”
“还是算了。”张瀚笑道:“要是愿意听不是大诰也是大诰。时势变化了,不听的话就是废纸。什么成法不可变?没有不变之法,否则现在我们还是井田制呢。因地制宜,根据时势的变化而修改,但我希望他们能理会到我的核心精神并不难理解吧?何况从集权到专权是制度使然,如果按我现在的制度走下来,分权和互相尊重在几十年间也会形成牢不可破的传统。”
“我倒是希望把一任任期改为四年,最多两任。”孙敬亭郑重道:“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太可怕。而且军队并非孤立,权相会有多种办法影响到军队,但不要给他布局的时间,两任八年,很难彻底掌握军队。”
“这只是细节。”张瀚道:“希望旧中都修好的时候,我可以正式拜相。”
“怎么说呢?”孙敬亭道:“这事当然是我的责任了。”
“看。”张瀚赞道:“这就是我们的孝征兄啊,勇于任事,也敢于担责任,我没有选错首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