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的准,但毫无用处,劲力太小,这帮蒙古人放牧和打猎惯了,忘了战争时敌人并不是野兽,不仅能闪躲还能拉开距离,并且还击,还有铁甲的保护。
蒙古人的弓箭越来越软弱,连十个力都拉不满,他们的骑弓原本就不能和强硬的步弓比,何况骑弓还是缩水了的软弓,他们喜欢用软弓,轻松的拉满,射出箭矢,他们射的确实还是很准,飞禽和走兽都会应声而倒,对牧人来说这样足够了,他们不象女真人生活的环境更恶劣,并且转为农耕之后对土地有强烈的需求,女真人想要的更多,一年年的在打仗,越打越强,手中的步弓也越来越强,蒙古人则是越来越弱,他们需要的东西太少,又沉迷在追求来世的黄教之下,他们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
塔什海想起很多,在进入八十步左右的距离时他策马往开阔地方躲开,同时下令自己的护卫们也离开,并且在最快时间内把自己的身体藏在马身的另外一侧。
一声清亮的喇叭声响起来了,在左侧,右侧,西侧,方阵的三面几乎同时开火了。
大量的火光和爆豆子一样的枪响几乎是同时,又是大量的烟雾出现了,四面还有最少十门以上的佛郎机和虎蹲炮一起开火,硫磺和火药燃烧之后产生的白烟飘向北方,这是夏天,刮的是东南风。
没有人在意,惨叫声太激昂了,好象整个天地间都没有别的声响了。
大量的牧民被扫落下马,三面开火的火铳手最少有五百人以上,枪声持续不断,接连不停,战线上火光迸射一轮接着一轮,牧民们象树叶被秋风吹落,他们在此之前还在射箭,跑动,在短短的一瞬之后就从活人变成了尸体,很多人直接被打烂了脑袋,打中胸膛,腹部,命中要害,掉落下马,惨叫连声,然后在短时间死去的是幸运的,被马踩踏而死的也算是幸运的,更惨的就是被打中要害或伤的很重又一时没有死去的,他们躺在地上哀嚎着,直到战斗结束还没有死透。
塔什海感觉一阵暴风从自己身边掠过,他低着头,不敢细看,但他能感觉到身边不少人被扫落下马了,骑兵带在奔跑,第一轮的射击给骑队带来的打击叫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二轮和第三轮射击过后,好几百人被打落下马,这时在远处的骑队还是往前方跑,按照目标是两翼交错奔跑,射箭扰乱方阵的阵脚,然后骑兵往前冲,打破敌阵,杀尽混乱的步兵。现在骑队还是在交错奔跑,可是没有人敢迫近过去,骑兵们在火铳的打击下已经乱了阵脚,前队十分混乱,很多人被打落下马,更多的人惊慌失措,但外侧的还不太明白状态,试图往里切入,这造成了更大的混乱。
很多无主的战马在塔什海眼前跑开了,它们嘶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炮声和枪响对这些没有经历过火器战争的马匹是一种考验,它们被吓坏了,看到空马的数量,塔什海估计最少有三四百人被扫落下马了,不仅是火铳,还有那些小型的火炮,打的是霰弹,对人员的杀伤很厉害,也打翻了不少战马,这些小型火器在百步之内的杀伤力还很不错,最少和步铳差不多,每轮炮的炮子打过来,就是一轮血雨飘洒。
回过神来的塔什海下令骑队不必再射箭,而是直冲向方阵侧翼,他已经看清了,长枪手和铳手的队列不过三层,看起来骇人,如果硬撞过去,只要承受的住一开始冲阵的损失仍能破开阵列,这种方阵设计的巧妙,四面都有防御和火力输出,重炮,轻炮,火铳,战兵和长枪手,上了刺刀的火铳手,一切都叫人有无计可施的无力感。但人数也很关键,两翼交错的骑兵已经跑到方阵一侧,身后还有大量的骑兵涌来,一次过万人的骑队十分庞大,在塔什海身后还有无数的生力骑兵涌来,商团军的火炮在延伸射击,打断那些后队的骑队,给他们制造混乱,牧民人数太多了,现在两股交错的骑队开始跑散了,如果从高处看,方阵象是被盘旋的潮水围住了,象一块海边的礁石,两翼交错的骑队包围住了这一块顽石,开始时气势凶猛,然后拍打在硬石上,反而把自己击散了,现在骑队混乱了,很多人继续奔跑,有人想切近破阵,贵族们在骑队中被裹挟着,很多人失去了指挥的能力,更多的骑兵开始在草原上混乱的奔跑起来。
这时人们又听到了喇叭声响,在后面不远的六个枪骑兵连动了,两翼的猎骑兵开始追杀那些混乱的察哈尔骑兵,在更远处,排好了的方阵开始稳步向前,动作稳重而快捷。
塔什海设计和虎鲁克联络上了,他们停在西边,几百个甲兵护卫着他们。
两人决定一定要破阵,他们派出一些台吉和甲兵去阻截那几百人的铁甲骑兵,更多的骑兵继续绕着方阵寻找机会,他们下令部下们离的更近一些,虽然面临火枪手和火炮更近距离的射击,伤亡会更大,但在三四十步的距离之内,骑弓的威力也能发挥到最大,这是双方拿人命换人命,由于察哈尔人的人数远在商团军之上,眼前的骑队更远在小小的方阵之上,这是塔什海和虎鲁克都感觉能接受的方案。
至于破阵之后怎么打,暂时这两个大总官还没有找到方案。
很可能是双方试探性的交手,一方攻一方守,消耗,对峙,进攻,死亡,血与火的交错,烟花绽放,人在痛苦中死去,或是胆怯中逃亡,谁胜谁负到此时并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完成自己眼前的事情而不是其它。
卢四发觉眼前的骑队还在来回奔走了,张弓驰射,投掷标枪,呐喊,凶恶的语调之下是虚弱的内心,这种虚弱并不是体格和外在的表现,而多半在于内心。
可能蒙古人的指挥官们希望用人命换人命来换跨这个小小的方阵,十倍之敌,一比一的交换,很快这个方阵会崩溃。
察哈尔人确实越跑越近了,他们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驰射,箭矢真的如雨点一样落下,队伍中不停的发出当当当当的响声,卢四的肩膀和胸前已经插满了箭矢,他的头盔时不时的象是被人拍了一巴掌一样,这是箭矢射在了盔顶上造成的,现在方阵上也时不时的有惨叫声了,三十步左右的距离骑弓也有相当的杀伤力。不要把弓箭当成玩具,它能够射穿猛兽,老虎和黑熊一样能倒在弓箭之下,近距离的驰射给商团军也开始带来伤亡,箭雨太凶太密集,不少商团军被射中了面门或咽喉要害,要么被近距离射穿棉甲,破开皮肤深处肌里。
卢四等人开始下令自由射击,炮组也是一样,不停的倾泻弹药到那些飞驰的骑队中去。
不停的有商团军人仰面倒下,可是倒下一个商团军人,对面就会被打落十余人,交换比不是塔什海想象的一比一,也不是一比十,而是更高的交换比。
佛郎机炮,虎蹲炮,火铳,密集的火力不停的向对面倾泻过去,每一轮驰射都会留下大量的尸体,大量的无主战马跑开了去。
担架队员来回的奔跑,把那些重伤员抬下去。
有时候抬出来的已经是尸体了,咽喉中箭,被射穿眼眶,利箭的箭头很锋锐,这一点箭头的铁蒙古人还是有的,不象被他们挤压在北方从林中的那些弱小的部族,那些人甚至还有在使用骨箭。
铁箭打磨成三角形,长而锋锐,在弓弦的弹力下迸发出极强的力道,在近距离足够穿透单薄的绵甲或锁甲,只是有了甲胄防御,箭矢的力道会被削弱,杀伤力锐减,但在近距离内一样可能造成轻伤或重伤,甚至致命。
但察哈尔人的意志已经接近崩溃,火光一直闪烁着,不停的有人被扫落下马,死状极惨,他们说到底只是一群牧民,空有强悍的体格和射术,但没有组织,没有坚定的意志,没有必胜的信念,在这样的逆境之下他们已经接近崩溃,在他们飞驰而过的时候还能做到拉弓射箭这样简单的动作,但每个人巴不得赶紧继续向前,脱离这个血与火的地狱。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压力()
“自由射击,装弹要快,但更要稳!”
卢四自己也在装填,这个时候不能浪费哪怕一个人的力量,一支火铳装填好可能带走一个人命,一个察哈尔人不算什么,如果每轮都是几百人坠落,他想知道这些东部的蒙古人是不是比他们西边的亲戚更带种。
从集宁堡到小黑河堡再到青城之役,卢四见识经历过太多,到套部之役时距离现在还不到三个月前,眼前的一切对这个已经是老兵的年轻人并不算什么,哪怕他胸口就插着一支箭矢,箭尖撕破了他胸口的皮肤,扎进肌肉里头,还有没有深入伤及内脏,也没有射裂射断骨头,如果肋骨被射裂可能会引发坏血症,最终会叫人在高烧中死去,相当痛苦,也相当无助。
越是有威胁,卢四心中的熊熊烈火反而在燃烧着。
无数的战场和无数部落的敌人,没有哪一个是商团军的对手,哪怕是充当诱饵也绝不接受战败的结局,哪怕有十倍之敌也是一样。
和卢四一样,所有的军官和老兵都在吼叫着,提醒士兵们在箭雨之下不停的施放火铳。
有个军士长高叫道:“打的越狠,越果决,你们就会发现对面的敌人越来越少,直到他们转身逃走为止。”
“给老子动起来,你们还想着长生不死?”
“死都给老子站着死,你的火铳不是烧火棍,你死之前最好打死十个二十个,不然就他娘的亏了,不是你亏,是和记一路栽培你到现在,张大人亏了。”
在粗鲁的喝骂声中火铳手们反而镇定了下来,由于骑队过于密集,察哈尔人也没有派少量游骑骚扰,战兵们从通道退回来,有时候会有小股的骑兵控制不好直冲过来,这时战兵就会猛冲出去,把那些送死的家伙用盾牌或长长的镗把拍落下来,一刀斩下夺去其性命。
小小的方阵四周到处都是突骑,由于骑兵太多,又不断涌上来,最终在方阵右翼打开了缺口,长枪手和战兵拼力向前,但还是有骑兵不断的撞过来,战马其实畏惧长矛和刺刀,努力的想避开,但骑队太密集了,导致越来越多的牧民和他们的战马被迫挤向方阵的方向。
无数战马悲鸣着被迫踏向方阵正前方,骑士和战马被强悍矫健的战兵挡住,被长枪手刺杀,但察哈尔人实在太多,方阵两侧和西侧都汇集了太多来回奔跑又被迫涌向方阵正面希图突破的骑队,台吉和将领们喝令牧民们向前,有人原本在骑阵中间,心存侥幸,但他发觉前头的人越来越少,自己则恐怖的发觉已经正面面对着方阵防御的长枪锋锐,在那时牧人发出惊骇的垂死般的叫喊,马也是一样,战马努力的摆动着身体,想要避开不敢冲撞跳跃,可是太晚了,四周全是人,还在不停的涌向前方,然后这些惊嚎惨叫的牧人被长枪刺穿胸口,鲜血抛洒跌落战马,他们的马都不停的涌过来,无主的战马也无路可逃,最终也被刺死了。
方阵的右翼战况最为激烈,血腥味变得很重,河水冲涮过来的腥味也掩不住血腥味,在长枪和刺刀防御下右翼前出现了堆积如山的人和战马的尸体组成的高坡,人叠人,马叠马,人和马交杂的倒在一起,垂死的,已经死掉的,人的尸体和躯体与马的尸体和躯体层层叠叠的压在一起,地面变得血淋淋的,草皮上染满了黑红色的鲜血,地面被浸湿了,鲜血除了一开始被扎透时会狂涌,后来就是慢慢的流淌,一滴滴的滴落下来,一直不停,人的身体内叫人难以想象的有那么多的鲜血,一直不停的滴落,如果没有马的嘶鸣,火炮声,人的呐喊声,恐怕都能听到鲜血滴落的声响。
右翼的方阵只能后退,留开一些距离,否则就是趴在尸体堆上与敌人交战了,方阵变成了一条斜线,很多将士受了伤,重伤者或是战死的人被担架队搬回去,方阵变得稀薄了。
火炮渐渐停止了,打放的时间拉长,因为炮管在连续发射之后变热,这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只能延缓施放的时间,这样对骑兵最大的威胁减弱了。
随着方阵变形,防御的力量变薄弱了,越来越多的骑兵涌过来,最后方阵上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插满了箭矢,象一只只豪猪。
开始有大量的肉搏战出现,鼓声激昂起来了,中间的骑兵中队开始出动,哪里出现明显的松动他们就被派向哪里,连方阵指挥身边的护兵也被派了出去,双方在左右和西侧开始进行血腥的肉搏战,蒙古人放弃了他们最擅长的弓箭,但他们没有勇气下马,不少骑兵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向方阵戳刺或挥砍,但大数份攻击都落空,只是他们人数太多,哪怕有一两次攻击奏效也会使方阵中产生漏洞和缺额,拖的时间越久,方阵就越困难。
随着更多的骑兵冲向东面,整个空心方阵四面受敌,整个方阵已经变形了,到处都是枪响和冷兵器搏杀时的金属交鸣的声响,能移动的伤兵都扛着火铳返回了战场,到处已经是两人和三人的战斗小组,战兵们损失很大,他们在血腥博杀的第一线,也就是这些战兵到处稳定着阵线,四面受敌的方阵已经变形,很多地方变成了小组战法的小型圆阵,不少牧人死掉了,更多的牧人涌过来,一些火铳手的刺刀断了或是变形了,只能开始抡动火铳砸过去,时间太过紧迫,很多人已经没有时间再装填了。
到处响起尖利的哨声,这是各个旗队告急的声响,好多军官都冲杀在了第一线,并且受了伤。
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太多,可是太多人受伤或战死,方阵岌岌可危,一旦出现大的漏洞,大量的骑兵涌进来,残余的长枪和火铳方阵将全部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到那时就是一团混战,人数多的一方将获得胜利。
有没有阵列绝对是两回事,现在是早晨七点半才不到的光景,从六点列阵出战到现在,方阵战不过二十多分钟,其激烈程度就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察哈尔人没有想到打一个两千人的阵列会这么困难,他们最少已经损失了和方阵相当的人数,而商团军的方阵也有相当大的损失,如果再拖十分钟,整个方阵陷入苦战,全面崩溃将不可避免。
塔什海与虎鲁克等人再次会合,他们再次出现在方阵的西侧。
两人都完全没有想到眼前单薄的方阵这么难打,完全出于想象之外。
看到那些商团军将士挥舞刺刀,将一个个骑兵刺落下马,一个格挡,另一个从旁边戳刺,动作都干脆利落,不管是戳刺还是收刀都有一种相当强劲的感觉,是一种力与美的完美结合。蒙古人当然不可能知道,和记的刺刀不管是格挡招架还是戳刺都具有相当强的前瞻性,事实上是最简捷的战场动作,但带来的效果则是相当的惊人,至于长枪兵的阵列就给人一种绝望感,成列的长枪手在左右前后的伙伴协同下不停的攻击那些在距离之内的察哈尔人,每次出手几乎都会带来收获,枪尖一收,一蓬血雨洒向半空。
到处都是尸积如山,一群骑兵从两个大总兵官身边跑过,脸上都是扭曲肌肉,他们吓坏了,在这些逃走的牧民身后是追赶的甲兵,他们射箭,把逃兵射落下马。
这是两个大总官的命令,如果不果决一些,很可能会有更多的牧民承受不了压力而逃亡。
事实上不管是虎鲁克还是塔什海,从未想过真的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他们被吸住了,中间的方阵象是一个血肉磨盘,不停的将蒙古人的血肉磨成粉末,大量的骑兵绕着方阵移动和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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